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來就先把雨衣和另外借的安全帽晾在陽台上，然後衝進淋浴空間洗了個舒坦的熱水澡，把一身寒意驅離。
　　本來以為雨勢轉小了才從老家附近回來，想不到露營地還下著跟昨天如出一轍的傾盆大雨，媽的，是想把誰折騰死嗎？

　　吹完頭髮以後一屁股坐上沙發，剛充電過半的手機立刻湧現海量的訊息，其中也包括老闆問怎麼沒去打工的事。
　　他抓了抓頭髮，這才開始一條條回覆。

｜Fuyou_CampOut ➤ 哇，看起來很專業餒，開班授課！ ｜
｜satoko0520 ➤ 吃完小天使給的炸肉餅就都好哩，謝啦 ^__^ ｜

　　臉上的傷已經好了，多虧這幾天有薩莉給的消炎藥幫忙，當然——炸肉餅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哩。
　　他反覆看了幾次悠真傳的生火影片，木材堆起的材堆感覺挺好看的，最後升起的火在這種雨天也格外有種溫暖的氛圍。

　　薛一丞向後仰躺到在沙發上，閉目聆神聽了數秒的暴雨聲後，他抓了一件本來披在把手上的防風外套、戴好兜帽，拎起隨身的小背包。
　　動作輕巧迅速的離開營位。

　　回到自己的帳篷，將外套上的水滴甩了甩以後拿衣架掛起來晾乾。看這雨勢一時半載也不會停的樣子，還真是不友善的天氣。
　　無所適從的雨聲令他又想起墳前那把黑傘，於是盤腿坐到角落邊，伸手來回輕撫著吉他的黑色背袋，一遍又一遍。

緩步踏入了對方的陽台地上，雙腳和部分衣服被雨水噴的濕透，張益將雨傘收起，輕甩了幾下後暫且掛在雙人盪鞦韆的木架上，他走到了帳篷門的面前背對著盤腿坐下，安全帽就放在身側。

　　他安靜的坐了好一會後，伸手敲了敲木板地，「醒著吧？」

　　「可以不用拉開門，就這樣就行。」本就沙啞的嗓音聽著更暗啞些，有著他唱著藍調的溫柔與化不去的藍色。

靠腰，也發現的太快了吧。
　　聽到聲音的時候還懷疑自己聽錯。薛一丞按著眉心，總覺得大腦cpu又要過熱哩，邊想邊走到帳門前。
　　要拉開門的手抬起又放下，撓撓頭髮，嘆了口氣，好陣子後才說：「…呃、大叔，你還好嗎？昨天——嘶、抱歉。」

張益坐在門口等著，老實說他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回應自己，能夠看見燈光從縫隙裡透出－－才這麼想著，就聽裡面前來少年清朗嗓音的抱歉。

　　「為什麼要抱歉？你沒有做什麼需要跟我道歉的事情。」

　　他有做了什麼要跟自己道歉的事嗎？張益細細思索著想不到有哪個點他對不起自己，張益將香菸糖的包裝打開，抽出了一根糖，拿在手上輕輕把玩，「沒事，我沒有感冒，不過還是謝謝你的感冒藥.....還有糖。」

　　「我沒把話講清楚，讓一個大人在雨中奔跑——喔幹，我的意思是，害你淋雨了，好像、也讓你想起不大好的事？」
　　他說不上來，用手把本就偏短的頭髮往後撥。
　　靠腰，平時嘴遁行的很，真想道歉就連機掰的道歉話都生不出來，薛一丞兩手掐在腰上，施力讓自己又多補了一句。
　　「總之，抱歉，算我的錯。你沒感冒嗎？聲音聽上去挺啞的，還是我弄個什麼，呃—，熱湯給你？」

「這個也不是你的錯。」

　　張益聽著他的原因，門後面的金毛聽起來好像很緊張似的，讓他不由得彎出笑容，「我才要跟你說抱歉，不明就裡的就隨意攔阻了你，你是要去做非常重要的事，不是嗎？還被我拖了很多的時間，我還失態了，讓你看到丟臉的一面，真的抱歉。」

　　嗓音很平和的敘說著自己的歉意，「不過我沒感冒－－倒是你應該沒有雷殘什麼的吧？」含著幾分笑意，「嗓子啞大概是因為我今天還沒喝到什麼東西，熱湯聽起來不錯。」

「不知道你喝了那個蘑菇濃湯罐頭了沒？我很喜歡那款的湯。」把玩著香菸糖，讓細長的糖果在手指上轉動著。

　　這麼平和的語氣跟道歉反而讓他覺得不對勁起來，外面這大叔是被盜號了還是怎地？昨天的刺激這麼大嗎？完—蛋—。
　　薛一丞無聲的嘆了一口氣，終於一鼓作氣的把門給打開，真奇怪，好像僅只是這個小動作，就讓阻隔在外的雨聲變得清晰嘹亮起來。
　　「還沒，我還沒喝。」他伸手輕拍人的肩，「進來唄？我煮個，很快。你一副整天啥都沒吃的語氣。」

張益背對著他好一會之後才轉頭，臉上的神情倒是和之前沒什麼兩樣，他站起身來的時候順便把安全帽拿了起來，將安全帽放到對方的懷裡拿好。

　　「也好。」神色帶著幾分剛毅，眼神倒是挺溫和的，眼神多留意了一下他的臉頰，傷已經完全好了。

　　他多留意了幾眼也沒看出三小端倪——算了，他本來就不是這塊料，察言觀色什麼的都謝謝再連絡齁。
　　「幫我保管，感恩—。」咧嘴笑了笑，把安全帽隨手擱置到櫃子，翻了一條乾淨的毛巾拋給人，「喏！稍微擦一擦吧。」
　　把蘑菇濃湯罐頭和老姊牌旅行鍋搬到桌上，冰箱裡剛好還有一些花椰菜跟紅蘿蔔之類的，放進去應該也挺適合的。
　　他邊想邊備了一些料，抬起頭朝人笑笑地道：「呦、今天才確定罐頭是你放的哩。謝啦，你坐沙發上等一等嘿。」

「謝了。」

　　接過他毛巾，張益隨意的擦了擦被雨水噴到的地方，一邊擦一邊看著對方的動作－－坐上了沙發，「買回來的時候順便放的。」也就沒有特地留什麼紙條了。

　　張益說著又把玩著手上的香菸糖，過了一會才含入口中－－這種古早味的糖果就是化學調味太多，吃了也搞不清楚是什麼味道的甜味，又甜又膩口－－張益叼著香菸糖，好像叼著真的香菸似的。

　　「說到順便—。」他彈了個響指，從冰箱邊抓起兩罐燒酒碰的一聲擺到人面前的桌上，撇嘴又是一抹笑，「一直想拿去給你都忘哩。也想不起來是為啥了，大概是要感謝你之類的吧？」
　　他低頭把花椰菜和紅蘿蔔切成細薄片，和罐頭搭配著適當的水量倒入鍋內慢慢燉煮，一個抬頭才注意到人正叼著香菸糖，噗哧一笑，「喔—。挺合適的啊，我想說這種天也沒辦法去營本部抽菸。」
　　聳了聳肩，笑的像在惡作劇，「你就將就點唄。」

　　桌邊的手機彈出泉的訊息，他順手滑開，用指腹快速在螢幕上點按——炸肉餅啊，那確實是好吃，就算有一點兒冷了也風味不減。
　　唔、總覺得有點想吃了。

｜satoko0520 ➤ 回來哩。炸肉餅很好吃！希望下次還有：）　啊，在煮濃湯，要一點嗎？可以歡樂送過去喔！ ｜

感謝什麼？

　　「是嗎？」
　　張益看著那兩罐燒酒，拿起一罐起來看了看，不過也沒有特地問出口，聳了一下肩膀就收下了，反正他除了啤酒以外就喝燒酒了。

　　「這玩意甜的我舌頭都要麻痺了。」

　　叼在嘴裡的香菸，上下晃了晃，這動作看著就是有幾分不正經，不過倒也還是叼在嘴裡就是了，「營區外的雨也很大？」他就是來道個歉的，本來想說完就走了－－他隨意找個應景的話題聊聊。

　　「反正你擺過挺多東西在我帳篷外的，」晃著腦袋輕笑，解釋起來還是不清不楚，他是真想不起來緣由了，也可能是今天的一時興起，「就當是任何一次的回禮囉，哎—。別拘泥小細節。」
　　擺擺手，聽到大叔說舌頭要麻痺的時候再度失禮的爆出笑聲，說起話來還多了點調侃，「你看上去玩得挺愉快啊？糖果本來就這樣哩，要求甜食不甜算是什麼邪魔歪道。」
　　拿湯杓攪拌著鍋裡，濃湯的香氣逐漸逸散出來，他懶洋洋地應道，「我老家那附近有減弱，沒想到營地裡的雨還這麼大。」
　　「根本像有人拿水管從上面灑，嘩啦啦的，快被煩死哩。」翻了個大白眼，手部動作沒停下，只是碎唸成慣性。

　　手機的訊息再度亮起。
　　他瞥眼看了看，先朝大叔說道：
　　「泉也要過來喝湯哩！蘑菇濃湯熱銷中喔—。」

「隨便吧，反正我就收下了。」
　　聳肩，不然一直這樣回禮來回禮去的也蠻煩的，他給人東西就是自己想給而已，張益啪喀的咬斷了香菸糖的的一段在嘴裡咬著，「嘴巴癢，勉強用用－－舌頭麻痺了也只好認了。」

　　「春踢媼木命，謀法鬥（春天後母面，沒辦法）。」
　　雖然他也覺得這豪雨大的實在有點誇張，「早點停就好了。」他還是比較喜歡有陽光的日子－－「讓他過來小心點，別滑倒了。」雨天草地就是容易打滑。

　　說是要去接小夥伴？是老家的人嗎？張益聽著他懶洋洋的話語，有些漫不經心地想著，但沒刻意深入去想。

　　「靠北，這麼勉強不要吃啊，他可是我的首選欸，忍痛割愛—。」聽聞，薛一丞挑眉，故作沮喪地搖搖頭。
　　「哎呦，你講起來挺有氣口（口氣）的嘛。」算上如玉應該是第二次在營地有這種親近感唄。油腔滑調的笑了笑，低頭回傳訊息。

｜satoko0520 ➤ 雨很大哩，你確定？那要慢慢走嘿，大叔也在，他讓你小心點別滑倒了—。 ｜

　　濃湯差不多煮好了，他從收納櫃取了三個碗和湯匙過來，先舀了一碗有滿滿熱湯和配料的放進湯匙遞給大叔。
　　「小心燙，您老可以先享用啦！」笑得燦爛，明明是拿人家送的罐頭煮的湯倒是一副驕傲自信的小表情。

