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外，他打工的市場。

　　「靠腰喔，還想說你今天怎麼會叫我騎車，原來是想在後面偷睡覺…。」將機車立中柱後，陸永杰猛拍他的頭，一臉自己被利用的可憐樣，「難怪我騎到一半覺得背很重。」

　　「屁啦，最好是有差逆。」拿下剛才完美起到防禦效果的安全帽，薛一丞語氣慵懶，只是翻了個白眼表示回應。
　　「你昨天是幹嘛去了？這麼累？臉還水腫？」

　　「水你媽的腫…。」直接拒絕談話，他把安全帽重重放上坐墊，用手扳動頸脖發出喀擦聲，手肘向後轉動伸展。
　　「欸，你這麼累還是要跟老大請假一天？」看著小貨車慢慢後退，準備下貨前，陸永杰用下巴努了努老闆的方向。

　　「不了—。我不上工也不知能幹啥。」

　　「讀書啊。」比自己大三歲的打工仔咧開嘴笑，海藻綠的髮色在一片人潮中格外醒目，「你應該也還是學生吧？」

　　「……」他突然啞口無言，不知道要從何解釋起好，於是上前去搬那些載貨用的塑膠菜籃，讓陸永杰先去架攤子。
　　等差不多搬完的時候，他看著心情很好的夥伴，冷不防冒出一句：「所以你之後會繼續去讀大學喔？」

　　「要先考上啊—。」陸永杰難為情的擺擺手，好像不想話題引導到自己身上，擺擺手交代過去，「總是得讀唄？這裡就當加減做啊，找不到更好的打工，這段時間又不能都靠家裡養。」

　　見問話的人問完就不講話，抿著唇好像在思考什麼，海藻綠接著發話，小心翼翼不去觸碰到金毛仔的逆鱗：
　　「我說，你也不會想打工賣一輩子的菜吧？」

　　「哪裡不好—。」薛一丞瞇起眼，目光陡然變得凶狠，他最見不得人家說老闆蔬果攤的壞話，垂落身側的手已握成拳。
　　見狀，陸永杰趕忙擺擺手，「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你應該會有比賣菜更想做的事啊？夢想之類的，不升學也行！」

比賣菜更想做的事？

　　他的眼神寫滿空白。
　　逐漸消腫的左頰好像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這點小傷不過是家常便飯。以前在家裡被打得更兇，很大一部分也是因為他皮，他不聽話，而老爸總認為最好的管教方式就是罵到懂事、打到不敢，只是等哥不在以後，老爸打得更兇了。

　　夢想？啊—。是那個吧。
　　在作文裡面最常被問到的題目，他歪嘴輕笑。

他親眼見過夢想死去。
　　見過洪水翻覆，他眼裡最美好的光轉瞬被吞噬，毫無招架之力。大雨傾盆如注，他回頭奔跑，又有誰真正在乎？

　　「…薛一丞！」
　　海藻綠大聲喊他，他這才回神，滿臉抱歉的替客人裝袋、秤重、收錢，充滿朝氣的吆喝的歡迎再來。

　　「還好嗎？」
　　「沒事，」他飛快地笑了笑，把剛找好的零錢放進塑膠分盒，「…我只是還沒想到你那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

　　「還沒想到？」陸永杰疑惑的看向他。

　　他瞇起深棕褐色的瞳仁，笑的釋然平淡，不無所謂。
——是啊，也許總有一天能再度找到吧。

　　當積水不化終於退去，那以下的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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