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奎里瑪成為北城傭兵已入五年,血源特性作祟,成長緩慢致使年歲三十又五的他外表依然年幼,但嬌小也帶來敏捷與匿蹤的方便。
外遷而入年資輕淺,加佐種族上的限制,能接下的總是佣金不多、但涉險較高的郊外魔物討伐,或是價格較低的商人護衛等任務。
這次依然,只是依據任務內容,增加帶回指定戰利品的事項,上頭指派拉奎里瑪將與另一位較有身份的人士同行,年輕魔人尚不清楚對方來歷,僅依照任務指示,前往集合地點。
集合地在南郊的廢棄聖使殿,被遺落在時間角落的遺跡仍有數根大柱矗立,拉奎里瑪隨意坐在一根少數倒塌的石柱上,殿堂入口的雕刻因風塵鋪蓋而顯悲涼。
時節於夏,即是北方也能在晴空萬里的日子感受綠茵覆生的溫度,暖得令魔人少年也拿下頭上的麂帽,曬出一對赭棕後延的彎角,在烏黑鬈髮上罕有的透透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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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枝遭外力摧折的細響崩碎於足底,為罕有人煙的南郊林地增添幾許欠缺和諧的雜音。特里里斯抬手,撥開一束滿綴白花而沉垂及頰側的枝幹,欣馨香息傾瀉、搖墜飄盪似青雲之下落降了白雨,皊細蕊瓣輕吻精靈的髮頂肩梢,撫觸鉑金的髮流,最終於盛夏暖融的鳴啼中鋪覆一地似乍寒霜雪未消的白毯。
夏時生息蓬勃的茂林能使葉林族民感到平和,特里里斯不確定交付任務的上級是否有意為之,但綠蔭攬抱的聖使殿確實在他加入北城陣營的一年半之中,繼而成為他與陌生隊友會面磨合的最頻繁的地點之一。
隊友。他斟酌這驀然劃過思緒的詞彙,並不認為以武力攀上的位置能換取正向的回饋,不過是其心各異的群夥張揚著同一面大旗,力求於紛擾不歇的大地上染透令自身順意而行的色彩,混沌的狂暴、中立的無為,即便是他所身處的秩序也同樣妄圖遮罩下同一片大網,命百事守規、令千物循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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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專注力的偏移並未造成困擾,特里里斯慣性在身體記憶的驅使下,止步於距聖使殿三十公尺之外的林蔭,交織層疊的叢枝足以掩蔽他的身形,零星錯空的狹隙則提供觀察遠方聖使殿的餘裕,他朝前觀望--然後倏地蹙緊了眉。
視線所能及的遠處,廢棄聖使殿傾倒的石柱之上,一名體型嬌小的少年隨興而坐,深色蓬鬆的捲髮中隱約可見一對向後延伸的彎角--魔人特有的生理標誌。
特里里斯危險地瞇細了眼,對魔人種族下意識的憎惡令那雙銀輝透出懾人的鋒利殺意,他抽出雙劍、迅步隱匿足音朝目標欺近,在距離目標僅餘十五公尺之際,精靈猛地提步加速、衝出蔭林,輕盈的身軀踢地高躍,雙劍作橫斬,狠勁揮向魔人未暴露在外的脖頸。
單點指向的猛烈殺意,拉奎里瑪在僅步距三公尺的瞬間回神,迴身連同腰間匕刃的抽取,划上空檔,兩刃鋒互擊,鏗鏘間阻下來者的不善,對方的力道藉由接觸傳來,魔人順著推力往後,單腳急煞又反蹬竄往來者的脇下,以匕尖對不客氣的第一份招呼做回應——如同脖肩上的披甲被劍鋒扯下些許毛絮,拉奎里瑪的短刃也給雙劍的客人袖口割劃一口縫,以此作警告。
而後抽身拉開距離,拉奎里瑪這才好好看清楚,這位如林間光洩落地幻化成人形,卻又在其中燒灼著烈焰,咄咄向自己吐出厭惡的——精靈。
