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超——可愛,超級。」與犬貓面對面時 Kurx 的詞彙庫彷彿被清空,只剩下幼稚園等級的稱讚:「好像比之前長高了一點點~?」
開口之前,犬貓清了清喉嚨但沒有拿下口罩:「錯覺,倒是你變好多。」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可能是狀況不好?在 Kurx 提問之前,犬貓先一步地繼續說著:「我最近喉嚨不太舒服,話少,體諒一下。」對方這麼說,他也只能點點頭表示明白。
一路上基本都是 Kurx 七嘴八舌的找話題瞎聊,犬貓點頭或搖頭回應,偶爾張口吐槽一兩句,但倒也沒讓人覺得無趣,光是這樣他就很開心了。
不過這是約會嗎?是約會吧?朋友一起出來玩也能叫約會吧!穿同色系的衣服應該看起來挺像情侶的、吧?大概。但 Kurx 可沒那個膽量去牽女神的手,對犬貓的情感僅僅是崇拜而已,很單純、絕對沒有非分之想。
他連走路排隊都保持著禮貌的距離。
「你是感冒嗎?還是單純倒嗓?有沒有去看醫生?」中午,他們挑了間遊樂園的主題餐廳用餐,趁這個坐下來的機會 Kurx 把疑惑一股腦地丟出來。然而犬貓只是搖了搖頭,什麼也不說的拿起碗喝著熱湯:「唔……不好說嗎?那、那至少喝點對喉嚨好的東西!多少喝一點也好,喝不完可以外帶你回家加熱再喝!」 Kurx 用手機查了查資料後,又替對方加點了薑、薄荷、洋甘菊等熱茶。
見狀犬貓笑了出來,但她並沒有大笑,只是輕輕地從鼻子發出哼聲:「你好笨。」
「什麼好笨!沒禮貌,我是在擔心妳欸……!」
「——即使我是不唱歌的犬貓也擔心嗎?」
「……?怎麼這麼問?妳是我朋友,這不是當然的嗎。」聽到這問句 Kurx 愣住,但很快地給了回覆並加以詢問:「妳還好嗎?有什麼我可以幫上的?」
沉默,犬貓搖搖頭繼續喝著湯,還把不喜歡吃的菜挑到 Kurx 盤子裡。兩人專心的咀嚼食物,似乎都有話想說、但沒人開口。
午餐在沉重的氣氛下結束了。
淡季的遊樂園沒有夜間遊行活動,因此他們兩個把想玩的設施玩完、紀念品買完就離開了園區,堪稱最無趣的行程。但久違的遊樂設施還是挺不錯的,有種轉換心情的感覺。
Kurx 把犬貓送回一早集合的地方準備解散,出乎他意料的是,抱著吉祥物玩偶的犬貓才往閘口走沒幾步又回頭跑到他身旁,拉了拉衣擺:「借我過夜,可以吧?」
請問?
他剛剛聽到了什麼?ㄍㄨㄛˋㄧㄝˋ?那個過夜嗎?
「是……幫妳在這附近訂旅館嗎?」Kurx 只覺得他的聽力可能出了點問題,不然就是耳朵和腦袋中間的處理器壞掉了。
但聽見提問的犬貓只是搖了搖頭,又扯扯 Kurx 的衣擺:「你家。」
請問?現在是什麼展開?——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女神如果突然求助於凡人的話一定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沒錯!可能跟家人吵架什麼的沒辦法回家之類的!一定是這樣!
「欸,問你喔,如果有個你很崇拜的女性突然到你家過夜……甚至還給了點、暗示——」開店前 Kurx 找了空檔,有些戰戰兢兢地在吧台詢問著 Salvotare。
「就上了啊,你情我願。」Salvotare 迅速的給了答案,而且是毫不意外的答案。
「不是、喔你聽我說完啦!」他扶額,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自己昨晚荒唐的行徑:「總之就是對方給了暗示說可以、躺在我的床上、主動脫了衣服……可是我卻……把她的衣服套了回去,然後,就是……還舔了她的腳趾。」說完,Kurx 自己也覺得很荒謬。
「Shit……你有病啊兄弟,太噁了吧?就光舔腳趾?沒了?」Salvotare 一臉不可置信,對,正常人的反應應該都會是這樣。對方搖了搖頭,勾上他的肩膀:「你在想什麼啊……既然會暗示應該是做了心理準備吧?再怎麼樣也不是……舔腳趾,我怎麼就不知道你是腳趾控?之前就沒看過你舔誰的腳趾……不過崇拜的女性該不會是犬貓?——喔、
你真的很—噁—欸!——喔,我要起雞皮疙瘩……重點是你居然放跑了這個機會!我都要替你的小老弟哭了。」對方簡直要暈倒,怎麼這麼不會把握機會?
