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老師沒多久後就宣佈可以開始繪圖了，侑祈看了下小灰的位子，起身增了過去。
　　「⋯⋯小灰？」他看了一下，發現小灰跳到了不認識的人旁邊，侑祈有點嚇到，畢竟他這隻小兔子有多討厭陌生人他可是知道的。「不好意思我們家小灰打擾你──」了。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對方的精神嚮導，眼睛不自覺的放在了上面。

早八的課堂總是使人昏昏欲睡，不巧昨天法西又陪趕稿中的穗一起熬夜，前面老師在說甚麼他完全沒有聽進去。

「——嗯？甚麼甚麼？」
他是被一聲招呼喊醒的，但接著吸走他注意力的是腳邊毛茸茸的觸感。

是他還沒睡醒嗎？為甚麼教室裡會有兔子？

隨即又想起這應該是誰家的精神嚮導，他才剛覺醒沒多久，尚在適應新的生活當中。

：「那個…」
他正想向剛才跟他搭話的同學打招呼，就看到自己的精神嚮導已經在人家的腳邊徘徊了。

「……」

　　他先是看向對方的反應，雖然應該是不會打起來，不過畢竟是食物鏈，他還是忍不住擔心了一下。不過看著對方的反應，似乎是還不太會控制自己的精神嚮導的樣子。
　　侑祈蹲了下來將小灰抱起來以後，轉過頭問著對方，「我可以摸摸他嗎？」
　　「噢，對了，牠是我的夥伴，叫小灰。」說著的同時，他將小灰抱起來平視著眼前的男子。畢竟想摸別人家的精神嚮導，得有禮貌些才是。

小灰很乖的被抱著且看著對方。

　　「牠還蠻難得靠近陌生人的⋯⋯」想起之前被不認識的嚮導摸到的時候，牠還跟他生氣了兩天呢。

「噢！應該可以吧？」法西看了一眼自家耳廓狐的樣子，感覺牠很想跳到對方腿上——他們無法對話，但冥冥中他就是有這種直覺，「他叫『維維』，感覺他對你蠻有興趣的。」

：「嗨小灰～」
他輕巧地從對方手中接過了小兔子，「是嗎？我其實還不太懂精神動物跟一般的動物有甚麼差別，不過聽你這麼說我還蠻榮幸的」

這時他聞到了有些刺鼻的顏料味，忍不住揉了一下鼻子，似乎旁邊的同學已經開始作畫了。

：「（壓低了聲音）抱歉那個，現在要幹甚麼來著？我忘記看這禮拜的課綱…」

　　侑祈在青年的旁邊坐了下來，對著耳廓狐說：「你要上來嗎？」還拍了拍自己的腿示意牠坐上來。

　　「我也才剛覺醒沒多久，小灰太有自己的想法了，很常亂跑出來⋯⋯除了真的要上戰場以外，和一般動物沒什麼差別吧？大概。」他想，他家的小灰，還會在夏天咬著他的衣服示意他開電風扇或冷氣，差點沒把他自己冷死。

　　「⋯⋯」聽見對方這麼問，侑祈先沈默了一會，才想起剛才發呆的時候，好像有稍微聽到一些什麼要畫圖的事情。

　　他看了看四周，才對眼前的人說：「應該是要畫精神嚮導們的圖，然後再讓牠們看看喜不喜歡。」

oO(戰場…？感覺是個挺文靜的人，沒想到已經有相當的覺悟了嗎…)

有一種說法是精神嚮導在某種程度上會反映主人的特質——大概是精神嚮導同為小兔子的緣故，法西忍不住將這位同學與自己的搭檔聯想在一塊。

oO(說起來穗該不會也這麼打算吧我也沒問過他為甚麼來讀這間學校…)

