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長至腰際的捲翹髮尾已消逝無蹤，她還不太習慣手臂被髮梢掃過的觸感；但也多虧先前以長髮換取而來的安慰 ，使她心情不至於低落到絕望不已。

雖然不想回到房間內，但總之先到安全的地方待著吧。
彌耶如此想著，卻正巧在途中瞥見眼熟的身影——短俏的黑髮紮著小辮子，因為同有演奏的專長，而令彌耶印象深刻的優異學生。

「雨宮同學？」彌耶停下腳步，朝向少年輕輕呼喚

和幾個同學完成了指令九的淚水採集，只剩下指令八的長髮還未取得，晴彥想著先回宿舍稍作休息再看看情況，或許還是免不了借用死者的幫助。
心情疲憊的他走在路上，不經意地望向陰暗天空，若看得見黃昏，那必是血一樣的赤紅。
興起如此念頭時，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在呼喚他。
「名取老師。」轉身一看發現是向來溫柔的副班導，他的臉上掛上了淡淡的微笑，就像平日上課時一般，同時他注意到了對方的變化，「你的頭髮……」

「啊、因為指令的關係……」
彌耶順勢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總覺得意外地感到不好意思。

「短髮可能、不太適合我吧？」
傻笑地自嘲想蓋過害臊的心情，彌耶順勢將話題轉移到對方身上。

「幸好你平安無事，要回宿舍休息了嗎？」
發現對方也與自己正往同一個方向，彌耶問道。

「沒有這回事。短髮也很適合老師，很清爽。」笑著應道，他是真心覺得新髮型也很適合對方，即使那是因為指令才不得不改變。
「嗯，做完兩個指令有點累了，想先回去整頓一下。老師呢？」

「謝謝你。」
雨宮的散發的氣質令彌耶感到十分安心，彌耶微微笑道。

「這樣呀，老師也覺得差不多該回去休息一下了。」
完成兩項指令指的是指令八和九吧？彌耶在心裡如此猜測。

「如果不介意的話，就順道一起走吧？」指著宿舍的方向問道。

「一起走吧，這樣也比較安全。」
出了那喪心病狂的指令七、以及超大尺度的指令九，現在的校園實在很危險，尤其對沒有特別訓練體術的女性而言。
今天已經聽到很多糟糕的傳聞了，他不希望認識的人也成為主角。
「對了，老師除了自己的指令之外……還有幫助別人嗎？」
邊走邊想起這件事，晴彥出聲問道。
印象中，名取老師的頭髮很長很長，就算剪掉二十公分也不至於短到及肩左右的長度。

「啊、因為途中遇見幾位需要幫忙的同學，就讓他們剪了頭髮。」
彌耶回想起幾位替她剪了頭髮的同學，覺得身為老師的自己也能幫上忙實在太好了。「如果能因為這樣讓同學們平安的話就好了。」

彌耶望向雨宮的頭髮，出於好奇，彌耶雖然有點兒猶豫，但依舊問了對方指令八的事。

「雨宮同學也……向誰借了頭髮完成指令嗎？」

名取老師真的是個很溫柔的好老師呢。
聽了回答不由得這麼想，同時思考指令八的問題。
「其實沒有。」晴彥苦笑了下，「雖然可以用死者的頭髮，但卻一直想到小時候母親說過的，『頭髮是女人的第二生命』……她們即使去世了，也希望自己漂漂亮亮的走吧？所以遲遲沒動手。」
說出來也等於間接告訴對方，自己完成的是指令七而不是八。
是破壞人體的、會見血的指令，就算對象是死去之人也無法改變事實。
但他覺得被老師知道也無妨，或許是他擅自期望對方能夠理解吧。
「……這種理由，和現在的情況格格不入呢。」
他明明，可以做到指令七的，卻糾結這種小事。

「咦——？」
出乎意料地回答令彌耶愣了一瞬，腦中一瞬間揪成一團，無法好好思考。

所以雨宮同學的意思是——完成了指令七嗎？
閃過腦海的猜測讓彌耶陷入緊張的思緒，卻又馬上被對方替死者著想的心情給拉了回來。

彌耶搖搖頭，並不打算深問關於指令七的事情，她甚至想就這樣裝作不知情到底。

「……竟然這麼溫柔地替死者著想，不愧是雨宮同學。」
為了不讓對方察覺自己內心的糾結，彌耶下意識地將一邊的前髮勾向耳後，朝向雨宮淺淺地笑答。

「……就看能不能找到願意交換頭髮的人了吧，雖然越晚機率只會越小，但實在不想用強迫的。」
不想和那些動粗的傢伙同流合污，儘管自己的內心並不比較高尚乾淨。
女同學一個個剪短了頭髮，還能找到誰、要用什麼東西說服人家交換，都是個問題。
「名取老師才是真正溫柔的人。同學們一定會很感激的。」他微微一笑，在這種時候老師們的存在也成了很多學生的心理支柱。

