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半蹲著身，雙手壓在膝蓋上，「我會很忙，恐怕沒法一直看著你。但遇到任何困難，隨時找我，或找其他人。」

「好。」

她們輕輕擁抱，然後分開。

這天是聖誕節前夕，倫敦下城區的某個角落，一群披戴細微晨光的人們忙碌了起來。一桶又一桶的濃湯被推到餐桌前，霧氣瀰漫的空氣逐漸盈繞培烤後的麵包芬芳。

歐珀帶領數名來自老家的侍者指揮鍋碗擺放，她大聲吆喝，有力的雙手指向長條桌，有條不紊地分配人員，忙得像隻蜜蜂。

此處為珠爾家出資設立的平安站之一，稍晚將有超過百名以上的街友到訪，領取聖誕節大餐。

多年前珠爾家甜美溫順、善於交際的掌上明珠脫下華服舞鞋離家獨居，在考取治療師執業証後便定期於此進行義診，偶爾也會抽空幫忙做些雜事，例如協助平安餐製作及發放。

聖誕前夕人手總是不足，不應也不想勸的珠爾當家在確認歐珀堅定意向後，便指派自家侍者協助平安站發放餐食，一來一往數年有餘。

他們由最初的跌跌撞撞到如今的駕輕就熟，曾經的社交界之花已然撕去端莊典雅的華貴包裝，挽起袖套躬身服務。

充足的餐食及井然有序的流水線促使平安站盛況空前；無論膚色階級或種族，貴族、街友、男人、女人、小孩及仿生人通通混在一起，組成一場不和諧卻又意外活潑的合奏。

戴雅將這一幕熱鬧景象收入眼底。她站在一張三腳圓桌旁，腳邊放了一筐塑膠籃，裡面整齊擺放兩排鼓鼓囊囊的紙袋，與女孩面前的包裝一模一樣。那是給街友的聖誕禮包之一，內容物包含聖誕布丁、橄欖、乾燥果片及數根拐杖糖。

她往面前的紙袋塞進一份用油紙包覆的聖誕布丁及綠色橄欖。

※

「小姑娘，這你做的？」

一名高大老者佇立於前，遮住下城稀薄的陽光。
他的膚色慘白，憔悴枯瘦，寬鬆的衣著略顯髒舊，懷抱剛領到的紙袋。

「聖誕布丁，這是你製作的嗎？」

戴雅睜大了眼，不覺瑟縮起來，她握了握拳，過一會兒才輕輕點頭。

「啊，太好了。你有祈福嗎？你許下心願了嗎？」那位老者更加湊近端詳戴雅，一股難以形容的氣味傳入女孩鼻尖。

戴雅想要尖叫，但她慣於沈靜。
恐懼深深攫住了她。

「有嗎？你許願了嗎？」他幾乎是著急的，「有嗎？有嗎？」

他說了一長串話，似乎是低地蘇格蘭語，戴雅一個字都聽不懂，對方焦急的態度及視線使女孩無法思考，彷彿被強光照到的鹿，佇立原地、瑟縮不已。

她的心跳開始加速，終端發出警報，這使男人慌張地落下紙袋，露出衣袖下泛白的刃狀心靈體。

他注意到戴雅的右臂，眼神閃爍，似乎想靠近。

「先生，請你後退。」

有一人在女孩身前停步，堅定地隔開老者與她。

「你嚇著她了，請停下你的行為，後退。」

那人言談的語態帶有威嚴的尊貴感，他身著黑色西服，身形完全遮住女孩的視線。
她舉目盯視這道寬厚背影，一言不發。

兩位男士商討了一會兒，擋在她面前的人轉過身，蹲了下來：「戴雅小姐，需要到屋內休息嗎？」

少女面露短暫的困惑，隨後溫聲道：「舅父。」

男人略略凝眉，嘴唇輕撇，似乎想說什麼。
片刻後，他鬆開線條鋒利的眉頭：「戴雅小姐，你……需要請歐珀過來嗎？」他沒有微笑，但戴雅從男人放軟的語氣中察覺一絲審慎善意。

「應該不必。」

「嗯，你是個勇敢的珠爾。」男人沒有起身，那對與養母相似的藍色眼眸專注端詳：「老先生有個問題想請教，你接受嗎？」

女孩瞥去一晌，那人站得遠遠的，將自己藏在暗處。她思考了片刻，點點頭：「不要太貼近，可以的。」

舅父側身揮手示意長者靠前，後者匆匆看了戴雅一眼，表情緊繃，雙眼慢慢睜大。他只走前了兩步，離開建築物落下的陰影。

老人張了張嘴，宛如垂死的魚。「我很抱歉，我不是刻意要……我的孫女……」他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訴說，但他的所思所想在空氣中消散，最終只凝成一句執拗。

