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歌｜烏夜將闌．二
三人來到城郊山野一座廢棄古廟。烏闌歉然，說凌陽城不能進，得委屈二人暫時在此藏身。至於假藥商，據說夏老爺已掌握其本營位置，決定親自出馬，二人不必擔心。
夕明念著城裡的軟床暖屋，只是跟著師父勢必吃慣旅途的苦，破窗望出去是熠熠星空，似乎便可做個明亮的夢。
夕明念著城裡的軟床暖屋，只是跟著師父勢必吃慣旅途的苦，破窗望出去是熠熠星空，似乎便可做個明亮的夢。
但他沒有。向來不太怕冷，在夢裡卻直打哆嗦。浩瀚黑暗中，一面明鏡空懸。該是要逐光的，他卻想逃，然而不論如何遠遁，依舊回到鏡前。一切緣由都已不重要，他只銘記著，看不得，看了，就會陷下去……
一抹溫熱。有如溺水之人，他牢牢攀住，總算漂離黑暗。乍醒，夕明驚覺自己緊抓著亞干的手，彷彿那是他僅剩的所有。他一陣羞赧，連忙鬆開，為失禮道歉。
亞干沉默片刻，伸手梳了梳他睡亂的髮綹。她鮮少笑，此刻那隻手卻很溫柔。她就在身畔，想必是過來照看他的。夕明心頭一暖，感到夢裡的寒意退潮般緩緩逝去。
烏闌進城打探消息去了，尚未歸來。亞干說道。
亞干沉默片刻，伸手梳了梳他睡亂的髮綹。她鮮少笑，此刻那隻手卻很溫柔。她就在身畔，想必是過來照看他的。夕明心頭一暖，感到夢裡的寒意退潮般緩緩逝去。
烏闌進城打探消息去了，尚未歸來。亞干說道。
夕明坐起身，窗內是盤結蛛網，窗外是沉鬱天色，景色蕭索。唯一精緻的事物是烏闌那只鎏金小香爐，就擺在不遠處，三足穩穩站立，雕花鏤空之間綻放著苦澀沁涼的水沉香氣。烏闌哥哥像它，他忖，裡頭可以是清雅高貴的熏香，也可以是用以殺伐的火燄與劇毒殷紅。
烏闌離開前留予兩人作伴的除了這只香爐，還有林中遇刺的原委。
簡要地說，殺手錯認了目標。
他們追殺的是一名少年，一位藩王之子。夏初，曲郡王曲衡遭叛，其心腹大將河呂弒君篡位為王，殺盡前藩王子女，憑強大軍力大肆掃蕩異己。只有最小的兒子曲瑆九死一生逃了出來，在忠臣舊部幫助下東躲西藏，幾能銷聲匿跡。然而利爪之下，幼雛難活。風聲終究走漏，河呂最近得知倖存的么子意圖投靠父親的昔日知交－－即凌陽王揚楷，為截殺之，手下鷹犬盡出。
簡要地說，殺手錯認了目標。
他們追殺的是一名少年，一位藩王之子。夏初，曲郡王曲衡遭叛，其心腹大將河呂弒君篡位為王，殺盡前藩王子女，憑強大軍力大肆掃蕩異己。只有最小的兒子曲瑆九死一生逃了出來，在忠臣舊部幫助下東躲西藏，幾能銷聲匿跡。然而利爪之下，幼雛難活。風聲終究走漏，河呂最近得知倖存的么子意圖投靠父親的昔日知交－－即凌陽王揚楷，為截殺之，手下鷹犬盡出。
根據密報，前幾日有人在蔚陵見過他。
聽聞當時，夕明與亞干相互遞遞眼神。
「八名殺手，只為一人？」
「倒也不是小題大作。據說曲瑆身邊有個侍衛，是使子母劍的高手。」烏闌自懷裡掏出一紙畫像，說是殺手身上帶著的。夕明接過去一瞧，小小驚呼了一聲。
畫上是名墨黑錦衣的清秀少年，看上去僅十一、二歲年紀，猶有貴冑氣息卻也溫軟文弱。旁邊則是那白衣侍衛，箬笠隱去面目，身形高瘦，一對參差劍刃赫赫逼人。