「送她回去了嗎?」
「……還在我家。」
「你今天給我早點回去補償人家,需要酒精壯膽的話再送你幾罐伴手禮。」
「補償什麼啊!跪著跟對方說『對不起我昨天舔了你的腳趾』這樣嗎?不對吧!」
「難道你想讓她永遠記得你是喜歡舔人家腳趾的變態嗎?」
「不是、這個是有很深的理由的——我跟你說那是因為……」
「什麼腳趾?」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崩潰討論中,宗次突然插了進來。
「沒事,你聽錯了。」Kurx 和 Salvotare 異口同聲的回應,這麼詭異的事情他們兄弟倆知道就好,不打算外傳。
而話題也就這麼結束了。
時間回到兩人出遊的那天晚上。
一回到自宅 Kurx 趕緊先把門窗打開通風,畢竟他已經有一陣子沒回來了。聽到犬貓說想洗澡,慌慌張張的撈了幾件自己穿起來比較貼身的衣服遞給對方,又趁著這段時間煮了些溫和的食物和熱茶。幸好對方洗澡的時間挺長,他甚至還搞了個冰糖雪梨。
「洗好了?肚子餓的話我做了吃的喔,還有這個,冰糖雪梨,好像對喉嚨挺好的。」聽見吹風機運作聲停止,Kurx 抬頭招呼著客人……喔等等,為什麼衣櫃裡最小件的衣服她穿起來還是這麼鬆?犯罪感也太重了吧!「呃、雖然現在問好像有點太遲,不過為什麼要來我家過夜?」
「不行嗎?……有色色的東西怕我看到?」犬貓瞇起眼,咧嘴露出像小惡魔般的笑容:「我不介意。」
「不是、我家沒那東西——呃,可能有一些些……不對,不是因為這樣才問的,只是覺得妳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困難或狀況?關心一下。」女神降臨到家,他簡直慌到不能再慌,腦袋感覺要打結了。
「看你表現再考慮要不要說。」她伸手輕點了一下 Kurx 的鼻頭後沒動食物就溜到對方床上窩著,拍拍床邊要人過來。
「妳如果不舒服就別多說話了……」Kurx 乖得像條狗的坐在床邊,幫人把枕頭拍鬆:「晚上我應該會睡懶骨頭那,妳要是有什麼……?!」話說一半,犬貓突然就把那件寬鬆的上衣脫了:「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等!我沒有這個意思……拜託妳把衣服穿好!」雖然一瞬間全部都看光了,總之還是趕快穿回去—— Kurx 用手拉著下擺不讓人再次脫掉,可惡她身材真好啊啊啊!
見到 Kurx 的反應犬貓皺起眉頭,似乎是覺得出乎預計之外:「沒興趣?」
「不是沒興趣……」確認對方不會再次把衣服脫了,他才收回手:「在我心裡妳是女神,不能隨隨便便碰的那種,自然也沒想過那檔事……我對妳是崇拜、是尊敬,要跪著舔妳的腳我都願意,因為妳是特別的。」
「……」犬貓沉默地打量著他,最後舉起腳在 Kurx 面前:「證明。」
見此,Kurx 沒有半點猶豫,跪在床邊伸手去扶住那雪白纖細的小腿,嘴湊近指尖就舔了上去,他甚至還幾近變態地繼續往指縫探索。
犬貓是女神,在古代裡臣子會親吻帝王的腳以示效忠,對 Kurx 來說大概就是他願意放下所有身段只為了犬貓而忠誠的意思吧。
「嗚嗯……好癢……知道了啦……」犬貓被這麼一舔突然開始掙扎,大概是很癢吧,她滿臉通紅地把給腳抽走:「不做就不做,睡覺。」
「好……喔?」看看時間也不過就七點,但女神說了算:「那吃的我冰起來,明天吃?都做了多少賞臉一下吧。」Kurx 從櫃子裏另外拿出兩件毯子,一件往犬貓身上蓋、一件是他等等睡沙發時要用的:「最近晚上比較涼,晚安。」
Kurx 看似冷靜地在餐桌收拾著,心中其實已經萬馬奔騰。白癡嗎——!他是白癡嗎!幹嘛這麼起勁的舔人家腳啊!絕對被當成變態了啊啊啊~怎麼辦….才跟人家見面第二次一定留下奇怪的印象了。
這夜就在輾轉未眠下結束了。
「有話想說……你晚上回來的時候我再說。」
還記得今天出門前犬貓這麼說著,而 Kurx 一從店裡回到家就看見對方坐在餐桌上邊玩著手機邊吃著昨天的雪梨:「歡回,吃飯、洗澡、還是我?」
「當然是選妳。」見對方還能開這種玩笑,舔腳趾大概沒給人留下陰影,吧,還好還好:「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是什麼?」
「有個名詞聽過嗎?叫痙攣性嗓音障礙……………那個表情看來是聽過呢。」 Kurx 不敢相信一個前幾天才聽到的名詞居然就這麼剛好出現在自己周邊的人身上——而且還是最不希望她出現這症狀的對象……他不能接受。他再也沒辦法聽到犬貓新唱的歌了嗎?