拉奎里瑪皺起眉頭,他想到任務單上提及的另外一人,而他由衷希望面前這位只是路過的誰,於是他率先開口:「你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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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能閃避的反襲雖破開外臂袖口,但並無實際造成任何失血的損傷,特里里斯在借力之餘無聲落地,視線輕暼紡線斷開的切面--平整而無碎絮,斜向軌跡堪逼及肌里作動的發力源,昭示出擊者對身軀弱點的嫻熟於心--他粗略判下刃鋒未攜挾毒物的傾向,又思及依上級口頭所描述的、種族應是名獸人的隊友,特里里斯迅速掃視過荒廢聖使殿難能形成遮蔽的廣殿,卻未發覺除去眼前魔人之外的其他蹤跡,莫名駭人的可能一瞬劃過精靈青年此刻緊繃的思緒,那促使他再度收緊五指,猛地將劍尖指朝向蹙眉提出疑問的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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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攔截了從屬秩序的獸人士兵。」
原是發音柔捲的咬字隱約破開了北城高地凍封堅冷的寒冰,精靈揮劃下長劍,咒聲嗡鳴,日色耀然致使無法清晰辨認的符紋攀纏劍身,淺綠紋理自金屬中心浮刻而出,凝鑲上窄長劍尖之處;茂林似呼應,有風驀然呼嘯,狂息自魔人身後撫掃而來,散亂了混沌種族的黑髮,吹揚起精靈鉑金的髮絲,特里里斯在眼前魔人虛偽的困惑之中再度揚舉起劍,感受憤怒燒燃上理智的邊際。
「--而你將為自身殘暴的行為承擔應當支付的代價。」
「——啊?」還未搞清精靈話語中聽來荒唐的內容,因思考耽擱動作一瞬,拉奎里瑪頷下脖圍被刀刃撕扯開,布料裂音喚回身體優先的主控權,頸背後仰,以下顎左斜新添一刀劃口,來交換仍能活蹦亂跳的接續。
仰身的力道帶出後翻,魔人少年再次逃離精靈的威逼,不眷戀同對方以話語來往——或該說,這個念頭還來不及在不善交際的腦中醞釀——拉奎里瑪箭步跳起,攀住最近的石柱,想以高度先與『敵人』拉出更多距離,好讓自己能多點時間搞清楚,如何跟對方搞清楚所有事。
於是上到殘桓更高,拉奎里瑪終於認為適當,大聲下喊,先點出精靈語句中的疑點:「你說秩序、我也是這個陣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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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鋒挑開鮮血,魔法加成的追擊撕裂了白絮如群鳥振翅繖落了絨羽,特里里斯的視線緊鎖於魔人翻越上高聳石柱的身影,那聲飽含驚詫的呼喊擬作貫穿理性的箭矢,本自恃漠然的情緒輕易遭秩序一詞崩碎了邊角,「你們總將除去自身以外的種族想像得過分愚蠢。」擠壓出齒間的單字混合怒不可遏的氣音,似潛伏深層的地脈尋得寒原窄細的山口,正欲噴勃而出。
精靈猛地將左劍刺入壤地,金屬入土、一瞬向敗毀殘垣鋪開連片深青魔紋,震盪響自茵茵碧野之底,林物受召,粗藤竄穿大地,爭相纏捲上魔人所在的高處。「若你拒絕坦誠我方士兵的下落,」柔軟藤枝向頂端突生,一束綠藤駭然高揚,倏地朝魔人踩踏柱面的足踝揮襲而去,「我會親自從你口中『問』出答案。」
