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腦裡一遍又一遍順著準備好的道歉詞等著對方出現，沒想過要是他晚上有事，下課後並沒有直接回宿舍怎麼辦，總之就是一直傻傻地在門口附近待著。

大約要等到夜幕低垂時人還沒出現才會察覺問題所在。

「很抱歉上次突然講那些話冒犯你……很抱歉我不該對你的信仰說三道四……很抱歉、呃……還有什麼……」一手搭在自己眼前絕望地喃喃著。

很混亂，也不知道自己講的對不對，希望一切都能順利……

橙橘色的夕陽西沉，蓮佛道往宿舍的方向走去，畢竟上了一天的課程也是頗為勞累，適當的休息是很重要的。
——而在門邊出現的是熟稔的身影，是那個近來讓自己憂心忡忡的同學。

「...。」表情似乎有一瞬停止了笑容。

「...一心，好久不見。」隨即便回復了原先的狀態，像是無事般的打了招呼，「站在這裡是要等誰嗎？」

還沉浸在思緒中，傳進耳裡的是熟悉的聲調，頓時讓我瞪大眼僵直了身體。
終於等到對方，真的面對時腦筋卻是一片空白，剛剛打好的腹稿全都不知所蹤。
「啊！道……好、好久不見！」有些結巴又拘謹，「我、我是在等你……」
深吸一口氣才繼續說：「我想向你道歉！」沒頭沒尾就蹦出這句。

「道歉嗎？」
果然...還在想...上次那件事啊...。

「...先冷靜點，不要那麼緊張，我又不會吃人，對吧？」看見對方因緊繃的異狀，他試著先安撫一心。

「好……」覺得稍微冷靜了 點。
「呃……就是，我覺得上次對你講了不禮貌的話，而且明明是我誤會了……還擅自將自己的想法強加在你身上。」先講清楚自己為什麼會來道歉。

「非常對不起。」很鎮重地向他彎腰致歉。

「哇啊、請不要這樣...！」有些慌張地制止你敬禮的行為。

「那個啊、我覺得上次的事...首先，我沒有生氣喔，當然也沒有覺得你做了什麼失禮的事情。」首些必須先澄清一下。
「再來，『把想法強加在我身上』這點，我也不會這樣覺得唷...在討論的時候有思想的交流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對吧？」

「反而是我覺得我才是那個失禮的人呢...」
「畢竟，這些事情對一心來說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吧？我當時不應該隨便提出疑問的，真的很抱歉...。」

他反而向我道歉？為什麼？明明只要接受就好了……
「思想交流嗎……大概是吧？」好像有點被說服了，但這件事起初就是我提起的，如果我沒問也不會造成後來的尷尬。

「欸！不對啊，我沒有怎樣……」從來沒覺得對方失禮，突然變成他道歉一驚。
「不是……雖然很重要但是、呃，跟我說你的疑惑，這也沒什麼錯啊？」不常面對這種情況，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但是這如果讓你不快那就不是件好事了。」話中透露著肯定。
「我...希望的談話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而不是造成彼此尷尬的行為。」這次的情況明顯就導向了他最不期待的結果。

「...總之，我認為這次是我的問題，希望你能原諒我。」搔了搔臉頰，試圖做出總結。

消化他的意思。
「你提出的疑惑很有道理，可那不過是無解的問題，我不會因此不快……」先確定「神存在的想法」或者先確定「神本身存在」到最後都沒辦法肯定神真實存在。

對於被道歉感到很不自在，「我不高興的是……你沒有想法這件事，但這是我自己多管閒事生悶氣，你不必道歉。」還是說出來了。

「而且你真的沒有感到不愉快嗎？哪怕一點？」那時候的表情明明……

是這點嗎...。

「一心，老實說我很開心。」嘆了口氣，他這麼笑著。
「...這是你在表達對我的『關心』吧？」伸手幫對方因動作而位移的帽子調整到原本的位置，「就算感覺像是你生氣了，也只是因為每個人的表達方式不一樣罷了。」