「醫生說的?」
「嗯。」
「喉嚨不舒服、聲音沙啞就是因為這個?」
「嗯。」
「動手術?」
「嗯……還在評估哪個療程比較適合。」
「……。」
「………。」
「大概……多久能康復?」
「不知道。」
「…………。」
「…………。」
「……我等妳。」在一陣沉默後 Kurx 這麼回應:「等妳能唱歌了之後,再一起——」
「一起什麼?就算我不唱歌你也能作曲子的吧?一起什麼?你這樣真的讓人壓力很大!我也不是什麼女神,只是一個普通人!」犬貓說著有些激動,她揉了揉略為紅腫的眼眶:「你之後找別人合作吧,我不唱了。」
「…………妳不是很喜歡唱歌的嗎?」他不敢相信對方居然就這麼說出不唱了三個字,難道病情是真的很嚴重嗎?已經嚴重到要放棄興趣和夢想的程度。
Kurx 思考片刻,說:「犬貓……妳的本名,可以告訴我嗎?我的本名是Kenzie Anderson。」
「怎麼突然……?希子,犬見希子(いぬみ ねこ)。」被這樣一問犬貓——不,希子顯得有些困惑,但似乎也比較沒有那麼激動了,她繼續拿湯匙掏著果肉:「這跟我們現在討論的話題有關嗎?」
「嗯,從現在開始妳是希子、我是 Kenzie ,我們是單純的朋友,我也只是單純的擔心妳的身體,好嗎?聽說這症狀連在說話的時候都不太舒服……」Kenzie 用指節敲了敲桌面,不再提起唱歌的事:「不想說話的話打字也沒問題的~反正我們本來就是網友嘛,用聊天室溝通很正常~」他有些強顏歡笑,但依舊打起精神和對方閒聊。他知道希子是很喜歡唱歌的,她一定也很痛苦,Kenzie 沒有能任性要求人一定要唱的本錢,既然已經決定了他只能扼腕接受。
『明天早上我就回去,打擾了。』希子幫忙洗完餐具後在聊天室打上這句,拍了 Kenzie 的肩膀一下後便把手機放到一旁溜進浴室。
「……什麼?」他平常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喜好,但希子的手機就這樣連螢幕都沒鎖上地丟在桌上、而 Kenzie 也就很不小心地看到了。
這巧合不禁讓人懷疑她是否故意為此。
「宗次……」Kenzie 瞇起眼,再三確認後唸出聊天窗上寫著的名稱:「……這是什麼惡劣玩笑。」他有些無力,腿一軟像童話故事裡的可憐女主角一樣坐在地上,無意識地用抹布擦著地板,腦袋不停地運轉著。
所以宗次和犬貓認識?……那犬貓不也早就知道合約的事情?還是她被宗次威脅了?醫生……宗次要介紹醫生給她的話……那天提到的朋友原來就是犬貓嗎!?
Ke……Kurx 有種被人做局的錯愕感。
所以昨天突然說要上床是怎樣,同情?補償?或是另一個局?畢竟他跟犬貓的關係怎麼說也不可能就這樣做了,本來就不是這個走向的網友。
冷靜下來想想,還好沒真的上了。
思考了幾十分鐘後聽見吹風機聲響起,Kurx 才站起身長歎一口氣,說到底他也不敢要犬貓跟自己攤牌。他忽然有點理解什麼叫無知的幸福,如果不久前他不看那螢幕的話,說不定還能和宗次侃侃而談自己的朋友也有了這個狀況該怎麼解決之類的話題,現在他只覺得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