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在想,看到的世界是否長的一樣,直到發現母親身體左側的不適他才確定:
"不一樣,我們不一樣。"
一直以為是這樣的不同,所以他必須被隔離,也或許這麼想只是為了安慰自己;一直以來,緣壹便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世界在他眼裡一直是那個樣子,日復一日,為他的世界帶來光的,是身為長子的兄長。
"兄長大人待我很好。"
在所有人,因為各種原因漠視他時,除了母親便只有兄長願意來看他,陪他玩,和他說話。
"兄長大人的臉上有光。"
不同於母親的溫暖卻日漸黯淡,在緣壹的眼中,嚴勝總是散發著光彩,並且透過他的講述豐富了他的生活。
"最喜歡…兄長大人了……"
那日從嚴勝手中接過了笛子,緣壹垂下眼深藏那不被理解與接受的眷戀。在沒有兄長陪伴的夜晚,那把笛子一直是他的寄託──想像兄長在身側在懷中──便也覺得日子不是那麼的枯燥乏味。
沒人知道他是如此呵護那把粗糙又音色糟糕的笛子。他總是細細撫摸笛身,感受上頭的不平整,想像著──或是看到了──兄長拿著小刀不甚熟練的雕刻,慢慢的一段竹子逐漸有笛子的形貌,接著鑿洞、試音。想著想著,緣壹有時會不自覺得笑出聲──在沒人的時候。
『兄長大人的音感不甚準確啊……』如此想著,緣壹臉上總會染上沒人見過的溫柔與滿足,日復一日,夜復一夜的細細輕撫笛身,彷彿那就是他的一切──
那確實是他僅有的一切。
他喜歡他的兄長,是那麼的喜歡,以至於想要與他並肩,再多了解他一點。
「兄長大人的夢想是成為這個國家最強的武士嗎?我也想成為兄長大人這樣。我要,成為這個國家第二強的武士。」這樣才能,陪在兄長大人身邊……
「我只是,想要離兄長大人近一點,在近一點……」將頭埋進雙膝,緣壹口中滿是懊悔。
他從未那麼後悔。不過幾招便將教導嚴勝的武士掀翻在地,緣壹無比的悔恨,就連嚴勝纏著他和他說話,要他說出勝利的訣竅也讓緣壹開心不起來,他怎樣也沒料到因為他一時的衝動竟帶給最喜歡的兄長如此大的麻煩:曾是那麼驕傲、那麼耀眼的兄長,眼中瞬間失了顏色,也讓父親失了顏色,此後兩人的生活發生逆轉。
那可是,他最敬愛的兄長大人啊!他緣壹怎麼能,怎麼能置他於如此田地?
心中有了決定,即便不捨緣壹仍逼迫自己離開,那怕即將面對分離、一輩子也無法相見,只要能讓嚴勝取回原本屬於他的一切,他緣壹又有什麼是不能忍受的呢?
「出發?現在出發?」
「是的,只是臨行前想要對您道別一句,這支笛子,」
「笛子?」
「我會將兄長大人所贈的這支笛子視為兄長大人,即使遠隔天涯也絕不言棄,每日不懈鍛煉己身的。」
那天晚上他戀戀不捨的與兄長道別,帶著微笑看著笛子的同時也將眼前的身影牢記心中,即使再無相見的可能依然懷抱一絲希望。鄭重的對兄長許下承諾,儘管根本不想離開也不捨離開,緣壹卻知道自己非走不可──為了不給兄長帶來麻煩,揮了揮手,他邁開了幼小卻堅地的步伐踩著月色離開。
為了不被找回,他理所當然的沒往廟裡去而是四處遊歷,一如行前答應嚴勝的那樣不懈地鍛煉己身;總有孤單寂寞的時候──
「兄長大人……」
每當孤單寂寞的時候,他總會輕撫懷中那把笛子再用臉蹭了蹭──一如在那之前的每一天,每一夜。
他沒有辦法原諒鬼舞辻,亦無法原諒因此變鬼的兄長大人。
「鬼舞辻無慘!」
緣壹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其他情緒與表情。
原以為呼吸法後繼有人便可與兄長過上結伴遊歷的二人世界、浪跡天涯,沒想到這一切卻被鬼舞辻無慘給打斷了。
在他眼中,無慘不僅僅是把嚴勝轉化成鬼這樣可惡,更重要的是,變成了鬼的兄長……若無意外,便與無慘同壽。連他都無法與親愛的兄長大人同壽,無慘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然而,即便砍翻了鬼舞辻無慘,兄長也不會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