「你都給菸了，我能不吃？」

　　嘴角勾了勾，又是把一段香菸糖咬斷放在嘴裡咬，喀擦喀擦的，「難波廊唄（南部人）。」只是後來都在北部生活，說太多台語人家聽不懂，所以後來就比較少說了，但偶爾還是會習慣性地說上一兩句，畢竟以前都在工地打工或做粗工－－台語溜得很。

　　將最後的香菸糖也吃掉，張益咋嘴，才接過對方遞來的湯碗。

　　「按呢喔，袂䆀啊—。（這樣啊，不錯啊）」順其自然的也回了一句，伴隨著促狹的笑意。倒是讓他想起村裡人了。
　　不過除了在村裡他也不怎麼說，畢竟學校裡的同學也會聽不懂。市場為了要有親切感，則是偶爾會飄出幾句話串場。
　　「花椰菜跟紅蘿蔔你應該不挑嘴唄？」嘻笑著問。

「挖沙咪巄假（我什麼都吃）。」
　　台語聽起來總是有幾分親切－－張益看著他笑容也跟著微微一笑，又溜了一句，「除了甜食，我不怎麼挑食。」

　　不過南部偏甜口，雖然他不吃甜食，但料理方面的甜味就很接受，所以也很喜歡濃湯這種帶甜的口味。

把傘晾到外頭，聽見兩人的談話聲，似乎挺溫馨，還有很香的味道！
在門口探頭並打了聲招呼：「晚安！」

　　他在人面前晃了晃食指，咋舌聲嘖嘖作響：
　　「可惜—。不吃甜食就少掉人生一大樂趣啦！」
　　雖然他嚴格說起來也不能算是甜黨，不過甜點能讓人心情變好，這點他完全是持認同立場的。

　　看到門口探進的腦袋，薛一丞撇嘴一笑，朝泉招招手：
　　「呦、直接進來唄，隨意坐！來的真快，正想回訊息告訴你濃湯不會長腳跑掉哩。」

「晚安。」
　張益對著冒雨來的女孩點點頭打了一聲招呼－－

　　「我還是看別人吃就好。」
　　咋嘴，剛剛香菸糖的化學甜味好像還在毒害自己的舌頭，張益回應著金毛方才的甜食發言。

　　這句話讓他反射性想起那個超甜的舒芙蕾鬆餅—。未解的疑惑到了嘴邊還是臨時轉向了，薛一丞聳肩，手指著剛剛遞過去的湯碗。
　　「是是是，不勉強您老哩。趕緊喝熱湯壓壓驚吧，你不會真的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吧？」挑眉，大有訝異的成分在裡面。

「打擾啦！」把鞋子擺好在門口後踏了進帳篷。
「濃湯雖然沒有長腳，但它會進別人肚子裡！」馬上就反駁薛一丞。

才剛坐下來就聽見薛一丞說張益先生整天沒吃東西，瞪大眼睛看著對方。

「沒吃。」

　　張益端起濃湯喝了一口，熟悉的味道，奶香微甜相當的暖胃，對一整天沒進食的胃來說很舒服－－接著看到泉驚訝地瞪大眼睛，張益才又補充了一句：「我睡了差不多快一天了，飯點都睡掉了。」

　　「是、是，不會跟你搶的—。」
　　聽著泉的話撇嘴笑了笑，起身，先是遞了條毛巾過去，也不曉得雨這麼大有沒有淋到雨。然後便又坐回剛剛的地板上，替泉也盛了一碗有花椰菜、胡蘿蔔的蘑菇濃湯。

　　「…還是要加減吃點啊。」拿著湯杓在半空中言詞凜然的說道。突然覺得應該再加煮點什麼。

　　所以說在自己離開營地後大叔就睡到現在嗎？
　　嗯、這到底算是好好休息的好事，還是沒吃飯的壞事哩—。薛一丞臉上面色不改，給自己盛湯的時候則默默在心中思忖著。

「⋯⋯雨天太鬱卒？」不然怎麼整天都在睡？

「你怎麼講得我像來搶食物一樣！然後毛巾謝啦！」接過毛巾稍微擦一下濕掉的髮尾及肩頸。
「⋯⋯好香！看來今天晚睡一點還是有口福。」雙手合十拍了一下後才慢慢地喝起蘑菇湯來。

「我這不正在吃了？」

　　瞟了一眼忽然兇起嗓音的金毛－－早些時候他是真的忘記要吃東西了，他大概也吃不下，硬吃了肯定會吐，就是在大雨裡瘋跑回來也沒感覺餓，－－雖然是沒有忘記給那隻貓準備晚餐。

　　「不老說我年紀大了。」
　　張益聳肩，笑的隨便，「不小心淋了點雨，怕感冒，多睡點。」對疑問的泉解釋了一番。

　　「…你剛剛那句話聽起來的確挺像的啊。」懶洋洋的應了泉一句，就是撇嘴帶著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感謝大叔友情贊助蘑菇濃湯罐頭，這種天氣喝點熱呼呼的東西，身體都舒坦起來哩！」
　　他聽著話，打住了正在喝湯的動作，湯匙在立刻剩下一半的碗裡攪動幾下後看向大叔聳聳肩，咧嘴嘻笑出聲，「別往心裡去嘿，你打理過後看上去就年輕幾歲啦。」
　　「多睡點好—。」然後低聲補了一句，短促的。

原來蘑菇湯罐頭是張益先生提供的？
「感謝張益先生的罐頭，再感謝大廚薛一丞！」這個天氣能喝點熱的暖胃真好。

靜靜地聽了一會兩人的談話，總覺得這兩個人的談話氣氛有那麼點⋯⋯微妙？看著兩個人，智子默默地喝著碗裡的湯。

「我都快奔五了，有點年紀是事實。」
　　張益將碗裡剩下的湯喝完，自己主動又盛了一碗，「現在還不行，打算之後再練練，免得真的得服老了。」
　　雖然不知道是否還要回第一線或是轉教官，也不知到要花多久時間才能練回全盛期。

　　張益瞧了還有點怪的金毛，昨天估計也是情緒大起大落了，不想他太介意－－眉眼一挑，有些壞心眼的調侃了一聲，「你才是多睡點，一暝大一寸－－我的身高是夠了，但你還欠點吧？」

　　「這款罐頭湯我很喜歡。」
　　微微笑著對泉說著，「味道不錯又方便。」

　　「嘩—。謝謝抬舉，不過這樣還算不上大廚哩。」笑笑的擺手，還有比自己擅長炊食的人，今天的湯充其量就是添了點配料。
　　他乾脆用兩隻手端起碗來喝湯比較方便，注意到來自泉的視線，他有點好笑的看了回去問，「怎麼？想吃點別宵夜嗎？」
　　「…關你屁事。」被戳到身高的硬傷，本來還一副閒懶樣的人瞬間目光都銳利了，掃向沙發上的大叔，語氣倒是有點沒底，「我也是有在長高的喔，少瞧不起人哩—。上次量多了一公分呢！」

「偷問一下罐頭是哪一個牌子？」這個味道自己也挺喜歡的，買回來放也不錯。

「沒有啦⋯⋯只是⋯⋯」又思考了一下才開口：「⋯⋯只是覺得有種插不上話的微妙氣氛？」

聽到張益先生提到身高，忍不住多瞄一眼薛一丞⋯⋯他是不是跟我差不多高？然後不小心笑了出來。

　　「…笑屁喔。我遲早會追過你啦。」故作兇惡的斜眼瞪向泉。這營地的人都高到很多餘他是能怎麼辦？
　　又喝了一口湯緩緩勁，「如果是指身高部分的插話，拜託，不用加入也沒關係，可以讓這個話題很快就過去。」

「多吃點、多睡點、多蹦踏點就會長高了－－我看你聲線都還沒變，體格還不錯，還能在長的。」

　　看來個子真的是硬傷了，不過男孩子多少都會介意身高的吧，總希望在高一點－－張益看著金毛一副沒底氣的樣子，好心安慰了幾聲，「等到開始抽個子了你就知道痛了，半夜都能聽見骨頭在長。」

「喔——那等你追過再說！」不過17歲應該還能長吧？自己也好想再高一點⋯⋯。

「年輕人真好⋯⋯」笑著看向薛一丞。

　　聽到後面直接嗆到，差點沒把一口老湯噴出來。
　　「…咳、」扭過頭咳了幾聲，一臉『你在供三小』的看向大叔，語氣多了點玩笑的意味，「聽見骨頭在長是什麼鬼故事嗎…。你是有聽過逆？難道大半夜的兩條腿會自己喀拉喀拉？」

　　「什麼年輕人…。你不是也才十九嗎？」挑眉，忍不住吐槽了泉，搖搖頭突然覺得未成年根本是種歧視吧。
　　「很快就會追過，你走著瞧齁。」哼笑一聲。

到是很敏感的女孩。

張益本來想說點什麼，不過看金毛已經回應他了，想了想後才道：「不好意思，我不太怎麼知道跟年輕的女孩子聊...天？長到現在身邊大多都是男的－－至於湯罐是金寶的罐頭湯，你之後可以試試看別種口味，都不錯。」

「只是個形容。」
　　張益又喝了一口湯，「半夜睡的時候你都能感覺好像有人把你抓著兩端在扯，又酸又痛，全身的關節都痛，像半夜有人把你暴打一頓。」

　　聽著大叔的形容有點半信半疑的盯著幾秒，最後才移開視線，幫自己盛了第二碗湯，順道也給兩人碗裡也添了一些。
　　「是嗎…。行啊、如果能長高一點我可以忍受—。」雙手在湯碗前合十，彷彿是在面對什麼神明大人。

「19歲但會被小朋友喊阿姨⋯⋯」被喊阿姨的那瞬間覺得小朋友好像沒那麼可愛了。

「等你超過再來做個紀念！」但應該還要一陣子吧！

聽完張益先生的話急忙解釋：「啊⋯⋯沒有關係啦！只是覺得你們好像在談你們的⋯⋯小秘密之類的？所以沒辦法插嘴，但不用太在意我沒關係！聽你們聊天很有趣！」揮了揮手要對方別在意。

「金寶啊⋯⋯改天去超市找找。」偷偷記了下來。

　　「噗、哪來這麼優秀的小朋友…。」非常惡劣的直接笑出聲來，不過後面還是表達友好的補了一句。
　　「那應該只是少數唄，你看上去還是姐姐啦—。」
　　又是端起碗的動作把自己的湯喝了大半，笑笑地擺手開口：「也沒什麼小祕密？就是突然下大雨的時候我趕著走，大叔有事找我追上來，結果我害他淋了雨，兩個人都挺狼狽的，哈哈—。」
　　他原本就是心直口快藏不住什麼的類型，既然泉提到了他也就率真的用簡單的方式解釋過去。