聖使殿向穹空筆豎直立的柱頂爆開一片霧灰揚塵,特里里斯拔出左劍,前臂斜甩,濕土脫離的劍尖,那淺綠紋理之下,第二枚深青符紋嵌鑲浮出。
尚未來得及擦去下巴傷口滲出的腥紅,拉奎里瑪已經順應感覺,踏點推離最終被綠藤蔓沒的石柱,殿頂被粉身碎骨的雕像餘下一顆完整的獸首,與仰身的拉奎里瑪一同落下,在半途彼此相視。
躬身又攤直,在高度中翻轉了兩圈,嬌小的身子安然輕踏回土地,但從鞋尖吻上蓋亞的那瞬,感受到甫由精靈喚出的蓋亞之怒仍有餘勁,反射性地又離地兩次,墜落到踏穩間緊湊而連續,拉奎里瑪仍然沒有想好接下來該如何與對方溝通。
在魔人墜下的那一刻,特里里斯移動了。
精靈頎長的身形微俯,急奔揚動的風息混攪著崩裂的石碎塵粉,粗粒刮搔過臉側一如簇燃焰火灼輾上平靜的薄面,過往回憶紛亂於意識邊際掙扎竄出又被他一舉以劍橫割消泯;特里里斯思及此刻安危難辨的陌生隊友,陡然翻轉了劍尖,雙枚綠意符紋朦亮一瞬,魔法纏生的龐然力流擾動風壓,他於心默喃,舌齒捲咬最末一絲尾音,魔人落地輕躍的動態、入眼為無限延長的慢速,雙方距離驟然減縮的分秒,精靈的右劍挾以鋒冽冷意自下傾斜揮斬向腰腹,高舉左劍承勢追擊之意,突地朝肩頸刺穿而去。
來不及讓姿勢回防的突入,慣於戰鬥的意識在這一刻作出取捨——保住四肢,好減少之後任務的不方便。
於是拉奎里瑪向前躬身又偏身往左,差幾吋偏移就大有不妙地,讓頭上赭紅的魔人之角格檔右方刺擊而來的劍尖,隨著鋒利抵上,堅硬讓其道軌擦向外,卻也被刮下些許如鱗般的碎片;而左腰,即便右手握緊短刃,自懷中反手竄出,強硬要接下殺意滿載的砍劃,仍然無法抵銷大半的力道,劍口壓進離脇下最遠的肋骨區域,魔人的疼痛在喉間以悶聲作告知。
拉奎里瑪用一聲含糊的粗口,最後使力推開已經侵入腰側的攻擊,重新拉開彼此距離,黝黑的眼睛看著精靈的武器上淌下一點自己的血液,傷口的皮肉緊縮拉扯般抽痛,更加讓腦袋難以想出解開這場混亂的方法,又擔心對方緊接下一攻勢,會再也沒有解釋的機會,他決定讓嘴巴自己動作,「…沒有所謂的獸人、我這一路來這裡都沒有遇到,你可以冷靜點嗎——」
劍身接續撞擊硬物與削入肉身的觸感自金屬鋒端反向傳入掌心,特里里斯承下短刃隔擋後外推的衝勢,後足穩踏,身型的差距使那記力道幾乎不夠成卸力的負擔,鮮血刺激嗅覺,混著碎爛的植菁清新與短暫交鋒忽散的熱意浸入深沉的換氣之中。他幾不可察地蹙眉,違和生自兩相拉鋸之間,魔人在幾步遠處喘息,傷獸的姿態卻架著意圖談和的口吻,那令特里里斯感到陌生,一絲異樣如林息撫過耳際,並在他再度舉劍的片刻消散空無。
「冷靜,」長劍刃鋒耀散一線日色金輝,又隨手臂揮斬之勢劃開凜然刺目的虛影,特里里斯轉瞬進逼,高窕身子猛地矮蹲欺地,上一刻直取對方腰腹的劍尖已朝魔人始終靈活跳躍的雙腳斜切而去,「你不會希望我更冷靜。」
他與魔人湊得極近,近得能扼封喉咽、奪取心臟,近得足以使特里里斯輕易嗅及傷處鮮血的氣味--而除了那道經他劍破開的傷處之外,魔人的身上僅有聖使殿外專屬胡梨木花的強烈花馨。
精靈回應的話語間,拉奎里瑪掏索腰上的裝備袋,取出一枚符媒龜鱗,琥珀色的鱗片自指尖循著鱗紋蔓延紅光,在特里里斯湊近之時被樁入兩人間的地面,霎時沙霧紛飛,遮蔽敵我間的視野,而欲封殺行動的長劍,像是滑過魔人的腿側,切入空無一物的位置。
待煙塵澱落,拉奎里瑪已經重新拉開暫時安全的距離,一邊的腿上留下刀刃經過的痕跡,輕淺拉開一個口子,而年輕魔人半伏軀體,單手拄著地面,以全然防衛之姿稍作休息,即使帶著狼狽喘息,卻也冷眼瞪著特里里斯。
年輕魔人的眼神極冷,卻未帶有殺意。那與對方身上混雜自身鮮血與盛綻花息的氣味同樣充滿違和,特里里斯唯一能肯定的是魔人確實在聖使殿逗留足夠漫長的時間,卻也開始質疑他採取守備姿態的理由--秩序的陣營沒有魔人。至少以他入營的時間點起算,特里里斯未曾見過崇尚暴虐的魔人在陣營中遊走,他們或許被關押又或者充作勞役,皆是敗者的姿態而非友邦。
