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非常時期的時間讓推開的門顯得沉重，少年臉色非常差地走進輔導室，看著那位似乎永遠都會在輔導室待命的老師－－紅葉。

「老師……。」
這項要求非常難以啟齒，現在看向那張格外顯得諷刺的、與老師的合照，他非常後悔。
至少他目前是不想傷害老師的。

那麼…

「請問指令13和指令14…可以請您幫我做嗎？」

「作為交換，我能讓您完成指令15。」
聲音在發抖。

男人對於橘髮少年所提出來的交易內容很是感到驚訝，畢竟在過去的談話當中，他已經足夠瞭解到天明屋雷和究竟有多麼的懼怕『他人對自己使用暴力』的這件事情，但是現在卻——

「關於指令十四，老師可以幫你。」
雖然感到訝異，但他還是先依序回覆了對方的問題。
「但是十三和十五的部份…就請恕老師拒絕了。」
他並不是因為少年自身的狀況才決定要拒絕對方，而是這樣子的行為已經違反了紅葉的個人原則。

「停止呼吸三分鐘實在是太危險了…以老師的觀點來說，非常的不建議任何人執行。」

「至於天明屋同學所提出來的交換條件…老師我呢、並不想要主動的傷害任何一個人，所以就算這是你對老師的請求也一樣…老師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或許在這樣弱肉強食的環境當中會被他人認為是有些過度的天真，即使如此——他仍然有著自己所想要維持住的事物。

「但、但是，我已經沒有東西可以還給老師了…。」
「明明那麼長時間聽我說了那麼多，之前還救了我，我還對您做了那種事…」
矮小的身軀微微顫抖著，面對著自己最害怕的事物，他不知下了多大的決心才將這項交換條件拿出來談。
為了活下去，為了不想再給老師添麻煩，必須自己付出代價才行。

「被打還有窒息什麼的我以前就經歷過很多次了，不會怎麼樣的。」
「拜託您了，不然您命令我也可以，老師…我想要活下去……。」

「…老師並不介意。」

「無論是與天明屋同學『聊天』、還是因為老師自己撒的謊而被掐住脖子、又或者是因為今天的指令而被刻上『友達』兩個字…老師都不介意，也沒有想要天明屋同學還給老師什麼。」

「但是指令十三…天明屋同學是認真的嗎？有可能會因為當下的狀況而產生後遺症、甚至是導致死亡的喔？」
少年為了要獲得能夠讓自己繼續生存下去的積分而率先賭上性命…真的、有這個必要嗎？

少年聞言，點了點頭。
「除了老師，我沒有其他人選了…。」
「我…相信老師。」

發抖並沒有停止，說明了少年害怕的情緒一直都在持續著。
不只是害怕執行指令，也害怕老師要是不答應自己的請求，他就得冒著風險自己執行指令或是另外尋找願意幫助自己的同學。

要是可以，他甚至一點也不想完成這種指令。
但在這之前，他已經少完成好幾個指令了，在不知道全校整體積分情況之下，也只能盡量獲取積分讓自己活下去。

「老師，那我究竟該做什麼回報，您才願意幫助我？」

他感覺得出來縈繞在天明屋雷和身邊的害怕情緒，然而即使是萬分的恐懼著可能會導致死亡的結果，橘髮的少年也依然堅持著想要執行這項指令……紅葉不自覺的想起了昨天也差不多是在這個時間、在這個地點向他提出請求的藤澤優——那名以自己的性命作為代價，想要在這場生存遊戲當中獲得『結束』的少年。

少年在死亡當下的樣貌仍歷歷在目。

「…即使沒有回報，老師也會願意幫助天明屋同學的。」

「但是要老師主動傷害天明屋同學來達成指令十五…很抱歉，那是不可能的。」
男人再一次的向對方重申了這項交換條件能夠被他接受的可能性是零。
「只是、停止呼吸的事情…無論老師怎麼想，都覺得『風險』實在是太高了，天明屋同學是認真的、想要賭上自己的性命去執行嗎？」
反覆思考之下，紅葉仍舊是無法認同這項賭注——假使真的贏了，能夠獲得的『報酬』也實在是太少了些。

「…嗯。」
即使被對方重複確認多次，少年仍舊不改答案。
但少年唯一不敢篤定答案的，就是要是中途發生意外要怎麼辦，但這樣能夠獲利的其實是老師，所以他決定不要現在說出來比較好。

「老師是我想到能幫忙的人中風險最低的，我再找其他人也只是增加風險而已。」
「但是老師為什麼、還是願意幫助什麼都沒有的我…？」
為什麼都到這種情況、這種地步了，還是有願意犧牲自己幫助別人的人呢？
人不是…都是自私的嗎？

即使在之前就已經聽過一次老師的答案，但仍舊不自覺地問道。

「如果把所有的東西都計算得一清二楚…不是會很辛苦嗎？」
有些像是在答非所問的句子、又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語的模樣，紅葉微微地偏著頭，狀似在考慮著什麼。