「長高之後你就會感謝了。」

　　全身上下他的確對自己的身高很滿意，倒不如說他就是喜歡高個一點，雖然導致未來想找高個的都難，金毛長大了大概能長成不錯的男人，張益這麼想著－－又對自己這種好像在看崽長大一樣的心態笑了笑。

　　「也不是什麼小祕.....嗯，就是點小事。」　　
　　話說到一半不由自主地轉口了，姑且不論下大雨後的事情－－下大雨之前的那盤鬆餅......他到還真的想把他當作秘密的，才想著，對方到是說得直接，好吧，要這麼說也行。

　　「嗯，就那樣大半夜的在雨裡瘋跑了一下，淋個跟落水狗似的。」張益聳肩，這會說出來到像什麼青少年才會幹的蠢事了。

「⋯⋯揍你喔。」什麼優秀的小朋友！哪裡優秀！我才19歲為什麼要被叫阿姨！！！智子不斷地在心裡吶喊。

「什麼啊⋯⋯原來大家昨天全都在淋雨啊？小心別感冒了⋯⋯」開始擔心眼前這兩個會不會感冒的同時又打了一個噴嚏。

「比起我們兩，你到別感冒了。」

　　他兩男的皮粗肉厚的，身體結實的很，看著眼前的女孩一個噴嚏，張益到擔心光這種雨天，泉吹點風就要感冒了，更何況還淋雨了。

　　「哎呦、好怕喔。」戲謔的笑出聲，本來還是那副壞心眼的表情，但聽到噴嚏聲的時候，倒是表情略顯認真的看了過去。
　　「你昨天也淋雨了？嘩—。看你這樣才像是要感冒了吧？你等等要先拿點成藥回去嗎？我有。」

「昨天去悠真那裡直接衝回來⋯⋯」也不過10幾分鐘？應該不會感冒吧？

「⋯⋯應該不用。」但今天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實在沒辦法說自己很強壯才不會感冒之類的。

　　薛一丞雙手抱胸。一個大叔聲音聽上去沙沙的，一個泉打了噴嚏，怎麼都不太讓人省心的感覺？
　　他起身從收納櫃抓了兩只小保溫瓶跟一罐玻璃罐裝的黑糖磚回來位置上，挑眉：「…黑糖水你們喝嗎？弄一點帶回去？」

「還是多注意點。」

　　張益溫聲的說著，看著泉說的也是沒怎麼底氣的模樣，都打了噴嚏，要真的一個不小心就該感冒了。

　　張益看了一眼玻璃罐裝裡的黑糖磚－－看起來就挺甜的，擺了擺手，「我不用。」還不如直接喝熱水就行了。

「好的，我會多注意一點。」只希望自己不要真的感冒了。

「⋯⋯喝，謝謝。」不過這傢伙的帳篷也太多吃？
「你的帳篷是不是什麼食物庫？」忍不住問道。

　　「黑糖祛寒，裡面有參微量的薑，不是那種死甜的化學味，放心唄，這我姊手工做的。」見大叔完全就是看到甜就拒絕的表情，他多補了幾句說明這瓶的來歷，手在罐蓋上輕拍幾下。
　　「…我打算在這冬眠，平時都會囤積食物。」偏頭看向泉，咧嘴一笑，一本正經的講幹話；將黑糖磚加入保溫瓶內，裝入適量電熱水壺的熱水，他將兩瓶保溫瓶分別放到兩人手邊。

「⋯⋯你要冬眠？那在你冬眠之前我是不是應該多拿點食物來餵你？養胖了之後才好睡⋯⋯喔！不對！是好殺來吃！」要講幹話就一起講！

「謝啦！」從對方手中接過保溫瓶，又看了一會身上的毛巾，「⋯⋯改天再拿來還你。」

「晚點回去別著涼了，擦乾點。」

　　張益不由得又多說了幾句，對女孩子－－他的對應還是比對男的多點關心的話語。

　　張益聽著金毛的解釋又看他不由分說的就把保溫瓶放到自己的面前，特意說到這種分上了，他在不賞臉，不是對不起人家姐姐了－－抓抓後頸，張益還是老實地拿起那個保溫瓶。

　　「好啊、好啊，我等你多帶點好吃的來投餵。放心好了！養肥了我照樣跑得快，會再被殺來吃之前順利脫身喔—。」幹話到後面已經失去一開始的重點了，只是笑瞇瞇的跟泉耍嘴皮子。
　　「不急—。希望你們都健康平安別感冒嘿。」
　　這話說著隨意，還擺擺手，語氣則是真誠的很。

看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剛剛還說去去就回－－那隻貓大概還會等在門口。

　　「差不多，我回去了。」

　　張益站起身來，路過金毛的身邊時，順手拍了拍他的腦袋，對著兩個人微微笑道：「都別感冒了，先走了。」

　　說著便撐起黑傘，踏入雨中回到自己的帳篷去。

　　還是不大習慣這種突如其來、沒能預料的拍頭動作。薛一丞的動作停頓了不明顯的半秒後才抬起手來隨意揮了揮。
　　露齒咧嘴笑著目送人道：「好哩，回去慢走，掰啦—。」

「好——張益先生晚安！身體也要保重！」朝著門口的人影揮了揮手。

「餵死你——看你跑去哪？」等張益先生走後才又轉頭笑著跟薛一丞說道。

「⋯⋯感覺張益先生挺喜歡你的？」把剩下的湯喝完後默默吐了一句。

　　？？？？？？泉剛剛是在供三小？
　　「…蛤——？」皺眉，在幾秒停滯後拖長了聲音，音量比往常都要大，差不多是可以把帳篷掀翻的程度。

「幹⋯⋯幹嘛？不是嗎？」被對方的聲音嚇了一跳。
但從他們互動上看來感覺張益先生確實挺喜歡薛一丞的啊？

　　輕笑一聲，他搖了搖頭。
　　「哪個部分？別說笑哩，我可是最招人嫌的類型喔—。」在泉面前搖搖食指，似乎不覺得這種對方剛剛說的詞會套用在自己身上。

「⋯⋯哪裡招人嫌？我挺喜歡你的啊？跟你相處很有趣。」悠真跟張益先生也一定喜歡他的吧？

　　本來收拾鍋子和餐碗的動作停了下來，他困惑的看回去——不帶調侃和揶揄意味的那種，更像是單純的疑惑和無法理解。
　　「喔…。謝謝？」幾秒後才咧開嘴笑，像往常那樣沒心沒肺的開懷樣：「跟你相處也很有趣，而且很好笑。」
　　好像故意加重了幾個字的發音。

「幹嘛？喜歡你這個朋友很奇怪嗎？」為什麼要用那個無法理解的眼神看過來？喜歡朋友錯了嗎？

「⋯⋯哪裡好笑？」完全沒有自覺。

看著對方收拾鍋子跟餐碗，伸出手：「給我洗吧！」吃了別人的東西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沒事，只是很難得聽見這種話，感覺挺妙的—。」伸手撓撓頭髮，老實說出自己剛剛的想法。本來認真的語氣到了後面又變得有點開玩笑，「你常常會講出很好笑的話啊！」
　　至於洗這些東西的事情，他想到上次泉好像也是在這個時間拿著一堆碗跑去炊事亭，忍不住偷笑，「現在外面還在下大雨哩，我等等再拿去廁所洗手台清理就好，謝啦。」

「喔—？不常聽見的話我可以每天跟你說喔，聽到你怕！」但沒有想到別人根本不需要。

「⋯⋯差點忘了。」這個雨還端著鍋子和碗出去炊事亭，估計自己也要洗一遍了吧？

「那我還能幹嘛？擦桌子之類的？」

　　「三小啦，每天講也太矯情了吧—。」不禁被逗笑，為了避免有人真的實行，他趕緊擺了擺手表示拒絕。

　　「行啊，交給你囉。」見泉好像想做點什麼，他就拿了條抹布浸溼擰乾後遞了過去，笑嘻嘻地：「謝謝，我來洗碗嘿。」

「矯情什麼！我也常對我哥、對我媽說喜歡啊！」說完後停頓了一下⋯⋯。
「這種事在你們眼裡看來很怪嗎？」該不會只有他們家會這樣幹吧？

「收到！」接過抹布後俐落地擦起桌子。

　　他沒有馬上回答，抱著鍋子跟餐碗餐具洗了個乾淨清潔後，甩乾水分邊道：「哇，擦得很乾淨嘛，不錯喔。」
　　拿了另一條較吸水的布料平鋪桌面，擺放洗好的器材。
　　「…你們家裡都這樣啊？不會怪啊，還滿溫暖的。」他這時才開口，真誠的笑了笑，兩手一攤，「我們家從沒講過喜歡什麼的，頂多就是感謝，這樣算起來應該是我們更怪？」

注意到對方沒有馬上回答，是不是問了什麼不該問的問題⋯⋯？

「⋯⋯我們家是挺溫暖的。」她不否認家裡確實給她很多溫暖。思考了一下才又開口：「不過有每個家庭本來相處的模式就不一樣吧？但感謝也挺好的⋯⋯」腦袋裡似乎晃過了什麼，甩了甩頭把那個畫面甩掉。

「⋯⋯現在幾點？我把手機丟在帳篷裡了沒帶出來⋯⋯」剛說完又打了一個噴嚏。

　　「的確—。每個家庭都不大一樣，各有好有壞唄。」瞇起眼笑，隨即注意到人甩頭的動作，不免多問了一句：「…還好嗎？」
　　「現在啊…。嘩！已經五點了，等等都能看日出啦。」垂眸看了眼手機，連說話都帶點笑意，快瀕臨清晨了——

　　「你還好嗎？想睡哩？還是你要直接在這睡啊？」注意到泉又打個噴嚏，他走到帳門邊往外頭看了看，雨勢依舊挺大的。
　　總覺得這傢伙是感冒的高危險份子啊…。

「沒事！」只是閃過一個畫面很快就過了！

「⋯⋯五點？！看來明天早上的課要翹掉了。」現在回去睡應該也爬不起來吧？

「我回去好了，要是真的快感冒了我不要當病源體傳染給你。」站起來伸了一個懶腰。

　　「呦—。翹課翹起來！」嘻嘻哈哈的吹了聲口哨。
　　「好哩，都行，看你方便，雖然我是不怕傳染啦。」兩手一攤，聽到病源體的時候又笑了，將剛剛裝有黑糖茶的保溫瓶遞給人。
　　「別感冒嘿—。沒人一起玩會很無聊的。」打趣的說，依然是笑嘻嘻的樣子，「早點回去休息唄，掰啦。」

