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低棒球帽的緣簷，寬大的衣物罩著正發育著的身形。躲在街角不起眼的位置，一邊警惕著來往的行人，少女正等待著誰。
　　灼熱的呼吸驚動後頸上的汗毛，她猛然轉身，撞進弔詭的鎏金。有些惱怒地瞪了一眼對方，似是為他不符年齡的惡作劇感到手忙腳亂。

　　「這樣不行喔，背後充滿破綻。」衛宇天取笑著自己的學生，語氣仍充滿戲謔。

　　「你才是，身為一名教師老是捉弄學生是可以的嗎？」曲幻不悅地瞇起漂亮的赤瞳。但與其說是在責備對方，不如說是對男人過份靠近的距離感到有點不自在。

　　「好啦好啦，那種事情怎樣都可以，妳太正經八百了。」男人居高臨下地拍拍對方的肩膀，敷衍地呼嚨過去。「今天是出來玩的，別鼓著一張臉，走吧。」他隨手揉捏少女的右頰，看到她一陣僵硬，臉上的笑容不禁更勝。

　　果然逗弄她是很有趣的。

　　「不過為什麼今天約我出來，上次煙火大會卻爽約？」溫潤得不像是國中生的聲音詢問著身旁的男人。

　　他泰然地像是理所當然那樣答覆她的問題。「平日會出現在街上的人不多，被認出來的機率也低，何況難得學校補假，窩在家很虧。」

　　「理論上來說就是因為補假，所以才更想遠離平常看管的學生吧？」

　　「妳不是一般的學生。」眼也沒眨地自然而然說出心底的話，他本就不是一個喜歡偽裝的人。甚者在曲幻的面前，衛宇天的偽裝不過只是徒勞。

　　「說這種話會引起很多誤會喔。」她反過來叮囑自己的師長，完全沒有為對方突如其來地自白而有所動搖。

　　「反正也只有妳會聽到這句話。」垂眼看向並肩的她，分明的指節一撈牽起了對方的纖長的手。感覺到少女反射性的僵直，笑意更為倡狂。

　　「明明就不會因我的話而動搖，卻會因為這種接觸而感到不自在。」他稍稍舉起兩人交握的手掌，意識曲幻自己在暗指什麼。

　　她看著衛宇天牽著她的手，又抬頭看進他瞳中狹長的湛金。抱著算是嘗試的心情，加重力道將他的手握得更緊。

　　「因為你是個騙子，說的話本來就不能相信。」但是你的觸碰很溫柔，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溫柔過。曲幻將下半句收進自己的心底。要是說出來，大概又會誘發衛宇天的一陣取笑，她是這麼猜測的。

　　衛宇天沒有應答她僅有一半的語句。他並非認為曲幻在責備自己，卻收斂起逗弄曲幻的心緒，若有所思地看著前方的行道，感受著自左手傳來的，屬於她的溫度。

　　「但騙子是真的很喜歡妳。」他沒有明言自己的喜歡意指何事，他不覺得自己能夠理解正常人類的情愛。只是覺得和曲幻在一起的時間裡，自己永遠不會無聊，可以拋去他厭惡的道德觀。更重要的是，曲幻接納的不是「衛宇天」，不是一名老師，不是那個衛家縱火案的倖存者，不是殺人兇手。

　　她接納的就只是他，最單純的他。

　　「那騙子要發誓，我才相信你。」她頓了頓，繼續說下去。

　　「宇天，你要發誓，會一直待在我身邊。」天真卻純然的字句，讓男人無奈地皺起眉頭。他雖不喜歡被束縛，但若對方是曲幻的話，大概也不壞。沒有深入思考誓言的難以執行，男人的聲音應答了少女的願望。

　　「好，我發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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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是個騙子，就連誓言都能那麼輕易地打破。」灰暗的天空下著雨，仿若神明也正為誰哭泣著。曲幻站在被劃花的墓碑前，腳下的泥濘因自己每日的到訪而留下印記。

　　「我會如你所願的好好活著，你就放心在地獄的業火洗三溫暖吧！」低語著一些不像是她會說出的惡毒字句，好似這樣就能減輕一點壓在自己心臟上的重量，但只是徒勞。

　　咕噥許久，曲幻放棄責備衛宇天的字句。反正要是他還活著，一定也不會聽進去，因為他就是一個如此不受控的人，打從一開始她就知道這件事。

　　只是，她捨不得衛宇天連死後也孑然一身，誠如現在的她。

　　「你就再等等，等我把你賦予我的新生走完。」
　　「我們在地獄相見，這次你沒得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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