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突然地跌入無底深淵一樣。
毫無預警失去了平衡,地面宛如突然消失一般,他像是被丟棄的物品,摔進了漆黑的空間,而在抵達盡頭之前,感官知覺搶先被完全阻斷了。
「......。」
他緩緩撐開眼皮並支起身體,盯著身上的被單沒有下一步動作,看上去正在發愣。
聽到了聲響,雖然非常細微但因為這空間原本就只有摺紙的聲音,所以很輕易就聽到了。
他停下手邊的動作,看著剛起來的那人,本來想問怎麼會把身體搞成這樣子,但還是先放下了這念頭,畢竟一開口就這種話可能會嚇到人吧。
「那邊有一碗湯,你先喝吧。等一下要說什麼可以慢慢說。」當然沒有忘記在他出來對自己開口說的話,但覺得對方起來不想說的話,還是不要勉強的好。
「......。」再次閉上眼,傳入耳裡的人聲跟周遭消毒水的味道讓他清楚意識到了什麼,抓住床單的手不自覺地收緊了些。
「......我...睡了多久?」沒有看向對方,也沒有對於對方說的話作出回應或相對的動作,維持著坐姿自顧自開口提出問題。
「我也沒特別計算時間,沒有睡很久,大概十五分鐘左右吧。」發現對方並沒有看向自己,但聽到對方的自稱已經變換,意識到了似乎有些許不同這回事。
是那人嗎?
「片喰?」因為不敢肯定是不是自己所猜想的,人格再次的切換,因此是抱著疑問的叫出這個稱呼。
十五分鐘...那之前的...又是...?
思考片片斷斷的,頭有些暈,甚至眼前又開始模糊了....或許是這幾天都沒有正常進食的緣故,他為自己下了這樣的結論。
「......。」那個名字被喊出來的瞬間,他遲疑了幾秒後抬頭看向了一之瀨陽啟。
「......那”我“還能喝湯嗎?」他淺淺地勾著嘴角,問著自己也覺得滑稽的問題,同時默認了對方對於身分的猜測。
「……喝啊,怎麼會阻止你喝。」覺得對方的問題很好笑,差點大笑出聲,但還是忍住了,才導致停頓了幾秒才回應。
「雖然在那場合才認識,但還是同學,總不可能會阻止你做一些事情吧,甚至是喝湯這回事。」說完這話,又繼續摺起了色紙。
或許在問出口時,就大概猜到了對方會如何反應,但他還是被這樣過於率直又誠懇的回答給愣住了。
「......真的很溫柔呢。」他嘆氣一般地低聲喃道,並伸手端起湯碗。
「已經聽到第二次了,但我覺得我可不溫柔啊。」說的可是實話,自己只是在能幫忙的範圍內幫助他人而已。
可能會有人認為是假好心,但至少這是自己目前能做到的事情,所以想努力看看而已。
「......。」是嗎,至少對自己而言已經足夠溫柔了。他這樣想著,卻也沒有立刻反駁或認同對方的言論,只是低著頭小口地啜著湯。
「...謝謝招待。」儘管他盡可能地放慢進食速度,但對於幾天沒有吸收正常營養的胃袋來說,手裡溫熱的湯水帶來的滿足感比預期更多,沒多久就全被他嚥下肚。
「不用謝啦!不過我很在意就是……嗯,為什麼會戴起耳環變成這樣子?」指的當然是一開始,把身體搞到流血的狀況,但沒有直說。
雖然不知道實際戴耳環的是誰,但好像眼前這人都會知道狀況吧……?就乾脆問看看了。
「耳環......」意想不到的音節傳入耳中,遲鈍的腦袋一時沒能將它們好好轉換成單字,明顯地愣了幾秒後,才像是感受到遲來的疼痛,皺著眉頭並伸手碰上耳朵。
......是嗎。
收回一半的手懸在半空,他垂下眼瞼,橘紅色的雙瞳沒有聚焦在任何東西上。
「這是...宇莉戴上的。」沈默片刻後,他才說出了僅有一種可能性的答案。
「是他啊……所以只有他會知道,自己為什麼帶上耳環了啊。」看來兩個人格的記憶是完全不互通的啊,還以為問片喰也會有答案的,看來是得不到了吧。
「……耳朵的話我有稍微塗藥,身體狀況有好一些嗎?肚子餓的話我在去準備一些食物。」看著對方的雙眼,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結果還是先問對方身體狀況了。