「我翹課你這麼開心幹嘛？」還吹口哨勒！

「⋯⋯你不怕被傳染，我怕！」接過保溫瓶後伸出手拍了一下對方的頭，「掰啦！未成年！」

拿著保溫瓶撐著傘消失在雨中。

　　…話說不要一個兩個都拍我的頭啊喂！
　　雖然很想稍微抗議一下，不過—。

　　「掰啦，小天使—。」
　　報復性的站在帳門前，嘻皮笑臉的喊出綽號。

　　薛一丞站在門邊，見泉已經回到自己的帳篷後，便慢慢踱步回床邊，手撐著身子翻身躺上，兩隻手疊在後腦思忖。

　　…摸頭是一種獎勵，表現好的時候能得到的鼓舞。
　　而喜歡不喜歡，不是能夠輕易說出口的字詞，必須審慎。

　　一直以來認為理所當然的事情，
　　本來在每個家庭裡就會有所不同。

　　……他閉上眼睛。腦中不斷想起和泉、和大叔的對話。

　　他回來的時間比昨天早一些，但依然是深夜了。陰雨連綿的天氣市場生意不佳，提早收攤，他便又去了墓前祭拜一次。
　　和昨天一樣，一回來就先洗了個熱水澡，然後就坐在沙發上慢慢回訊息，外面的雨聲委實有點惱人，哈囉？是要下幾天？
這裡的雨都不會停的嗎？他都有股衝動要對天比中指了。

　　看到泉幾個小時前傳來的訊息。他從本來懶散的坐姿慢慢挺直，把手機抓握著，一言不發、臉上表情盡失。
　　如果是平時看到這種景致，他一定會咧開嘴哈哈大笑——拜託！大叔餵食悠真，這畫面也太荒謬了吧—。
　　但是受傷了是什麼意思？為什麼會受傷？他用食指和拇指把照片放大來仔細檢視，還是有不大清楚的地方。

｜satoko0520 ➤ 什麼意思？？？什麼情況？？？？｜
｜Fuyou_CampOut ➤ 你怎麼了？｜

　　結果到頭來只能傳出這種沒什麼意義的訊息。
　　「…嘶、」瞇起眼睛抓了抓頭髮，顯得坐立難安，卻又不知該怎麼組織言語比較好，本來他沒想要這麼直接傳送出去的。

　　聽完語音、也看完文字的訊息，動也不動的坐在沙發上。感覺好像全身血液都被抽乾，跟外面淅瀝瀝的雨聲一起流失。
　　從樣貌到性格來講，他都算是個凌厲的人。來營地以後他真正笑的次數變多了，比以前多了不下十幾倍，或許是因為這樣才很好的減緩了他的銳利或者兇悍。面無表情的時候，看上去就像在生氣。

　　直到現在他還是對發生了什麼一知半解，在一個霧面的屏障裡，以為看見了，事實上什麼也沒看見。

　　但實際上他是可以過問的嗎？
　　他握著手機、向後躺靠在沙發上，半瞇起眼。

　　要怎麼拿捏人相處之間的距離才是合適的？顯然他在學校做的一塌糊塗，所以昨天在聽到泉那樣說的時候，才會難掩訝異。
　　他不是一個會討人喜歡的傢伙。很多時候他麻煩的很，就像現在，大腦明明高速運轉了還是想不透，這種在知道悠真受傷時的焦慮到底從何而來，好像是擔心、好像是猶豫，也很像是疼痛。

　　對了。疼痛，他睜開深棕褐色的眼睛。
　　就好像明明是自己做錯了，大叔卻是跑來道歉的那一方；就好像明明自己都在他媽扯幹話，仍笑笑地給予回話跟互動的泉；就好像是，明明都已經有傷了，明明經歷過什麼，還反過來安慰他的悠真。

　　他不懂。這種不懂跟茫然讓他感覺到疼痛。
　　其實可以有更多的情緒，像是抱怨啊、沮喪啊、或者其他諸如此類的，但是，為什麼最後似乎總會回到對自己的顧慮？
　　這應該要用溫柔、同理，還是什麼去定義？他真的不懂。

　　大雨滂沱中，好像隱隱約約聽到了些什麼，是歌聲嗎？是吶喊嗎？是音樂嗎？還是只是自己腦補的錯覺？
　　既模糊而又清晰。既沙啞卻也激昂的——

　　凌駕在言語之上，他找不到適合的回覆。
　　無數次的拿起手機隨後又放下。
　　薛一丞用手臂遮擋住雙眼，惡狠狠地吐出一口長氣。

　　……靠。揉了揉頭髮，把頭髮揉的世界無敵亂。

｜Fuyou_CampOut ➤ 早點休息嘿！最近有空嗎？去找你 ^__^｜
｜satoko0520 ➤ 好，謝啦。啊你自己狀況還好嗎？噴嚏的部分… : )｜

　　他把傳完訊息的手機扔到沙發上，披上還要乾不乾的防水外套，抓起安全帽跟車鑰匙，在大雨中快步離去。

　　未完全關上的帳門隨著風前前後後的起伏著。

雨停了。
　　回來營地的瞬間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如果再繼續下雨他大概會想換地方避難了，雖然他其實也沒有別地方可以躲，這裡還相對安全一些。

　　他傳了一封訊息告訴悠真自己回來後，注意到更早些時候泉傳來的問題。星期五？晚上？

｜ satoko0520 ➤ 有，但我可能會打工到挺晚的哈哈，怎麼了？｜

　　想了想以後送出回覆，才剛傳出去而已就注意到有新訊息。

　　來回幾次訊息，見悠真說要過來，他本來打算坐在鞦韆椅或是木棧地上等待，但不管哪個都還帶著雨後的水氣。
　　他乾脆就繼續站在原處了，營位前的樓梯。下雨的日子他沒有說很喜歡，倒是雨後的空氣有種清新的氣息。

還沒靠近就看見一丞站在那兒了，他撥了撥睡亂的髮絲，沒下雨真好——不用撐傘。他朝人靠近：「嘿。」

啊，實際狀況果然比照片看到的要嚴重。
　　就算昨天已經先預想過也做了心理準備，反射性的瞳孔縮小還是無可避免，他停頓了半秒，抬起手朝人揮了揮，手腕上還掛著約好的、裝有烤肉的塑膠袋，「呦—。怎麼幾天不見就變成這樣啊…。」
　　扯開一抹笑，語氣依然是擔心的，但盡可能減少了負面波瀾。

「……」還以為智子會先告狀，沒想到沒有。

「嗯——好像也不能瞞你，大叔他們都知道了，不跟你說也說不過去。」他既這這三個人交情很好的樣子：「先進去再說？」

　　「…啊、泉有傳大叔餵你吃布丁的照片給我，但詳情她讓我自己問你。」抓了抓頭髮，領著人往帳篷內走，「進來唄！」
　　他將帳篷裡的燈光點亮，手裡的提袋放上木桌。
　　「坐沙發吧，有沒有什麼想喝的之類的？」

「啊……大家都給病患喝熱的，我想喝點冰的飲料。」他誇張的說著，一邊笑著一邊坐在沙發上。

　　「哈哈、我好像能想像那個畫面—。」總覺得就是要給傷患吃熱呼呼的東西之類的，他打開冰箱，拿出裡面的飲料。
　　「不好意思，未成年的庫存只有汽水。」故作無辜的笑了一下，將瓶裝汽水放到人面前，盤腿在地上坐下，抬頭看向悠真。
　　「…有哪裡疼或是、還有哪不舒服的嗎？之前薩莉——聯誼那天的大姊，給了我罐消炎藥，你可以塗塗看哩，很有效。」

「沒有不舒服，也……就瘀青而已，嚴重點的是手的骨頭有點裂開，醫生說一週後回診看看狀況。」他拿起汽水喝了一口，想了想又強調：「真的不用太擔心。」

「我那天就心情不好想出去找人聊聊，結果被下藥，回神之後……總之就是反抗對方的時候被揍，剛好用手去擋，誰知道我骨頭那麼脆。」有了昨天的教訓，他今天可不敢嘻皮笑臉了。

　　到剛剛還努力保持著的表情，聽著事發經過越來越沉，他不算是能把情緒掩飾得很好的類型，忍不住嘆了一口惡氣。
　　「…馬的、真想揍那混帳一頓。不對，一頓不夠，應該把他往死裡打…。」壓著嗓咕噥了一句，他揉了揉頭髮，起身把收在櫃子裡的消炎藥膏也拿過來放到桌上，再度沉默了幾秒。
　　「你—。」欲言又止的歪著腦袋，「用交友軟體找人聊聊什麼的，我也不能說啥，但是，你這陣子，先，好好休息唄？」

　　如果太擔心總覺得反而會給人帶來負擔，但他確實很擔心，尤其是這個過程——下藥？？被揍？？？他都想翻桌了好嗎。
　　啊——可惡，不行，要忍著。就算把生氣的點灑在悠真身上也沒用，昨天晚上都想一整晚了靠北…。金毛仔的腦袋正努力運作。

「我知道，露營活動結束前不會了。」他也不想遇到第二次——

他看了一眼藥膏，但是手卻往烤串那裏伸過去：「不要擔心，說起來，我覺得你們真的都是很好的人欸。」拿了一串雞肉串，咬了一口後胡亂咀嚼了幾下就嚥下。

「我可能一個人太久了，該說習慣？還是跟人都有點抽離……雖然我來這裡就是來練習跟別人拉近距離，但是看到只相處不到一個月的你們為我擔心成這樣的時候，我還是有點……困惑？或者不知所措。」只有兩個人的狀態下，他比較好講話。

「真的要說的話還有點害怕，會想著我沒什麼東西可以回饋給你們，這樣子我會不會遭天譴什麼的。」一邊咬著雞肉串，也許是剛睡醒腦袋直，他倒是說了一些比較深的話。

　　聽到對方說露營結束前都不會，他的表情寬心了點，將塑膠袋內的紙袋撕開，方便人拿出烤肉串：「多吃一點，烤肉攤有賣的我幾乎都拿了一串，忘記問你偏好吃啥…。但是慢慢吃啦嘿。」

　　薛一丞保持盤腿的坐姿，用手撐在大腿上托著腮幫子思考幾秒，好好消化剛才聽到的話以後才開口，「大概是因為，比起跟你實際相處了多長時間，更在意和你相處的過程本身吧？」
　　他聳了聳肩，「因為跟你玩很高興啊，你又是挺好的人，所以特別不想見你受傷什麼的，說實在，要是我是昨天看到你大概還會生悶氣，不過冷靜想想，這樣對你的傷也沒幫助。」

