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遊戲？龜先生？

大概只是回答問題就可以拿獎品的遊戲，像是街上的問卷調查一樣，回答也無妨。

——「喜歡自己的能力嗎？」

怎麼是這種問題。
「不喜歡。」超簡短的回答。
對面的少女只是笑笑，便給了我獎品。

「對著瓶子復誦著想見的那個人的名字，將會有不可思議的巧遇發生哦。」她笑嘻嘻地把星砂瓶給我，說了這麼一段話。

「……謝謝。」又不是三歲小孩了怎麼可能相信，在學校裡跟誰巧遇都不會不可思議吧？像是米山秋啊，如果遇到了也不稀奇。
隨便唸了個人的名字，當然秋並沒有出現。

但這個紀念品是滿好看的啦，低著頭看手上的小瓶邊朝外走。

沒注意前方狀況，走到門口直接迎面撞上人。
「……對不、」
「起……」

抬頭一看——蓮佛道。

喔，哇，真的是很不可思議的巧遇喔。
尷尬到爆。

校園裡充斥著活絡的氣氛，今天是難得的園遊會，大大小小的吆喝聲此起彼落，很是青春。

他一如既往的獨自在其中漫步著——

——直到在轉角撞上了那個他其實沒這麼想看見的人。

「抱歉、我沒看路...你沒事吧？」維持一貫的態度，禮貌的語氣和關心都不太有什麼改變。

酒醉後的事情記得一清二楚，現在面對他溫和的態度更覺得不自在了，比以往還要糾結。
先假裝忘記了吧。
「沒事……是我沒看路。」手中的這個瓶子……真的有毒吧。

「哎呀～是道同學嗎？
嘻嘻、是什麼樣的「緣分」把你帶來的呢？
要不要進來玩遊戲？」
注意到門口的聲響，辨認出了蓮佛道的聲音

「龜子！這邊是你開的攤子啊、」視線落到了有著悠遠嗓音的女孩身上。

「當然好呀、好期待呢。」笑笑的答應了邀約。

「一心呢？...已經玩過了？」注意到你手上的瓶子，這樣猜測。

「玩過了，回答問題而已。」好像還有其他可以多人一起玩的遊戲，但自己一個人就沒多關注。
正在思考著要不要趁機離開。

「呀～兩位是認識的嗎？」
「難得的機會在龜子的攤位相遇，
龜子覺得這樣很好呢、開心嗎？
相遇都是值得開心的好事情呢」嘻嘻笑著，
龜先生也原地游了一圈，
呀！好日子好日子。
「一起進來談談心吧，可以深層的認識彼此的「真心」唷！」
語氣不容拒絕，海龜靠近你們。

嘛、也罷...。知道拒絕也不是什麼好事，龜子看起來也很開心的樣子，便沒有婉拒這般邀請。

「...一心呢？我是沒什麼關係的。」
「...這可能是個不容錯過的好機會喔？」意義不明的話語，大概只有他跟對方之間能理解是什麼意思。

是沒錯……剛了解到這個攤位是什麼性質時，也曾動過把蓮佛道抓過來的想法。原本只是想想而已。

「說的對……那就來吧。」逕自走進房間。
兩人間的矛盾日益加深，是該好好談心了，以免想當朋友卻變仇人……唉、不對，仇人都當不起，蓮佛道根本不在乎。
我小心一點說話……應該就不會出事吧？

「那麼請在那邊坐下吧，相視著對方的雙眼，現在開始沒有人能說謊了唷、嘻嘻嘻」
「龜先生不會讓眼前的人說謊的，所以呀，想知道的事情、疑問許久的事情、誤會、亦或者不是誤會，都在這裡攤開來吧？」
⠀
⠀⠀究竟真心是否會使人受傷呢？
⠀
龜子說明完後靜了下來，像是在等待你們有無其他疑問。
海龜游在你們之間等你們坐下後就靜止了，如同見證著什麼儀式那般端莊。

唉...真心話啊.......那就——

「...對你父親的想法和感受、能夠告訴我嗎？」
他的嗓音就如初識時那樣平淡如水。

「為什麼你口中、對你很好的父親要往你臉上燙出疤呢？」

……怎麼是問這個問題。

「他已經很好了，為了扶養我很辛苦地工作，幫父親分攤煩惱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但是沒想到會這麼痛苦……」原本想避重就輕的回答，可是沒想到一張口就無法控制地吐出真話了。