他是個不會讓煩惱困擾自己太久的行動派，二話不說便掏出手機迅速發了條訊息。

❴你為甚麼讀這間學校ㄚ❵

聽了對方的話才注意到自己身邊確實有剛發下來的畫具，而他被分配到的畫具是一組

水彩，他記得小學的時候好像有在美勞課上玩過。

要畫一幅畫給精神嚮導？法西撇頭看了一眼，小狐狸已經在隔壁同學的腿上捲成一團毛球睡著了。

：「精神嚮導也會做夢嗎？」他也用指腹輕撓了幾下小灰毛茸茸的頭。

　　小狐狸跳上侑祈的腿上沒多久就瞇起眼睛開始睡覺了。

　　侑祈莞爾一笑，輕輕的摸著腿上的小狐狸。小狐狸暖烘烘的，他倒是蠻開心的，畢竟機會難得。

　　聽見對方的疑問抬起頭看著他，小灰正開心的瞇著眼睛用母雞蹲的方式蹲在青年腿上。

　　⋯⋯小灰你不喜歡被陌生人碰的定義到底是什麼？

　　「不知道欸，我也挺好奇他們會不會做夢的。」他想了一下說，「剛覺醒的時候比現在還不能控制小灰，牠常常晚上在我旁邊休息，早上我都是被在睡覺的小灰踢醒的。」想到了那時候的畫面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

　　「維維不會突然睡一睡亂動之類的嗎？」

　　他問著，同時看了一眼自己手邊的畫具，是。

　　⋯⋯雖然沒有用過油畫，但課本上看到的都是顏料很多的樣子。
　　不知道能不能順利畫出來⋯⋯他實在不想讓成績太難看。
　　只能祈禱小灰很愛他了。

❴你為甚麼讀這間學校ㄚ❵
❴?? 好突然❵
❴我好奇嘛 不給問嗎❵


oO(不知道要畫甚麼…)

「是喔…他好像不會跟我睡覺欸？也不會在早上的時候叫醒我，他蠻常消失又突然出現的…」跟鬼一樣。

產生了這個念頭的同時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嚮導不滿地睨了自己一眼，只是當他看過去的時候狐狸又睡回去了。

瞪屁ㄚ，我又沒有說錯

教室裡的顏料味實在過於刺鼻，法西忍不住打了噴嚏，隨即從包裡拿出了口罩。因為容易勾到耳環加上戴久了耳朵會很疼，他其實不是很喜歡戴口罩。

oO(唔唔好痛苦…這堂課一點都不好玩…)

他真的好討厭覺醒之後的身體，從前愛吃的東西幾乎都不能吃了、衣服要全部重買、必須長時間戴著口罩、也不能在人聲嘈雜的地方久待、還得定時閉目養神……被全面放大的感官對他的生活不僅一點幫助也沒有，反倒還造成了不少困擾。

：「你想好要畫甚麼了嗎？」沒有想法的時候收集一下別人的意見比較有用。


❴也沒什麼 不就因為免學費嗎?❵
❴我聽好多人也是這樣講❵
❴你們都不會懷疑嗎?❵
❴懷疑甚麼?❵

　　「早上突然被牠踢醒一開始其實蠻錯愕的，我有點晚睡，沒有想過兔子的睡姿可以那麼的⋯⋯不安份。」想起了第一次被踢醒的時候他嚇了好大一跳，看了鬧鐘才發現不過早上七點而已，平日就算了，那天是假日，他還四點多才睡的。

