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花水。
他對這樣的東西並不了解，但他總能在那人身上聞到不同的香氣，甚至有些味道雅諾德連製作時使用的花材名字也不知曉。

他試圖把氣味剝離，可惜他得嗅覺並不敏銳。他並未戴著面具，眉頭糾結成不善縫紉之人的線圈那樣。

同時他也疑惑著，這些看似貴重帶著香氣的小瓶放在這裡的目的為何。

奇斯又捧著一些花水過來，有著情緒撫慰作用的香氛，也許有人還需要它們。
走到門口時，看見一個年輕男子正在注視著門外的花水，似乎正在觀察著什麼。也許他需要一些幫助？

「日安，您喜歡香氣嗎？」
奇斯對著他微笑了一下，拿起小香瓶們輕輕地放在他面前讓他看得更清楚。
「這些都是用花草製成的花水，如果有興趣，可以挑走您喜歡的。」

「失禮了，你好。」
他太過於專注，直到對方出聲他才察覺。
雅諾德對著看上去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長髮青年致意並輕點了頭。

他對這些氣味談不上喜歡或者不喜歡，但並不使他厭惡。
在吉貝爾施塔特家時，即使秋冬嚴寒，春夏卻依然能花朵盛放。或許是有點懷念。
但更重要的是對方身既然在這裡，應該也是一名協會醫生，這或許並非僅止於花水那樣單純。

「這些花水有什麼樣的治療成效？是否能夠向你請教配方？」他眼睛仔細地盯香瓶，裡面的氣味似乎隨著晃動更加突顯。

看到眼前的青年所提出的疑問，奇斯笑了一下。
一直以來，這類香氛療法給人比較偏向偏方、或是貴族樂趣的印象，眼前的青年卻以認真求教的態度詢問，他倒是感到有些開心。

「這些花水...確實有些療效的。」

他選擇了藍色瓶子，打開讓眼前青年試聞，然後說道。
「這個，選用了辛辣薄荷和胡椒，以及一點點檸檬草。刺激的涼味，帶了點提神作用，您聞起來有什麼感覺呢？」

「每個人對香味的接受程度和敏銳度不同，除了外在的療效，或許對精神層面來說效用更大，」他看著青年眨了眨眼，繼續說道，「...畢竟，能有一點美好的氣味來沖淡在這個臭氣沖天的世界，也是一種慰藉吧。」

聽聞到療效他又變得更為慎重，彷彿在學院求學那樣。
雅諾德順從青年的話語張開鼻翼，涼意與刺辣，相對卻不互斥的融合氣味。

「像迷惘時被施以微小疼痛的警示。」
如果氣味能轉換成實際的行為，他認為這會是恰當的比喻。

「精神層面…既能使用藥草學給予患者診療，花水又能額外在精神層面給予患者協助。這是十分嶄新的見解。」雅諾德垂下眼，背誦似的低聲念出來幫助自己熟悉，他幾乎不曾聽協會醫生或者神學校講述精神層面的應對或重要性，他也從不曾動搖過。

然而歷經安索格的劫難後……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並未向對方打過招呼。
「十分抱歉。我是雅諾德．斐德里科，今年春天才加入協會。」他低下頭致意。

聽見青年的回答，奇斯微微睜大了眼，頓時覺得有些驚喜。
即便是自己，知道那大約是一個什麼樣的感覺，有時卻也很難去用言語具體形容。

「有趣的比喻。」他笑了一下。
「確實，在腦中渾沌不明時，適當的薄荷有助於醒神，也許就像你說的，警示。」
「藥草只能治療外傷，但心靈的傷口可不是那麼容易癒合的。」奇斯垂下眼，盯著在反光下透出光的藍色玻璃瓶。
「我認為...精神影響人的心志，意志不堅定就如同放任魔鬼入侵內心。如果藉由一些外在的幫助，例如來一點薄荷，涼意多少可以驅逐那些不好的想法，也許，就像在火爐上澆上一盆冷水的感覺吧？當然，花水是稀釋過的，並沒有草藥那麼強烈，更接近於放鬆的作用吧。」