遲疑導致攻勢的斷層,深青魔紋漸隱,接續揮斬的劍擊遭魔人輕易閃避,魔力附加的餘威橫掃闊殿,甚是於石柱切下清晰裂紋。特里里斯在第二道針對右臂的攻擊被魔人以靈巧側翻迴避後,不耐與疑竇終是逼得他再度開口,「現身在秩序的領地,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問句的尾端,精靈毫不猶豫地朝滯空者預將落地的位置再度斬下一劍。
「啊?」
踏地之前收身,強拉出與攻勢相碰前的空間,到腳板推地反力迎擊,仗著指尖上的硬甲,空拳與長劍相握再拋開,掌中隨之染上腥紅。
特里里斯在連續幾次不斷的攻勢後才丟出的質問,內容還是拉奎里瑪早就言及的事情,配上接下攻擊後手中的疼痛,連帶腰側神經的抱怨,而眼下終於動口的精靈手上卻不停下攻擊,魔人那瞬間憤怒終於自胸口滿溢腦上,最終爆發。
「你——」用所知最髒的字眼成為宣洩的破口之一,拉奎里瑪斜身閃過特里里斯的再一劍斬,翻身迴過精靈臂外的死角,以早已卸下武器且完好的手掌外側,狠狠往精靈的關節處敲下,「——!我等著出任務啦!」
當特里里斯意識到魔人揮掌朝向的方位時,距離與時間皆已縮短至無能閃避的極近。
伴隨在耳際炸開的粗魯詞彙,腕部遭襲,麻痛一瞬經骨節鑽咬及肘端,特里里斯不可控地鬆開了右劍,精靈金工的造物朝地傾墜,他擰緊眉心,短暫離劍的那掌猛地外翻,無視痛麻地扣住魔人緊貼自身小臂的前肘,使勁將對方自視線死角扯入身前,左劍接續走以刁鑽的斜下攻勢,順眼前人穩住身形的腿側削割而上。
遭襲後全仰賴體軀反射的劍斬未經過思慮,待特里里斯思及魔人最後咆哮的語句之時,已來不及阻下鋒利揮斬的劍尖。
勢不可擋的斬擊直上,拉奎里瑪索性乘著以足底為心的軸轉,推起全身,往特里里斯的懷裡衝去,讓後腰背以右方的皮革袋做緩衝,正面看著精靈精雕細琢的面龐,雙手搭上對方的肩膀,受傷的掌面在其中留下血痕,接著拔起上身,再用力地對準顱心,兩顆腦袋彼此嗑碰——那瞬間的單音在遼闊的遺跡廣場響徹。
憑恃本身就堅硬的額骨,拉奎里瑪未等特里里斯回神,覆在肩上的雙手再次施力下壓,儘管背後未能讓裝備徹底抵銷力道的利刃,依舊片進背肌,並隨著抽躍而起的身軀,拉出新一劃紅痕,他終究是再度逃離特里里斯的即擊範圍,在精靈身後打了三個滾,蜷縮地面吁吁作緩。
剛才劍口襲擊第一線受害的裝備袋破了開口,內裡裝載的物品搖搖欲落,拉奎里瑪無暇檢視,繼續注意著特里里斯的動態。
魔人幾乎稱得上年少的臉孔朝自身猛然逼近時,特里里斯全然是楞神的。
隨後劇痛從額頂炸裂,超出預判的頭襲一瞬令意識陷入短暫的空白,視野模糊、耳內嗡鳴,下一刻推壓肩胛的力道加劇,他被迫傾身朝前,重心幾近失衡。特里里斯險險以長劍沒抵入土,左掌使勁繃握劍柄,暫以半跪的姿態躬身,一時間無法輕易站起;火辣疼痛在數秒暈眩退去後,依著相磕的單點迅速擴散及頭顱全處,額側抽搐混以後腦痠麻,他用力皺眉試圖緩解耳鳴造就的平衡歪斜--魔人確以堅硬的頭骨著稱,而對方此刻已遠離視線之外,特里里斯清楚自己必須立下判斷,替此刻防備的漏洞爭取微乎其微的時間。
精靈的古語低喃,揉在因昏眩而略有遲疑的舌尖,似聖使殿荒圮高柱斑駁的裂紋漫開預將崩毀的痕跡,下一刻,青年背向的大地橫裂豁口,百年深埋大地的根系轟然竄出,粗碩旁根夾沙帶壤地揚舉近乎滅頂,當最後一聲頓音呼出精靈發顫的齒間,遮天大瀑毫無目標地重壓而下。
自內而能量欲湧的蓋亞震顫,即便第一時間想逃離腳下的撼搖,對於眼下狀況的疲憊卻在此時抵達,僅僅後退數步以平衡並讓出地面裂口的空間。
隨便吧——……
被喚起的龐大根枝同巨獸般,遮蓋住遠方蒼穹的光亮,僅剩如游絲的光粒爭搶影罩邊緣餘下的空間,拉奎里瑪看著眼前一切的眼神變得漠然,重心後仰,坐下時返力震及傷口悶喊一聲,隨即被撐往背後的手觸摸到的物品吸引注意。