　　看見法西打了個噴嚏以後，侑祈看了看四周，接著對他說：「窗邊還有空位，我們要不要移到那邊去？」畢竟家裡也有哨兵，看對方的樣子大概也能猜到是味道讓他不舒服了。

　　「嗯⋯⋯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可能就畫小灰吧。你呢？」

❴懷疑甚麼?❵
❴比如說會被強制徵召甚麼的❵
❴如果打仗的話❵
❴ ❵
❴ ❵
❴我講認真的!!!❵


：「？好哇。」跟著對方移動到窗邊的座位，從這邊正好能看見學校操場，零零星星有些學生在打球。

精神真好……法西又打了個呵欠。

小狐狸在被搬運的過程中仍在侑祈的懷中呼呼大睡，絲毫不為所動。

：「嗯…我來畫狐狸鬼好了。」於是他先在紙上畫了一隻長了尖耳朵的幽靈。

　　小灰真的是乖得不像自己的兔子，雖然平時也很乖，但鮮少看見牠對其他哨兵這麼友好。這隻兔子⋯⋯是顏兔？

　　侑祈無奈地看著自家精神嚮導。

　　聽見對方說要畫狐狸鬼，侑祈忍不住又笑了起來，他輕輕的捏了捏維維的前爪，輕聲的對牠說：「你的夥伴說要畫你的同伴給你唷。」

　　說完後才想起根本沒有和對方自我介紹過，又轉過頭對他說：「雖然有點慢了，但你好，我是二誠的梁侑祈，叫我侑祈就可以了。」

　　完全還沒有動他的那張畫。沈迷在輕搓維維的前腳中。

維維甩了一下尾巴，法西感覺小狐狸比起他的畫，對於被摸摸還比較感興趣。小狐狸翻了個身仰躺在侑祈腿上，似乎是希望對方揉肚肚。

臭不要臉的狐狸，他差點沒把畫筆給折斷。

「原來是學長…我是一年和班的法西，名字太長了所以喊法西就好。」


❴我講認真的!!!❵
❴不會啦 家裡應該不會讓我去吧❵
❴我也只是想省錢而已，也還沒決定畢業要幹嘛❵
❴總之不要想太多，好嗎?❵
❴ ❵
❴ ❵

　　「原來是學弟，法西你好。」他莞爾一笑對著你說，「維維這是可以讓我摸他肚子的意思嗎？」

　　看著小狐狸翻過去露出了肚子，侑祈開心的輕撫上小狐狸的肚子。「你這麼會撒嬌的嗎？」

　　而在法西身上的小灰似乎感覺到了對方摸摸他的手停了下來，也動了起來用頭輕輕的鑽了下，舔了舔他的手以後，又用頭去頂了他的手指，希望他繼續摸。

　　「法西是從哪裡來的呢？」看著對方的外表，侑祈頂多只能猜出他是外國人罷了。

：「嗯？乖喔，我得專心上課才行」法西又在小灰的頭頂輕撓了幾下，說得好像直到剛才為止還在傳訊息的人不是他一樣。

「從俄羅斯來的！老家在莫斯科…俗稱的『都市小孩』吧？」法西試著把小灰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偶爾穗在趕稿的時候會看見他這麼做，於是他便想有樣學樣。

……感覺還是太危險了。法西想了一下，最終將身上的運動外套脫下來反穿，然後將小兔子放進了帽兜裡掛在胸前。

「這樣你也看得到我在畫甚麼了。」而且他行動起來也方便多了。

：「我高中是在台灣讀的，所以才懂一點中文。」

小灰被放進帽兜後很安分的待著沒有亂動。

　　聽見法西莫斯科來的，侑祈忍不住去想像了一下莫斯科的氣候。「感覺好冷⋯⋯」他小聲的說。

　　他看向法西，發現小灰被放到了他的帽兜裡，對方還把外套反穿，忍不住笑了起來，畫面太過可愛。

　　「你中文說得很好呢。」他笑著說，右手拿起了比較細的毛筆在畫紙上畫了一隻小兔子和小狐狸的輪廓。



　　「怎麼會想來這裡唸書呢？因為是軍警學校嗎？」像是在和朋友聊天一樣，侑祈一邊畫圖一邊和對方聊著。

　　雖然也可能和自己一樣，因為不用學費所以才過來。

：「畢竟是雪國嘛倒是台灣很熱呢，冷氣也好貴呀…」他們高中的宿舍想開冷氣就得買冷氣卡，一張一百塊很快就吹完了，窮學生也沒什麼錢，夏天真的過得很艱難。「不過海灘很棒呢！跟冰湖比起來好玩多了。」

oO(嗯…再畫個兔子鬼好了)


「不，我是查到男朋友也唸這裡才來的…啊。」回得太順口，一不小心就這麼跟剛認識的同學出櫃了，畢竟法西也沒想過要隱瞞這種事情。

：「ㄜ…就…對，我是為了男朋友來唸的。」他不覺得有甚麼好遮掩的，也不覺得需要為此感到抱歉，就算噁心到別人也不是他的問題，對於人際關係他是「去者不留」的類型。

　　冰湖⋯⋯天哪莫斯科太可怕了吧

　　明明就是有點悶的天氣，侑祈總覺得自己的溫度好像突然下降了幾度。他放下筆重新動了動自己的手，雖然有些悶熱，但他的手還是冰的可以。

　　還沒從莫斯科的冷跳脫，就聽見法西不小心的就在他的面前爆出自己的性向了。

　　「哈哈，追著戀人來的嗎？這樣很不錯啊。」他看著法西的反應，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微微彎下身子，讓畫布擋住自己，「我是因為免學費所以才來的。有點害羞，所以幫我保密一下。」側著身看著法西說話。

：「好的？不過我想很多人都是一樣的想法啦，你已經是我遇到的人裡第五個這麼說的了…」哨嚮專門學校的學費本來就比較高昂，雖說這年代學費也能貸款，為了以後少一點負擔的話在這種深山裡待上四年也是可以忍受的。

oO(不對…還得想辦法提早完成學業才行，我不想一個人留下來唸最後一年)

