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L✟衛宇天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烈火燃燒後,只有餘燼仍溫熱。
鏡面映出的紅隨著時間推移而越發高挺。抽挑的食指在平滑的表面留下痕跡。抬頭看進自己的眼睛,只剩偏執的狂妄和已然定下的決心。
環顧生活多年的房間,一切是那麼熟悉卻陌生。不管在這度過多少歲月,縱然生理已經習於所有擺設的高矮長寬,這景色卻從來沒能走進他的心底。而今要捨棄這一切時,自然並非難事。
古舊大鐘偏離原先的音調,點滴之間發出如玻璃碎片崩落的噪聲。不和諧的琴鍵一步一步地,將少年推向深不可測的海淵。
今天母親沒有按時來自己的房間。囚禁於此的日子裡,那個女人總會在晚膳後安排自己的學習,不得不說衛家在教育上,還是給了他相當豐厚的資源。雖然衛宇天不知道那是為自己,還是只是為了滿足衛大律師的家門名聲。但那現在都已不再重要。
無月之夜使惡魔的影子消匿於墨色。僅留須臾恍惚的金,悄悄誘降著生命之砂的墜落。氟硝基安定粉末溶解於希拉茲紅酒,在餐後潛入女人的神經。這大概是他能給林素君最後一毫的溫柔。
骨節分明的指尖滑過她頸動脈的浮躍,按捺著想將其割開的衝動。站在昏厥的母親身旁,衛宇天冷漠地看著女人平穩的呼吸,做好最後的確認。他一遍又一遍地在腦海中演練流程。轉角的廊柱和桃木地面,羊毛掛毯與油畫的崗位在想像力的海洋中交織成悲壯的潮漩。一切都遵循計畫進行。
乳膠隔絕與生俱來的獨特紋路,處理掉有注射痕跡的軟木塞和餘剩的酒水。手提數枚兩升裝的紅桶,打開所有緊閉的門扉讓整間屋子形成完美的擴散舞台。堆滿易燃物品的逃生路線,事先關閉防火系統的警鈴,他絕不允許這場表演有任何中止的機會。
軟皮鞋跟停於書房前,越過之後究竟是真理還是虛無,少年無從得知。但肯定的是,這是他通往自由僅存的一把門鑰。輕叩敲響,轉開黃銅把手,他用小刀向父親做了不完全的道別。
攪碎手機和牆邊的電話纜,斷除聯絡外界的緣線。男人屈膝跪地的面容浮上一層絕望,而他既不張狂,也沒有任何溫度地扣上了厚重的門板。
「晚安,父親。」曾關押自己的鐵鎖,此刻也囚禁著那個從未對他釋出溫柔,卻自私地奪走他所有的男人。少年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無關愛恨,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諾,僅是要他們付出代價。
DL✟衛宇天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作為車輛動源的油品拖出一襲優雅的痕跡,極易揮發的氣體讓整座房屋籠罩著特別的味道。那是宣告終焉時刻的序幕。他靜靜地彎下腰,躬身以燃燒的紅磷邀請死神於今夜降臨。
火焰順著流淌的液體起舞,黑花以迅雷之速滲透進空間的罅隙。他關上離自己最近的門,從窗邊翻身逃離建物,就像他這些日子來想做的那樣。
他使勁全力的跑,遵循本能地奔離火焰能波及的範圍。站於不遠處的小丘,眺望已為一片紅海的衛宅。原以為自己能如釋重負,但心中的空洞卻仍唱著喧囂的歌。
他逃得太遲,再也沒有能回去的地方,而那所謂的家,現也深陷他親手點燃的焚焰中。倒映著火燒的金色虹膜,像是事不關己地,旁觀著這場演出直至最後。
要是他能夠說自己很後悔就好了,那至少還能夠覺得自己還有那麼一點人性在。但在那樣絕望到能夠付出一切逃離的時時刻刻,後悔又能代表什麼?
衛宇天直到最終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稍帶稚嫩的面容也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悲傷。只有豔烈的火光,在寂靜夜色中不斷燃燒。
他真的是一個人了,也不再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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