　　「你才不會遭天譴哩—。要也是成天白吃白喝的我先遭，幫你擋在前面，別操無謂的心吼？」咧嘴露齒一笑，他伸手挑了一根烤甜不辣串，「你平安過日子就算是種回饋啦。」

對於這種溫柔很嚮往卻又有點抽離感，他眨了眨眼，斂下眸子思考了一下：「那一丞呢？那天的——」他用手拍拍自己臉頰，示意詢問對方那天的傷：「你爸爸跟你感情不好？」

記得那天問了，對方只是笑著說老爸打的，那時候人多，他不想讓氣氛尷尬也就沒有多問，而是直接離開。

　　「幹嘛自己打自己？」有點被人的動作逗笑，他晃著手裡的東西邊回答，然後發出一串漫不在乎的輕笑聲。
　　「應該算差吧？他希望我做到的事我一件都沒做到，他應該挺想一拳揍死我的，哈哈哈，還好可以來這裡逃難哩—。」
　　搖搖頭，咧嘴輕鬆的嘻笑著，開始啃起甜不辣。

「這樣啊，這樣感覺跟松井女士差不多……」不過他已經被放棄了，所以也就很久沒被打過了。

看著對方，他伸手摸摸一丞的頭：「你是個很好的人。」他在這種剛睡醒，腦子未開的狀態下，連稱讚人都顯得有點笨拙：「大叔今天也去城裡呢……不知道做什麼，智子今天有傳訊息說約星期五，不知道是不是又有好吃的了？感覺在這裡就是吃跟睡——我好像胖了。」

原本是打算先去泉的帳篷放布丁，不過看薛一承那邊的帳篷亮著，因此先拐到了這邊－－最後再去找悠真，不過想著他今天已經找人陪了，便打算明天在過去。

　　「在嗎？」站在還泛著濕氣的樓梯邊上，張益喊著裡邊的人。

　　「松井女…啊—。你媽媽？」他花了一點點時間回想，才成功連結起來，小小聲的碎嘴，「…她也會打你啊。」
　　「我可不是什麼好人喔？小心哪天被我咬哩…。」
　　被摸頭時怪難為情的，不過他覺得自己應該多少學會習慣這種鼓勵，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搞不好大叔去幫你抓壞人？啊，原來你也收到泉的訊息啦，那感覺真的是小天使要送好料了—。」
　　「吃胖點好啊，你看起來偏瘦？」順口說道。

　　「哎呀—。說人人到。」沒有了雨聲外面的叫喊自然清晰起來，他從地上爬起，三步併兩步來到入口，拉開帳門。
　　「呦—、大叔！在喔，悠真也在。」

還沒來的及回應就注意到外頭的聲音，他探頭向門口看著。

「悠真也在？那剛好。」

　　找完粉毛之後來找金毛玩了嗎？那剛好，他本來想說悠真好像也不太喜歡吃甜食，但昨天看著很喜歡布丁的樣子－－才特地買了烤布丁回來，「拿去分，一個是泉的。」

　　張益也不客氣地直接走上來，將手中拎著的可愛包裝的三入布丁袋遞到薛一承的面前－－穿著深藍襯衫和西褲的他比之前更像樣子，儘管拎著那個過分可愛布丁袋的模樣實在有點違和。

　　反正之前他都還拿著鬆餅站在對方面前，張益已經對有可能被笑免疫了。

「哇——」雖然不喜歡甜食，但悠真的確喜歡布丁果凍這類的食物：「謝謝大叔，大叔你今天穿的好帥喔。」他從頭到腳看了一遍，由衷的稱讚著，至於那個可愛的小袋袋——他選擇微笑與緘默。

　　？？？？不是、等一下，衝三小？
　　還沒反應過來布丁袋就遞到自己面前，薛一丞頓時傻眼，不知道應該先笑這個袋子太過可愛還是眼前的人太盛裝打扮。
　　「喔、喔…。謝啦，布丁感覺會很好吃…。」有吃的！瞬間喪失嘴遁能力，他眨了幾下眼，「確實挺帥的，你今天去開趴了？」

一個兩個都說帥？

　　張益到是有點莫名了，只不過是最普通的襯衫和西褲罷了，只是因為他除了酒吧以外還跑了其他地方調查，所以才會換上比較整齊的服裝而已，「去城裡辦點事情，所以才穿得整齊點，很普通。」

　　除了進酒吧有故意解開兩顆鈕扣，離開時忘了扣起來了，現在特意扣起來也怪。

本來要回帳篷了，結果遠遠看見這裡很多人的樣子就跑來了。

「晚安——！吹什麼風這麼多人？穿襯衫的這個是ㄕ⋯⋯」往前靠近幾步發現是誰後，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你看起來感冒好了。」

　　沒想到三個人都聚在一塊了，張益看著張嘴一臉呆呆模樣的泉有些不明就裡，這是怎麼了？「有布丁，一個是你的。」張益比了比薛一丞 手上拎著的布丁袋。

　　「辦點事至於這樣…。」又吐槽了一句。
　　「是大叔。」很好心的幫泉補完後面的話，晃了晃手裡的布丁袋微笑，「來的正好，認領布丁唄。」
　　「結果不用禮拜五，今天大家都在？」突然覺得這種大半夜人口密集的畫面很荒謬，「呃，那你們倆要吃烤肉串嗎？」

　　「…悠真，你是有什麼吉祥物體質嗎？還是特別受歡迎？」忍不住默默轉頭看向還在帳篷裡的人，嘻笑著調侃。

「我大概是那個。」他想了想：「公園的長椅吧，總是會吸引鴿子的。」

「但是帳篷是你的，可能你才是長椅。」

意識到自己張著嘴看人似乎不太禮貌，先把嘴巴合上後又興奮地說了一句：「張益先生今天很帥！」

「啊⋯⋯感冒確實好了！昨天麻煩你了！」嗯⋯⋯？為什麼有布丁？

聽到薛一丞說有烤肉串猶豫了一會：「⋯⋯一串？」

「嘿一丞，悠真有在你這......哇，這邊是在辦party嗎？」有聽到人說話的聲音確定沒走錯位子，但一走進發現帳篷裡的人數有夠多的。

「噗⋯⋯」被悠真的比喻戳到笑點，忍不住笑了出來。

　　「平常沒有喔，可見是你唄？就認了吧，長椅先生。」懶洋洋的拖著尾音朝悠真嚷道。
　　看了眼布丁袋，眼睛同時瞄向泉跟悠真，「你們兩個誰要這個可愛袋子？快點決定，這會取決於我要怎麼分布丁。」
　　「然後，一串就夠了嗎？」挑眉補問了一句。

對袋子沒有太大的興趣：「要是是娃娃或者吊飾我就要了——啊、東尼。」朝來人揮揮手，太誇張了吧這個帳篷！！

　　……這裡其實不是露營地是夜店嗎？
　　看向東尼，抬起沒東西的那隻手揮了揮打招呼。
　　「呦！長椅先生在我這兒沒錯喔。你要吃烤肉串嗎？」

張益撓撓後頸－－他是真的覺得很普通－－被稱讚說帥他真的不知道要回什麼－－於是一樣保持沒有回應這個話題。

　　是說大半夜的也太熱鬧了，張益看著第四個來訪的粉毛，想了想，決定先走進去，坐在悠真的旁邊看情況。

看著身邊的大叔，他湊過去：「大叔你今天去城裡幹嘛了？」他小聲問著，有點擔心對方真的是去查那件事情，也不知道有沒有受傷或吃虧？

「哈哈哈，長椅先生是新稱號嗎？」對於莫名其妙的稱呼覺得好笑。
「你都說了，我當然要吃，所以今天是烤肉串趴嗎？」

「晚安！」是不認識的人！但還是打了聲招呼。

「看悠真？他如果不要就由我接收！唉⋯⋯不對，所以為什麼有布丁？」袋子看起來挺可愛的。

「嗯！一串就好！等等要睡了不要吃太多！」挑什麼眉啦！

「做點調查，沒事。」

　　聽見悠真小聲地問著，張益也耳語了一翻，知道他在問什麼，「很順利，我都查好了，改天我讓我朋友去處理，不會牽扯到你這邊的，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你有沒有吃虧還是受傷？那邊的人都很怪欸！」他有點緊張的在張益身上翻來看去，似乎是沒看到傷口什麼的。

「晚安啊，我來打擾你們一下不介意吧。」也向人打了聲招呼，因為不認識對方所以客氣的表示著。

　　「因為悠真跟公園的長椅一樣吸引了一堆人來這裡呢—。」已經不知道要怎麼解釋比較好了。
　　薛一丞按著眉心，思考幾秒後接著開口，「那東尼你也進來坐唄？桌上的烤肉串盡量吃。」
　　「泉你要進來嗎？還是我拿出來給你？」詢問道，然後突然察覺這兩個人應該不認識，順口介紹了一下，「安東尼、泉智子，我應該沒記錯唄，你們互相認識一下好了…。」

「要說打擾的話我也是啊！」對著粉色頭髮的青年說道。

思考了一會才對薛一丞開口：「等會就走我就不進去打擾了！麻煩你幫我拿出來吧，感謝！」

「我這樣子能吃什麼虧？」
　　看著悠真緊張的樣子，張益微微笑了一下，過了一天應該不要緊了－－他伸出手輕輕摸了摸那頭橘色的腦袋，「沒事，別擔心。」

　　說著也留意著另外一邊的情況－－－沒想到會這麼多人，不過他沒打算久留，等等還要幹點活。

看到人那麼多，忍不住低頭看了一下手機日期——星期四，怎麼過的跟周末夜一樣啊大家！

被大叔拍拍腦袋的時候瞇起了眼睛，聽人說別擔心也只能點點頭了。

「人好多啊——乾脆趁現在出去試膽算了。」看著擠在門口的人們忍不住笑出來，隨口說著。

「我跟他一樣在外面就好，麻煩你給我一串吧。」不客氣地要求主人。
「對了悠真，你的傘我放外面，記得拿啊。」完成本次的任務，打算回去睡了，明天還要上班。

「好！明天去拿！」朝東尼揮揮手表示知道了，這才想起自己傘沒拿——

「受傷的人就安分一點吧。」

　　聽著悠珍說要出去試膽，是大雨悶太久了？不過現在外面還濕漉漉的，又是大半夜的真的不妥，張益微微笑著，又摸了一把那頭橘髮。

「明天別過來，已經幫你拿過來了，我放在這邊。」將傘又舉了起來讓悠真確認，接著又放回剛剛的位子。

　　「好！」朝兩人豎起姆指表示沒問題，進帳篷裡拿烤肉串就聽到悠真的話，咧嘴一笑，「行啊，你能說服大家就去！」
　　典型的搞事黨。他把自己跟悠真的兩個布丁拿出來放在桌上，朝大叔揮手示意他自己吃自己拿，「多吃點多吃點！」
　　然後抓了四支烤肉串走到外面來，分別遞給東尼跟泉，給泉的還多了那個布丁袋，「我拿多了，一人兩串。」

