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中瞥見一旁雪白的身影，少女平靜的側臉吸引著他上前，勾起微笑的他走到對方面前後柔聲開口搭話：

　　「您好，請問您——」他舉起自己手上的刀，「要吃肉嗎？」

　　語畢，異色眸就馬上轉向乖巧垂伏對方背後的髮辮，自顧自的跳脫了話題：

　　「您的麻花辮很好看喔！我完全不會束，您好厲害！」

　　起初以為對方搭話的對象並不是自己，汐觀察一下四周並從麻花辮這項要素肯定了對方確實在和自己說話。視線從他手上的刀移至溫順垂落的髮梢，最後對上了目光。

　　「您好，謝謝您的稱讚。」
　　「我認為您的頭髮和眼睛也非常好看。」說著對面前的人報以微笑，接著道：「剛才的話是指，您要切下自己的肉並讓我吃下？」

　　在看見所有指令後，汐稍微起了疑心。
　　認為對方或許是想藉著其他指令為藉口來搶奪分數也不一定，像這樣的提問看似愚笨，但或許能做為最低限度的確認。

　　「謝謝！」

　　當淺淡的眼眸與自己對上視線並微笑著回應時，他不由得露出高興的笑容道謝，爾後連連對人點頭稱是，看起來像在購物中心推銷新產品的職員，若能忽視他手上危險地揮動的刀子的話。

　　「您要吃嗎？還是說您沒打算完成這個指令？」

　　雖然切下自己的肉餵別人吃對他來說沒什麼，但他問過的人全都皺著眉頭回絕了，還用一臉看見瘋子的怪異目光目送他離開，如今難得遇到願意停下來回問的人，就使他有點不安和失落地歪頭詢問。

　　啊啊、原來如此。在心中感嘆著，並意識到對方可能是想完成指令，但一時之間找不到願意吃生肉的人吧。

　　「嗯、仔細考慮下來是想完成的呢。」

　　眨了眨眼後單手置於胸前表示肯定之意，「吃肉的部分沒有問題。至於我的部分……您願意幫助我完成這個指令嗎？」同樣也歪了歪頭，表情依然是那淺淺的微笑。

　　聽到對方想完成就重新露出愉悅的表情，緊接下來的詢問更是點亮了他眼裡的期昐，本來還想著對方會不會願意交換，沒想到少女會先主動問。

　　「當然願意了！倒不如說請讓我幫忙！」

　　興奮地答應完後他就對人嘿嘿笑著，像從對方手裡得到一顆糖果而滿足的小孩子，然而他接下來的動作和那般純真的模樣相去甚遠。

　　「您想吃哪部份？現在我可以切給您喔！」邊問著邊輕鬆讓刀子轉一圈、往下握住，準備在對方回答後就直接刺下去。

　　汐看著這熟練的用刀方式一瞬間呆住了，不過沒有表現在臉上。
　　為了抹消這份可能會被談話對象發現的遲疑，將食指抵在唇邊做出思考的動作後順勢指了指自己手臂外側的部位、並接著提問：

　　「現在切下的話，血會滴到地板上。……那樣會給人添麻煩的，所以我希望能換個地方。在保健室附近或許比較方便呢。」
　　「您覺得呢？」

　　同時又將雙手扣在一起，過去不以為意的習慣如今卻像是精神安定劑似的陪伴著自己。

　　對方的提議讓他停住即將刺下的動作，他緩緩放下握刀的手對人揚起笑容，露出唇後一雙像貓咪的虎牙。

　　「好喔，那我們去保健室吧？還可以直接療傷呢，而且有桌子，應該滿方便的。」

　　的確如對方所言，在室內比室外會更輕鬆一些，雖然他也是剛剛才想到，要處理傷口這事也是正好想起來，對人類來說是必要事項，和不給他人添麻煩一樣。

　　不曉得對方是不是覺得緊張或是不安，雙手在身前輕輕交握，看起來像在教堂裡向神明祈禱的修女。

　　「您沒事吧？」在二人舉步前，他決定先關心一下接下來要共同完成指令的少女。

　　汐一直覺得面前的這位同學有種奇妙的親近感，但說不出來是為什麼。或許只是單純被外表和氣質給吸引了。
　　面對他的提問也只是搖了搖頭。

　　「能問問您的名字嗎？」
　　「我是1A的宮城汐。」

　　像這樣詢問他人的姓名，在這個環境下實在過於頻繁。
　　雖然清楚自己不擅長記下他人的名字，卻沒有意識到不去記得的部分這麼多。同學、老師、甚至是高年級的前輩，自己目前還記得的卻只有事件過後對話過的人。不禁感到有點好笑。

　　「那就好了。」

　　少女搖頭的動作帶動起身後的辮子，像白貓的尾巴輕輕的搖晃了一下，他不禁定睛凝視對方的頭髮，想著那柔軟的髮梢會不會像貓尾般愉快地彎起來。嗯，一定會很可愛。

　　在腦裡擅長做出如此失禮的想像後，他重新望向對方時笑容變得更加放鬆愉悅，一聽到對方的年級和名字又表現出過度的興奮，往保健室走去的腳步也帶上輕快的小跳躍。

　　「我是2B的卯之花實喔！原來您是學妹啊，真的好可愛，我是第一次遇到一年級生！名字也很可愛，請多多指教！」

　　自顧自的說了一連串的話，絲毫沒有身為前輩的成熟，喜孜孜地對人伸出手示意交握。有趣的是，在事件發生前還沒認識這麼多同學，到了必須共同生活和完成指令的現在倒是能輕易地結成朋友。

　　原來是前輩啊，真是沒有架子呢。
　　……不過說的也是，這種狀況下的輩份關係大概也無法起到真實的效用，或是直接被現有的規則強行破壞。眼看卯之花前輩的步伐似乎輕快了起來，汐心中的包袱似乎也被他坦然的情緒卸下。