……

只講了一段便惶恐地閉上嘴不再開口，後面的問題也沒回答。

「...不繼續嗎？」對此沒有做任何其他的評論。

「覺得痛苦、然後呢？」他總是笑的充滿歉意，「沒有其他的感受了？...應該有的吧？」

這裡只能說出真心話喔。

……真實的想法，其實自己也不曾面對過這個問題，我的真心話……是什麼？
咬牙盯著對方的笑容，先是問道：「你在笑什麼？」不是挑釁，只是純粹的疑惑。

接著才繼續開口，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會說些什麼。

「……我長得像我媽但又不夠像、我砸破一個盤子，太吵了、他很生氣。」斷斷續續講述臉上疤痕的由來。

「都是我的錯，我不該……」

「我不該存在的，我不該叫這個名字、不該奪走他們的快樂。」

「如果打我能讓他好一點那就打吧，我想讓他能過得快樂……」

「……我知道打人是不對的，」

「但一開始錯的是我，所以他沒錯，被打死也是我活該。」

已經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了，只是將臉埋在手掌裡一直說，不敢看對方的神情。

「...習慣而已。」他比了比自己上揚的嘴角。

輕蹙著眉，蓮佛道不是不能理解這一席話...但他無法認同方才聽見的、對方的想法。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啊。」這不是疑問句，只是淡然的陳述感嘆。

「為什麼不看著我呢？你害怕嗎？...你害怕把這些事說出口嗎？」

「——會覺得自己僥倖苟活到現在嗎？」

還是沒抬頭看他，仍是悶悶地講著話，聲音帶了些顫抖。

「……一開始是這樣覺得沒錯，但是後來有了師父、遇到秋，我不能讓他們難過。」父親消失之後，有一段期間都是抱著等他回來的想法苟活著。

「我很害怕，怕自己其實對他們也是錯誤、怕父親回來，怕現在的幸福都是錯覺。」講出那些事情，就會開始覺得自己現在的生活不對勁。

沉默了一會總算抬起頭。

「我覺得跟師父抄經、跟秋出去玩、來蓮英讀書都非常快樂，苟活也好僥倖也好，我……想活著。」

因為體會了那些喜怒哀樂才更沒辦法割捨，但過往的生活卻告訴他不應該這麼快樂，一直夾在其中被罪惡感鞭撻著，只好做著自以為渡人的行為贖罪。

「那你呢？有人不允許你生氣、不能哭，只能一直笑著？」不冷不淡地問著。
什麼時候才能離開這裡啊。看著一旁的海龜想。

「這樣啊、」他沒有做出任何評論，輕聲喃喃，「...想活著就好，不至於到像把自己推入深淵中。」

「當然沒有。」再次莞爾一笑，「...如果說真的有誰規範我的話那大概是我自己吧。」

「微笑是一種禮貌，他能讓別人感受到親近和善意，我自己傾向於這麼做而已。」
「我並沒有不會生氣也不會哭，畢竟我也不是機器人。只是我不太會在別人面前表現出來罷了。」

「收斂自己的情緒反應是一種選擇，我恰好選了這條路走，而你沒有。」

「想把自己推下去卻又捨不得而已。」踏進來後難得笑了笑，只是放下的手有些焦慮地摳著指縫。

「……收斂了然後呢？你有在乎的事情嗎？」

「說是有情緒，但最後不都是笑著說沒關係？這是違心之舉還是你根本無所謂？」

「你想要什麼，又為何而信仰？」

「……可以表達自己的情緒我覺得很好，是一種奢求，但你什麼都不表現，我不明白、搞不懂。」自己珍視的東西他卻視若無睹。

「為什麼要問我那些問題？很重要嗎？我都造成你的不快了幹嘛還問這麼多，不管我就好了啊。」
回答那些問題後，怎麼可能心平氣和坐在這裡跟他談心。

「真是夠了……放我回去……」無力地嘆了口氣。

「...沒有。」他沈默了會，吐出真言，但又繼續補充，「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呢、小時候曾經有過的，但長大之後就不怎麼在乎了...或許未來會有吧。」

他不知道。

「這樣的舉動我並不覺得有哪裡錯誤。」
「人和人相處之間一定會有摩擦，如果不解決就沒辦法維持這段關係...我只是那個剛好比較不在意那些摩擦的那個人罷了，既然對自己沒有影響拿這件事由我去做也沒關係。」
「如果這是你指的無所謂，那就當成是這樣吧。」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

「我大概也沒有什麼信仰吧，我現在的樣子不過就是過去的環境跟記憶——還有別人給的標籤所塑形的、真要說的話或許就是相信這些東西而已。」不然也不會有現在的『蓮佛道』這個人。

「你為什麼一定要明白跟搞懂呢？我們只是彼此人生中短暫的過客、我不覺得你需要去理解我的想法啊？」

「...或許是因為關心你吧？」

「因為我擔心你的想法和價值觀或許會讓你做出一些很愚昧或不可挽回的事情。」
「一心，你是個很好的人、像你這樣的孩子不應該被侷限在某些對世界也沒什麼幫助的地方，還不如好好看清某些真正你做得到也能夠讓世界變得更好的事情，然後去執行。」