奇斯這時也才想到自己顧著說話，連忙也回了一個禮表示招呼。
「斐德里科醫生，您好。我也失禮了，亞路奇斯，也是今年才加入協會的。」

心靈的傷口不是那麼容易癒合的。他在心底復誦著。

眼前的青年雖然看起來和自己年齡相仿，卻似乎經驗充足，說出的話語與思慮也相當穩重，那是他所不足之處。
雅諾德又看了一眼前多彩的四色花水瓶，氣味這樣並無實體的東西，或許正好如亞路奇斯醫生所言，是無實體的精神的解藥。

「亞路奇斯醫生，你在不久之前是否有被派遣到安索格？」他唐突提出看似無關的問題。

「是的，收到協會的徵召，我也一同到了安索格支援，斐德里科醫生應當也前往了吧。」奇斯點點頭，即使戰事已了，那烙印在腦海中的火光和哭號，卻是一時之間難以撫平的。

「這些，便是當時為了安索格的民眾們所製作的。」他輕輕地撫摸著手邊這些透亮的瓶子，接著說道，「我並不擅長外傷治療，所以我想...除了傷重的士兵，還有其他失去家人受到驚嚇的人們，或許也需要一點救贖。」

「當然...會放在這裡的原因之一，我想醫生們，肯定也需要一點什麼，畢竟他們也一樣，是人。」而不是神。

聽完亞路奇斯的話，眼底浮現幾絲愧疚。
果然像是亞路奇斯醫生這樣連心靈傷口都能設想的人，就不會對執行手術有所疑惑吧。

而且不光是患者，也考慮到了同樣生而為人的醫生們，那和他所學的不同，他一直以為醫生作為神的代言，和人們並不相同。

即便對方和自己都是協會的新手，但是他又再次體認到自己如同初生羔羊那樣無知。

「…非常謝謝你，亞路奇斯醫生，在和你的談話裡我受到了啟發。」雅諾德深深地低下頭，就著低頭的姿勢抬眼看著眼前令他敬佩的青年。

「可以的話，我也能夠向你購買一瓶花水嗎？」

看到眼前的青年忽然行了一個大禮，奇斯嚇了一跳，耳根有點泛紅。
「您、您快抬起頭來，可別這樣多禮...我並沒有做什麼。」

「叫我奇斯就行了，您...不覺得我很奇怪就好了。」奇斯顯得有些窘迫，連忙想上前扶起眼前的青年。
「方才也只是我的一點想法...如果能對您有所幫助的話，我很榮幸。」他看著對方誠摯清澈的眼神，以及強烈而直接的求知慾，就連自己似乎也有些被感染。

「這些是自由取用的，不需要收費。如果您喜歡可以全部帶走它們。」
他將四種花水放到青年的手掌中，似乎有些俏皮的對他眨了眨眼。

「...或許是我多嘴，您...在煩惱些什麼嗎？」
從方才見面開始，青年似乎一直在思索著什麼，又像是在找尋什麼，這不禁讓他有點好奇，忍不住問了一句。

遵循奇斯的話，雅諾德把頭抬了起來。

「…以前的我確實會認為奇怪，但現在我並不這麼想，我認為世上需要有更多奇斯醫生這樣的人存在。」
他誠實以對，即使恐怕是連不需要說出來的部分都吐露出來。

當他看見手裡被塞了滿香，他看著那些美麗的花水瓶，盯了一會，好像必須想出個什麼方法似的死板，最後才終於和對方說：
「若是奇斯醫生日後有什麼需要之處，請務必讓協會捎上一封信，屆時我必定會傾力協助。」

而後他聽見對方的問題，又思索了半晌。

「……如果要違反神的信條才能救人的時候，奇斯醫生會怎麼做？」但才問出口，他就覺得眼前的人的答案，或許他早可以預見。

「這與其它醫生的見解可不太相同，但我很高興能聽到您這麼說。」
奇斯很開心能聽到這樣的回答，他能感覺到眼前的青年誠懇不帶一絲虛假，他確確實實是這樣認為的，這個充滿謊言的世界可最缺乏這樣的真實了。

「那麼，就先謝謝斐德里科醫生了。」眼前的青年確實認真得有些可愛。
他接著說，「希望它們能對你有所幫助。雖然我猜您可能會優先選擇薄荷，但...您可以試試看那個黃色的瓶子，我想也許更適合您。」橙花的溫暖香氣，或許能給眼前的青年堅毅的線條增加一點溫柔顏色吧。

