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大爺還記得，那時收音機裡說啥：火車站垃圾桶裡堆滿香蕉皮。」

手機螢幕亮起來時，他還在上班。伊凡只好假裝去廁所，因為有段距離，他關上門時對方已經打來第二次了。

「嗯、你記得真清楚。」他說，「我還在上班，先生。」

基爾伯特好像沒聽到一樣，咯咯笑起來。 「專訪的空檔，阿西說，他看見大家把鑿子都帶上去，回家又看到水果店的香蕉都被掃光，簡直嚇一大跳。他沒想到我的國民『行動力』居然這麼強。」

伊凡深吸一口氣，捏捏眉心，他不是很想之後又被某人揶揄是薪水小偷。他努力忍著掛掉對方電話的動作。

「好的，30週年快樂。」他說，「基爾伯特，拜託，我需要回去上班了。」

基爾伯特在聲音裡面聳了個肩，「所以啊本大爺就說，你以為我家是怎麼樣呢！每個人都像機器一樣死氣沉沉嗎？」

「我真的得回去上班了，基爾伯特。」

「他就一臉說錯話的困窘表情，哎，幸好小梅來打圓場，說她等會兒還要講她跟老媽常有的小玩笑，說要去凱賓斯基（Kempinski）飯店吃生蠔。她們那時候壓根沒想過這件事會成啊......」

伊凡選擇閉嘴，如果基爾伯特以為他沒在聽了，說不定會自動掛掉。

「至於本大爺......知道那總是會的，總有一天，可是，成了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幸好沒死，啊哈哈，幸好沒死啊對吧？」

手機那一頭隱隱傳來嘈雜人聲，似乎有個嬰兒在哭，看來對方正在馬路上。那個哭聲讓伊凡心浮氣躁，希望這兩個人都能閉上嘴。每年每年這個時候基爾伯特總是這樣，然後就特別不安，特別聒噪，嘮嘮叨叨的。他又沒辦法真的去掛掉。

「喂俄/羅/斯......伊凡？伊凡......你還在嗎？伊凡？真是......在就出個聲啊。很想再多聊一點的。上次本大爺做了怪夢，阿西問哥哥是不是要消失啦，口吻居然像是咖啡豆快用完了一樣！」

基爾伯特不若往年，叨叨發言中間停頓了一下。

「好吧。的確是報復行為。誰叫你那時候亂來，居然就這樣了，搞屁啊，沒想過我可能會死嗎？」

他用電話那一頭絕對聽得見的音量嘆氣。

「好。對不起。」伊凡說，「還有，我真的得回去上班了。」

「膽小鬼。」基爾伯特說，那個口吻，像是不會表達的小孩子向朋友尖叫「我恨你」一樣。對方沉吟一下，悶悶笑。

「這次就讓敷衍一下，還欠29年份的......」

「喔不，」伊凡說，「明年別再為這個打來了。再打來我也不接。」

基爾伯特這會兒笑起來，「你會像每一年一樣接起來聽本大爺碎碎念的，蠢熊。」

他把手臂靠在水槽上，撫撫額頭，最後決定冤冤相報、當個徹底的薪水小偷。

「好吧，那我也把那時想說的話免費贈送好了－－基爾伯特，不要死，拜託活下去，我愛你啊......」

「啊啊啊閉嘴，耳朵會爛！」對方幾乎是在尖叫了。

「拜託不要死基爾伯特，神啊，我只求這樣了，他是我唯一的摯愛......」伊凡開始搬一些肥皂劇的情話充數，基爾伯特的哀嚎不絕於耳（但也沒掛掉），他決定難得發揮普希金、杜斯妥也夫斯基（諸如此類）的故鄉之力，向基爾伯特好好歌詠自己的愛，直到再也掰不出來為止。

完，就這樣了(#

*小梅就是阿西家現任總理梅克爾啦，中間那段跟媽媽說要吃生蠔是來自之前明鏡週刊的訪談，梅克爾說那時她們根本沒有會統一的想法(

*因為東德那時人民普遍吃不到香蕉，柏林圍牆開放以後，西德那裡出現大批東德人民來搶購香蕉的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