「小姑娘，你……你有祈福嗎？」他的口音很重，女孩需要非常仔細地聆聽才能理解。

戴雅搖搖頭，內心浮現一絲無措：「不，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

「祈福，許願——在做布丁時。」他講話時面孔逕直向下，再無與戴雅視線相會。女孩不禁懷疑他其實也不知所措，並不真的那麼可怕。

她往前數步，正好站在她的舅舅身邊。

「你能詳細說明嗎？」

「我想他是指攪拌的星期日。攪拌聖誕布丁餡料的同時孩子需要許下心願，如此一來願望會成真，這也象徵家庭的凝聚及和諧。」不等老人答話，戴雅舅父接口：「這是你的意思嗎，老先生？」

老人點頭，深深點頭。

「我不知道這件事情，沒有許願。」

老人張開了嘴，兩道深深的法令紋劃過臉頰。「啊……喔。我理解，我能理解，這是老習慣了，老傳統。古老的。該隨著時代被遺忘。」

他的最後一句喃喃自語直直敲入戴雅心窩。
她躊躇再三，側臉朝舅舅看去一眼，後者亦看向她。

「我還有十分鐘才需要離開，做你想要做的。」

戴雅感激地點頭。
女孩曾經十分畏懼她的舅父，這名珠爾與其上兄姐不同，不苟言笑，嚴肅陰鬱，高大的體型亦讓人深感壓力；卻是親族中最為可靠的。

女孩至今依舊無法親近男人，但她知道自己能夠信賴他。
她向舅舅問清楚傳統，謹慎地靠近那名垂暮老人；而她的舅父環胸直立，態度懷疑而警戒。

日照餘光照亮了老人稀疏的髮頂，照亮了那對侷促不已的眼神。
女孩在距離五呎時止住步伐。

「先生，我不清楚這種傳統……我從未經歷那些。無法，再次為聖誕布丁祈願，它已經完成了。可我知道另外一個傳統。」戴雅試著提高音量，追述的嗓音微微發顫。她不曉得祈願的重量有多沉，但她猜想那已壓垮了這名老者。

她垂下目光，視線在握成拳的左手停留。

「這是媽媽昨晚給我的，請收下它。」

她輕步向前，抬目輕瞥，往老者右手心放入一枚六便士——她訝異地發現這位先生失去了三根手指——接著迅速挪步五呎外。

「我會記下許願，明年完成新的。」女孩小聲說：「希望好運與你相隨，明年……明年很快，我們會在這裡。」

老者捧住雙頰，麻雀爪子般細瘦的手指掩不住底下情緒。

那張瘦臉糊滿灰塵和淚水。

※

老人透過舅父贈與戴雅一對紙袋折成的斑鳩。
她將其中一隻送給歐珀，另外一隻留在房間的矮桌上，和一枚三便士放入收納盒中。

那代表友情與愛，代表情誼永存。

※※※

寫太長我好累（弱爆）。
聖誕布丁的習俗查自wiki，送給街友的蛋糕體有做調整，不含酒精成份。

傳統上布丁會在「聖靈降臨日之前」的星期日或在這天之後立即製作，即聖誕節前的四到五週。那個星期日在英國國教會的公禱書上的集禱文（collect），就像十六世紀時（以及現代的傳統教會）用的一樣。

這一天便被稱為「攪拌的星期天[8]」傳統上每個家庭成員，至少每個小孩，都會在攪拌的同時許個願望。

在布丁混和物中放入可以讓食用者保存起來的幾枚小銀幣是常見的作法[1]。常用的選擇是一個銀色的三便士或六便士。硬幣被認為可以在來年帶來好運。
--FORM 維基百科

斑鳩的意義是看小鬼當家2（感謝網飛）知道的，
不曉得是不是真有這意思哈哈哈但我懶得考據了，聖誕布丁也完全照著wiki的說明，沒有做更進一步的了解……><（最廢物）

戴雅的舅父叫做黑曜，是珠爾這一代最小的弟弟。
和他的哥哥姊姊外貌差異非常大，長得很兇。每年都因為擔心姊姊來幫忙聖誕前夕的工作。

我這簡直全明星了快把NPC全部喊出來…開勳>///<

嚕嚕黑曜，好幾年沒有畫過他了。（小弟：= =

親友：小弟的毛不刺了wwwwwwwwwww
我：欸！難怪我畫完，覺得哪邊怪怪的，一直覺得哪裡不對但想不起來（尊重ㄋ

太久沒畫的慘劇（

跟風（…）畫個男裝小鑽石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