那是記載著此次任務詳細的的皮卷,上面還有印蓋著,與他左耳上金屬釘具有同樣花紋的身分表彰。
拉奎里瑪拿起皮卷,同一刻,由蓋亞延伸出的怒號落下,在距魔人門面僅咫尺的地方又停頓,而後從距拉奎里瑪最近的根節開始,由內向外方圓炸裂,並散出染紅的液體,彷彿森林命脈相接的血液破口噴湧,向上而下雨落歸土,卻沒沾附任何實質的紅彩,破碎的樹根破片因風壓,部分也朝特里里斯襲去。
爆出這場魔力的年輕魔人,則仍舊手握卷軸,看似不受塵土碎屑的影響,實質耗竭而動彈不得地癱倒地上,尚未止血的傷口在地表留下真實的豔紅。
拉奎里瑪看著重新落下光亮的天幕,反省這場任務究竟花了自己多少成本,且是否已經沒有至少收支打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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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悶爆促成的炸響與大地生息巍然翻湧的嘶吼截然相異,葉語林音始自根脈孕育誕造的大森於精靈悶疼的腦內敲入一記鈍痛嘶鳴,冽風掃蕩,捲纏木根破裂的殘屑與植株新液散生的清芬,刮襲上特里里斯背向的頸脊,他愕然回頭,暈眩未消的視野因此番動作而再度搖擺不歇,他半瞇起眼,是自我緩解也同樣表露著對現況的難以掌握。
魔人最終施展的魔力詭譎,足以抵禦森之怒意甚是令夏時不應存生的寒涼,攀上精靈未受衣物軟甲遮蓋的膚表,而眼下倒臥在地的少年似乎已因最末一擊而耗盡了全力。特里里斯持握單劍,一手扶額,借力起身之際微步踉蹌,他緩速交換吐息,在確認過自身狀態能進行基礎防禦後,便往那持續發出噓喘的身影走近。
原遭棄數年而受草木繁花環繞的聖使殿,現已不復初時遺世獨立的靜謐安和,茵野碎踏、野蕊莖折,大壤橫裂破開翻捲的根系自那處深壑垂攤一地,碎枝屑木零星混雜,褐土結塊散堆,那名魔人便仰倒於一片異雜亂象之中,腰腹溢流鮮血,掌心劍痕裂割,是短時間喪失一切防備能力的姿態。特里里斯垂眸細看,違和再度自底心徒生。
「你……!」
方發出一聲單音,晃入模糊視野的卷軸便使精靈迅速彎身。抽出那印蓋秩序章紋的皮捲,攤展呈現的敘述與字跡是某位上級充斥個人風格的零散飄逸,他蹙眉,意圖探出任何仿造的瑕疵,卻僅於條列式內容最末端的署名旁側,尋得一枚樣式陌生的紋章。他驅使魔力漫入皮卷,秩序熟悉的波動自指尖反饋,證實這一卷文書歸屬己方,也再再昭示魔人少年中途嘶吼的咆哮確實其來有自。
特里里斯看向對方,魔人則以拒絕的姿態側過頭顱,彎角之下墨髮蓋去的耳廓便暴露而出,幾絲碎光不經意地細閃,前者猛地伸手翻看,在魔人試圖掙扎之餘,準確辨認出那枚耳釘的鑄型與皮卷末端的陌生紋印如出一轍。
狼狽不堪的精靈沉默注視著四肢乏力但仍嘗試拒絕身體接觸的魔人,數秒後精靈舉起了劍--用力敲向那未受犄角保護的腦袋。
秩序的魔人。
恐怕再也沒有比這兩個名詞所湊成的意涵要更加詭譎的存在--至少在特里里斯過百的歲月裡未曾預見,而他也並未打算遭遇。
舉世戰亂頻仍,人類、獸人與半精靈搖擺未決,多數佔據中庸的立場;脫離世俗的精靈親近世界迴環,與世無爭之餘卻能為紀律挺身,少有在路途迷失而墮化的族人;而魔人則為混沌荒敗凶腥殘虐的代名詞,他們崇惡尚武,追求殺戮,誓將災罰充斥整片大陸。
--但現實總比童話更離奇。
在特里里斯斜揹著以藤枝纏裹的魔人,抵達今次任務的最終集合地,那位轉達錯誤隊友資訊的上級便搶在精靈控訴之前狠狠訓他了一頓,令他徹底錯失更換隊友的良機。