　　「謝謝您向我搭話，卯之花前輩。」輕輕的握住了對方伸出的手，且笑得更自然了。

　　「……話說回來，剛才是打算直接切下來嗎？」
　　收回手後又指了指方才預想的部位，接著說：「前輩不會怕痛嗎？」

　　被叫前輩的感覺很好，他開始有些飄飄然，雖然不在意輩份關係，但第一次有人如此親切地稱呼自己前輩，心情越來越好了。

　　「不用謝喔，宮城同學願意答應我我很高興！」少女的手比想像中更溫暖，他忍不住輕輕用姆指撫過對方的手背、好好感受難得的觸感，「我剛才被其他同學拒絕了很多次，所以也很怕您會不會回絕我呢。」

　　從他搭話的樣子看起來完全不像擔心過這回事，鬆開手後他對人點點頭，跟著看向宮城指著的位置。

　　「對喔，我不會痛所以沒關係的！宮城同學呢？」

　　他直接回答了一個奇妙的答案，聽在正常人耳裡是相當匪夷所思的事情，但他絲毫不覺得有問題。

　　「對了！」實輕輕合起雙手，將已經考慮了一陣子的事情當成剛想到的話說出來：「請問我可以直接叫您汐嗎？我很喜歡您的名字！」

　　「啊、」在回答上個問題前卻先被下個提問中斷了思考，沒止住的意外感就這樣以聲音的形式傳了出去。總覺得很久沒有被人喊過名字了，汐不自覺的瞇起眼睛。

　　「謝謝您，沒問題的。能被那麼稱呼的話，我會很開心。」
　　不知道多久沒有過這樣的笑容了。

　　「前輩不會痛啊……原來如此。我應該是能夠忍耐疼痛的類型。」
　　汐對於無痛症？略有耳聞，但不太確定卯之花前輩是不是那樣的。她沒有繼續追問，而是摸了摸自己右手側的衣袖，那些只有自己知道的疤痕如今也散發著不可抹滅的存在感。
　　明明應該是怎麼樣都好的事，如今卻令人無法割捨。

　　錯愕在少女清秀的臉上漫延，宛如顏料滴落白紙暈染開去，最後化成溫和美麗的水彩畫，看著對方瞇眼笑起來的樣子，他忍不住跟著揚起同樣的笑靨。

　　「那汐也可以叫我實的，被叫名字我都很開心的嘿嘿。」

　　輕聲笑了幾下後聽見對方的話，實露出有些擔憂的表情，邊打開保健室的門，淡淡的消毒藥水味在鼻腔擴散。

　　「汐不要勉強自己喔，要是待會覺得很痛的話可以先停下來的。」

　　雖然不知道疼痛是怎樣的，但對人類來說應該是很難受的事吧？

　　我果然還是喜歡看其他人笑著的樣子。
　　因為實的笑容，汐更加確定了這件事。

　　「我明白了，實前輩。」
　　汐沒有看漏對方的擔憂，只是默默將話語記在心中並跟在他的身後進入室內。
　　這是汐入學至今第一次踏進保健室。

　　保健室理所當然似的散發著最近都還有人在使用的氣息。汐朝桌子走近，手指輕輕拂過桌面後望了望藥品櫃中的瓶瓶罐罐，留意著各項醫療用品的位置。

　　「校醫好像不在的樣子。」伸手拿了裝著生理食鹽水的罐子，視線落在一旁的醫療用紗布上，「實前輩有處理傷口的經驗嗎？」

　　少女答應自己就安心下來——又可能他沒有擔心太多——依然心情愉悅的他跟在對方身後，好奇地看著纖白的指尖滑過桌面後，淺色的眼眸打量櫃裡的瓶子，緊接從中拿起生理鹽水，他困惑的歪過頭，好像有看過這罐東西，又好像沒有，不過紗布倒是很熟悉呢！

　　「沒有喔，平時都是讓爸爸媽媽或者醫生護士幫忙的。」完全不懂該怎麼處理傷口，在現況下應該是頗嚴峻的問題，還順勢再道出缺乏常識的事情：「咦？原來學校都有醫生的嗎？不是只有老師？」

　　儘管如此，他的語氣依然輕快，絲毫不像感到困擾的樣子，就算不會處理傷口也沒關係。

　　「有呢，事件當天有看到幾位老師在幫忙抽血。……但我不確定哪幾位是校醫，應該說我不確定是不是醫生。」汐聽著實的回答繼續手邊的動作。稍稍覺得自己的發言有些失禮，但她確實不清楚校醫們的資訊。

　　先是將手中的瓶罐放在桌上，接著將紗布、棉棒和繃帶各取大概需要使用的量堆置在同一區域。在這之後望向身旁的實，她想著要是只有自己處理傷口，肯定不會考慮這麼多吧。

　　「這些是我覺得會用到的東西，只是……畢竟沒有切下整塊肉的經驗，或許有遺漏也不一定。實前輩如果有發現什麼眼熟的物品，也請放到這裡來。」

　　輕輕拍了拍桌面後，接著說：「我想，可能會有人跟我們一樣想到保健室包紮，那樣子我們可能會成為被搶奪的目標。」

　　「是這樣啊，不過那天我也自己抽血了喔，說不定不是醫生也沒關係呢！」抽血那刻只是碰巧運氣好才沒出意外，和汐相比，實連失禮的自覺都沒有，「汐有抽血嗎？有喝掉嗎？您有做到怎樣的指令？昨天的糖果有吃掉麼？」