「謝啦，是說你們有人喜歡甜的嗎，剛剛別人給我一個巧克力慕斯蛋糕，要不要分一點去吃？」接過一丞拿來的烤肉串，順便問道。

看來自己沒聽清楚，他朝東尼揮了揮手表示道謝。

「大叔你很喜歡摸別人的頭欸——但是我也喜歡被摸頭，我覺得很棒。」他在別人的手離開後又自己拍了拍自己的頭討摸。

聽到一丞的話之後他擺了擺手：「大叔說受傷的人要安分點，所以我們改天再去，我要先祈禱我的手骨趕快恢復……」

「謝啦——！」開心地從薛一丞手中接過烤肉串跟布丁，今天有宵夜了！
然後聽到旁邊的人說有蛋糕馬上回頭。

　　「不客氣—。」微瞇起眼輕笑回覆，注意到泉的反應，調笑著說：「嗯，看來有人非常想吃蛋糕哩。」

「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有這個習慣了。」

　　看對方討摸，張益到也順著他的意思又摸了摸那頭橘髮－－真的是不知不覺的，就有這個習慣了，雖然他不討厭摸起來毛茸茸的東西，跟隊上人相處拍頭摸腦袋的，他們也都很喜歡，還會主動討拍。

　　看著泉很精神的樣子，恢復力看來很好，完全擊潰的感冒病毒了。

「幹⋯⋯幹嘛？不能吃一點喔？有什麼好笑的？」手上已經有烤肉串跟布丁了，但還是想吃蛋糕。

「一人一半？」舉起手上的盒子，馬上分享。
「不過可能需要盤子裝，借一個可以吧。」看了一眼帳篷主人，打算使喚人去拿個容器來。

不知道為什麼悠真現在覺得帳篷的狀況很像——在公園遛狗的兩個老人，放任著狗狗們在那邊互相嬉鬧。

　　下意識地轉身就往裡面走，但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扭頭碎嘴了一句：「欸幹不是，我這麼聽話衝三小！」
　　帳篷裡的大型摸頭現場還真是溫馨啊。他默默地吐槽，「裡面外面兩個世界，倒是挺嗨的啊…。」
　　進去替要分蛋糕的兩位拿了個有蓋子的保鮮盒出來，順帶附上一把分割用的餐具，想說比盤子還要好拿回去也不會灑了。
　　「喏，給你們用唄。」

張益對金毛的吐槽聳了聳肩，默默地拿起一根雞心看戲－－是說，薛一承這邊的各種道具也太多了，能一下拿出兩個保溫瓶，連有蓋的保鮮盒也有。

　　相當的齊全啊。

「謝啦！改天洗乾淨還你！」看著薛一丞遞來的保鮮盒及工具充滿感激。

「啊！未成年，幫我問問裡面兩位星期五有沒有空！」手機丟在帳篷忘了帶出來。

「哦，很聽話嘛，很乖很乖。」接過保鮮盒跟餐具，順便逗弄了一下一丞。
將蛋糕拿出盒子，分一半放進保鮮盒裡，接著遞給智子。
「來，你的份。」

　　「乖你媽…。」聽著東尼的話，差點把髒字脫口而出，薛一丞即時煞車，擺擺手往帳篷裡面看，扯開大嗓門喊著。
　　大有要把整個營地的人嗨起來的架式：
　　「星期五！悠真有空對吧——？大叔你呢——？」

　　完全就是把剛剛沒靠北出口的話變成音量宣洩了。也不想想現在時間已經快要兩點。

「……凌晨一點！現在！」悠真忍不住也喊著回應了對方，明明是想叫人小聲的。

「我有空啊！」

「謝啦⋯⋯是叫安東尼沒錯吧？」滿心感謝雙手接下保鮮盒。

「太大聲了吧薛一丞！」冷不防被嚇了一跳。

「星期五怎麼了？」
　　看外邊的泉在問話，張益索性站起來走到門邊問著。

　　他在城裡辦完事就回來了，還沒看手機有什麼訊息。「是有空。」捏捏耳朵，嗓門還是這麼大。

看大叔過去，乾脆也跟著走去門口待著。

　　朝跟著喊回來的悠真比了個拇指，歪嘴笑看著被嚇到的泉，「你讓我問的啊？我可聽話了呢。」
　　捏耳朵是什麼意思，我還沒喊出全力好嗎。
　　這下真的大家都來門口齊聚一堂了。

「請吃飯！康復的⋯⋯感謝之類的？」昨天被照顧實在很不好意思，想好好回報一下。

「喔！狗狗好乖！」面帶微笑看著薛一丞。

「叫東尼就可以了。」向對方微微一笑。

「早班的社畜先退場啦，不打擾你們開趴啦。」跟在場的人揮揮手，帶著戰利品離開。

　　「…幹。」最後還是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比中指。
　　「是說妳果然有感冒？」明明昨天傳訊息逞強的…。聳肩：「康復的感謝沒我什麼事啊。」大概是自己不在營地的白天吧。

「一起吃飯？可以，幾點？」

　　張益看著他們的互動，被叫狗狗的金毛－－這畫面實在太歡樂了點。

　　擺擺手目送粉毛退場。

　　「東尼掰啦—。」朝已經離開的人揮手道別。
　　雖然這傢伙好像也是罪魁禍首，嘖。

「啊——晚安！」朝著離去的東尼揮了揮手。

聽到薛一丞罵了髒話忍不住笑了出來。

「上次說要餵死你還記得嗎？」而且悠真跟張益先生都邀了，不邀一下薛一丞怎麼行？

「你們幾點之後比較有空？10點？11點？」

「我都可以。」在一旁笑著，歡樂的氣氛真好，多謝大叔跟智子還有東尼，他差點就要進入侃侃而談不小心說太多的模式了——剛睡醒真危險。

「我都可以。」
這個時段他人都在帳篷。

　　「這麼認真的？」笑笑地看回去。
　　「…你們可以早點開始哩—。我不知道會幾點回來。」很老實的接話在後面，他實在是說不准時間。

「說到做到，記得回來給我餵！」瞇著眼看向薛一丞。

「⋯⋯那11點？當個宵夜場？有想吃什麼或是喝什麼嗎？我明天去買回來！」

「……我也好想煮飯。」但是他實在沒有厲害到可以單手操作。

「⋯⋯傷患想要幹嘛？」一臉疑惑地看向悠真。

「傷患想貢獻一點微薄的力氣——我可以單手打蛋。」

　　「我想喝酒—。」一樣是咧嘴輕快的笑著，選擇講一個感覺泉就不會答應的答案，無賴又故意的口吻。
　　「你還是先好好歇著唄，大不了我手借給你煮你想煮的。」朝悠真翻了白眼，伸出自己的兩隻手揮了揮。

「那就十一點，吃喝的就由請客的人決定就好。」
　　張益的視線注意到悄悄出現在草地上的老瘦貓，最近－－很愛撒嬌，這隻貓，他彎下腰之後老瘦貓就一溜菸跳到了他的胳膊上。

　　「等你傷好了想怎麼煮都行。」
　　用空著的手輕拍了一下悠真的腦袋，接著張益半蹲下來單手穿鞋，他也準備要走了。

「開開玩笑嘛——你們不要這個表情……」他無辜的說著。

注意到貓咪後，兩眼放光看著貓咪，但是不敢貿然伸手。

「⋯⋯明天我去店裡拿一手啤酒回來。」反正張益先生跟悠真應該也會喝吧？

「那就隨我準備囉？」看著張益先生穿鞋，自己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因為貓靈活的動作吹了聲口哨，這傢伙跟大叔的默契還是一樣好。根據之前的經驗加上現在，悠真跟泉看到貓的反應都挺大的，他就只是雙手環胸的看著事情發生，沒什麼特別感覺。
　　「大叔你要回去啦？有吃到烤肉串嗎？」挑眉。

「貓咪！」注意到貓咪跑來了，目光又黏在貓咪身上。

　　「耶—。小天使真棒。都交給你嘿。」咧嘴不正經的燦笑。

「等著被撐死！」笑著看向薛一丞。
「那就星期五11點在⋯⋯我的帳篷嗎？」

「好啊，我到時候帶花生過去。」

「吃了。」

　　雖然就吃了一串，「我還有點活要幹。」如果沒事大概還會再留下來一會，不過還是趁著記憶還清楚的時候記錄下來好－－至於老瘦貓－－還是一樣誰也沒搭理，就是還記得對金毛人類嘶牙一聲，接著就是懶洋洋地趴在張益的胸前。

　　「妥，那我先走了。」

　　張益擺擺手，率先離開回到隔壁去。

　　「行—。」懶洋洋的拖著尾音應答。
　　「…好吧、」沒留意到人到底是吃沒，既然大叔說了有事忙，只好聳肩。見貓咪的模樣，也跟著把臉皺成一團狠瞪一眼回去。
　　「掰啦！」揮揮手，笑著和大叔告別。

「⋯⋯花生！」她要整個晚上都跟花生一起玩！

「張益先生晚安！」揮揮手目送對方走之後，也朝悠真跟薛一丞道晚安。

「那就先這樣啦！有事再聯絡！我要洗洗睡了，不然明天又要翹課了，兩位晚安！」也回到了自己的帳篷。

揮揮手向兩人道別後，鬧哄哄的帳篷忽然安靜了下來。

他走回沙發邊撈著烤串：「好好笑，忽然人好多——」他都忘了剛才在討論什麼……啊，好像是松井女士的事情。撇撇嘴，他讓嘴巴的用途侷限在進食這件事情上。

　　「啊、我都還沒看過傳說中的花生呢。」
　　看到泉的反應這才想起來，那隻感覺挺治癒的兔子。
　　「好哩，早點休息，晚安—。星期五再麻煩你啦！」揮動的手沒停，只是對象從大叔變成了泉，笑容開懷。

　　「超難理解…。這是什麼神奇的吸引力法則？一下子人全出現了。」嘻嘻哈哈地邊說邊走回桌邊，再度盤腿坐下。

「大家可能剛好習慣性睡前要來看看我們一丞吧，對你的關愛。」他瞇眼笑著，一丞的確是會讓人特別想關照的孩子，有種逞強的感覺，會讓人擔心。

　　「？？蛤？三小？」臉上寫滿大寫困惑，音量忍不住像剛才那樣揚高了一點，「我應該是世界上最不需要關愛的生物。」
　　聳肩，從冰箱裡也給自己拿了瓶汽水。

　　「你跟大叔剛剛聊了些啥呀？看你們摸頭摸的挺溫馨的…。」想起剛剛進帳篷看到的畫面，因而好奇的多問了一句。

「他說他去幫我調查了一些事情……我怕他吃虧，那裏的人很奇怪。」他撓撓頭，神情閃過一絲焦慮，他真的不想給人添麻煩，雖然張益說沒有受傷也沒有吃虧，但他就是……那個神情只是一瞬間，很快就收了起來。

