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陽的深黃將校舍打上一抹初秋的妝。衛宇天徘徊在一間又一間的教室，驅趕放學後還遛達的小鬼們。看到他們偷偷約會時被自己嚇得花容失色的臉，也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砰一聲地打開鐵門，方才還交纏在一塊的兩人飛也似地從對方身上扯開。衛宇天一邊忍著幾欲按捺不住的笑意，一邊扮演著正經的教師警告對方不正當的行為。
　　因羞愧或是被抓包的恥辱而刷紅的兩扇臉浮上不耐煩的神色。他有時不經想，或許自己的生父母就是像這樣只顧快樂而不負責任的人，才會把他拋在街頭也說不定。

　　嘟囔著敷衍的話語，兩個中學生匆匆逃離教室。沒有加以阻攔的他佇立原地，笑意隨著學生的離開減退。
　　雖然說著一些告誡的，好像是個負責任的大人的發言，但他並不覺得自己能夠成為什麼榜樣，考錄教師的原因也不是為了無聊的使命感。只是想看看到底什麼樣的教育，能夠教出像自己養父母那樣的人渣。
　　他從來不是那種會為學生著想的好老師，但那又如何？只要沒做什麼過份的事，就算不愛學生也無所謂。
　　只是偶爾、很偶爾，他總忍不住去想像要是亮亮還活著的話，穿著制服時會是什麼模樣。

　　衛宇天關上金屬的門扉。每次這個動作都會令他想起，那晚他也是這樣闔上書房的門，終結了養父母的生命。
　　他並不算是一個念舊的人，只是那時的回憶形同火燒般烙印在他往後所有的言行舉止裡。他不棄絕，也不雀躍，只是和平地與自己的不堪共存。

　　這應該最後一間教室，他想。視線前方只有長廊終點的白牆，折返轉身面對空曠的校舍，角落飄過的黑色幽影勾起金瞳的注意。似是在玩捉迷藏般，那抹不高的身影很快地又消失於走廊轉角。

　　「同學，放學時間已經到了快回家。」男人的聲音在空曠無物的長廊裡聽來有些寂寥。話語的彼端沒有傳來應答，所以他邁著步伐向影子消失的地方走去。原以為對方會加緊腳步離開，卻在拐角處撞見深邃的緋紅色澤。

　　「曲同學，該回家了。」認出自己級任的學生，他略帶距離地用姓氏稱呼對方。少女望向比自己高一個頭的臉龐。衛宇天順著她的視線看進她的瞳孔，澄澈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那樣的神色與其說是平靜，他覺得更像死者那樣不帶靈魂而毫無生氣。

　　「如果沒有人等待，在這裡與那裡，又有什麼差別？」電子鐘聲在話語的末端響起，打斷本可能繼續的對話。曲幻沒有等到鐘聲結束便轉身離開，而他沒有再追上去。
　　他不是很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下這樣的判斷，也許是享受著偷偷打破原則的快感，亦或是覺得觀察那雙槁木死灰的眼底有些什麼，是個不錯的娛樂。

　　「記得別被警衛抓到。」男人拋下的告誡已無人接收，但他仍繼續開口。「不然我會很麻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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