　　他連續問了好幾個問題，邊看著對方拿起待會要用的物品堆到桌子，他記得在醫院裡看過這些東西，但不太清楚處理傷口還需要什麼。

　　「汐好厲害喔，好像護士！我也沒有那樣的經驗，而且不知道30克該切多少才好？」

　　他歪了歪頭，對於指令的份量感到模糊，隨即聽到對方的話就馬上走到窗子將之鎖起再拉好薄薄的簾，緊接再鎖上保健室的門，回到對方身邊時就在背包裡掏出瑞士刀、剪刀、美工刀、一盒雕刻刀和一把從料理教室帶走、用布包好的菜刀放在桌上，宛如罪犯羅列殺人凶器，難以想像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一直背著這些東西。

　　「要是有人來礙事的話，我會好好『愛』他們的，汐不用擔心喔。」隨手把背包放在地上的他依然對人揚起笑容，溫柔的話語裡埋藏著異樣的情緒。

　　逐漸習慣對方說話的頻率，汐注視著實的動作邊思考著怎麼回應剛才的提問。視線追隨著那因動作而微微晃動的銀白色髮尾，直到他將刀具在自己眼前排開。

　　「……『愛』嗎？實前輩說的愛是什麼樣子呢？」
　　說出口的話是提問卻又保持著呢喃的音量。汐對此是好奇的，同時心中也有不願意得知謎底的念頭。往一旁走了幾步並伸手拿起了被布包裹著的菜刀，手指滑過刀尖。

　　「指令啊……我想想，第一天我什麼都沒做。第二天…做了跑步和接吻。第三天……嗯？好像只剪了頭髮，因為還想綁辮子所以沒有全部剪掉。糖果吃掉了呢，雖然我不知道有什麼用處。」說到頭髮時，用刀尖指了指肩膀兩側，部份被切平的頭髮。

　　「不知道是這把、還是主謀發的瑞士刀比較鋒利？」摸了摸刀背，那布面的觸感讓汐安心不少。
　　提問的同時，眼神徵求著實的意見。

　　愛是什麼樣子？

　　他微微的頓了一下，伸出與對方髮色相映的食指指著少女的臉，喃喃的尾音隨著他慢慢往下滑的指尖飄離。

　　「『愛』是把這裡剖開……」邊柔聲回答邊收起手指向自己平坦的腹部，「然後全都塞進這裡的東西。」

　　淡藍和薄綠直直凝視對方，在瀏海的陰影下顯得沉著平靜的雙眸，宛如化成迴盪虛響的空洞，將嘴角上勾的笑意全都埋在深不見底的穴口裡，彷彿異位之物在鏡中交錯，少年身上的氛圍混融著怪異的感覺。

　「能把『我』填滿的溫熱和鮮豔。」

　　不明所以的回答到此告終，他瞬間抹去那奇異淡涼的態度，露出一雙虎牙回復剛才高興的笑臉。

　　「是這樣啊，您和誰接吻了？感覺如何？」

　　不知道那和自己跟老師接吻的感覺是不是一樣的，充滿好奇地問完之後，他順應銀亮的指引望向對方肩上兩側齊平的頭髮。

　　「現在的髮型也好可愛啊，我的朋友也將頭髮剪掉了，我沒辦法剪短它所以跟別人交換了頭髮。」對他來說過於划算的交易，能拿自己不會用的東西換到活人的頭髮真的太好了。

　　「我吃的那顆糖果令我講不到話呢，有不同的效果真的好神奇！汐只打算做這麼少嗎？今天呢？」

　　他又繼續詢問，隨即接收到明確的眼神示意，垂下的視線在瑞士刀和菜刀上游移，最後笑著道出一個飄渺的答案。

　　「都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反正也不曉得該切多少，我們可以慢慢試！」

　　——剖開、溫熱、鮮豔。
　　汐沒能理解話中涵義，只是看著空出來的那隻手、不知為何想起了血肉交雜的觸感。

　　「接吻的時候沒什麼感覺，不過最後被對方咬了一口。我大概是惹她生氣了吧。」輕描淡寫的說著前天還很在意的事情，也意外原來糖果是有效果的，「今天的部分……指令十二？或許會想完成吧。」

　　不過自己有把誰當成喜歡的對象嗎？說到底，自己真的有確實的喜歡過他人嗎？汐將這些問題拋在腦後，打起精神面對眼前這位相處起來相對輕鬆的前輩。

　　「好，那麼由誰先開始呢？還是同時進行呢？」
　　期間將包裹菜刀的布摺好放置一旁，並將瑞士刀取來一同做了簡易消毒。

　　「生氣了？但不是您們同意這麼做的嗎？」

　　想像不到和對方接吻的那個人為什麼會生氣，困惑地歪過頭時他仔細觀察少女的唇，櫻色的唇瓣沒殘留更深的痕跡，或許那個人沒有咬得很用力？

　　「您也想完成指令十二啊！」對方的答案令他雀躍地輕輕跳了幾下，宛如期待接下來的遊戲的小孩子，「我們可以一起合照啊！我很喜歡汐呢！」

　　在呼喚對方的名字那刻他已經直接將對方當成朋友來看待，總覺得對方不會介意這種單方面的熱情認同，心情高漲到令他有些坐立不安。

　　「我們可以一起進行喔，一起感受著肉切開的感覺不是很棒嘛？」異色的眼眸映入對方細心的動作，在少女手中用刺鼻藥水抹乾淨的刀刃似乎泛起比原先更銳利的光芒。

　　「嗯……可能是不滿意我的反應吧？」
　　「又或者……覺得我的反應很不正常？」

　　一切都只是猜測。

　　聽著拍照的邀請，汐點了點頭：「謝謝您，很久沒有聽過這樣的話了。我應該也是喜歡實前輩的，和您說話總覺得心情很好。」語畢，那淺淺的笑意仍未散去。汐將刀橫放至桌面後，稍微挪了挪桌子的位置，其中一面正對著實，而自己則在另一側。