「天明屋同學真的、那麼想要執行指令的話……老師可以幫你。」
即便他再怎麼樣的無法認同這場賭局，做出決斷的人畢竟是天明屋雷和他自己，而他只不過是…作為『援助者』一般的存在罷了。
「但是，在那之後天明屋同學必須先待在輔導室裡面休息，直到老師認為沒問題了才能夠離開——」

「這樣的條件，可以接受嗎？」

「…嗯。」
甚至沒有想過老師提的條件會如此簡單，少年馬上就答應了。
自己也不覺得做過一次窒息三分鐘這種高風險的事情能夠馬上就生龍活虎，雖然這必須建立在自己還活著的前提之下。

－－－－－

「那麼老師，我…開始了喔。」
拿著瑞士刀的手對準對方的手臂，畢竟要割的是老師，雷和還是有些緊張，深怕割出更大的傷口。
見對方依舊以一如以往的微笑點了頭表示准許，便開始了割字。

－－刀落。
刀刃牽引著一條條傷口，漸漸地構築成文字，執刀的少年雖然顫抖沒有停止過導致時間拉長，還險些劃了出去，但還是把字給好好的完成了。
在頸圈響起了提示音後，雷和才暫時鬆了一口氣。

隨著刀鋒所行進的方向，每一個與之接觸到的地方皆是冒出了細小的血珠。

と…も…た…ち……

當少年以銀刃刻劃出的友情『證明』完整地留在了他的左前臂上以後，頸圈的判定聲響亦隨之響起。

「順利完成了呢。」
拆開了早已預備在一旁的止血片，他熟練地替自己處理著這些說小不小、說大卻也不算大的嶄新傷口。

「…老師。」
看著紅葉熟練的處理傷口，表情滿是愧疚。
「我當初是不是不應該找你照相的…？」

少年的交際要來評分的話，說是連一點分數都沒辦法有也不為過，不僅僅是因為特殊的外觀或身材，還有個社交技能低下的致命缺點。

他從小到現在早就聽多了對自己的說三道四，卻無法習慣這件事。

或許從第一次來到學校後的那次被舉報，進而來到輔導室接受輔導這件事，會是少年人生中重要的幾個轉捩點之一。
－－少年沒有朋友，卻只有紅葉老師願意理解。
哪怕那對老師而言或許只是個工作罷了。

「…對不起。」

「……老師不能夠接受天明屋同學的道歉。」
暫時中斷了手邊的包紮動作，他看著滿臉愧疚的少年，一字一句的說道。

「沒有人知道會發生這樣子的事件…也沒有人知道接下來的指令會是什麼…更沒有人會知道今天所做出來的『決定』到了明天會不會讓自己感到後悔。」

「天明屋同學會覺得後悔嗎？對老師抱持『好感』，並和老師一起拍照。」

「我…」
這是有『好感』的感覺嗎？想將老師當作朋友，或是不能傷害的人－－

雷和的記性不能說非常好，但他能夠將對自己好的人，或是對自己不好的人的長相與名字永久記在腦海之中，以防錯過能夠回報對方的時機。

但他卻不曉得什麼是『喜歡』、或是對人有『好感』。
像是對優子那樣的感覺，就是有好感嗎…？但那次的感覺消逝得太快，來不及確認這感覺究竟是什麼，而仍舊無法理解。

「…跟老師『聊天』很高興，會期待下一次的輔導時間，還有想相信老師……」
「這樣算是對老師有『好感』嗎？」

「…感情是不會有『標準答案』的。」
紅葉先是愣了一會兒，接著才緩緩向對方解釋道。
「天明屋同學或許會對這樣的『感覺』感到疑惑、或許會覺得不知所措、或許會不曉得該怎麼樣應對…但是這些、都是只有天明屋同學自己才能夠判斷出來的事情喔。」

「老師能夠提供給你的…就只有行動上的『建議』而已。」

「不過，既然頸圈有響的話…那麼答案就是『有』吧？」

「那…我沒有後悔。」
雖然還是對此存有疑惑，按照老師所說的－－自己的感覺自己判斷，那就是自己說了算吧。

「不然我不會把我的生命交給老師。」

深呼吸了幾次，並盡力壓下不安的恐懼情緒，
「…我準備好了，現在…就可以開始做指令13了。」
少年仍舊害怕著曾經受過的傷害重新付諸在自己身上。
但現在在自己面前的，是紅葉老師。

他願意相信那個救了自己無數次的他，就算運氣不好就這樣失去呼吸心跳，
也算是能夠做為報酬回報老師吧。

「……謝謝你，天明屋同學。」

謝謝你能夠對這樣子的我抱持『好感』。

「那麼就…開始吧。」

他由衷的希望，少年能夠成為在這場賭局當中獲勝的那一方——

—————拉線—————
接續指令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