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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玻璃迷幻

貴族宴會的後日談(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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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迷幻(Vitrification Type)

這似乎是一種新興的病狀,因患者的反應與妄想症相似,在此暫先將其劃分為妄想症的其中一種分支……並以「玻璃化(Vitrification)」作為代稱。
患有玻璃迷幻的患者認為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或者大部分是玻璃製的,易碎,透明,毫無隱私。造成患者產生自己「玻璃化」念頭的原因不甚詳明,試圖訪問擁有類似病狀的患者與碰過類似病患的醫生,沒有結論,無法歸納出一個共通可循的規律。

初步猜測此症反射的是患者內心的渴望或者畏懼。

——塔特‧埃梅特,記於夏季的克勒門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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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施奈貝爾協會 會客室

  即使在室內依舊戴著鳥嘴面具的塔特低垂著頭看向桌面,而坐在他對面的普普希金子爵則看向自己置於桌上的雙手,以及那上頭令人即使想忽視也困難的紅寶石戒指。
  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但並未維持太久。不習慣被人冷落的子爵忍不住率先開口:
  「敬愛的醫生,有件事情令我十分好奇。是什麼讓你即便可能遭受來自貴族的報復與打壓,也要將不該說的話說出口?你是個聰明的人,想必不至於以『無知』這等荒謬可笑的理由塘塞我。那麼使你不惜背叛我的是什麼呢?金錢?權力?美色?脅迫?」
  隨著一個又一個的問題,子爵緩緩抬眼,語氣平和而禮貌,暗金色的目光卻像盯上獵物的獵隼。
  看的塔特即使並未抬頭與那雙眼對上,也覺得自己被看的頭皮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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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面對的是位貴族」,對於塔特而言,更令他不自在的是子爵的連環追問,以及那擺明了要以脣槍舌劍逼他丟盔卸甲的強硬姿態。
  他是真的不擅長應付這種人。
  腦殼疼。
  子爵以指背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桌面。
  「醫生,我不介意給你思考的空間,但請不要讓我等待太久。」
  塔特在面具下無力地嘆了口氣。
  「……敬愛的閣下,我想也許是先前的相談甚歡令您可能誤會了一些事情。」塔特緩慢道:「我從未發誓效忠於您。對我來說,您是我相處愉快的朋友,但並不是效忠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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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效忠的對象是教廷?」
  「不,我效忠的是阿斯克勒庇俄斯。」
  「不是主?」
  「您會對水、對空氣、對維持生命所需的一切宣誓效忠嗎?不,不會。但即使不這麼做,也並不表示您對這造物的一切不存感激、不生敬畏。」
  「……你擅長說話的令我訝異,醫生。」子爵皺眉。「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選擇參加宴會?我以為你清楚這是一種表態。」
  「……」白色的鳥嘴面具在遲疑片刻後,輕輕地吐出了一句:「我以為我只是應邀參加了朋友的宴會。」
  塔特的話既是回答也是反問,子爵啞了啞口,在發現自己無話可說後選擇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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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閣下,我有一個問題。」
  子爵哼道:「請說?」
  「……宴會上,您帶來的那名少年說自己的內臟正在逐漸玻璃化,是什麼契機使他產生了那樣的想法?」
  「他不是說過嗎?因為我告訴他:你唇邊的傷是因為吞下了一個玻璃杯子造成的。」子爵換了個坐姿,將左腳疊至右腳上方,而雙手在胸前交叉抱起。「醫生,你當明白,即使是『朋友』也不該探問別人的隱私。」
  ……是心理學中代表防備與抗拒的姿態。塔特心想,卻也知道自己不能在這個時候選擇退縮或者讓步——當他面對的是一名強勢而自大,習慣掌控一切的貴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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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塔特將雙手置於桌上輕輕交握,盡可能地放緩語氣不去刺激子爵:「但『醫生』有權利知道是什麼影響、甚至導致患者生病。」他加重了「醫生」這個詞,並將雙手微微張開,露出空無一物的掌心,向子爵示意著自己毫無威脅性。「尊敬的閣下,我並沒有惡意。請您滿足我這微不足道的好奇心。」
  子爵瞪視了他許久,才在實際上強撐著鎮定的塔特露底道:
  「誰能想的到那個彷彿永遠只會說好的沒脾氣醫生實際上能言善道呢?偉大的普普希金不能,上帝恐怕也不能。」