　　「那我們開始吧。」

　　汐解開了左手袖口的扣子並向上捲起，同時用腳小力的踢了踢旁邊的椅子。在椅子移動到預定的位置後乖巧的坐下。

　　如果這30克能換到實前輩的習慣那就在好不過了。汐這樣想著。

　　「汐做什麼了嗎？」

　　只是接吻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對方好像也不太明白原因的樣子，他的視線跟著桌端移動的方向飄動，爾後又對上如淺河流過、清涼輕柔的笑意。

　　「不用謝，可以和汐聊天我也很高興，要是我們再早一點認識就好了。」那樣的話現在的關係一定會變得更好，和愛衣、累同學那樣，可以送對方可愛的髮圈、髮夾，或者是戴同款的手鍊之類……？

　　「好喔。」

　　他脫下外套放在椅背上，解開右手的袖扣慢慢捲起來時，注意到對方踢了一下椅子、將之移到桌子前面，實轉頭望向自己的椅子，跟著踢了踢又用腳把它輕輕勾起，努力好久才令過於笨拙的動作有成效，讓椅子移到與對方相對的位置才滿意的坐下來。

　　「汐要先用哪把刀？」

　　我不明白。
　　正如那天所想，汐不明白自己為何需要受到懲罰，至今依然。她稍微錯開了視線，沒有正面回應自己是否做了什麼的問題，不過在聽到「早一點認識」時又點了點頭。

　　剛才敘述著『愛』的那種眼神，不知道還能不能再看一次。
　　這樣想著，毫不掩飾的盯著對方的臉。更準確的說，是盯著他那對異色的眼眸。但隨即被喀啦聲響吸引了注意力。汐好奇前輩為什麼也跟著踢椅子，並將目光移至那將椅子輕抬起的足。

　　原來還有踢以外的方式啊？啊、說的也是。
　　不知為何，看著實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隨著實的話語，飄遠的思緒被拉回。
　　汐低頭看了看，伸手按住了瑞士刀的刀柄：「這個。」
　　選了她認為比較鈍的那把刀。

　　「不過現在也不遲的。」看著少女頷首的動作他就笑著道出這句話，好像還能追趕上時間的腳步，好像一切還來得及挽救，「汐還活著的話現在開始要好也不遲呢。」

　　語畢，發現汐一直盯著自己看，實很喜歡對方溫柔的視線，不由得笑得更歡快，他拿起菜刀，邊伸出自己的右手放在桌上，反握的刀尖對準透出青紫血管的手臂外側。

　　「那我用菜刀試試看如何！汐剛才說的是這個位置沒錯吧？」

　　「嗯、」應聲的同時將刀刃抵在差不多的位置，是打算用削的慢慢把肉削下來。在見血之前，汐看著實握刀的手接著道：

　　「不要傷到動脈，應該都不會太嚴重。」這樣說著，但她其實不太清楚動脈到底在哪，當初也只是避著淺顯易見的靜脈去選擇罷了。

　　「我不知道動脈在哪裡。」

　　他從手臂上抬眼望向對方，回應時刀尖已慢慢插入他的皮膚裡，正好避開泛青的血管，銀刃和裂口間溢出鮮紅的血液，將皮肉從本體割離，直至刀子頂到桌面時正好薄薄切出他的皮膚，蒼白之下連著溫熱的生肉，他放下刀子將之捧在手上時，掌心的小肉塊似乎還在跳動。

　　「不曉得30克要切成怎樣，只好先一點一點切下來了。」

　　他笑著向對方遞出自己手上的肉，從臂上缺口滲出的血在桌面上盈起泛著光澤的水泊，散發開來的腥味令他的笑靨看起來充滿詭異感，與銀白的髮絲、異色的眼眸相映漾開平靜的淡然。

　　實下手的速度不帶一絲猶豫。
　　汐望著他手臂上冒血的切面，再看向捧在手心的肉塊，想起了以前曾經吃過的食物，但散發的味道卻相去甚遠。
　　眼前的光景在汐眼中有股異樣的美感，或許是被那抹鮮紅所吸引，她對方才還隱藏在皮膚底下的柔軟起了扭曲的食慾。

　　人肉，到底是什麼味道呢？

　　「說不定到一定量頸圈就會提醒了。」
　　放下手中的刀刃，本想用手接過，卻想起了指令的條件。她眨了眨眼道：「實前輩能直接把肉放進來嗎？不好意思了。」

　　語畢，她向著實張開了嘴。汐也有一對虎牙，平常除了微笑以外幾乎沒有表情，所以很少人注意到這件事。

　　她對自己張開嘴，在櫻色的唇後是一雙皓白的小尖牙，和素白的髮絲映襯出精緻的純粹，實愉悅的輕輕瞇起雙眼，他稍微彎身、伸直手臂將自己手裡的肉放入對方嘴裡，沾上柔軟唇瓣的鮮紅為對方抹上艷麗的色彩，像度身訂做的口紅，鮮活的赤華非常適合乾淨的少女。

　　極輕的笑聲從少年唇齒間哼出，他的姆指撫按對方的下唇，將紅色暈抹覆唇，爾後滑過齒面按上對方的牙尖，這才慢慢收起自己的手、滿意又期待地笑著。

　　「我的肉吃起來怎樣？」

　　他沒吃過人肉，更加沒嘗過自己的肉的味道，但就算對方乾脆地回答難吃，深信他都不會有半分怒意，只是很好奇對方的答案，莫名其妙地很喜歡看對方的反應。

　　生肉落在舌面，鐵鏽味瞬間蔓延。

　　當對方的指腹抹過唇瓣，指尖那略微冰涼的溫度使汐停下了闔上嘴巴的動作、視線捕捉著實那愉快的神情。雖然對於他碰觸自身的行為並不討厭，卻也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汐吞下生肉後抿了抿嘴、舔舐著殘留在唇上的血。

