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寶寶是怎麼來的？」

目光在來者身上流轉一輪，季煌挑挑眉。

「……怎麼突然想問這個？」

「河道上看到有人說寶寶是送子鳥送的可是我不相信！」
可見今天花很多時間衝浪。

「送子鳥嗎？真是可愛的答案。」這就跟世界上所有的童話一樣，都是拿來哄哄小孩的。

「問過丼了嗎？妳也知道他是個小萬事通。」總之先試試看甩鍋。

並不是很懂為什麼送子鳥可愛。
「阿丼叫我問你。」
原來季煌才是被甩鍋的那個。
「應該是太難解釋了，因為他的臉有那——麼紅！」雙手高舉過頭，比出一個大圓。

OK。Fine。看來自己是要幫忙收攤的。

「噢、這樣啊。」聽起來有點認命意味的棒讀。

感覺圭也是會回答「送子鳥」的類型，而芙蕾莎怎麼想都是誤人子弟的第一把交椅，果然還是只能由他好好挑起教育學子的重責大任。

「嗯……這問題真是說來話長……」他將兩手背在腰後，一邊領著亟悠哉地緩步往某個設施走去，一邊續道。

「簡而言之呢，其實是從媽媽的肚子裡出來的……這妳知道嗎？」騰來一隻手摸了摸下巴，偏頭看了看少女。

「知道啊！大肚子懷孕之後生寶寶，肚子就會變小。」跟上季煌的腳步，腳尖一下一下踢著小石頭。
懷孕分娩這部分從森林裡動物觀察得來。

「所以只要是女生就可以有寶寶嘍？」低頭盯著自己的肚子。
這部分……沒辦法觀察到。

「嗯……籠統而言可以這麼說……」沒有什麼意義的沉思音節越來越長，「該怎麼講呢……」

雖然自己不會跟丼一樣害羞到臉紅什麼的，但終歸是有點難用隻字片語就說明清楚的事，讓他著實思考了幾秒。

「那妳有見過雌性動物在懷孕以前，跟雄性有怎樣的行為嗎？」

「也就是使雌性動物『懷孕』的原因。」努力地試探亟的所知到哪個程度。

難得看到季煌這副模樣，忍不住笑出聲，「真的那麼難解釋啊？」

「嗯……求偶？兩隻黏踢踢膩在一起？幫對方捕食？蹭來蹭去？」
努力回想以前看過的情況，兩手環胸輕皺著眉，走路速度肉眼可見地變慢許多。

「這是『之後就知道了』的事情嗎？」
有時丼回答不出來就用這句話強制終止追問，有時候也確實「之後就知道」了。

「這可以很好解釋，也可以很難解釋。」有回答等於沒回答。

對那張煩惱糾結的小臉莞爾，季煌放緩步調，在積雪的地面上踏出一個個厚實沉穩的腳印，描繪出前往目的地的蹤跡。

「求偶某方面來說算是第一個步驟吧，還要再經歷過中間階段，雌性才會懷孕生產——」他的語句隨著腳步驀地一停。

「這在學術上有個專有名詞。」回頭對亟瞇了瞇眼，「叫作『交配』。」

「雖然也可以是『之後就知道了』，不過我覺得『現在就知道』對妳也沒有壞處。」又轉頭看往近在咫尺的目標建築：圖書館。

「所以交配是什麼？」迎上對方視線，亟眨眨眼後繼續她的十萬個為什麼。

「人跟動物是一樣的嗎？那獸人呢？還有機器人……啊呀、早知道晚知道都可以只要知道就好。」好似講了一句繞口令。
而後抬頭，發現不遠處貌似就是他們的目的地。
「圖書館……？」

「這就是難解釋的原因了。」

「人類的、動物的、植物的、特殊種族的……它們的情況可以說一樣，但也都有點不太一樣。」一手背腰後，一手伸出食指煞有其事地晃了晃。

「這還能從很多面向去探討，例如神學、哲學、科學……」抬腳走進圖書館。

「這是一門深遠到難以三言兩語就解釋完全的學問，親愛的。」

「不過我得說，書裡就有答案的問題，基本上都不算是太大的問題——」食指在空中畫圓似地揮了幾圈，來自不同櫃架的數本書飛到他們所在的桌上依序整齊疊好，而其中有一本名為《生物起源》的書籍，則是直接在眼前攤開來。