「……不，只是提供頭髮而已……這種事，只要剛好是長髮的人都可以做到的。」
對自己能夠實質的幫助到人也感到驚訝，雖然並不是說不疼惜自己留了多年、甚至每天特地早起打理的長髮，只是不捨的心情當然遠遠小於同學的性命安全。

「但還是，謝謝你。」
對於稱讚感到不好意思，總覺得氣氛好像有點……微妙？

無語許久，彌耶再次小聲地開口。
「……雨宮同學，很想達成這項指令嗎？」
「啊、沒什麼特別的意思，老師只是問一下……」

並不是那樣的。
雖然好像只要有長髮就能夠做到，但肯定有很多人捨不得。
如果換成他，大概沒辦法吧。
「……如果可以的話，會想盡力達成。」
因為這項的難度是最低的了，是保底分數，絕大部分的人都會完成。

「說的也是……」
總覺得自己好像問了愚蠢的問題。

雖然方才提到自己將頭髮分給其他同學們使用，但老實說自己並還未執行——
「那個啊，老師剛好、要去執行自己的部分，現在剩下的髮量和長度……也許能勉強分成兩人份……？」

試探性地提出願意提供頭髮的意願，卻擔心由自己提出會不會過於奇怪？

「咦？可以嗎，這樣麻煩老師……」
對於名取老師還沒執行自己的指令感到頗為意外，通常都是先顧好自己、有餘力才會去助人。
「總覺得不好意思白拿……老師有需要什麼東西嗎？我看看寢室有沒有多的，也許可以當作交換。」
在這種時候能互利互惠是最好的。

沒想到對方會主動提出回禮的詢問，雖然很想單刀直入地要求關於住宿相關事宜，彌耶望向少年溫柔的面容，果然……還是算了吧。

思考了許久，想想連續吃了三天每日提供的乾糧，果然還是——「嗯……那、雨宮同學是住宿生吧？不知道有沒有什麼食物……之類的，泡麵或是其他什麼的都可以？」

「啊，沒有的話也完全沒關係喔——！」
怕對方誤以為自己像在要求他，趕緊搖搖頭解釋。

「是啊。我那裡有一些泡麵，也有沖泡式飲品，看老師喜歡咖啡、奶茶還是阿華田都有，拿來配乾糧或是充飢都不錯。」
除了自己的囤糧，室友也有很多點心可以拿來補充熱量。
「不只是因為指令的交易，老師平常也很照顧我們，所以請讓我回報一點點心意吧。」

眼前這位大方談論著可供存糧的少年在彌耶眼中簡直如天使一般。

「真的很謝謝你，雨宮同學。」
也許是被雨宮體貼的笑容所影響，彌耶感受到心裡有部分暖暖的，也隨之揚起了嘴角。

「那麼，就先回宿舍裡剪頭髮吧。」

「就去我的寢室剪吧，拿東西比較方便。」
解決指令八的煩惱，少年的步伐也輕鬆了幾分。
進到大樓後搭電梯上樓，到了寢室的樓層，卻隱約可見走廊上殘留的淡淡血痕。
出門前看的時候還沒有，不是昨晚被肅清者遺留的。
那就是誰做過指令七，沒有徹底善後吧。
背叛朋友？隨機抓人？晴彥掏出鑰匙解鎖開門，不再去想。
「……老師一個人要注意安全啊。」

「謝謝提醒，老師會盡量待在安全區域的。」
見到血跡雖然有些小震驚，但馬上就鎮定地深呼吸安撫自己，沒事的。

在雨宮開門後跟著進入到寢室內——
「打擾了。」禮貌性點點頭，並將鞋子脫下擺放好。

第一次進到男生的寢室，有點小緊張。

「他們還沒回來……」
看著沒有其他人在的寢室，輕聲低喃著，走到了自己的位子，把整理儀容用的鏡子放到桌子外側方便看，並從包包內拿出乾淨的剪刀。
打開儲糧的櫃子展示給對方看，裡頭有袋裝泡麵也有杯麵，還有即溶飲品和一些點心，接著轉過身，笑著對副班導道：
「老師想要什麼可以自己挑。」