　　「嗯……不難吃？」
　　那確實是沒有嘗過的味道，也不知道如何形容。但其存在感之強烈到就連吞下去也依然有殘留在口腔內的錯覺。

　　汐重新拾起刀具，抵著手臂外側，如撕扯般剃下了一片肉，她甚至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痛。明明沒有麻醉，不平穩的切面卻隱隱發麻，望著血液流淌的同時感到心跳加速。
　　汐再度放下刀具，以食指和拇指拎起那片肉，血紅沿著肉塊的邊緣滴落桌面，發出啪搭聲響。

　　「要吃嗎？」
　　或許只是想說說看這樣的話。
　　少女的笑裡透著異樣的光芒。

　　淺淺的喉結上下滑動，屬於自己的一部份被少女吞入體內，和對方平常進食的食物一樣，自己的肉也會在對方身體裡分解成有用和沒用的物質，在血液與細胞間起一丁點的作用，但那點份量連維持生命機能都說不上。

　　汐輕輕抿唇的動作似在品嚐殘留舌尖的味道，嫩紅的舌舔去唇上的血，平靜地對自己說出感想後他高興的挑挑眉頭。

　　「不難吃就好了！」這樣的話要繼續下去也不會覺得難受了！

　　他看著對方重新握住瑞士刀，小刀沒入對方白皙的皮膚劃開牽連，隨即染紅的切口順應對方的動作在桌面上落下末響。

　　在他乖巧的湊上前時，映入異色的笑靨透出麻痺的鼓動，瞬間令他覺得頭皮發麻，實不由得頓了一下，習慣了那份奇妙的感覺時他才發現自己是感到興奮，連神經末梢都染上悅色，比起想要一嘗人肉的滋味，現在他更想得到少女更多的笑容。

　　——就是這樣。

　　彷彿在複雜扭曲的地圖上找到渴望已久的寶物，眼前淺淡身影上如其髮辮的扭曲活現神秘的美麗光華，和她指間拎著的薄肉般，散發著和自己相仿的氣味。

　　他張嘴輕輕咬住對方的肉，含在嘴裡細嘗融化的濃烈味道，直湧鼻腔的鐵鏽味和齒間咀嚼的皮肉一樣軟黏，沒有經過處理的肉滑溜且難以咬斷，但他喜歡那種柔軟黏稠的質感，和溫熱的腥紅一樣給他巨大的滿足感，實將汐的肉吞下去。

　　「很好吃！」

　　唇角仍沾著殘留餘溫的紅痕，與之相比的欣喜笑容顯得過於純粹，少年再度拿起染血的的菜刀，掌心上的血跡直接抹到刀柄上，他學習對方的動作割下同樣大小的肉，將之拎起時與手臂間牽扯出脆弱的絲。

　　「來，啊——」

　　第二次的生食，沒有像先前那樣直接吞下，反而開始試著用牙分離那塊肉。在咀嚼的過程中，汐對食肉的不現實感逐漸消失。只是在吃好吃的東西、只是在進食，這樣沒有什麼問題。這樣想著，心底的某些情感與認知也以緩慢的速度崩塌。

　　「感覺是，越吃越好吃的……呢。」

　　看著自己持續出血的手臂，一時之間無法好好組織言語，汐摸了摸自己的臉，指尖的血就這樣沾上右側臉頰。我很開心嗎？這是開心嗎？她連自己正在笑著的這件事都覺得不可思議。

　　試圖從前一個傷口繼續切下，但卻在中途停了下來。是遲來的痛覺，對刀刃前行發出了警告。汐愣了一會才將瑞士刀移出切口，並從另一個方向將那塊肉剷起。手臂上的缺口比先前更加崎嶇。

　　「我開始覺得痛了，待會可能要換個地方切。」說著，抓起分量相較之下少了很多的生肉遞向面前的人。

　　他看著對方在咀嚼間露出同樣饜足的表情，像在品嚐美味佳餚般道出主觀感受，越來越好吃的話那就好了。

　　「就算之後沒分到食物，還可以吃其他人的肉呢。」

　　這麼說的話，現在學校裡頭都是食物，和放在超市裡賣的豬肉牛肉差不多，只差在還沒經過處理而已，雖然自己不太會餓，但如果日後連乾糧都不分下來的話，就是來消費屍體的時候，或許人肉在烹調之後和平時吃的動物的肉一樣呢。

　　對方的動作稍微停住，將剛插入皮膚的小刀緩緩抽出，在對方開口解釋時他才知道對方是覺得痛了。這樣子就會痛了啊？

　　他吃下汐遞來的第二塊肉，和剛才那一口相比沒那麼豐滿，但黏結的口感還是一模一樣，隨意地嚼了幾下後吞掉，滑過食道的感觸如今才清晰地殘留在喉嚨，他忍不住嚥一下滿是血的口水。

　　「汐要休息一下嗎？」

　　詢問的同時他在同一個傷口再切下和適才差不多大小的肉，相對之下平滑濕潤的表面透出新鮮的紅，仍然溫柔微笑的少年也在這時遲疑地感受到閃過神經的奇異感覺。因為吃了汐的肉，所以我也覺得痛了嗎？

　　他露出一絲困惑，但很快就忽視之、給對方再餵一口肉，自纖瘦的手臂上流出的血和對方赤紅傷口裡冒出的血交融，散發同樣的鐵鏽味。

　　對於休息一事搖了搖頭。

　　實所說的話不禁令汐背脊發涼。萬一主謀接下來都如今日一樣、或是完全停止供給，自己真的能活下去嗎？幾種思緒在腦海中交錯，對於自己吃人肉的事實、將肉餵給他人的行為，確實的感受到一股罪惡。