「......嗯,謝謝。」手又碰上耳垂,看上去正在思考別的事,他的回答顯得漫不經心。
「......一之瀨同學,」掀開身上的被子,卻因為突然的頭疼再次靠上沙發,「那時候......為什麼會想要問原因呢?」往下盯著腳尖,他沒有看向對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不用謝,幫助人是當然的。」不過這狀況感覺只能吃粥之類比較好進食的吧,等等就去用好了。
之後聽到了對方所說的問題,停下了摺紙的動作,他只是看著對方,過了三秒左右,似乎是整理完自己想說的話才開口:「為什麼想知道……因為每個人犯案的原因,或許不是為了自己,也有可能是為了其他人,或是不小心做錯了事情。我是這樣想的,所以我才想知道……即使聽了之後,可能會受傷,我還是想了解。」
「但我也不會逼人說啦,畢竟逼迫人說話不是我的興趣,而且每個人都有保持沉默的權利啊。」在說完這句話,才把剛剛摺到一半的色紙摺好。
「......是嗎。」
「當時,沒辦法跟一之瀨同學說”原因“的理由,只是因為真正開槍的不是我......」瞇著眼,自言自語的音量並沒有很大,卻也足夠讓對方聽見。
「就只是這樣。」
「嗯……原來如此啊。」聽到對方的說法,似乎是理解一般的點了點頭,確實,對方不是實行者的話當然無法回答問題。
「……你想吃什麼食物?我正好要去拿喝的。」想說用個藉口去幫忙拿吃的,可不希望又被說溫柔之類的,自己會很尷尬。
「......。」不想一直麻煩眼前的人,試著從沙發起身,卻因為使不上力氣又坐了回去。
「嗯......」好像感受到了對方等待的視線,他維持著低頭的姿勢停頓了幾秒。
「呃......蛋......」很小聲的欲言又止,似乎還在猶豫要不要說出口。
「不知道有沒有......蛋糕......之類的......」
「啊……商店應該會有,我去幫忙找看看!」至少有個目標就好找多了,而且自己也要去商店拿運動飲料,把桌面整理一下之後,就站起身。
「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先去拿一下!」說完之後就又自己擅自跑了,但過了差不多十幾分鐘才回來,看來是多數時間在拿食物和餐具。
「因為不知道你想吃什麼蛋糕,我就拿抹茶蛋糕捲和起司蛋糕了,如果有特別想吃的口味再跟我說。」邊把食物擺到桌面,從剛剛在商店隨手拿袋子裡拿出運動飲料,打開後喝了起來。
「......啊,嗯、謝謝你,這樣就好。」實在太周到了,有點受寵若驚。
「......。」安靜地嚐著味道,這兩種口味也蠻好吃的。
「......一之瀨同學,」唐突的,他放下手裡的叉子開口問到,「你不會......怕我嗎?」
「為什麼要怕?我不會怕啊。」聽到這問題超級困惑,完全不懂為什麼要害怕。
現在真的一頭問號的狀況。
為什麼?
為什麼啊......
因為我殺了人啊。
「......哼。」想笑又無奈的心情衝上鼻腔,他一瞬間沒有克制好,掩著嘴發出了十分微妙的笑聲。
「......是嗎。」他沒有、或是說不想追問,他抬起眼看著對方勾起唇角,有些安心、又有些為難似的微笑著。
「那我先回房了,謝謝你。」做了”謝謝招待”的手勢後,他起身並順手拿起了桌上的耳環。
「……不用謝,好好休息啊。」他僅僅說著這句,無法理解對方的情形。
但他已經不想再猜測,也不想透過詢問逼迫對方回答些什麼。
只是將目光再次的轉移到自己手上的紙張,決定繼續摺紙了。
關上門後,他著急地抬起眼。
視線隨著最後看到那個東西的記憶,率先投向了桌子,而他也很快就發現了桌面上讓他心急如焚的物品。
將另一邊的耳環緊緊握在手中。
抵著胸口,心臟持續跳動著,他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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