他聽見青年思考半晌，好不容易吐出的問句，他嘴角微彎，這對他來說，再容易不過。
「如果只是違背信條卻可以救一個人，那就違背吧！有什麼理由可以選擇不救呢？世界上...沒有什麼比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而自己無能為力更可怕的事了。」他輕垂雙眼，吐出了這句回答。

生命比什麼都來的重要。對方彷彿是這麼宣告的。
倚靠自己的判斷，而非倚靠信條。然而違背了神的旨意，人能夠獨活嗎？

奇斯的話就像漲潮時的浪，淹沒矢車菊花海。
那是雅諾德意料之中卻還是受到衝擊的答案，他眼裡的潮水並不十分安穩，也沒有餘裕察覺對方語言的重量。
或許他總是如此自顧無暇，但即使如此滿身泥濘，他也不至於看輕他人選擇伴隨的信念或掙扎。

「……我明白了。」有什麼沉澱的東西壓住雅諾德的胸口，他花了好些力氣才開口。

「奇斯醫生能夠選擇這樣的道路令人敬佩。」雅諾德真心這認為。

他觀察著青年的表情，眼前的青年似乎迷惑著什麼，自己的話語是不是無意之中影響了他呢？
「斐德里科醫生，我並不知道自己選擇的道路是否正確，」奇斯直視著青年靛藍色的雙眼，「在選擇要走哪一條路時，或許每個人都有一些促使他下決心的理由。」
「神的信條，曾經有個人告訴我...是指引方向的道標，而非枷鎖。」而他直到離開了那束縛他的地方，才明白這句話的意義。

「也許在您有所迷惑時，可以試著問一下自己，你想要什麼。」而那也許就是屬於你的道路。

如果要拿什麼比喻眼前的青年，或許就像使用神祕禁術的智者形象。

雅諾德想起小時候睡前聽的床邊故事，那些角色總是能將問題看得透徹，說出他人心中或許早已明白卻又無法面對的答案。
而他是否也像故事主角一樣無法面對自身的軟弱？雅諾德還沒這麼快能離清，而那些東西也只是在暗處隱隱發亮著。

「…我想我會去嘗試的，奇斯醫生。」他無法保證，但他會嘗試。

「不是去臆測神的旨意，而是誠實面對自我。」那樣的話，或許他就能真正知道，他所學所思究竟是否是神恩慈與溫柔的底線。

奇斯仔細觀察了眼前的青年，他眼中的迷霧似乎散去了些許。
「這只是...我的一點淺見。如果能幫到您就好了。」

「我曾在修道院待了許多年，我以為我會成為一位修士。」
他一邊思考著自己的措辭不知道是否合適，自己已經脫離教會太久了，過往的記憶就像被放在盒中束之高閣。可所吸收的的點滴仍然深刻烙印在骨血裡。

眼前的青年就像當初自己的縮影，甚至比起自己，更像那些克己律己的苦修士。
他是打從心裡佩服的，他已經再也做不到了。

「但那或許不是適合我的方式。」

「恪遵戒律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斐德里科醫生，您也很了不起。」
奇斯揚起嘴角，對著雅諾德說。

「所以，希望您也能如願找到適合自己的路。」

奇斯的經歷足以解釋他思想的開闊與包容，那或許反而是最接近神的樣子。
雅諾德光細想這些，倒是並未發現奇斯實際上或許比他所認定的年紀來得更長。

然而這樣的人對他的讚譽使他無法苟同。

「那並不是真的…我並不如奇斯醫生所認為的堅定。」如果堅定就不會有所迷惘，他想。

「但我會試著找到那樣的路。我也會盡我所能善用這些花水，不辜負你調配的初衷。」他看向奇斯藍色的眼，將花水緊緊抱在懷裡，深深鞠躬。

奇斯笑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唯有人才會猶疑，唯有知道猶疑才有思考的餘地，堅持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看到雅諾德再度鞠了躬，奇斯再度連忙讓他起身。
「您可真是...那麼，希望它們能幫助到你。」這孩子也太多禮了！　