　　那是日前不曾有的、明確的能體悟到的情緒。自己以這樣的方式與他人交匯了，不僅僅是物理的食肉，價值觀的責難如同纖細的針以奇妙的角度刺了進來。自己那自以為是的良善原則，早在吞下第一塊肉時毀壞殆盡。

　　汐握著瑞士刀的刀柄，遲疑了一陣子才下刀。擴大了原有的切口面積，此次的分量與第一次下刀相比只少了一些。應該足夠了吧？這樣想著，同時吞下應當是最後一份的肉，汐恢復了平日的微笑。

　　手上凹凸不平的傷口，像是被刀法拙劣之人殘忍對待過的番茄。

　　「應該差不多了。」單手捧著那塊肉，視線飄向桌面。
　　脫離自身的血看起來十分自由。

　　若是自己與人的隔閡能像血液交融那般和諧靜謐的被消除，不知道該有多好。

　　親眼看著對方吃下去後，形同幻覺的響聲在頸上的束縛傳來，輕鬆完成指令的他勾了勾嘴角，從桌面的血上移開視線。

　　少女乾脆地拒絕了自己的提議，但下刀的動作卻不如回應般決斷，連實都看得出汐在猶豫，因為和前兩次相比速度慢了很多，最重要的是令他高興的笑容消失了——很快又回復普通的微笑。

　　沒關係，還是很有趣。

　　對方在自己面前顯露的某一面已經足夠讓他滿足好一陣子，而且是吃過自己的肉的朋友了，在某種程度上和汐的關係可說是比跟老師要好上百萬倍吧。

　　自己和對方的一部份化成自身的某部份，聽起來很浪漫。

　　異色的眼眸對上少女的微笑，他的道德良知早在很久以前崩潰成沙——又或者說他根本沒有這種概念，所以現在依然輕快地笑著吃下對方給自己的肉，黏軟的物體在他吞嚥之際，在對方頸上發出嗶的一聲。

　　「好了喔！現在是要來處理傷口了？」

　　他放下沾著濕滑鮮血的菜刀，抬起自己的手時，混融的血液有種連帶牽動起對方的錯覺，接下來的步驟是他最不擅長的部份。

　　「要怎麼辦才好？」向比自己年少的少女詢問，明明在這時應該是身為前輩的自己指引對方才是正論。

　　順著提問看向一旁堆起的醫療用品，汐取了裝有紗布的袋子、將其置於未染血的區域，並用刀子割開包裝。

　　「我想，應該是先用這個止血。」
　　「要是紗布全部都沾濕了，記得換新的。」

　　用手取出的紗布邊緣稍微沾了點血，汐心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並將它輕輕的覆蓋在自己的傷口上，接著繼續說：「桌上的血等包紮完再一次處理好了，用過的東西也先放在上面。」

　　汐流暢熟練地明確跟自己說明，他不由得露出驚奇的神色「喔喔——」的嘆息，聽從對方的話拿起紗布，雪白纖細的邊緣染上他左手上的血，和對方的一樣像沾上泥水的白布般化紅。

　　這是他第一次自己療傷，將用過好多次的紗布擺在眼前打量，爾後學習對方的動作往傷口輕輕覆上，瞬間被血液滲透的白布讓他聯想起用來抹臉的毛巾，他把紗布丟在桌上後再度拿起另一塊紗布按壓，血在傷口的皮膚周邊淺淺勾勒出細紋，他好奇地用指腹輕推，自個兒玩了一會後再拿起第三塊紗布時發現另一隻手的血已經乾了。

　　「終於止血了……？」沒有細數自己用了多少塊紗布，但看到布料上沒再染血就困惑地望向對方尋求解答。

　　「實前輩很聰明呢。我以前只知道把紗布配著繃帶纏上去，從沒想過需要止血，經常弄得亂七八糟——」說到一半停了下來，她決定轉移話題。

　　「嗯、接下來應該是……用那個洗傷口。」
　　「最先放到桌上的那個罐子。」

　　汐還按著自己的左手臂，她看向裝有生理食鹽水的罐子：「把那個倒在傷口上就沒問題了吧、大概。」消毒這件事她倒沒什麼研究，於是有些舊傷都留下了清晰的疤痕，想到這件事無奈的笑了笑。

　　「以前？汐以前總是受傷嗎？」

　　他好奇地抓住斷了一半的尾巴，不曉得對方是不是小時候會笨拙地摔傷，但要不是有汐在的話，他連止血這麼簡單的動作都不知道。

　　「好喔。」

　　順應少女的視線落到生理鹽水的罐子上，他握住罐子扭蓋，瓶身留下了帶有指紋的淺淡血跡，他的確遵照對方的話往傷口倒上鹽水，瞬間被水沖淡融合的血化成糾結的絲線，像手工製造的精緻手掬球般形成不規則的紋路。

　　他再拿起一塊擦拭濕透的表面，被生理鹽水清洗乾淨的傷口呈現內裡的嫩紅，隱約能看見其中複雜的神經蛛網，若果再切下去的話說不定可以看見骨頭的一角？

　　「之後要用繃帶對嗎？」這次他覺得自己有答對，在對方回答之前他就拿起一旁的紗布。

　　「不？」外力所導致的受傷很少，因為家人們都很保護自己、甚至有些過度保護。汐將用完的紗布扔在桌上，跟著沖洗傷口後又拿了一片新的紗布蓋了上去。

　　「家人們不太希望我受傷，所以很少。」
　　除了自傷以外就沒有了。

　　跳過心中不重要的嘀咕，她對實點了點頭：「用紗布保護傷口、然後用繃帶固定……應該是這樣子。」

　　「……是這樣啊。」過了幾秒才予以認同的回應，他仔細思考了一番後才遲疑地開口：「我的家人也是，除了他們之外都不想我受傷……的樣子？」

　　他唯一肯定的只有父母是很「愛」自己這一點，他不知道這和對方的家人們有沒有分別，人類的愛好像分很多種，它們有不同的面貌，自己只是照著倒影去模仿。

　　「我知道了！」

　　聽見對方的回答就對自己有猜對而高興，他拿起紗布蓋在傷口上，袋子裡的白布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所剩無幾了，實想著要留給汐用，轉而拿起繃帶纏了好幾圈，被軟料包覆的手看起來更蒼白，添上了病懨的氛圍，有種回到以前的懷念感，不由得愉快的勾了勾嘴角。

