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音開始作動。
少女的遺體被鋼環緊緊地固定著、連同輸送帶嘎嘎作響的吵雜音聲,待腳根無事運入銀色的矩形巨盒,閘門才緩慢地降下。
直面著最佳觀眾席,金屬箱後碩大的螢幕,無比貼心地顯示著已經閉合上的箱內狀態。
儘管紅色的液晶面板排列出了重要訊息,人們仍然無法得知那名少女、抑或是少年?那兩人最後的終局--那足夠惹人厭煩的處刑會是以什麼樣的方式進行。
接下來傳進耳裡的,固然不會是死人的叫喊聲,也不會是台下人們為他們感到憐憫與悲痛而吐出口的哀鳴,只有馬達啟動、機械零件相互摩擦而造成的巨大噪音。
如果熟悉的話,人們便能夠輕易地了解--
那是用以切割肉塊、木塊,甚至岩石,極為刺耳的大型鋸齒刀片運轉的聲音。
唐突的冷澀機械音一瞬間就開啟了人們生理上的三種感官,順應著進入腦裡的雜音,終於清楚理解了根本不想去理會的螢幕訊息。
『處理中』
「咚。」
字幕落下的同時,煩雜的馬達聲終於停止,緊接著的卻是完全不同、異常祥和的木魚聲,清脆地穿過眾人的腦海,安靜清雅的徘徊在腦海之中。
『處理完畢』
下一份告知的時間點比起令人不悅,更是讓人感覺哪裡不對勁。
這就結束了嗎?不可能。
這樣的答案很快就反應進了思緒,明明什麼都還沒看見,卻先感受到了一股惡寒。
因為這樣便代表了,處刑現在才要開始,而接下來的景象也證實了這樣的想法完全正確。
大型的金屬方盒終於再次打開了門閘,繼續運行的輸送帶上滿溢著鮮血,接下來的畫面除了讓人作噁之外實在讓人很難還有別的反應。
躺平的遺體由頭至腳進入了裝置之中,最先出來的當然是那一頭棕綠色的短髮,卻已經沒有了原先乾淨整潔的的模樣。
儘管原先早就倒臥於血攤之中,經過惡意的清理先是讓同學們見過了他們以往為人送行時,也為他人整理過的、潔雅莊嚴的躺姿,不僅是停止遺體的出血,更不知道是由誰為他們在臉部抹上能夠讓死者更接近生前模樣的妝容。
不用幾分鐘的時間,由誰做了這麼多,最後又再次將一切放肆地淌流於深紅的血泊。
面著觀眾席玻璃窗隨著運輸帶出現的是少女血淋淋的半身,少去了左半邊的器官、身軀、臉,加上了剛才的聲響,馬上就能理解遺體沾著血絲的慘狀究竟是受到了什麼遭遇。
沒有多久那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左半身終於也從裝置中送出,身下紊亂的棉布也早已近乎染紅。
這次讓人更加清楚地能夠看見被暴亂地分割成兩塊的左半身,頭髮、閉著的眼睛、脖子連著手、腿、腳的軀體、還在不斷流出血液的內臟與血管、肌肉與脂肪。
儘管原先穿著熟悉的套裝,全都還是只能稱作赤裸裸地、被公開著放置在眾人眼前。僅剩半邊支撐點的軀體卻不合理地保持著平衡,跪坐在躺平著右半邊的遺體旁,用著空去另一半的單手擺出了似乎是合掌的手勢。
仔細一看能夠發現,遺體似乎被綁著透明的絲線,牢牢地連接著肩膀、單臂以及因為在十指緊扣時胡亂切割而殘留下來的破碎手指,伴著血絲的粉黃色器官也緩慢地因為敞開的洞口流了出來。
合掌的手勢。
十指緊扣的遺體。
簡直就像是--
正在為自己進行葬禮。
『現在開始為您......』
誰的話語被放大著顯示在慘狀後方的螢幕上。
跪坐著的半身卻放下試圖合掌的手,握起置於身旁的物品。
-那是只有他們三人見過的、具有危險性的武器,串流著電流,直接抵上了僅剩半邊的頸脖,接觸著電擊棒的屍體表面逐漸燒得焦黑,卻還是停置在已經焦黑的地方,電擊著早已失去呼吸的遺體,持著電擊棒的左手才漸漸舉起、將物品放回身旁邊的平面上,卻又緊接著拿起下一個物件。
『......願您安息。』
螢幕上正顯示著彷彿替無法開口的他所負責說出口的話語。
視線從螢幕的字移下至遺體時,站不穩的半身已經換上了另一把凶器-M1911似乎也被綁了線,在剩下一半的手邊飄晃著。
而僅剩下中節指骨的手別提啟動槍枝,就連物體也無法好好握住,卻仍盡責似地貼合在槍身上,槍口指向另一半軀體的胸前,實際上目標物也早已被鋸齒的刀具分割的凌亂,宛如重現了兩人對無辜少女的所作所為。
「碰!」
不合常理的巨大聲響衝進耳膜,不是真正被握住的道具因啟動時的力道,不配合地飛了出去,左半身徒留在原地,死屍的腦袋歪向一旁,就像是撇眼看著空無一物的掌,才像是傳導不良地、慢了半拍意識到什麼,接著才因為"遲來的後座力"往後方狠狠扯去,重摔在地板。
......。
......。
......。