「...大概這樣才是最接近你理想的做法吧。」

「那就走吧？如果不願意我也沒有勉強你繼續。」大概該問的也都問完了吧。

原本是真的想走了，但聽他說的話又忍不住冒出新的疑惑，如果就這麼走了大概一輩子都不會獲得解答了，出於好奇還是繼續問。

而且自己……大概也沒什麼好問的了吧，在意的不過那幾件事，都說破後也沒什麼好顧慮的了，只是單純心情差。

「所以你小時候是怎樣的人？」

怎麼變成……好像是隨我定義？但又想不出哪裡不對，沒有再對「無所謂」這件事提出疑惑。

「你過去是在什麼環境？如果沒有那些標籤……你覺得自己會是怎樣的？」

「我也是關心你而已，跟短不短暫沒關係，我只想知道你的生活方式真的幸福嗎？」頓了一會，「不過現在看來是我多管閒事了，自以為是的想法給你帶來很多困擾。」

「不管你真的好嗎？既然你不介意摩擦，那我可以不用顧慮這麼多嗎……」

「聽完你的真心話難免跑出一些不好的想法。」說白了就是任性的想法。

「你覺得我會做出什麼愚昧的事？」雖然知道自己偏執但不至於發生太大的錯誤……吧？

「我從不認為自己是好人，讓這麼多人痛苦怎麼會好。」

沉默了一下，「我是很想實現理想，但不知道……你所謂能讓世界變得更好的事是什麼，真的存在嗎？」

「反正等師父、等秋過好自己的人生……我大概也就是回去『苟活』著吧，盡可能做好那些無功用的事。」自己目前的辦法就是如此。

「都到這個地步了，說完再走吧。」無聊地撐著下巴。

「很普通的孩子而已。」聳了聳肩，似乎沒怎麼當成一回事。
「會玩會鬧、有時候有點任性，但大多時候還是乖乖聽話的小孩。」

「在寺廟跟家裡，不同的時期兩個地方都有待過，但在寺廟裡生活的比較久。」
「不曉得...可能比較有主見吧？我想像不到。」

他不是沒有想像過，只是每次都無疾而終。

「『幸福』...又要怎麼定義呢？如果有客觀標準的話我就能回答你了——你是怎麼認為的呢？」

「我不知道你指的顧慮和不好的想法是什麼，但我想只要是我能接受的我都不會在意。」
「...而我也知道我能承受的範圍在哪，倘若我沒有辦法接受我會主動告知...我不會讓自己變得遍體鱗傷。」

「...不曉得，傷害自己的事吧，不管是身體還是心靈上的。」

「...你讓誰痛苦了嗎？」
「你覺得、自己認為的事跟周遭的人認為的，那種更貼切於客觀現實呢？」

「小至一句讚美、一個動作，大至改變人的想法、乃至世俗。」
「你想像的讓世界變好的事是怎麼樣的？一定要讓所有人都沒有煩惱和痛苦嗎？」
「若是像減輕其他人的負擔、鼓勵和讚美這種事情，就不算了嗎？」

「看你現在的樣子，很難想像到小時候……」得到出乎意料的答案。
「幸福大概是……過得快樂、舒適吧？」

「顧慮就是會不會給人添麻煩、能不能請求幫忙之類的啦……」有很多事不想講得很明白，但在這個空間內避無可避。

「你想太多了……至少我不會自己對身體做出傷害，但別人造成的、或是心靈上的傷害我就不能保證了。」

講完差點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啊……我父母都很痛苦吧，不然幹嘛那樣對我。」

「有時候知道周遭人認為的才是現實，但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想法，這不是常有的事嗎？」

「周遭的人說你很好，但你自己不這麼認為。如果能這麼容易接受其他人的說法，就不會糾結了。」有時候真的不是不明白，只是沒辦法脫離情緒跟自我認知。

「對吧，痛苦就是不好啊……」

「我覺得算啊，但是……痛苦往往會長期折磨著人，但鼓勵及讚美只是短暫的，相較之下果然還是去除痛苦會更好吧？」

「現在你應該很瞭解了吧，我就是這麼難搞的人。」撇開頭自暴自棄地說，這些話從來都沒對秋說過卻跟他講了。

雖然是藍髮少女的能力，但仍是覺得很荒謬。他們不該是這種能夠交心的對象吧？

感覺自己被掏空得差不多了，反之對於蓮佛道，大概只有印證了他一直以來說的都是真心話而已，好虧。

「恩，我自己也蠻意外的喔。」
語氣是多麼的置身事外——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事情一樣。