「那這樣我又怎麼會不愉快呢？」
這是他 上次 得到的結論。

得到意料之外的答案，有些愣愣地碰了碰對方剛才整過的帽子。

他……開心嗎？

「關心……不該是用生氣的方式……」聲音有些乾啞，「謝謝你的諒解。」最後只能乾巴巴吐出這句，明明達到目的了、對方都說了沒有不愉快，心裡卻仍然不舒坦。

「你真的很溫柔。」

溫柔...嗎？

「...比起行為的展現，我更重視的是內在動機喔。」沈默半刻，他這麼道，「一心應該也覺得、『本意良善』這點非常重要吧...只要知道對方的出發點是好的，那我們也不會再去責怪別人了，對吧？」

「還有啊...有些事，並不是這麼絕對。沒有人能判斷事情應該或不應該的標準。」
「如果所有事情只以一種方向想會活的很累的，換位思考是很重要的喔。」

「是的，我覺得出於善良很重要，但如果表現出來是不好的……那仍舊是個錯誤。」我是這麼認為的。
「仗著正義所行，到底是對是錯？為了制止暴力行為而射殺他人，這樣對嗎？」語氣帶了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著急，提高的語速顯得有點咄咄逼人。

「立意良善並不能因此說對方就是對的，錯誤總要有人承擔。」

發覺自己又開始否定對方的想法，趕緊換個話題。
「換位思考嗎？」秋也這樣說過，「我不明白該怎麼做，以你的角度來思考……面對那些問題我覺得我會生氣，所以才來道歉的。」

「但你似乎沒有生氣……哪一個方向才是對的呢？」我又該怎麼做才對。

——那你的父親呢？
他問不出口。

「...所以你認為『這次的事情』上，你做錯了些什麼，而造成的後果應該由你承擔？」若是牽扯到其他的價值，估計兩人又會不歡而散的收場，他只能選擇著墨在這次的事件裡。

這個人到底有多頑固不化啊...？

「一心、我想說的是，世上的事情沒有絕對的對錯之分，如果你用二元論來思考很多事情都不會有答案的。」
「——如果我接受了你的道歉，你心理就會感到舒坦了嗎？」

「……我冒昧質疑了你的信仰，『我認為』造成你的不快，所以我承擔。」只是我單方面認為，不管對方有沒有覺得不快。

撇開眼呆呆地望向即將消失在地平線的太陽，「你說的對，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善惡並存的，真的純粹的惡跟善幾乎不存在。」等最後的餘暉消失在天邊，才淡淡地回頭對他笑道。

聽到蓮佛道的說法反而散去了心頭的鬱結，有點脫力地就地坐在階梯上。

沒有繼續說下去為什麼自己認同他的想法，卻保持著一刀劃分善惡的行為。

「老實說——對的。你接受道歉會讓我舒坦許多，但我不希望你是強迫被我接受。」

「...儘管你的『認為』和事實不相符？」認為？一個主觀且模稜兩可的詞。
不是實際情況，理所當然就沒有參考的價值。

「抱歉、我不太懂你的想法...希望我接下來的言論不要冒犯到你。」褪去了微笑，語氣非常、非常平淡，「...你已經知道我的態度了，我不生氣也不在意，但你認為我被你冒犯到，然後希望我能接受道歉...卻不想要我是被迫接受的？」

「...一心，『認為』不是現實的時候，就對解決事情一點幫助都沒有了。」

……將手肘撐在腿上身體微微前傾，感受到對方話中的冷淡，眼神始終不敢與他對視。

「道，你應該也有一些不能違背的原則吧？」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講述自己的理由。

「為了實現我的原則或許是過於頑固了，但我不知道有什麼其他辦法讓人不要介懷自己的錯誤——我的辦法就是不論如何先把錯承擔起來。」畢竟讓一個人最輕鬆的行為，就是把過錯推給其他人。

「……況且每個人所『認為』的都不一樣，我只能以我作為判斷準則，你又怎麼肯定『我認為的』並非真實？」

說了一段又沉默許久。

「……我不會再強迫你接受我的道歉了。」說出口後反而心頭一鬆。

「我知道我很矛盾，也造成你的困擾了……但你有其他更好的辦法嗎？」雙手交握收緊了幾分，扯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犯錯之後還能讓人一如往常快樂的辦法，如果有的話請你告訴我，我會聽的。」

不是不能明白對方的意思，但是...