　　「……嗯？嗯嗯？」然而這份好心情瞬間被單手難以固定這點打破，「啊……怎麼辦？」一隻手沒辦法貼穩繃帶，其下的紗布在他胡亂動作下移位，布間網口透出傷口的新鮮肉色。

　　汐放下自己手中的繃帶，朝實的方向伸出手。將對方那段繃帶卸下放在桌上，在不移動紗布的情況下重新纏上一段新的、接著打了個結。
　　確認這部分結束後，撿起了實方才用過的那段繃帶，以反面纏在自己的手上。

　　「傷口要小心對待，這種環境下感染的話不好處理。」
　　說的話跟做的事完全是兩個樣子，不過她不在意，倒是收拾起桌上的東西。用乾淨紗布擦桌子好像有點浪費，這裡不知道有沒有抹布……不過就算有也沒有水可以用呢。

　　這樣想了想看向身旁的實：
　　「就這樣不清理直接離開，校醫大概會嚇一跳吧。」

　　汐面無表情的開了個小玩笑。

　　對方仔細地為自己重新包紮起來，他再度像看見神奇魔術般驚嘆，反覆打量對方給自己打的結，的確牢牢封住了傷口，而汐給自己的處理倒是顯得有些隨便了，可惜的是剛才沒看清對方的動作，不然也可以幫忙打同樣的結。

　　「我知道了，汐也是要小心喔，現在還會痛麼？」雖然對方若無其事地收拾起桌面，但不知道痛會殘留多久。

　　異色的眼眸跟隨少女的動作在桌子上游離，一聽到對方看似嚴肅的玩笑，他就馬上笑著用染血的拳頭擊向掌心，再猛然給人一個大姆指。

　　「好有趣呢！我想看醫生嚇一跳的模樣！」這絕對是個最壞的主意。

　　「現在有點麻麻的，晚一點可能又會痛起來吧？不過沒關係、還算能忍耐。」摸了摸包紮過的部分，好像沒什麼感覺。看著對方的拳頭和自己的手一樣有層血跡，突然很想洗手。那並不是潔癖或是討厭，而是覺得手上有層薄膜的感覺像戴了手套般不夠自在。

　　「雖然很有趣，但是不行。」
　　雙手交錯比了叉叉：「實前輩，我是開玩笑的，對不起。」

　　使用過的紗布看起來彷彿顏色較深的棉花糖，不過隨即被上頭的紋路打破了想像。汐拎起剛才開封的袋子才發現裏頭還有一部份未使用的紗布，眨了眨眼、轉頭對上實的視線：

　　「還以為沒有剩了。實前輩是想留給我用嗎？」

　　「麻麻的、痛？」

　　難以想像會什麼感覺，他看著右手上的繃帶，伸手輕輕戳了幾下，還能清晰地感受到神經的反饋，沒有絲毫麻痺的遲鈍，他重新看向對方和自己相似的包紮。

　　「要是不行的話應該可以吃藥？人類都會吃藥對吧？」他記得有一個叫「止痛藥」的東西，雖然不知道有沒有效就是了。

　　「嗚嗚……好……」

　　疑問結束時看著汐對自己比了一個大大的叉叉，直接反對了有趣的提議，他頓時露出失落的表情，像得不到寵幸的狗般耷拉下來，小聲地回應完就抿著嘴看對方認真地收抬桌子，但當汐回望自己詢問時，他又馬上為自己做的事而揚起笑容。

　　「對喔！我想著汐應該也要多一些紗布呢！」因為自己也用了很多，「我們要用這些抹桌子嗎？」

　　他伸手想幫忙時頓了一下，指尖輕輕劃過被生理鹽水稀釋的血液：「只用紗布的話會不會抹不掉？」

　　對呢。吃藥也是一個方法。汐默默記下了前輩的建議。

　　對應著實的笑容，汐笑著道謝，並將乾淨的紗布取出放在一旁。乾濕半摻的紗布全都塞進原本的袋子，經過擠壓而堆積在底部的血水從外側來看就像深色的番茄汁。

　　為什麼一直想到吃的呢？還特別是番茄？或許是因為剛才實毫不猶豫的接下自己的扔出的玩笑，汐不停的在心中吐槽著自己、試著迴避一些沉重的想法。

　　「是呢，光是紗布應該擦不乾淨。限水真令人困擾——」說著注意到對方用指尖劃過的水痕，「再借點鹽水應該、沒關係吧？」喃喃著卻沒有停下，傾斜了瓶身、液體在桌面擴散。

　　他看著染紅和純白的紗布堆在一起擠壓桌面的液體，和布料一起滑入袋子的深紅就像在機器下和漢堡材料壓在一下的蕃茄醬，殘留在口腔的鐵鏽味同時因想像而引起酸甜的味道。

　　「嗯嗯，我想沒關係的！」

　　他舔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想試試看血是不是真的變成蕃茄醬了，任由汐在桌上倒上生理鹽水，殘餘的紅跡瞬間化成更殘淡的糾結球體，順應汐抹拭的動作再度慢慢流入透明的袋子，紗布在血水裡浮載浮沉，看起來好像漏斗玩具。

