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老闆你的外送到門口囉─」

「來了來了～」
「哇炸物的味道好香，快進來吧！」

「來你的奶茶跟炸物─」走進張軒的房間將食物放在桌上。
「今天真不好意思啊，我的姑姑總是那個樣子自說自話呢─」

「謝啦！」
也從櫃子裡抽出坐墊放到小桌子旁。
「啊沒關係啦...我反而比較擔心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話惹他生氣呢。」

香附冷笑了一聲。
「不用放在心上，那個人在嘴上沒贏人就不舒服呢－」
「看她一時被賭的說不出話爽快啊－」用力的把吸管戳進飲料杯。

「欸？我有做了什麼讓他說不出話的事嗎？」
也把吸管戳進飲料杯喝了口奶茶，歪著頭有些困惑的樣子，似乎是真的完全沒意識到。

「表裡如一的直率是阿軒的優點呢－」偏著頭看著張軒。

「面對這樣的阿軒我也得拿出誠意，我就直問了…下午那個人說的話，你聽到多少？」

「欸？那個......」
也是啦都被發現到自己正在偷看了，怎麼可能不會問呢。
「大概是從收養那邊的話題開始...」
「我先說好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只是意外！因為香附你跟他們之間的氣氛有點微妙所以我很在意然後就...」
「...抱歉......」

「你不用道歉啦，那個人嚷成那樣要聽不見才難呢－」
「事實上我也沒特別要隱瞞這件事，只是…想到阿軒的立場便覺得有些難以啟齒。」
「我啊，是爸爸和第三者的小孩，我爸為了避免以後節外生枝，與他的元配收養我。」邊說話食指跟拇指搓著杯子上的飲料吸管。

「今天那位安靜的女性就是我爸的元配。」

香附說的話令張軒腦袋一片空白，頓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反應或說什麼話回應才好。
「這、樣啊......」
結果沉默了老半天，他也只吐得出這一句話。

「那...你跟你的生母還有在聯繫嗎？還是從此就在收養你的那一家裡生活了？」

「我被收養的時候年紀太小，對生母完全沒有印象...」
「以另一個角度來說，要不是有我那個閉不上嘴的姑姑，我可能不會知道我的身世呢？哈哈─」
「...那天在知道阿軒家的情況時，總覺得很抱歉呢。」
「你今天也看到我的養母了，她是個以夫家為重的內向女性，都是隱忍著把不滿吞下肚。那麼多年來看著她痛苦，我想阿軒的母親也是相似的心情吧。」

「不好意思啊，告訴你這些，只是阿軒都當我是朋友，信任我說出家裡的事了...我隱瞞著這些總覺得好像背叛你一樣。」

從小就沒有父親的張軒到國中的時候才理解到自己的父親「外遇」這件事是多麼嚴重的事情，也是從那時候開始痛恨著自己的父親。
直到自己當天親眼目睹自己的親生父親建構起了另一個幸福的家庭時，他卻有股說不出來的感受。
他想...那天與他一起目睹那一副場景的香附恐怕感受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吧，只是當時的他並不知道罷了。

從小就被別人給收養，一直以來看著養母的背影長大，那過程中想必也是挺艱辛的吧。
儘管如此，香附仍然願意告訴自己這一切，只因為他們兩個是朋友。

是信賴彼此，所以能夠訴說一切的朋友。

「老實說在聽你說這件事的時候我心情蠻複雜的，要好的朋友居然就是自己最痛恨的，在別人外遇之下所誕生的孩子...但...」
「我同時也說過的吧，孩子是無辜的。不論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出生的孩子都沒有理由要承受父母所犯下的錯誤。」
「所以我很高興你願意跟我說你的身世，就如同你幫我保密我生父在外面有家庭的事情一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也願意幫你承擔這份壓力。」
「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聽著張軒說完，香附沉默了一會。
「今天下午看見你時，我第一時間浮現的想法是『完了。』，過來的路上還一度想過是不是需要跟宿舍長申請換房間呢？」對最壞可能性的想像無法克制的在腦海浮現。
「但我目睹餐廳發生的一切，我清楚阿軒是個即使自己難受，也還是不會忘記為他人著想的人...」
「謝謝，我能和阿軒當朋友真的是幸運的事。」

即使自己難受，也還是不會忘記為他人著想嗎...