「一心、為什麼？」交由他自己承擔？
「...你這樣會累垮自己的。」

「我不知道...你是出於怎麼樣的心態，但如果你真的打算不分青紅皂白的把所有事攬在自己身上——我會很擔心。」
「你沒有必要承擔這些事情，你也沒有資格。」
「人...是要為自己做的事付出相對應的代價的，後果只能由他們自負...『因果輪迴』、你是知道的吧？」

「但事實擺在眼前，就是『我沒有生氣也沒有感到不悅』，所以這件事你認知的當然並非真實。」
「...情況是不能類推的、我們現在只能針對上次的事情做討論。」

「...很抱歉，我不知道。」

「如果一個人犯錯之後一如往常，那我只能認為他並沒有任何成長。」
「這些...是要從自己本身出發的，他們要去觀察、要去思考，而且方法因人而異，不是單單一種作法就能讓人快樂跟幸福——那僅僅只是表象的、至少我是這麼認為的。」

「只是因為……」想承擔這些事情只是……「希望大家不要因為那些壞事被拖垮了。」不想提起過往的事將理由草草帶過。

「你會擔心，我也會生氣……你有真的傾聽過自己的想法嗎？你有想過自己究竟在做什麼嗎？」不服氣地湊到蓮佛道眼前，有些慍怒地伸手戳在他心口上。

「……也是如此我才這麼執著跟你道歉，我不知道你說的到底是不是真心話。」既然叫我不要承擔，那我就放開來講。

「因果輪迴我當然知道，那你又聽說過極樂世界嗎？既然有極樂世界又為何要有人在地獄中跋涉？」退了半步，用了其他例子反過來問對方。

「既然有極樂，何必有因果輪迴。」看世人為了蜘蛛絲前仆後繼暴露惡念到底有什麼意思，既然如此那我也盡可能拋絲幫助他人去除惡念，便可使更多人登極樂——本來是這樣想的。

但聽完蓮佛道的說法，是真的想停下來休息一會了；這好比一直反覆推著巨石上山的人，突然有人請他坐著休憩，在原本高壓的環境下只要是人都會動搖的。

「——但我認同你的想法了，也就是說還是要由其他方式，才能讓人打從心底幸福快樂吧？而且他們得出於本心改過才對……不然惡念還是會不斷增長的。」其實一路走來屢次碰過這個問題了，既然他提供了想法試一下也無妨，反正也不是拋棄自己原本的理念，只是有些累了。

「好……我相信你說的『沒有不悅了』，是我錯了。」沒發覺自己習慣成自然又把錯誤擔下，道理都懂但要改過不是一天兩天的事。

「那你現在幸福快樂嗎？」只是單純覺得對方講的有理，大概是對此深有體會吧。

生氣...、生氣關於我的事嗎...？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謝謝你的關心。」——我只是在盡好我的『本分』而已，不帶想法的。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微笑。

「...我一直以來都在說真心話啊？」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還是你以為我在說謊...？」

「總之、這次的事情就算我們扯平吧，不是你也不是我的問題。」發現到你的舊習，儘管沒有提出，卻試圖引導到其他結論。

「...當然的、能遇見你們，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很滿意。」用詞含糊不清，不知是刻意的迴避抑或為真實的想法，看得清的只有不曾變過的莞爾。

「既然知道就說啊，說出你現在在做的事情，不能講出來嗎？」忍不住動手扯住他的衣領，明明不想對他發脾氣的，卻被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溫和」搞得有些暴躁。