北城的影子。同族的上級如此向特里里斯介紹起這支堪稱異軍的雇傭集團,集團內龍蛇混雜,其中便不乏這類武力值與體型毫不相符的成員,在一切純以戰力論斷的團夥內,魔人便是他們最歡迎的種族--而與自體天性相違背的魔人更尤為珍貴,那表示他們有顆能清晰運作的腦子。
拉奎里瑪--在砍了對方無數劍甚至將對方一劍柄敲暈後--特里里斯終於知道了少年魔人的名字。在上級的脅迫之下,他勉強請後者代為轉達了並不真誠的慰問,而最終直至任務出發前夕,他再未與名義上為外部支援的「隊友」產生過多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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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完成得極為順利,他們攻落一處與混沌領地接壤的小型要塞,算是為現下三方僵持的局面撕開一道豁口,搶先奏響了戰歌。由特里里斯率領的小隊傷亡被控制在極小的範圍,一方面歸因於戰術佈局的預判,另一方面拉奎里瑪的身先誘敵則佔了搶奪先機的主因。
當大陸陣營切割為三,人類彼此猜忌,獸人自相防備,半精靈互於隱匿--只有魔人從不懷疑魔人,就像精靈也曾經擁抱每一位同族。
信任是把最鋒利的劍。特里里斯太過清楚這個道理。
「有關第一次碰面由我單方誤會造成的傷害,我必須向你致上歉意。」
特里里斯站立一側,對剛結束治癒、正預備邁出醫療帳的魔人開口。眼前的少年明顯一僵,一場突來破冰的對談顯然不合他的預期,拉奎里瑪沉默片刻,上掀篷頂的單臂似乎有些猶豫不決,直至特里里斯再度後退一步,預備重新閃回醫療帳的少年這才迫不得已站入前者的視野中。
拉奎里瑪仍是一身出戰裝束,顯然未趕得及更衣便被一路送至醫療帳中,面積近乎可怖的鮮血浸染整身皮甲,少許濺上蓬鬆的圍領與此刻遮蓋犄角的小帽,衣物幾處遭利器破開的劃口勘勘落在身軀極逼命門的側緣,令人難以判斷這大量的生命紅流是來自敵方抑或自身。
「我會如實回報你的功績。」魔人少年的捨身為小隊護下不止一條性命,這樣的功績足以賺取數量可觀的報酬,特里里斯為此作出絕不會因己身好惡而擅奪他人功勞的承諾,「但我不會為你的信用守分。」
秩序陣營自有一套評比外援的計分機制,那其中詳實記錄了所有曾編入正規軍的短期士兵,從基礎個人資料至單場作戰功勳,無一不記,其中最重要的一項計分便是信用值,這一項數值與戰力無關、與酬勞無關,僅只影響了秩序陣營未來是否會再對此人拋出委託--而特里里斯清楚,這一項數值對雇傭團體而言,聊勝於無。
拉奎里瑪先是一楞,隨後偏過視線低聲嘟囔了幾句,特里里斯方試圖辨認對方碎念在口中的發音,下一刻一隻仍沾滿乾涸血塊的手掌便伸至他的面前,「七百幣。」
看著那隻手掌,再看向明顯想遠離現場,卻仍為了某項難以理解的目的而站在原地的魔人,特里里斯難得陷入遲疑,「……我不負責你的酬勞。」
「不是酬勞。」拉奎里瑪咋舌,那微乎其微的神情變化意外透露出一股厭煩有錢人不懂米價的吐槽,「打架的時候,我用了一枚符媒龜鱗,很貴,七百幣,還來。」
滿身是血的魔人少年與風塵僕僕的青年精靈,就這麼站在醫療帳外頭,進行起如此引人注目又荒謬透頂的金錢交易,而特里里斯至今仍不明白,那區區低階的符媒,究竟為什麼會需要花上七百幣,恐怕也永遠不會知道拉奎里瑪最終拿著這筆慰勞費去添購了那身遭精靈毀壞的冬衣。
先上一張拉奎需要的對特里專門防具
りしれ供さ小 
後面那一大段拉奎中好快樂....好想收藏起來.....藏去哪好呢

從今天起成為拉奎阿嬤,寶寶好可愛,吃不飽怎麼辦

りしれ供さ.....

怎麼好像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