「...也許真的是如此吧。」
「我總是被熟人說我是個就算自己吃虧也只會把錯歸類在自己身上的人。」

「我在國中的時候曾經傷害了我最重要的朋友，直到現在我依然沒有向他道歉的勇氣，所以我其實一開始是很害怕與人深交的。因為我怕自己又會重蹈覆轍。」
「但是象牙塔的大家都非常溫柔，而且香附當時明明知道自己的處境卻還是願意陪我追上我老爸，甚至傾聽我訴說我那不堪的過去。」
「所以能夠跟香附當朋友我也覺得很幸運喔！」

「今天下午你也是把我姑姑發牢騷的事當成自己的責任呢。」
「雖然不清楚你和朋友發生什麼事了⋯但現在的阿軒也是個溫柔的人啊，無論是在異世界或是上次的試膽，你總是在發生異狀的當下挺身而出呢。」

「...我過去可不是這個樣子喔。畢竟我可是前黑道呢。」
「或許是因為被他影響的關係吧，造就了我現在的個性。當我國中因為混黑道而被所有人害怕著的時候，就只有他死纏爛打不放棄的堅持要當我的朋友。」
「但我害死了他老爸、害他被我們組織的敵對幫派毆打，甚至...一直以為是男孩子的他直到最後才發現居然是女孩子。」

「我不是個溫柔的人，我只是在償還我過去所犯下的罪孽罷了。」
語畢苦笑著。

一時間情報量太多不知道該從哪裡切入。
「你的朋友為什麼要偽裝男孩子呢？」

「我不知道。」
「我甚至還在異世界救過他，但現在的他以女孩子的樣子生活著。」
「上個月我跟未時去看電影的時候有碰到他，結果沒能跟他好好的談話他就走掉了。」

「世界真小啊⋯⋯」
「有個阿軒曾待過的那個圈子的人和我說過，引發一件事的原因不會只有一個，不會只是特定某個人的責任。阿軒當時也是沒有更好的方法保護家人，才成為黑道不是嗎？」
「背負罪惡感活著已經是十分折騰的事，現在的你也用當初那個環境鍛鍊出來的身心幫助別人，這是許多人無法面對自己所做所為的人辦不到的，你已經很棒了。」
「或許你那個朋友也住在這個城市裡，想要道歉或補償只要都活著就有機會的⋯慢慢來吧。」

「不會只是特定某個人的責任…像我這樣的人也能夠有還清所有罪孽的那一天嗎……」
聽完香附的話後捏著挑染的那搓頭髮思考了一陣子，接著點了點頭。
「嗯，總有一天我會鼓起勇氣好好跟他談談的。」
「呃、香附明明是來找我坦白的，我怎麼不小心讓場面對調過來了……」

「哈哈別在意啦—」
「只要幫助一個人，將人與人之間的善意傳達到對方的心裡，就有他將那份善意傳給下一個人的可能性的。阿軒只要保持現在的樣子我覺得就很好了。」
「糟了炸物都要冷掉了！」想起了嚴重的事趕忙叉了個薯條。

「是這樣子嗎...」
有些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啊我的甜不辣還有鹹酥雞！」
炸物冷掉就不好吃了，也趕緊叉了塊鹹酥雞起來。

總覺得張軒的過去令他現在還是很難受，雖然有不明白的地方，但或許等之後他心情沈澱些再問比較適合。
「話說回來你跟未時的約會如何呢？」邊咀嚼著食物想起剛剛張軒的話。

「欸？就、就很普通的去看電影，之後在百貨公司四處逛逛還有吃個飯就回來了。」
「不過未時跟我剛剛說的那位朋友處的不太好，稍微花了些時間四處走走來安撫他...」

「未時也知道你以前的事吧？是在擔心你嗎？」
「出門約會遇到這樣的事真是災難啊⋯⋯」

「嗯未時他知道，所以他對我那個朋友敵意很深。嘛...雖然他們兩個彼此彼此吧。」
「那天真的是不小的災難呢......」
雖然他也僅僅是透過未時的錄音而不是親眼目睹全程罷了。