  這或許是貴族式的示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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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從子爵的口中,塔特聽到了一個完全不同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一名活在眾人愛慕眼光之中,即使卡勒也要為之嫉妒的美麗少年,以及對少年一見傾心的年輕貴族。
  由於少年擁有過人的美貌與音樂上的才華,少年的商人父親幾乎將他當成招牌、或者商品般對待,不論到哪裡行商總要帶上他,也總是讓他坐在商品群中,或手捧、或佩戴、或為之奏上一曲美曰神的祝福。
  儘管少年不只一次向他的父親請求別再那麼做,但於事無補。對於商人而言,世上的事情只分為兩種:具利益與不具利益;不論少年是否真能帶來神跡——反正那些無知的人們對此深信不已,願意買單,而他賺的盆滿缽滿。至於良心?那種東西等死後到上帝跟前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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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人的財富隨著名聲傳開而增加,而他並不以此為滿足——在商人看來,這世上沒有人能阻擋金錢的誘惑,即使是離神最近的教皇也不能。
  在平民這裡討得好處後,商人開始將目光放向了貴族。他開始頻繁地探聽貴族們的動態,試圖製造相遇的機會,甚至不惜從他那寒酸的錢囊裡掏出了幾個蹦子作為叩門磚,打著借宿的理由入住像他這樣的商人正常來說一輩子可能也進不了的城堡中。

  假如商人的目標是其他信仰上帝的貴族,恐怕商人所願景的一切此刻都已實現。
  可惜他碰上的是普普希金子爵,一個比起神,更信仰國王甚至自己的貴族。比起商人加諸在少年身上的那些珠寶與名聲,貴族更感興趣的是那看起來美麗而易碎的少年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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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此貴族願意拿出他的耐心,慢慢哄騙商人對他的兒子鬆手——儘管貴族十分清楚,倘若他願意,只要放出一點意思再勾一勾手,恐怕商人馬上就會將少年洗淨披上薄紗送至他的床前,哈腰搓手請他好好享用。但那不是他所想要的。
  偉大的普普希金從不強人所難,也從不逼迫不願意的人。

  ——塔特忍不住出聲希望子爵能將這個故事稍微精簡一些,雖然祝福,但關於子爵與少年之間的羅曼史,他希望還是留著以後再聽。
  ——子爵向他投去一枚白眼,如塔特所願地省去了少年在他城堡內與他相遇相知彼此萌生好感的下略兩千字,直接扼要地跳到了宴會前幾天……也就是少年「發病」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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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會的一切行程都是事前排定好的,但就在宴會開始的前幾天,少年私下找上貴族,表示了自己或許並不能勝任貴族的期待,希望能夠取消、或者替換為別人來完成鋼琴演奏這項目。
  少年說自己不過是名沒有見識的鄉下樂師,能受邀出席宴會已是最大的榮恩——他的商人父親便因身份低下而被禁止出席,貴族對商人最大的寬容是允許他在宴會場外徘徊卻不許他入內,能藉機接近多少權貴端看商人的本事。又說自己近日醒來,看著鏡中的自己,只覺越發面目可憎、不復過去的容貌,擔憂若讓自己負責貴族宴會上的重要演出,恐怕會使貴族落人笑話。
  貴族對此三連表示:不可能,想太多,像平時那樣演出就好。