「很不錯嗎…？要是對方也這麼覺得就好了…」他回到台灣的時候穗的反應，比起驚喜更多的是似乎是驚嚇；一個人想事情的時間也變多了，但就算關心他也不會得到正面的回應…

「…說實話我這樣是不是讓人壓力很大啊」追著對方到天涯海角甚麼的，說法有點誇張但他還是有自信辦得到的。

　　侑祈一邊在畫布上試著畫些什麼，一邊聽著法西說話。

　　「嗯⋯⋯看人吧？你們彼此還有給出屬於自己的空間的話，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侑祈想了想，他好像對於這種事情也不太了解。父母不在身邊，甚至連說能夠幫忙照顧他們到畢業的人都只是貪圖著自家父母的錢而已。

　　除了弟弟之外他到沒什麼在意的人了，假設今天真的有那麼一個人為了自己而追來的話不曉得自己會是什麼樣的感受。

　　「不過你戀人沒說什麼的話應該是沒事吧？」侑祈最後也想不出個什麼所以然來，他一點戀愛經驗都沒有，參考價值根本為零。

　　侑祈覺得自己正在畫的東西和腦袋想像的樣子有分像。

：「诶——你們說了一模一樣的話欸…」需要各自的空間……難怪對方之前拒絕跟他去申請搭檔宿舍

：「有沒有事就不好說了，那個人是不會輕易把心裡話說出來的類型…」所以他才去看對方寫的小說，只為了能夠更瞭解他的「世界」。

要是穗其實並不希望他回來呢？跟自己在一起其實很困擾呢？他甚麼都不說，會不會哪天一聲不吭就走了？

帽兜裡的小灰似乎感知到法西的喪氣，抬頭蹭了蹭他的下頷。

：「好癢…」

「說起來你們也都是小兔子呢… 」法西一副「真是拿你沒辦法」的樣子嘆了口氣，把小灰重新包裹在掌心裡輕輕地順他的毛。

「我記得小時候很常去街角的寵物店玩，」他補充道並訕笑了一聲：「因為那間的店員都是帥哥 」

他記得那天，以往都只能假裝搖著不存在的尾巴、隔著玻璃牆跟店裡的小狗們「認親」、實際上在偷窺帥哥店員的他終於讓裡面的人卸下防備放他進去之後……放到掌心裡的不是他們的手機號碼，而是一個生命。

一隻小兔子。

「他們跟我說，對待這麼小的動物要輕柔、不要壓迫牠們，牠們很容易受到驚嚇、也需要足夠的生活空間，既敏感又需要安全感——」

原來是這樣啊。

不是對方甚麼都不說，而是我，沒有辦法讓他說出口。

：「原來是這樣啊，小灰… 」

　　侑祈的手漸漸的停了下來，專注地在聽法西說。

　　「雖然我沒什麼經驗可以跟你分享，但我想個人空間蠻重要的，稍微有點距離的話，在下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不是會特別開心珍惜嗎？」他想了想，「就像所謂的小別勝新婚那樣？」說外的同時還不自覺地笑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自己也能說出這種話吧。

　　「他不說你也可以說呀？」侑祈說，「告訴他，『你不說的話我會在意，我想了解你』之類的話呢？」他笑了笑，「不過也有可能他真的什麼也沒想所以就什麼都沒說了。」

　　小灰的感受讓侑祈也稍微感覺到了對方的喪氣，他看著法西將小灰又重新捧在手中順著牠的毛，垂眸盯著小灰開始說起了起來。

　　侑祈低頭看了一眼在腿上的小狐狸，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張開了眼睛看著自己的夥伴。

　　而在法西掌中的小灰則是突然動了起來，在對方試圖抓穩牠之前，藉著法西胸前的衣服跳上了他的左肩，輕輕的舔著他的臉頰。

　　「有時候也可能只是他還沒準備好，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而已。」侑祈放下手中的畫筆，看著法西說：「真的很在意些什麼的時候，或許抓著對方撒嬌問看看？有時候不是不願開口，可能只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不一定。」

　　「怎麼樣都好過自己亂想唷。」侑祈伸出了手，輕輕的拍了下法西的頭頂，「這應該是談戀愛的大忌吧？」想起了之前也看過不少這種因為亂想而分手的朋友，侑祈到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