「兩人都對彼此有敵意嗎？」

「我那位朋友叫做颯彥，那一天看完電影之後他邀請我跟未時去喝下午茶，在我去點餐期間颯彥開始跟未時對峙，甚至利用我跟未時獨處時的親密互動照片來威脅未時跟我分手。」
「而我會知道的緣故則是因為未時私底下把對談內容全用手機錄音了起來，當我回到座位時一切都結束了，而颯彥也在那時離開店裡。」
「而他這麼做的原因...據說他從國中就一直喜歡我到現在，所以才會想逼迫未時跟我分手。既然如此未時當然不會給他好臉色看了，甚至把颯彥嗆的體無完膚。」

「我跟未時從暑假就開始交往了，然而這個國家仍有些人對於同性情侶帶有歧視觀念，因此我們一開始對外是隱瞞關係的。直到發生了這件事我們才決定不再隱瞞，而是坦蕩蕩的說出自己的戀人是誰。」
「聽起來很像連續劇的劇情對吧？」
搔著臉頰苦笑著。

「你的朋友心理狀態真是複雜啊⋯這麼說來他早就知道你在這個城市了嗎？」
「的確還是有人對同性戀者有歧見呢，無論在哪個國家都是，能理解你們的顧慮⋯」
「但比起來帶著善意的人更多呢，我應該有資格保證吧？哈哈—」眨了下眼睛笑著。「你們好好專注在享受兩人相處的時光吧。」

「老實說我也不是很能理解現在的颯彥到底在想什麼...但我還是想跟他和好，畢竟他曾經是我重要的朋友。」
「雖然未時跟颯彥大概是沒辦法好好相處就是了...」
「從我認識的情報販子那邊的說法是颯彥從國外回來後就開始在找我，但因為我跟以前相比實在是改變太多了所以他現在才找到我。...嘛不過颯彥也改變了很多，我一開始在異世界也沒認出來他。」

「嗯，我覺得跟以前相比，現在帶有善意的人已經很多了。至少我身邊認識的人們都是願意祝福我們的。」
「老實說現在可以不必再顧慮別人的目光後，反而比以前更幸福的感覺呢。」
露出了幸福又帶有點傻氣的笑容。

「⋯那圈子的人是不是都很習慣收集別人的消息啊⋯」想起什麼嘟囔著。
「他們合不來就別勉強吧，一般來說我們也不是和朋友的每個朋友都一定合得來的吧？」
「哈哈—現充真是囂張呢——要好好相處唷—明年一週年該送你們什麼驚喜呢？」喝著茶露出有些不懷好意的笑。

「至少我認識的那位情報販子技術真的是一流...」
「我也不強求他們能夠處的好了...未時那天生氣到跟我說他一度冒出想把颯彥丟進異世界的心態，就算只是開玩笑也很恐怖啊......」
「驚喜什麼的...你不用這麼費心啦，怎麼好意思讓你破費呢。而且我們還交往不到半年呢。」

「阿軒你，真的是個老實人呢～～」乾脆把颯彥丟進異世界當給未時的禮物好了？開玩笑的想了一下又吸了一口茶。

「啊哈哈…跟以前相比確實老實多了？」
雖然偶爾還是會被人找麻煩就是了。

「我覺得保持現在這樣挺好的阿—」
「我們快點把東西吃一吃吧，一直顧著說話都冷了—」

「我雖然不怎麼喜歡過去的自己，但同時他也讓現在的我擁有足以守護人的力量...嘛總之維持現況也不是壞事啦。」
「哇啊其實不應該買炸物的嗎？」
趕緊將袋中剩餘的炸物吃一吃。

「我想阿軒能這樣想是最好的了。」聽張軒說話一邊吃東西，認同的點點頭。

「哈哈是嗎？那就維持這個樣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