　　「對了，汐要水嗎？」

　　他從放在一旁的背包裡拿出昨天才喝過幾口的水瓶朝對方晃晃，沒有幫忙收拾，那可以用水交換，他望了下自己和對方沾血的掌。

　　「我們可以洗手喔。」

　　順勢也擦了擦使用過的刀，為其拭去血痕。
　　途中一直小心翼翼不讓血沾上了衣服，現在倒是覺得有些可惜。不過已經有繃帶了，所以沒關係、畢竟再貪心也不是好事。心裡嘀咕著，將屬於保健室的東西歸位、該扔垃圾桶的扔垃圾桶，完成了收拾。

　　或許是死亡的意識在這些日子裡不斷朝自己靠近，汐對人的態度從附和轉化為想要獲得些什麼，對於氣息相近的人們更是如此。越感到壓力、越想獲得夥伴。想從外側獲得一些殘留物的這份習慣，可能從很久以前就存在了。

　　「要。」說著，對洗手欲望很誠實的汐向著實伸出了手，但隨即又收了回來，「既然收拾好了，我們去外面洗手吧？」

　　汐細心清理現場，宛如充滿計劃性的罪犯冷靜地處理殺人證據，除了飄盪在空氣中的腥味和回到背包裡的重量外，只要不去注意垃圾桶內的東西就不會有誰發現他們交換了彼此的一部分。

　　實覺得這是屬於他們的秘密，所以在汐提議到外面洗手時他把窗簾和窗口重新打開，待外頭的新鮮空氣流入帶出此處殘留的氣味，笑著和對方一起打開門鎖走出去。

　　二人一起走到外頭的洗手台前，實先幫汐倒水洗手，清澈的水流包覆白嫩的手和艷麗的紅，輕輕地混融著鐵鏽味流往排水口。

　　「對了，汐要捐積分嗎？還是打算搶別人的？」

　　他將瓶子交給對方，往洗手盤伸手時邊問著，說起來這樣的話自己今天就一次過做完所有指令了，所以積分有多少他都沒所謂。

　　傾斜著、一股涼意隔著塑膠瓶身流過掌心，替對方倒水的同時接下了話題：「我沒有捐也不打算搶。不過、現在想起來可能有點後悔……要是前些日子多賺一些積分，現在就能比較無壓力的把分數捐出去了。」自嘲的笑容沒有停留多久就回復平穩。

　　「不過現在後悔也沒有幫助，不如從現在開始多做點指令。」
　　轉緊瓶蓋並交還給實，接著說：「今天十分感謝，如果可以我也想和實前輩拍張照片。」

　　聽上去像是為了完成指令才提出的請求，但實際上是反過來的。
　　就算沒有指令，也想留下一些東西。

　　「我倒是捐了呢。」

　　可謂毫無顧慮地直接做了這件事，雖然他只是覺得捐了就能完事很輕鬆，也沒想過自己的積分變動，連到底自己現在都多少分都不知道。

　　「汐不用太在意啦，現在能讓自己活著就好了。」

　　像他這麼神經大條的人才會不介意吧，接回對方還來的瓶子後，往背包裡塞時不忘對人笑起來：「當然了！我們約好了要拍照嘛。」

　　從背包裡拿出手機，白色的機面上沒有絲毫瑕疵，像最近才入手的新手機般，他調出照相機後將鏡頭對準對方，電子器材的觸控螢幕上映出少女微笑的模樣。

　　「自拍是按這個來著……？」

　　他憑記憶按下調轉鏡頭的按鈕，畫面一怔後前置鏡頭映出他同樣笑著的臉，實湊到汐身邊伸直手臂舉起手機。

　　「不過我不太會自拍呢，希望不會又拍糊了。」

　　被親友教導過好幾次、算是掌握了技巧，但他的拍照技術實在是毀滅性的差，躺在相簿的舊照全都糊成一團難以辨認的物體。

　　汐上次拍照已經是入學典禮了，想起那時母親開心的表情，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糊了也沒關係，也很有趣。」
　　視線游移著終於對上了鏡頭，汐比著剪刀手等待實按下快門。

　　「那我拍了喔——」

　　對方說了沒關係他就安心下來，另一隻手跟著比手勢，和對方一起看著鏡頭合照——按下快門時還是手抖了。

　　「噗……」忍不住的笑聲和頸圈嗶的響聲同時發出，二人一起比剪刀手的照片因為模糊而充滿動感，「真的好有趣！可以再拍好幾張一起玩呢！」

　　「對了，汐也要拍嗎？」只要自拍就好的話，把自己的手機借給對方再拍一張應該可以完成指令的。

　　「好、」接過前輩的手機後並沒有馬上舉起，頓了一下接著說：「對了。我有一個非常想嘗試的東西。」語畢，伸手輕推著實的背移動到窗邊：「請實前輩站在這裡比動作，然後等我一下。」

　　汐接近小跑的到了建築物外後，找到了實所在的那個窗戶，作出動作的同時將鏡頭對準了他所在的位置。

　　喀擦。

✂

謝謝汐中和汐的生肉之友交流 汐真的好可愛……對文時各種被可愛到……
汐中畫圖的手速超快 描述也好好看……（邊回邊快樂）謝謝謝謝謝謝謝
我好喜歡蕃茄醬的比喻……然後對不起，實在中途講了什麼之後要吃人肉…… （恐怖

他們好可愛 ……（多不會講話

（笑著進場）（？？？

這邊才要謝謝實中，每次看到實中的文字都覺得畫面感好美，連汐都被寫的好仙……多次被您的描寫給震到需要冷靜，我想這就是喜歡吧（啊？）

您的手速也很快啊，到底是怎麼多開回交流又寫其他創作文的，太厲害了

謝謝！！！（總是回頭看看自己寫了什麼）努力寫出我想像中的畫面，你喜歡就好了 ！！我也好喜歡你！！！！（大聲
我就……只是……在等回交流的時候去寫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