聽聞當時，夕明與亞干相互遞遞眼神。
「八名殺手，只為一人？」
「倒也不是小題大作。據說曲瑆身邊有個侍衛，是使子母劍的高手。」烏闌自懷裡掏出一紙畫像，說是殺手身上帶著的。夕明接過去一瞧，小小驚呼了一聲。
畫上是名墨黑錦衣的清秀少年，看上去僅十一、二歲年紀，猶有貴冑氣息卻也溫軟文弱。旁邊則是那白衣侍衛，箬笠隱去面目，身形高瘦，一對參差劍刃赫赫逼人。
撇去細節差異，逃亡的王子主僕，遊歷的藥靈師徒，互不相干的雙方竟有八九分像，若是只憑畫像對照，怕是要出差錯－－正如同林中殺手。
「莫非……在蔚陵見到的，其實是我們？」
烏闌並未立刻回答，而是伸出修長食指，於畫中人上方點水而過。「夕明，你怎麼評這畫像？」
夕明循著他的指尖軌跡再次端詳。「嗯……人物鮮明，一眼便能記住。」
「那麼，一旦變了特徵……」
「莫非……在蔚陵見到的，其實是我們？」
烏闌並未立刻回答，而是伸出修長食指，於畫中人上方點水而過。「夕明，你怎麼評這畫像？」
夕明循著他的指尖軌跡再次端詳。「嗯……人物鮮明，一眼便能記住。」
「那麼，一旦變了特徵……」
夕明恍然同時，也笑了起來。烏闌循循善誘的好兄長模樣總能逗樂他。「……人們就會囿於既有印象，即使近在咫尺，仍視而不見。我說對了麼？」
烏闌微笑。「對。逃亡之人不應一身光潔，那侍衛著白衣許是刻意為之。他們一路醒目，是為了之後掩人耳目。殺手盯上你們的時候，我想他們已換過裝扮，從另一條路進了凌陽城。」
烏闌微笑。「對。逃亡之人不應一身光潔，那侍衛著白衣許是刻意為之。他們一路醒目，是為了之後掩人耳目。殺手盯上你們的時候，我想他們已換過裝扮，從另一條路進了凌陽城。」
亞干瞟了衝著自己淘氣一笑的少年一眼，淡淡哼了聲。烏闌饒富興味看著他倆，彷彿聽得見師徒間的無聲調侃。一會他續說道：「但也託那白衣侍衛的福，走到哪兒，皆是漫天傳聞。我便是在返回仙山途中聽說了這件事。知道你們也去了蔚陵……」
他聲音漸低。
烏闌一雙傷痕縱橫的手以黑絲手套包覆，此刻眼裡的溫柔擔憂以痛苦包覆。
如何捕捉傳聞背後的蛛絲馬跡，如何探查殺手營地，如何冒充他們的一員，如何一路上都不被發現……他一筆帶過的連日奔波，只為在緊要關頭助二人一臂之力。
夕明頓感喉嚨乾澀。滋養那般迫切的，不是害怕失去……而是害怕再度失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能懂，只知道，有時師父看他的神情，也是一樣……
烏闌一雙傷痕縱橫的手以黑絲手套包覆，此刻眼裡的溫柔擔憂以痛苦包覆。
如何捕捉傳聞背後的蛛絲馬跡，如何探查殺手營地，如何冒充他們的一員，如何一路上都不被發現……他一筆帶過的連日奔波，只為在緊要關頭助二人一臂之力。
夕明頓感喉嚨乾澀。滋養那般迫切的，不是害怕失去……而是害怕再度失去。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能懂，只知道，有時師父看他的神情，也是一樣……
忽然不忍看。他不禁拉起那雙有別於師父的、冷涼的手，明亮了表情，笑說：「烏闌哥哥莫憂，我們不都沒事麼？是了！你還沒說你是怎麼弄到黑衣人那身行頭的？」