彌耶觀望著與想像中不同的男性寢室，她甚至認為，這裡可能都比自己的房間還要整齊。

不愧是雨宮同學的寢室，彌耶如是想，直到聽見少年的話音才回神過來。

「啊、謝謝——那老師就不客氣了……」話是這麼說，但也只拿了少量的存糧，並客氣地表示自己吃不多，這樣就夠了。

「那……就先剪雨宮同學的份吧？」將存糧收拾好後，彌耶走向雨宮的座位旁，一手順著自己的頭髮說道。

「好的。」
拿出了尺和梳子，先讓對方自行整理茶色頭髮，讓原本就柔順的秀髮更加整齊後，他才拿起了剪刀。
很漂亮的頭髮，帶著生命的光澤，和早上跟那兄妹倆找到的女學生的長髮不一樣。
晴彥想著，再三確認長度後，輕聲道：
「……謝謝。」

刀刃應聲落下，截斷了髮絲，握於掌心。

「不用客氣。」
短至耳朵的髮梢只要身子稍微一動便會搔到後頸，這使彌耶感到不習慣卻又帶點新鮮感－－總覺得負擔變輕了。

也向對方借了剪刀，望向鏡子裡的自己，謹慎地喬好下刀的位置——喀擦聲響起，使得左右兩邊的髮長平均許多。

彌耶在鏡子前晃晃頭，打量著自己的新髮型。

「老師還是第一次剪這麼短的髮型……」
彌耶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好像學生的髮型，感覺變更年輕了。」
名取老師平時就沒有什麼長輩的架子，和學生處得很好，現在造型改變後更添了年輕氣息。
雖然長髮優雅氣質，但短髮也很好看。晴彥想。
「接下來……要一起去燒掉嗎？宿舍外面找個空地。」
看著手上的髮束，想到指令說要焚燒掉才算完成，打開包包找出了配給的打火機。

面對學生的讚美，彌耶感到稍稍的不好意思。
「雨宮同學真會說話，老師離學生的模樣還差得很遠呢……不過還是謝謝你的讚美。」

彌耶將剪下的頭髮，用手帕好好包覆後，收進了隨身包包裡。

「嗯，燒掉後就能早點好好休息了。」
「畢竟不曉得明天以後……總之得儲存好體力才行呢。」
她不想猜測隔天會有什麼更瘋狂的事情發生，只能苦笑以老師的身分叮嚀著。

起身後，彌耶先行離開了少年的房間。
她無語、背對著，卻一時之間無法在維持好師長般沉穩的模樣。

「抱歉……老師想起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沒辦法和雨宮同學一起過去了。」

她忽然向在身後正準備關上門的雨宮緩緩說道。

語畢，確認自己的表情沒有破綻後，彌耶才轉過身子，勉強微笑道了最後的感謝與叮嚀。

「謝謝雨宮同學的謝禮，使用打火機的時候也請注意安全。」

儘管笑容依舊平靜柔和，她的聲音卻隱約透著疲乏。
像名取老師這樣柔軟的人，也沒有狠下心殺死兔子吧。
想起自己把箱子放寢室內，半夜炸到倒楣室友，費了好一番功夫清理乾淨。
並非不捨那隻兔子，而是一種難言的無力感。
晴彥點頭表示明白，便向對方道別。
「我會的，謝謝名取老師，還請多保重自己。」

目送女子離開的身影，和往日在校園時的長髮背影成了對比。
除了路過不經意地聽見人在討論，與學弟妹們採集眼淚時，也看見他們在想活下去不得不做指令與道德之間的糾結。
今天還可以用死者器官得分，可明天、後天呢？
很累啊。

想到燒東西還需要戴口罩阻隔氣味，晴彥再次打開房門入內，門扇合起時的聲響迴盪在空無一人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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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彌耶中交流！！會心懷感激地燒掉頭髮的！
希望出去後未來還有機會看到長髮飄逸的名取老師

Amamiyaharuhiko: 也謝謝晴彥給的存糧！！能幫助到班上學生老師也會很開心的 （否則就不會自己提出了）感謝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