  當天夜裡便發生了少年夢遊的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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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住進貴族的城堡後不久,貴族便從底下僕人們的口中得知了少年有夢遊的毛病。由於並不是時常發作,即使發作了也只是走出房門繞繞,像在找尋什麼卻又找尋不到,過半晌便自己回到床上繼續休息,因此貴族也不怎麼放在心上,甚至還覺得這樣的小毛病有些可愛——他可不是那些深信魔鬼存在的愚人。
  但那一晚的少年與平時不同。
  當貴族受到通知,緊急趕到廚房時,看見的便是夢遊的少年企圖將所有拿到手的東西塞入口中自殘的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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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後面的事情基本與宴會當天他所說的一致。」子爵微微聳肩說,「我只是順著他為自己行為找的說法回覆,並請人說了一點善意的小謊。啊,真是善解人意的普普希金。」
  聽起來十分體貼,但塔特總覺得不對。
  「……閣下,您是否沒有……我是說,您沒嘗試過告訴他那一切只是他的臆想嗎?」塔特感到不可思議,「患者明明向您透露了不願曝諸於眾人面前的求救訊息,您卻依舊帶他參加了那場宴會,甚至還讓那些醫生……那些人在宴會上——」
  子爵拍了拍手,以清響的掌擊聲打斷塔特未竟的話。面對塔特那面具也遮掩不住的憤怒與緊握的雙手,子爵暗金色的眼瞇起,他意有所指道:「請你慎言,醫生。哪裡有什麼患者呢?那只是一點情人之間恃寵而驕的小彆扭罷了,他並沒有生病,這難道不是你在宴會上當眾診斷的結果?」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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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敬愛的好醫生,你當明白,多言多語難免有過失;約束自己嘴唇的,是明慧人。(箴言 10:19 )」

  看著原先怒意高昂的鳥嘴醫生因自己的話而如同被戳破的氣囊般洩敗下來,子爵哼聲笑道:「好了,我也不是特地來與你聊天的。」言語中他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從懷裡取出幾枚金幣置於桌上,朝塔特的位置推去。
  「對於使你的名聲受損這點,我由衷地感到遺憾,請相信那不是出自於我的本意。也希望從今以後,好心腸的鳥嘴醫生能透過鏡片看清世界,並明白:真正的貴族不需要朋友,只需要忠誠的追隨者。」
  子爵朝他做了個脫帽致敬的浮誇動作,並順勢轉過身,拉攏衣領便要離去。
  而從子爵的身後,塔特壓抑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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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到那日,眼目高傲的必降為卑,性情驕傲的人也必伏首,唯獨耶和華被尊崇。(以賽亞書 2:11)」

  子爵聞言一哂,頭也不回地隨意朝著身後擺手。
  「那就看那日來臨時,先下地獄的究竟是誰吧。」


  ┅┅┅ The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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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其實我不知道為什麼會,但朋友在看完上一篇後表示對於貴族跟少年產生了極大的好奇——呃,他們不就是很單純的可能發展為肉體關係嗎? 總之這是滿足朋友好奇心(不)的後日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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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玻璃迷幻——正確來說應該是玻璃妄想症是確實存在中世紀(雖然是17世紀)的一種病,雖然我查不到它真正的名稱以及英文是什麼,但據說法國國王查理六世就是這種病的患者之一,整天擔心自己的屁股會出意外碎掉,所以走到哪都要圍著一個毯子。(看到有說法說這種病容易發生在有藝術天賦的人身上,或許是因為這種人的心靈比較敏感而脆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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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大部分醫學認知覺得這種病跟患者心理上對於「隱私」、「社交」的憂慮與障礙有關,好奇翻資料的過程中看到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話,真偽不知,反正有名患者在醫生問他感受時,看向了玻璃窗戶,並問醫生從那裡他看到了什麼——醫生回答自己看到了樹、看到了街道、看到了路上的行人,而患者表示這正是他的感受。他認為自己既在那裡,又不在那裡

瞬間總覺得好像明白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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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然後來說說子爵…子爵從頭到尾就不認為(或者也可以說他認為「那又怎麼樣」)少年的狀況是一種疾病,大概就是一種精神/心理疾病不是一種病(疾病,而不是罵人的那種「病」)——像是這樣的,即使時至現代依然不少人這麼認為的一種固化思維。
他是誠心誠意地認為這就是一種小情趣,甚至思考著可以藉由「成全」少年的幻想來實現自己圈養一隻金絲雀的主意。子爵真的不是什麼浪漫的人,朋友你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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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years ago @Edit 4 years ago
我萬萬沒想到只是一個貴族邀約,前中後加起來我居然寫了快1萬字…而且還是在有意識的刪減下。只好安慰一下自己這正好跟突發事件2的扣信仰能呼應鋪墊了。
其實我本來是想讓子爵用金幣羞辱塔特,完全將他當成一個「演員」而不是「醫生」的…大概是朋友對子爵謎樣的期待跟愛改變了結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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