今天也是第一個啊。
一如往常地拿出鑰匙，正在將兩扇門依序開啟的過程中，身後傳來女性的叫喊聲以及高跟鞋快速走動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不要每次都跟我們搶開門的工作啊，榎本。」
「……對不起。」
「聽好了喔，光是道歉也是沒有用的，得要付諸行動才行。」
「但是，已經到開門的規定時間了。」
「哎——別說出這麼死腦筋的話，好了，工作、工作！」

我把走廊和候診區的燈都打開。
溫暖的鵝黃色燈光，照耀在米白色牆面和暖色調的地板上，原本沉寂的室內立刻明亮起來。

中村小姐提著皮包在櫃檯前坐下，看起來相當忙碌的樣子，完全沒有打算和我閒聊。和他者共處卻不相互交談的空間，也許會讓某些人感到焦躁不安，但有時候，我很喜歡這種氛圍。

進診療室以前，我習慣性地走到雜誌架旁邊翻閱。

「榎本？怎麼了嗎？」中村小姐抬起頭來，看向這邊。
「……這裡的刊物，都是誰負責替換的呢？」
不感興趣的話題，使她再次消失在櫃臺後方。

「不知道呢——也許是其他人值班的時候換的吧。」
「每個月更換的刊物，我都很喜歡。除了旅遊、時尚雜誌以外，還有很多類型，有時候這裡也會放藝文月刊，可以知道近期的表演有哪些。」我試著拿起其中一本插畫集，可惜沒有引起對方的興趣。

空間上的距離感更遙遠了。

「……這種事情，也只有榎本會認真了吧？」
一陣差不多會使人尷尬的沉默後，中村小姐笑瞇瞇的看向我，後面補了第二句話：「你總是會在奇怪的事上認真糾結呢。」

說完，她轉開了音響的旋鈕，讓悠揚的鋼琴曲遍及各處。

「是嗎？」相隔好幾秒後，我錯愕的反問。

「啊，果然！就是像這樣，我剛才只是在跟你開玩笑，不用那麼認真也沒關係，不過你對任何話題都會很努力的思考呢。」

我仍然沒有弄明白中村小姐的意思。

心理學的世界裡有非常多種不同的流派。
在人與人之間，確實存在某些相似或相同的聯繫，然而，即使我們明白如何解決這些心理的問題，依然沒有辦法用一套公式、標準、或是處方，來概括性地診斷每個人的難處。

就連我自己……
也經常會產生一種：『我的世界總是比他人慢了幾秒鐘』的感覺。
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幾秒鐘的誤差——
使我會忍不住，對一些事情過度解讀？

但是，這也不是什麼令人沮喪的困境。
或許我們，正是在這相互歧異的詮釋中，反覆尋找共鳴。

我將拿起來翻看的月刊重新放回雜誌架上，和其他的書刊一起規則的擺放，只要不是異類，就能夠很自然地融入其中。

玻璃門被向內推開
中村小姐從櫃臺後方起身，露出和善、充滿歉意的笑容，聲音也相當的溫柔，沒有絲毫不耐煩。

「不好意思——九點以後才開始掛號喔。」
「今天是第一次來嗎？如果是這樣，可以先填寫問診表……」

來訪的少年只往前走大約兩步。
看起來整個人都處於戒備的狀態，那是一雙充滿不信任感的眼睛，不只是對在診所內的我們，更是對他自身。

他轉過身，用大幅度的動作將門推開，快速跑了出去。

「怎麼回……榎本！」

我下意識地感到不太對勁。
在少年的腳步後，抱起滑板追著跑出診所。

然而，才短短幾秒鐘的時間，到處都看不到那個身影。
再加上剛才的時間很短暫，我實在沒有信心在人群中指出他來。就算真的認對人又怎麼樣呢？他已經選擇離開了。

我慢慢走回診所。
中村小姐仍然站在原地，語氣有些無助。
「我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不。」
「大概只是，勇氣用盡了吧。」
我朝困惑的中村小姐露出一抹微笑。

能邁步走到這裡，本身就是件困難而又了不起的事情。
這也不是第一次，在門口遇見臨時反悔的人。

但是……是少年穿著學生制服的關係嗎？
……和花現在因為晚讀，也是高中生。

稍微有點令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