「不希望因為我然後讓別人去惹上麻煩。」

　　「…沒事。」是句聽上去很蒼白的話，但看著悠真的反應和說話，他還是在伸手輕拍人肩膀時同時說道。
　　「嗯—。大叔之前說他是幹特警的，我想、他去調查一定有他的分寸，也會注意安全，各方面的。」他眨了幾下眼，撓撓頭髮組織語言，「而且、怎麼說？雖然那天我不在哩，不過，大叔跟泉的反應肯定很大唄…。他們感覺都會希望能為你做點什麼。」

「你現在不就也在為我做什麼了嗎？你幫我買了東西，而且——應該也是擔心我狀況才找我來的吧？我覺得做到這樣就已經足夠溫柔了，我一直覺得一丞你在別人的事情上很努力。」——但是你對自己呢？他晃了晃腳，沒有把後面那句話說出來，他認為那句話對於眼前的少年而言太過侵略。

「大家都很溫柔也很善良，我是真心的感謝你們，但是也希望你們好好的——」他放下竹籤：「如果有人因為我的事情受傷我真的會內疚。」

　　他撇嘴輕鬆的笑了笑，手輕捏一下人的肩膀作為回應才將手收回，「謝謝你不嫌我多管閒事齁？也許我跟大叔、跟泉有類似的想法唄，想在自己能做到的事上盡量去做之類的。」
　　「所以—，反過來講，如果知道有什麼是能辦到的，卻沒有去做，也會覺得抱歉。」攤手，一樣是那張明快輕巧的笑容，語氣放緩，「先別太擔心，你把自己照顧好，我們也會盡力照顧好自己。」

　　「…你跟我昨天在想的事還挺像的？有些部分。我老覺得你們都很顧慮我年紀小什麼的，想著想著還突然內疚起來。真是群溫柔到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的傢伙，悠真你也是。」歪嘴輕笑，語氣明明帶了點抱怨，可是說起來都是笑笑的，很輕快的模樣。

看著對方的笑臉，他有些五味雜陳。

「可能是不習慣吧？我爸死後，我媽就跟——滿有名的人再婚，後來也生了個弟弟，他用錢來換我這輩子不再出現在他生命中，所以啦，我就是一直衣食無虞的一個人長大。」他覺得衣食無虞對於多數人來說已經是幸福了。

「所以連團員我都很少麻煩他們，反而是他們會叫我替他們煮飯。」他笑著說起自己的團員，他一直覺得能夠付出什麼換來凝聚的友情是很划算的：「——所以你們這樣，我就覺得有點不知所措。」聽見自己被歸類為溫柔的一員時，複雜的表情再度躍於臉上：「……我……我也不是溫柔，我覺得。」

「我一直認為人跟人之間不會有平白無故的善意，我先對你們付出了什麼，對我來說是為了——」他想起阿雅對自己的教訓，抿了抿唇：「——我想是為了我自己，有人說這是一種自我滿足，但我覺得更像是交易？我對你們好，然後就能很快速得得到朋友這個身分的感覺。」

「我不溫柔，我只是想用大家樂於接受的方式得到我想要的……愛吧？」他說的有些遲疑，這些自我剖析在腦袋中運轉過很多次，但是這麼直接的說出來是頭一遭——也許是因為對方是孩子、又或者夜深，顧慮的少了吧。

　　他安靜的聽著，過程中沒有嘈雜的出言打斷、也沒有像平時那樣戲謔的神情與調侃，就是聆聽，神色專注。
　　乍聽之下是衣食無虞。但是，細想反而會讓人感到不捨。他好像可以稍微明白為什麼悠真對於自己的正面評價，或是他人的溫柔給予，有時會有這種複雜的神情抑或者是猶豫。
　　因為在他的生命中這些是鮮少體會的嗎？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好，無私、義無反顧、完全的善意——一般人都很難擁有這些吧。自我滿足、交易？這反而聽起來合理又真實，而且事實上也不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吧。」
　　「假如說，以這個做為契機跟起點，在還不明白怎麼更好的拉近距離時，先這樣去學習，說不定就能夠慢慢了解到、掌握到跟人互動的方式也不一定呢？」他揚起一抹微笑看人。

　　「你現在看也許覺得自己別有居心，或是——不夠溫柔、不夠好。但，我啊、大叔啊、泉啊，還有……很多很多人，我們都是感受到了你的付出跟友好所以想要繼續靠近你唄？」
　　「我覺得是這樣啦—。」翹起嘴角笑，說著輕快，「在這之中是存在什麼的，可能你只是還沒找到。」

在這之中是存在什麼的，可能你只是還沒找到。

他仔細聽著一丞的每句話，意外對方思想上的超齡，平時總覺得他是個普通的活潑小孩，但是像這樣聊天時，卻意外的覺得可靠。

聽了對方的話，他的鼻頭有點酸楚，伸手捏了捏，避免眼淚滾出：「你意外的很會安慰人呢，跟太陽一樣暖暖的……你爸怎麼捨得打你……」

　　「哎呦—。你很會誇餒，我都要飛上天哩。」笑了笑，他伸手學大叔剛才那樣揉幾下人的頭髮，今天好像能懂為什麼大家都那麼喜歡拍人家頭了，是不是想透過這樣把溫暖傳遞過去之類的。
　　「也說不上是安慰吧，我是真的這麼想喔？」挑眉，認真的強調了一遍，至於後面的部分——他咧嘴略帶痞態的輕挑一笑。
　　「哼哼，他也只有現在能打我啦，沒事，讓他囂張一時。」

被人揉了頭髮，溫馨的感覺讓他笑了出來，過了一會兒後他才接上話。

「……我的爸爸，我跟你說過他是自殺的吧？」他想了想，慢慢提起了自己的父親：「他會教我彈吉他，而且從來沒有罵過我、打過我，我覺得他很愛我。」吃著烤肉串，聽上去是很幸福的事情，但他的臉看上去卻面無表情。

「後來他跟松井女士開始有紛爭後就沒什麼理我了，我當他是心情不好，過沒多久松井女士把外遇對象帶回家提離婚，之後他就自殺了。」又吃光了一串，把他把竹籤放下，停頓了很久。

「他有留遺書，遺書是署名給松井女士的——然後裡面只寫了『對不起』，裡面沒有任何提到我的事情，你懂嗎？你覺得這世界上唯一一個愛你的人，其實一點都沒有把他納入你的生命裡的感覺。」他笑了笑，望著對方：「我想說的是……這世界上的確是會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但是不要委屈自己，因為出生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你的錯——嗯，我是這樣安慰我自己，但是可能成效不彰。」他試圖用自己的經驗讓對方在爸爸面前多保護自己一點。

　　幾乎沒怎麼做過摸頭這件事，但他聽著聽著，順了幾下人的頭髮，才將手收回，恢復剛才原本的坐姿。
　　即使悠真現在說的很輕很淡，然而在那個時候——在知道遺書裡沒有關於自己的隻言片語時，那種巨大的失落跟疼痛肯定比現在的言語還要沉重，可他不了解對方的爸爸是怎樣的人，也不該對這件事做出過分的解讀跟猜想，於是只能傾聽，然後安靜的點頭。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哥——是個超優秀的傢伙，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剩下一個不成氣候的兒子會讓我爸多焦慮，不過放心吧，我可沒有委屈過自己，除了現在還打不過他以外。」
　　他吐了舌頭，一副狡詐的笑了笑，「為了不成天挨罵挨揍，我直接溜來這避難啦。謝謝你和我說這些。」
　　「你也對自己好一點吧？」笑著看向人，說的誠懇，「當成是來這世界享樂，比遭受磨難好唄。」

「好～真是……你是個神奇的人，很有力量的感覺。」跟眼前的人聊起這些意外的不會感覺到壓力。

「之前就聽你提過你哥哥……他是怎樣的人？」好奇的問著，一邊將竹籤都折一半，避免到時候收進垃圾桶時插破垃圾袋。

　　「嘩—。很有力量？我挺喜歡這個說法哩。」
　　朝人豎起拇指歪嘴笑著，留意到人折竹籤的小動作不由得先笑笑地說了一句，「…你心很細欸。謝啦。」

　　「嗯、我哥啊？是個樣樣優秀的傢伙，簡單說就是學霸吧？他是我們村裡第一個大學考試拿榜首的，個性好、人體貼，完全就是鄰居口中的乖寶寶跟模範生。而且，唱歌也好聽，彈起吉他很厲害…。」兩隻手臂向後撐著身體，一邊說一邊露出淺淺的微笑。

「聽起來很厲害⋯⋯但是這樣的人雖然有光環，同時壓力也很大吧，人一旦有了光環，為了避免光環黯淡⋯⋯就只能一直努力、一直努力。」人總是會不小心活在別人的眼光跟期待中，亮眼的人背後的陰影也不見得小，所以每次聽到或看到比較優秀的人時，他總是有種難以言喻的憐惜。

　　薛一丞拿過桌上的汽水，仰頭喝了一口。
　　「是啊、就像你說的唄？」聳肩輕笑，「我哥太愛逞強。老把自己逼得死緊，為了達到老爸的期望什麼都肯做，連喜歡的吉他都放棄了，每天只曉得讀書，讀到連身體都不顧。」
　　「…他就是個聽話到有時讓人挺生氣的傢伙。」視線空白了一瞬，隨後，他自己先笑出聲來，擺了擺手。
　　「還是像我這樣比較好—。輕鬆多哩！」

「嗯，你要好好的。」伸手摸摸對方的頭：「總覺得來這裡多了弟弟妹妹還有好多哥哥跟一個爸爸的感覺。」他笑了出來，接著看了看時間。

「好晚了，我先回去好了，順路幫你把垃圾拿去丟吧！」

　　「大型認親現場嗎？」聽著人的形容忍不住笑。這次倒是沒有對摸頭做出什麼不習慣或退縮的表現。
　　「這個時間了。」拿出手機一瞄，有點驚訝的挑眉，撇嘴笑嘻嘻的看人，「還想問你要不要住一晚哩—。」
　　「啊、垃圾沒關係，我可以明天打工前再丟。」把自己的竹籤也對折成一半，放進垃圾桶裡面，順手收拾烤肉串的紙袋跟塑膠袋。