雖然感謝他的意見、認同他的想法，但對方的態度也是真的讓人火大。

「……你大概沒有說謊吧，只是說出來的話都……」整理一下自己的感受，「是大腦想的不是心裡想的。」講得很爛，像小學生用詞一樣。

「沒有感受幹嘛笑，我覺得你剛才有點煩的樣子比較好。」扁扁嘴低聲地說，小時候的經歷讓他對人的情緒很敏感，只是一般情況下不會點明。

情緒始終存在著為什麼他不去面對，不可能消失的……那些情緒一直都在……

眼神暗了暗，看著對方的笑容沉默許久，他的笑容大概每一次的角度都一模一樣吧。

「抱歉，但我不想跟你扯平。」不知道怎麼說，總有種要是扯平了他大概就沒什麼好煩惱了的感覺。

——恢復到毫無波瀾的狀態。

「滿意並不代表什麼……你難道曾不滿意過？」對他的答案感到不以為然，「對不起……但我恐怕會讓你覺得，遇見我——真的是個錯誤。」話一落音就抬手朝他的臉上招呼了一拳。

打下去的一瞬間就後悔了，手顫抖著心裡滿是慌張，沒料到自己脾氣仍是這麼糟糕，稍微鬆懈一點又變回……不願成為的那個人。

... 「......真沒想到你會動手。」受到的力道沒有想像中的大，臉頰還是傳來些許刺燙的痛感，他仍舊笑著。

他這輩子大概是第一次被這樣打過吧？...至少是有印象的第一次。

「...我當然不滿意過。」只是現在感覺不到了。
「沒有感受...不是才更應該笑嗎？」他反問對方——聽起來就只是純粹的疑問，毫無起伏。

「如果不想扯平也沒關係、那就算了吧。」他也不強求。

「...一心，我不會認為與你相遇會是個錯誤。」淡淡的開口，「剛剛的那一拳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不會生氣、」

「不，或許『無所謂』比較接近我的『感受』。」

「...讓你不開心真的很抱歉。」他從頭到尾視線都不曾離開過對方，坦誠裡面盡顯空虛。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處理傷口了。」準備告辭，大概是知道對話再持續下去也不會變的更好了，不如直接規避衝突。

...原來還是挺大力的嗎？血絲在口中擴散，不諳的鐵味不禁令自己微蹙起眉。

但這也遠遠不及此時此刻的不熟悉。

「啊——你好煩啊。」有些惱怒地攥緊自己的拳頭，「沒感受就不要笑！又沒有值得開心的事幹嘛笑！」從打出那拳後情緒管理大約是失去煞車了，看到對方有些紅腫的頰配上那張笑臉心裡就不舒服，不和善的話一句接著一句。

「我就要放在心上，我欠你的、我欠蓮佛道一拳。」

——果然對他來說是無所謂，不是他脾氣好忍了，而是根本不在乎。

「誰要你的道歉啊，別想就這麼算了。」他的視線不會令人不舒服，但就是什麼都感受不到。

「對不起，我還是『認為』你不快樂，你要反駁怎樣的都隨便吧。」咬咬牙把前面的話給推翻，「我就是這麼固執，反正我不想讓你繼續空虛的笑著了。」如果可以的話，希望這是我最後一次的「固執」了。

「……你快點去處理臉上的傷吧。」察覺他蹙眉頓時又內疚起來。

明明被打的不是自己，卻非常狼狽地轉身跑進宿舍、逃離現場。

……之後得再想辦法見面。

直至對方完全離開現場，身子才有些乏力的蹲下。

長吁一氣。

「『空虛的笑著』嗎...？」果然是這樣啊...。笑容不減，卻掛上了疲憊的神色，喃喃。

手撫上了方才刺痛的面頰，輕微的紅腫，較高的溫度也一併傳到了指尖，爾後站起。

「總之、先包紮吧...。」讓人看到這般窘態就不好了。

再次回到了他自己的寢房。

——空無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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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終於....結束.....（快累死）

謝謝......道中........ 真的是.......痛並快樂著

我才要謝寶貝..........
但真的....為什麼 為什麼人家要為了紙片ㄉ人際問題這麼焦慮...........（因為你喜歡）

我愛你們……我至今最愛ㄉ交流……

SIJIU49: 為ㄌ他們的交友問題好操心....... (我也喜歡)
我悶都辛苦了.........

art_huf: 謝謝臣黑喜歡 不枉費我悶這麼痛苦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