一陣沉默後,就像是提醒這場殘酷的鬧劇還沒完結一般,殘破不堪的半身又一次緩緩地被拉起,連著懸掛在身體外頭的臟器,他狼狽地步回了另一半身的身旁,緩緩臥回了那個曾經屬於他的地方,但切開的屍體理所當然無法再次密合。
「喀、嘰--」
冰冷的機器聲帶再次響起,染紅的地面緩緩地上昇、傾斜,將瘡痍的屍塊與鮮血倒進了另一邊純黑色的棺材中,而裝著紅與黑的木箱子沒有被闔上,繼續向前推送。
沿著傳送方向看去,數十隻烏鴉正朝著一張一合的巨大開口投進燃煤,從鐵門後面,熊熊燃燒的赤色火焰宛如煉獄伸出的手,爭先恐後攀上沒有闔上的棺木,纏繞在不得安寧的面容,彷彿迫不及待地將她與他拉入地獄。
「啪嘰、啪、霹啪。」
鮮血浸染的木頭在灼熱的密閉空間裡燒出聲響,即使沒有辦法看到內部的情形,絲毫沒有掩飾的聲音依然能讓人聯想到棺木在其中變形斷裂的景象,裡頭的屍塊毫無疑問只剩下燃燒殆盡的一條末路--
「喀。」
此時,鐵製閘門無預警地開啟,還帶著火苗的棺木破碎地與殘破的遺體一同被運送出來,他們再一次被展示在眾人眼前,屍體的外層皮膚已經被完全燒毀,臉部已經無法看出他們原本的身分,在勉強還能稱作人形的情況下,扭曲變形的軀體、肉與骨、一切的一切看上去只是更加殘酷與噁心。
『言青節▓█』
電子螢幕上提示字幕沒有熄滅,閃爍著無法閱讀的字樣,屍體肉塊與所剩無幾的棺木繼續運送,迎接他們的盡頭是空無一物的斷軌,儘管如此輸送帶仍然不斷運送下去。
漆黑一片,無法得知深處是什麼,凌亂的棺木最後會掉落何處?
腦袋還在試圖得出疑問的剎那,深黑色棺柩已經來到了傳動帶的末端,伴隨著又唐突開始、同樣震耳欲聾的運轉聲,失去重心的棺木緩慢地歪斜,最後以九十度滑落了原本安置的地方,破碎的屍塊與帶火的木片一同掉落,最終墜入了吵雜的深淵。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屍體的狀態已經非常脆弱,殘破的棺木與骨肉清脆的聲響並沒有持續太久,但即使所有的東西早已化為粉末,機器仍不停歇地、愉悅似地,持續轉動著。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諱ッ繧偵?縺阪→繧翫∪縺励◆縲ゅ♀髯ー縺輔∪縺ァ縲√◆縺?∈繧灘ョ(峨i縺九↑譛?蠕後〒諱ッ繧偵?縺阪→繧 翫∪ 縺励◆縲ゅ♀髯ー縺輔∪縺ァ縲√◆縺?∈繧灘ョ(峨i縺九↑譛?蠕後〒縺斐*縺?∪縺励◆縲縺輔∪縺*ァ縲√◆縺?∈繧灘ョ(峨i縺九↑譛?蠕後〒縺斐*縺?∪縺励◆*縲 』
冰冷的螢幕在閃爍亂碼後,終於顯示出了字樣-
『感謝各位繁忙之中抽空參加,
托各位的福,她最後走得十分安詳。』
跑馬燈上不規律地閃出了整齊的文字,與事實相反的致謝語格外諷刺,停留幾秒後,"葬禮"的空間啪一聲漆黑一片,再也沒有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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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的真好,活該。」背對一切連一眼都不屑去看。
「……。」看到一半就癱軟地跌坐在地上爬到後面靠牆閉上眼掩起耳朵不敢看了,即使已經經歷過這麼多次處刑,但如這次殘忍又褻瀆的處刑讓宮瑠実不忍再看下去,只能拚命在心中祈禱希望宇莉能安息
「--。」光是看到一半,到最後都想說要好好看完他最後的身影,但這處刑根本已經連讓人安息的餘地都沒了吧?
連說話都無法,只能握緊著拳頭忍住自己的怒吼,或是想要去攻擊黑白烏鴉的舉動,必須要冷靜下來--一定要冷靜下來才可以。
「…………」
沒有想過連死者也要被處刑這件事,該說是出乎意料,還是麻木的情感在長久的飛船旅程當中,被觀景台的景色給帶回了一些,彌生難得的緊皺深鎖著眉頭,遲遲沒能釋懷。
『不過這裡沒有提及,死者自殺的情況下會怎樣處理。』
沒想到一切都未發生、單純地提出的疑問在此時得到解答。看著眼前殘酷的處刑,瞬間拓海產生了少女是因為過往的自己造成對方的死的錯覺。
儘管屍體只是肉塊,拓海也並不相信什麼靈魂學說,但看著死者的遺體被這樣處理,怎樣都會感到不適。
人死後將會前往哪裡,死者能否安息,這一切生者都無法得到解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