「可以借住我就不客氣啦⋯⋯不然這樣走回去也是很累。」他聽了對方提議倒是採納了——這兩天都在到處蹭住宿呢。

「我睡沙發或地上就可以啦～」

　　挑眉看人，一秒回絕：「不行，你睡床。」
　　「睡沙發跟地上也太容易壓手了唄…。躺床至少還是軟的。」單手插著腰，另一手伸出食指晃了晃。

為什麼
這些
帳篷主人
都要跟他搶沙發

他沈默了一下，打量了一眼一丞的身材，嗯⋯⋯應該夠睡一張床：「不行，要我睡床就一起睡床。」

　　「嘩—。討價還價來著。」嘻皮笑臉的笑出聲來，他雙手抱胸，瞇起深棕褐色的瞳仁。
　　「…也行啊？但你一個人睡比較舒服唄？我睡沙發就行。」咧嘴笑了笑，「我老家可是連床都沒有，打了十七年地舖，你少跟我爭了，還是乖乖在床上躺平休息吧。」

「讓主人睡沙發真的很奇怪⋯⋯」他咕噥著上了床，但時間已經晚了，繼續跟人盧下去也不好，想了想後還是上了床躺平：「我靠邊邊睡，你要是沙發不舒服就上來喔。」

　　「安啦—。沒什麼好奇怪的，再說我也不算這帳篷真正的主人唄？你就當作我們一樣，只是今天讓你躺躺床。」
　　笑笑著看著人動作，走上前去輕推悠真的肩膀示意他盡管往中間躺不要緊，這才走到電燈開關旁邊，「那就、晚安哩？」

「晚安。」打了個呵欠，他閉上了雙眼。

　　「晚安。」
　　見人閉上眼，他便將電燈切滅，循著記憶走到沙發旁，輕巧的翻身上去，用兩手交疊在腦後枕著，半闔著眼尋思些什麼。

　　——啊，幾點了？
　　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他從沙發上坐起，伸了個懶腰。

　　可以做點早餐吧—。
　　大概是很難得這樣聊起哥哥的事，他昨天夢到了人坐在吊床上，一邊彈吉他、一邊唱藍調的樣子。
　　對了，藍調。昨晚好像也有聽見藍調，應該不是錯覺吧？那聽著像是大叔的聲音，沙啞卻帶著期盼似的溫柔，好像在弭平什麼傷痕跟過往一樣。

　　邊想著各種事情一邊把旅行鍋搬上桌，盡量放輕所有動作不要吵醒還在睡覺的人，像是鬼魂遊走在帳篷裡面。
　　冰箱的材料能做點簡單的鮪魚三明治，他決定再弄個起司歐姆蛋跟薯泥沙拉之類的。都是從老姊那邊學來的菜單。
　　決定好之後他就開工了，一樣一樣弄起來。

幾點了？好久沒那麼晚睡⋯⋯

他起身發愣，坐在床邊看著正在忙碌的一丞，定了定神後他向人走去，從後頭把下巴靠在一丞肩上：「早啊，你在幹嘛？」

　　「…呦—。你醒啦？」肩上突然多了股重量，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懶洋洋的笑了笑用空著的手揉一把橘髮。
　　「在做技不如你的早餐。」輕笑，指著已經放在盤子上的鮪魚三明治跟薯泥紅蘿蔔沙拉，煎盤上熱呼呼、濃郁的起司歐姆蛋正在成形。

看對方在忙也不打擾，默默跑去沙發坐好。

「什麼技不如我，聞起來很香啊！」他拿起手機滑了滑，懶洋洋的。

　　「謝囉？悠真大廚。」歪嘴笑了笑，把歐姆蛋連著三明治跟沙拉一起擺盤妥貼，盤子推到人面前，附上餐具。
　　「喏，抱歉拉著你聊太晚哩。」自己那份擺在桌邊，他用茶包沖了紅茶挑眉問，「吃的下嗎？想帶走之類的也行，如果你後面有事。」

「我是沒事，我一向都沒事⋯⋯專心來渡假的，你呢？還要去市場嗎？」他當然吃得下，甚至快速的拿起了餐具，都快餓扁了。

「是我自己跟你聊的啊，我很少跟人聊這麼深，忍不住沒有抓好時間。」他先吃了口沙拉：「你好強喔⋯⋯這麼短時間弄得這麼好吃，我每次都要慢慢做。」

　　「晚一點唄，去下午的，至少先吃完早餐！」嘻笑一聲，他將泡好的兩杯紅茶也端上桌來，捧著自己那份在桌邊坐著吃了起來。
　　「嗯—。我也挺少聊這些的，結果昨晚還夢見我哥彈吉他的樣子，真神奇。」他飛快地笑了一下，聳聳肩，「你慢工出細活唄…。我就是一般水準，謝謝你不嫌棄嘿。」

「你哥哥彈吉他的樣子啊……不過我覺得你很酷。」他吃了一口歐姆蛋後才又繼續說：「我爸爸這樣走了之後，我完全不想碰吉他……我覺得你很勇敢。」喝了口紅茶，他覺得一丞的手藝真的不差。

　　「我也是很膽小的—。過了很久才又開始彈吉他，不過，彈的時候能想起我哥很開心——真正開心的樣子，所以能繼續下去唄。」他笑了笑，這之於他，或許也算是某種形式上的贖罪。
　　「…你會不想碰，那也是可以明白的。」停頓半秒，看著對方認真道，「但你之前好像說過，想見你爸？」

「嗯，我想見他是想問他到底……有沒有在乎過我。」他小聲回應，而後聳聳肩：「很蠢對吧？人都死了我卻只在乎這個，我就是很自私吧。」他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努力把語氣拉回輕鬆的模樣。

　　「不會啊，為啥不能在乎這個？想知道沒能得到答案的事，很正常哩。」伸手輕拍人的肩膀後，他把三明治拿起來啃個精光。
　　「嗯—。」喝了口紅茶，笑嘻嘻地看著悠真，不想造成對方的負擔，「等你好了再找大家來辦試膽大會唄，找個地方玩錢仙！」
　　乾脆開起上次在小溪邊的玩笑話。

「可是大叔說不要玩那種危險的東西比較好欸，你別在他面前說——啊，不過我跟大叔說想辦個烤肉會，之後找個時間吧！」想起上次的談話，他稍微提了一下，雖然他實在是不太會規畫行程——時間也還沒訂下，大家好像都是深夜才有空呢。

　　「是—。」安分的應了聲，雖然他是覺得不會怎麼樣，畢竟他到現在都沒真的遇過什麼鬼神之事。
　　「喔、烤肉會，聽起來真棒啊，很有露營的感覺。」露出嚮往的眼神笑了一笑，這次開始進攻起司歐姆蛋，「你打算在哪辦啊？炊事亭之類的？上次看你生火生的挺厲害哩。」

「你有開聲音嗎？」聽到對方誇獎自己他忍不住笑出來：「背景音全都是大叔的教學聲喔。」

　　「有啊—。我感覺挺有趣的，你們兩如果合開教學直播影片之類的應該會很紅。」他顫抖著肩膀邊笑邊說，「很棒的組合哩。」

「還笑呢……下次讓大叔也手把手教你生火。」他吃掉最後一口三明治，這才又回頭吃起歐姆蛋跟沙拉。

「不過大叔真的……人很好欸，一開始看到他還有點怕怕的，看上去很嚴肅，認識大家之後每個人都跟想像的有點不一樣，像是一丞你雖然年紀小但是很懂事、智子看上去很堅強但好像比較敏感一點……很多人都跟看上去不一樣，滿有趣的！」

「我覺得在這邊的生活錄個Vlog搞不好會紅喔。」

　　「不用啊—。我會生火喔，上次魚湯是在那兒煮的。」露出有點自信的小表情彈了個響舌，語氣聽上去挺欠揍的。
　　「確實，每個人都是越相處越能看出些端倪，不過總的來說你們都是很棒的人，這營地的好人密度高到不可思議。」略過了自己被說懂事的部分，他擺了擺手，語氣輕快。
　　「可以拍啊？配上你的好廚藝，點閱率會超高的吧！」順著人的話接下去說，開始出起主意，「不過你要先康復就是了。」

「希望可以快點康復，醫生說回診後才能告訴我大概要多久——」嘆了口氣，他有點不安：「我昨天上網查過，這裡的骨頭叫橈骨，裂開要復原的話……大概要六週。」他算了算時間，最差的狀況就是露營結束了還沒好吧……

　　「六——」他一時卡詞，灼灼的眼直盯著悠真受傷的那隻手，壓下來的、對那個混帳的怒意好像又開始沸騰了。
　　「…你什麼時候回診？要載你去嗎？」不著痕跡的嘆了口氣，讓表情恢復鎮靜的模樣，稍微揚起嘴角笑，「先讓醫生仔細檢查過唄。說不定——你好好靜養，日子過的滋潤點，可以更快好起來呢？」

「應該不用啦，我朋友會來帶我……吧，大概，而且你騎機車載我，我不好抱你，到時候摔下去。」他笑了出來，想到自己掉下去的畫面實在是忍不住。

「希望可以趕快好起來，這樣才能好好跟你們玩……」

「我也實在不想一直麻煩別人，怪不好意思的。」他想了想昨天還讓東尼說了每天下班順便幫他帶晚餐——真是瘋了，昨天的自己。

怎麼好意思。

　　對吼。他差點忘了這件重要的事。
　　扶著頭對自己的愚蠢反省幾秒後，他點了點頭，「有人能來載你就好。我記得大叔說過他有車，也許你也能問問他？」
　　「只要你趕快好起來就好，不麻煩，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都盡量說。」咧嘴笑了笑，朝人豎起拇指。

　　吃掉盤裡最後的沙拉，將紅茶喝盡，他撓了撓頭髮說，「哎、我也差不多得去打工哩！」
　　稍微收拾起剛剛煮食用的器材跟自己的餐碗。

「真的是——謝謝。」他吃完最後一口後誠摯的感謝著，一邊幫對方把自己的盤子也端過去：「我現在不能幫你洗碗……不好意思，等我好了馬上洗回來！」

　　「洗碗只是小事，別放在心上——」笑嘻嘻的擺擺手，接下悠真遞過來的餐盤。
　　「…那我就先去打工啦，如果有需要什麼再跟我說！」將洗乾淨的東西擺好晾乾，抱起安全帽嚷道。

「路上小心！」看著人離開後，他也收拾了一下自己，起身往露營車走去。

在外頭看了一下，應該還沒回來？
站在帳篷外傳了訊息給 onetwothree0722:
『等你來吃宵夜 』
送出訊息後便走回自己的帳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