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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露街,賽因不曾聽過這樣的地方,大概是精神病院的那些人再也無法忍受他的存在,於是將他送到此處。
他是瘋了,徹底地瘋了。遇見站在他身旁的男人後,他便更加篤定自己已經瘋到無藥可救的事實,辛格,那個自稱為他的另外一個人格的男人,就站在那兒,揉著慵懶惺忪的眼,那副相對於他的瓜子臉略顯龐大的眼鏡被撐得歪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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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是在一日清晨,醒來時,他發現自己正睡在一張雙人床上,而辛格就睡在一旁,像是太過勞累而忘記脫下眼鏡與手套,明明是第一次見面,他卻能馬上辨認出來,身旁的人就是辛格,那個陪伴自己數年的「夥伴」
他大約是早已習慣瘋癲的日子,對於眼前只能以幻覺解釋的事情並不驚訝,僅僅是把手放上辛格那頭亂髮,揉了揉,順手摘掉辛格的眼鏡,一切都是如此理所當然。
誰知道哪邊才是現實?管他的,現在他眼前的辛格是活的,他便相信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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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辛格陷入打噴嚏與打哈欠同時執行的兩難,痛苦而艱難地揮著手試圖擺脫煙霧,在不能呼吸與煙霧的雙重刺激下眼眶泛淚,「兄弟,你該戒菸了。」他勸說著,語氣中不帶一絲嚴厲,反倒有些寵溺,臉上甚至泛起些許打趣的笑。
「短期內做不到,抱歉了兄弟。」語畢,又吸入一大口菸草的苦澀,或者那是焦油酸腐的氣味?總有一天這些癮害會將他的一切剝奪殆盡,他的味覺與嗅覺正慢慢鈍化,之後便是他的氣息與生命,「你有任何我應該活得更久的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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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不出任何客觀的理由。」這個問題本身也並不存在客觀的答案,他們都對此心知肚明,「我希望你活著,但那並不是因為我害怕死亡。」見賽因沒有熄滅菸蒂,辛格沒有像一旁退開,而是待在原地,垂下原本遮在面部的手,他們肩膀挨著肩膀,非常貼近彼此,兩人的身形相近,辛格一垂下手,他們便是手背貼著手背。
「如果是你的心願,我會大方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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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不吉利的話。」賽因捏住辛格大膽起誓的嘴,發毒誓者通常並非發自真心,此乃人之常情,然而對於面對賽因的辛格而言,這句話並不成立,辛格咯咯地笑著,像個孩子似的,「你答應過我的事,你忘了嗎?」
「賽因……你的病總有一天會治好的。」掙開賽因的箝制,辛格繼續發言,安慰似的拍了拍賽因的背,「我不能永遠陪在你身邊,也不應該這麼做。」
「也許你現在還無法接受我說的這些話……」他絲毫不給賽因反駁的機會,「到了分離的那天,你自然會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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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格牽起賽因的手,兩人十指交扣,稍微矮一小截的辛格將頭靠在賽因的肩上,凝望窗外投入屋內的微光。
有那麼一瞬間,他們兩個人的身影幾乎要合而為一。
辛格揚起空著的手,遮去自己半邊的視線。
「現在,就好好在這裡休息、養病吧。」
「這是個好地方,沒有暴力、殺戮與歧視……」無論那些人是基於什麼理由將他們送到這樣的地方,對他們而言,這樣的安排是再好不過的。
「你不想治好也沒關係,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最後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