烏闌一怔，剛才的眼神糝著一絲困窘，春雪般迅速消融。他復是那個夕明在仙山上見慣的沉著青年，笑容如水從容流轉。「用借的啊。至於怎麼借……當然是好聲好氣地借了。」說著，又添一分神秘，「好聲好氣地。」
烏闌一怔，剛才的眼神糝著一絲困窘，春雪般迅速消融。他復是那個夕明在仙山上見慣的沉著青年，笑容如水從容流轉。「用借的啊。至於怎麼借……當然是好聲好氣地借了。」說著，又添一分神秘，「好聲好氣地。」
亞干搖搖頭，要夕明別細究了。他追著烏闌意猶未盡的話尾跑，笑鬧如昔，內心卻悄然問道：
發生過什麼事？是什麼撕裂了天空，令比鄰的雙星淌血？
發生過什麼事？是什麼撕裂了天空，令比鄰的雙星淌血？
烏闌進城已過三日。
古廟的確適合避亂，三日間，杳無人跡，恍如與世隔絕。亞干還沉得住氣，夕明卻再也待不住，答應了十次不會走遠，便遛達晃入清晨的霪雨氤氳。
思緒如細雨霏霏落在肩頭。步步在想，烏闌哥哥身子不好，一個人在城裡不會有事吧？不知那落難少年和白衣侍衛成功見到凌陽城主了沒有？他們真能逃出生天麼？有機會真想見見……
來到一塊空地，林木間吊著幾枚破瓦碗，除了與師父習劍，他閒著就在此地練弓射。烏闌叮嚀塵埃落定前不可離開古廟範圍，最遠也就到這麼遠。
夕明回頭望了眼古廟方向。天光困在枝葉隙間，黯淡滯悶。
身後足跡愈曳愈長。遠一點。再遠一點就好。
夕明回頭望了眼古廟方向。天光困在枝葉隙間，黯淡滯悶。
身後足跡愈曳愈長。遠一點。再遠一點就好。
年幼藥靈穿出林子，登上一處小山崗，終於見著更廣的天。從這兒可遙望凌陽城的偉岸城郭，灰白牆垣峨然矗立。
也許，正是以此為對比，那道深色身影才會如此顯眼。弓射練就的眼力讓他看得清晰。
小小的身軀，墨色的錦衣，高懸在城頭，任風雨飄搖。像他用來當靶的瓦碗，破碎了，無人聞問。
也許，正是以此為對比，那道深色身影才會如此顯眼。弓射練就的眼力讓他看得清晰。
小小的身軀，墨色的錦衣，高懸在城頭，任風雨飄搖。像他用來當靶的瓦碗，破碎了，無人聞問。
夕明從未見過腐朽的人類。
心神趕上眼前所見，無可避免地，他理解自己看到了什麼。霎時間，噁心的感覺衝擊胸臆，他跪倒在地，淋著雨發抖。隱約聽見腳步聲，卻無法回頭。他覺得在俯衝墜落。
心神趕上眼前所見，無可避免地，他理解自己看到了什麼。霎時間，噁心的感覺衝擊胸臆，他跪倒在地，淋著雨發抖。隱約聽見腳步聲，卻無法回頭。他覺得在俯衝墜落。
想逃，然而不論如何遠遁，依舊回到鏡前。鏡中映著一張蒼白可怖、了無生氣的容顏。淚如冷雨，撲簌簌落下。他望著他，無法轉移目光，無法呼吸。
一陣悚然，以為嘔出了一地黑血。但那是自己的影子。黑暗。圍攏上來。
一陣悚然，以為嘔出了一地黑血。但那是自己的影子。黑暗。圍攏上來。
－
天阿.... 
我要把夕明抱緊緊....
(滾
我要把夕明抱緊緊....
(滾
亞干和烏闌能認識夕明真是太好了，不然感覺他們眉頭可能要一直糾結在一起(?)
夕明一定要沒事阿！！！
夕明一定要沒事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