「既然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自然也沒有白學的知識。」

「勤學好問是好事……」紳士地為亟拉開椅子，他的溫言說明中帶著幾絲勸誘意味。

「我喜歡認真的孩子。」朝亟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一大串分類讓亟腦中似有蝴蝶成群飛舞。她啪地趴在桌上捏起面前的書，「居然有那——麼厚 」
密密麻麻的文字很有催眠效果，亟瞪大眼努力將這串虛無飄渺的說明在腦中轉為圖像，卻依舊完全沒有畫面。

學季煌的語調小聲嘀咕，「親愛的，你不行行好解釋一下嗎？不然認真的我快越看越不懂了……」
oO（啊！）
突地一拍桌，「影片！有吧，交配的影片。人類的、動物的、植物的、特殊種族的……嘿我去找找！」說罷就要起身往影音室而去。

「主動求知學來的東西，會比被動聽講還來得印象深刻。」即便是平時疼愛有加的小妹般的女孩，也拒絕在這種重要的關鍵處縱容。

季煌雙手環胸，既無奈又好笑地睞了一記眼前似乎快燒壞的小腦袋瓜。

「看影片也不錯，我記得是……右邊數來第三個櫃子吧？」再次晃晃手指，他幫忙打開影音室的燈源和設備，順便讓一套關於自然生態的影帶發起微光，好讓亟能一眼就注意到。

「妳就慢慢看吧。」他拉開身邊的椅子落坐，翻開其他自己要讀的書。

「有問題再跟我說。」片裡都有專業的旁白講解，應該就不需要他再兼任有聲書了吧？

點開的影片是2D的植物自花授粉示意圖，以及一個3D模擬影片。
不知為何看起來有點好吃……？亟又看一部3D模型後才點開下一個動物單元。
「……哇喔。」
從精子卵子結合開始，細胞逐漸分裂、分化，到逐漸可以看出胚胎的模樣。
「好厲害！」應該借回去給阿丼看！
影片的學術性對現階段的亟而言有點艱深，但不影響她搞懂「小寶寶是怎麼來」的答案。

可有些事情，影片沒辦法告訴她。

「那個啊，我們也是這樣來的吧？」
標題寫著「五歲以下幼童解說小短片」，她意識到：似乎、大家第一次提出這個問題的對象，應該是母親。那個生養自己的人。

她想不起來了。

聞言，季煌撥開下一書頁的指腹頓停於半空。

「……大概吧。」另一手輕握起拳支著下巴。

「不過要是去到大家都是小精靈的世界，說不定就是從花裡生出來的呢？」說著舉例的語調雖然帶了笑意，可眼底卻隱約透著幾分走神。

「或許還會用樂器施魔法……之類的。」他的目光仍舊留在書中的字裡行間，但一行也沒能讀進去。

「那我可能是……被雷劈中的大樹中間爬出來的小精靈，像桃太郎那樣？」
朝半空中比出拇指和食指，讓小小的電流在指尖滋滋響。

也難怪從沒見過母親。
但是有阿丼，還有季煌，土土，芙蕾莎——大概也都是精靈吧。

「說到樂器，我覺得陶笛很適合你。你們都是從火苗中走出來的。」

「火苗……嗎。」原本翻書的手改在眼前伸出一指，讓一小簇火苗從尖端冒出，如燭光搖曳。

要是能像個普通人一樣，普通地出生……也挺好的……吧？

他盯著那團迷你火光沉默數秒，才又若無其事地揚揚笑。

「那妳的話是什麼樂器？」

「耶——沒想過的說。」
往後倒，躺在影音室的地上。雙手伸在半空中拉開一個大大的球形空間，讓越來越多的電流在其中流竄。

「銅鑼？鈸？」
捌著手指數出幾項一出場就驚天動地的樂器。
「感覺一人樂隊也挺棒的！」笑著迎上季煌的視線。
頓了幾秒。
「我怎麼感覺你有點累，要睡一下嗎？」
覺得季煌似乎笑得有些勉強，估計是近日事情有點多吧。

「嗯、是有點。」答得飛快，季煌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這幾天太忙了。」深呼吸後嘆了一記。

「那我先走了，有事再跟我說吧。」他伸手輕揉一下亟的前額後，把桌面上的書收起，夾在臂間帶走。

「妳也記得休息啊。」雖然這孩子實際上就跟看起來的一樣精力無窮就是，確實如銅鑼等樂器，敲一下便能發出震耳欲聾、存在感強烈的音頻。

和季煌揮揮手，「掰 」

亟繼續在圖書館探索生命的奧義，並且在一個下午之內將各個物種的胚胎發育過程融會貫通，儼然成為一個合格的寶寶小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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亟的影片清單：
❶、❷、❸、❹、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