「...那我想我過得挺『幸福』的、」嘴角仍是上揚，「你大可不用再在意這件事了。」


「這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這樣的話大家都不會這麼在意。」

「你明明...也才是個孩子、有時候任性一點，也不會怎麼樣的。」
「我們...還處在能被原諒和求助的階段......受過的傷害也是、如果能在這時候被撫平，那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吧？」
但選擇總歸是個人的決定，倘若影響不了，他也無可奈何。

「...聽起來你已經願意正視你過往經歷過的真實體會了。」

「恩、這麼說也是。」
「但一直停滯在個人觀點也不會有任何突破吧？一點一點地去重新審視、也比這樣閉門造車還好上一些——我是這麼認為的。」

「但去除痛苦這件事比短暫的讚美鼓勵聽起來要不可行的太多太多了，你難道不這麼認為嗎？」
「你從以前到現在，真的有『真正』的幫別人去除痛苦嗎？」

「痛苦是除不盡的，在一個人沒有徹底放下塵世之前。」

「...真的呢，我都不想跟你講這些了。」毫無否認，語氣很是誠懇。

「...我們也佔著這裡不少時間了，如果沒什麼要問的了就早點離開吧？」

「好，我知道了……」既然他都覺得幸福了，自己也沒理由再在意。

「是嗎？可是……嗯、我不想被打或是被討厭。」不太明白地搔搔臉頰。
「我大概錯過了能夠求助而且想求助的時候吧，現在已經習慣了……我也不清楚現在的我到底需不需要別人的幫忙，去撫平那些過去。」想充滿熱忱地過生活，卻又想麻木地逃避一切，是真的對未來的方向迷茫著。

「啊……」在這裡總是會不小心說出不該說的話。
「你好煩……」對他刻意點出這句話相當不悅，不知不覺中說出對自己的過往，心裡真正的評判跟想法了，之後還能繼續逃避下去嗎？唉……

「……我有聽你的說法啊，但是哪有這麼好改變的。」手撐在下巴小聲嘟囔著。

「……沒有。」說實話，一個都沒有。他曾幫助的那些人，多半是做了些生活中的小奸小惡，擔下那些錯誤只會讓人樂得輕鬆，但仍是繼續犯錯甚至變本加厲。
不斷的、反覆的，滋生出惡念。

認同他的想法，說不出什麼只好沉默。

「好巧，我也不想講了……也沒什麼好說的了。」率先往門口處走。

「謝謝龜子同學……再見。」似乎是這樣稱呼。
雖然不喜歡以這樣的方式被剖析了解，但畢竟這只是個園遊會，也只是個女孩子開設的攤位，還是回頭跟她道了謝。
而且也不算是全無收穫。

「道、呃，再見……」心情不好仍勉強地跟對方道別，有些糾結地思考著剛才的對話內容。

這下也沒心情繼續逛園遊會了。

「一般人是不會因為你任性就打你的，討厭這件事也要看情況。」

「...那我想你是需要去好好面對這些過往的『傷痛』。」

「恩、再見。」也不打算再多說些什麼了，只是留在座椅上，揮著手目送對方離開。



「是說、...龜子，我也能拿那些嗎？」收拾了一下心情，指著一旁漂亮的紀念品。

龜子注意到了一人的離去，隨即將耳機取下來，一樣是那張笑笑的臉。
「呀啦~已經離去了嗎？不知道真心有沒有拉近你們？但是更認識彼此總是好事情、嘻嘻」是好事情？只有你們兩人才會知曉。
「這個星砂瓶送給你吧，這是牽引緣分的龍宮住民，對他許下思念的名，可以喚出不可思議的相遇哦，想必所有的巧合都有理由，你會喜歡他的！」輕巧的拿了一瓶星砂送你，溫柔的放在你的手上，慎重的模樣。

「我想或多或少有一些吧。」大概...。

「啊啦、真的嗎？」這麼漂亮的東西，把玻璃瓶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能拿到這麼漂亮的東西，真的太榮幸了。」
裏頭像是裝著一個世界般的標緻，他謹慎地收回懷裡。

「...那個啊、」
「這次真的很謝謝龜子呢，幫了好大的忙。」至少又更清楚對方的狀況了。
神色和話語並不客套，儘管沒有海龜的注視，但這是他願意讓她知曉的真心。

「...那麼我也先走了，祝你生意興隆唷。」很快地收拾了表情，離開前不忘留下祝福的言詞，一腳離開了這個特別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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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可以拉線…

你們…好難喔……（好難）

好學術交流.....你們.....好厲害(厲害)

真的好難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