奇斯彎起嘴角，湛藍的雙眼向雅諾德俏皮地眨了眨。
「至於配方跟做法嘛...雖然過程不太困難但是工序實在繁複，若您有經過科因，可以來找我。給旅店老闆娘留個信息就可以了。」

是的，一直以來他遵循著的都是不需要思考也不需要妄自下判斷的教誨。
神自有安排，需等待使之各按其時成為美好。
他在安索格卻似乎看不見所謂等待背後會生長而出什麼樣的豐碩果實，人們只有失去而已。

那時候吉賽爾的話語和現在奇斯的，她的藍色眼睛和眼前藍色眼睛重疊，兩者都如此澄澈。
他將這份源自於奇斯的善意、智慧光芒與禮物收下。

「我明白了，日後前往科因之時，我必定會前往旅店拜訪。」即使表情沒有一開始看上去那樣憂慮，雅諾德模樣仍然保有拘謹。

「那麼告辭了，奇斯醫生。謝謝你的建議與花水，我會妥善使用，行有餘力也會把紀錄騰寫在信件裡請協會轉交給你。」

請多保重，願神賜與你祝福。他按住心口，就像是想將自己的祝詞能更順利送達那樣。

「若能收到您的使用紀錄，那將對我非常有幫助。」
少有人如此認真對待自己製作的這些並不被認為主流的治療方式，並且如此鄭重其事，他的心似乎被什麼觸動了一下，或許還稱不上認同，但他離阿曼妲又更進一步了。

「那麼，也期待您來臨。」奇斯笑著，按著左胸向青年行了個禮。

他目送青年的背影離去，嘴角微彎，在不知道的時候，自己似乎也多少被治癒了。
奇斯將桌上瓶罐一一整理好，轉身離去。

『願你也能找到屬於你自己的道路。』

―

謝謝雅諾德與奇斯的花水交流QAQ非常開心和充實！！！！然後雅諾中您是神仙啊啊啊奇斯的藏書票太美了（痛哭
能讓他聊到自己擅長和喜歡的東西還給他這麼大的信心和治癒QQ！！！
拉線應該可以回了ㄅ

謝謝奇斯中嗚嗚嗚嗚嗚QQQQQQ
從314到現在我真的是應該去吃屎(對
這次的交流真的充實到讓人想哭嗚嗚嗚嗚嗚。

感謝奇斯幫雅諾德可憐的智商開光QQQQQQQQ
奇斯說出了超多智慧的話語連我希望有人對雅諾德說的都說出來了太港動人心。
簡直就是森林裡活了千年的妖精或魔法師(不是
真的是怎麼會有這麼好的哥哥雖然長得太年輕ㄌ雅諾德以為平輩(乾

我本來只是因為花水太美而想拿一下(乾
卻赫然發現奇斯中是花水大師(閉嘴
變成這麼美好的交流真的是太感謝了QQQQQQQ

idolmurs: 沒問題的
別這麼說哇阿啊啊啊啊我覺得他感覺就一個很蠢一直問老師問題的學生www
然後老師就想說怎麼會問這麼天真ㄉ問題ㄋ傻ㄇ(人家沒有

您的濾鏡開太大了
可以聊到這麼多我很開心！！！雅諾德很可愛啦他那個直接的誠懇簡直很直擊內心！！他這麼認真的求教我怎麼可以不好好告訴他！！！都是阿曼妲大師的智慧！！他只是領悟到了一小小部分而已
能幫到雅諾德太好了！！他真的是給了奇斯在那段時間的低壓很大的信心和治癒，真的非常開心QQQQ
討論噗亂聊天也非常開心
期待雅諾德來科因玩然後開始準備呼攏他！！！

idolmurs: 奇斯真ㄉ很讚QQQQ
過去和流浪累積起來的經驗和魅力又難撩(不要拿別篇來講)的角色最讚ㄌ!!!!!
哇太好了也可以幫到奇斯太開心了QQQ 醫生們秋12各種疲乏到臨界值了QQQQ

而且我覺得我們超酷的(??)我們好像完全沒討論劇情都在聊天(乾)
然後直接對一對就出現了如此深入的交流到底怎麼回事(大笑

豪，讓我們進科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