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殘破身軀了無生氣，誰信在十分鐘前這孩子仍青春洋溢？

       藤条是記得這個孩子的。

       泯沒於眾人中，課堂說不上認真，偶爾與鄰座交頭接耳，成績中段偏上，和後排的加藤交好，喜歡吃菠蘿麵包，擅長的科目是數學，放課後會與班上同學到遠一點的遊樂場玩到晚上，最近總覺得加藤和別人比較好。

⠀⠀⠀
       領取到的背包如上天賜予救命藥，藤条牢牢背在胸前，恍恍惚惚靠近了匍匐於地的死體。

       淚水奪框淹沒視線，觸碰冰冷的那隻手止不住哆嗦，啞啞哀音自胸膛擠壓而出，藤条壓抑巨大情緒，托起那怒睜著眼眶的學生。

       或許，任誰經過都不免要為這師生情誼而觸動吧？

       孩子們在學校的歸處，就該是課室才對。

⠀⠀⠀
       珍視愛憐地看著學生乖巧癱坐，那雙未及闔上的目彷彿求知若渴，心頭滿足膨脹至瀕臨爆裂，藤条掛上笑容，在講臺攤書開始誦讀。

       平安、院政、鐮倉，鬼武者自伊豆一路顛沛，左征平氏、右據關東，弒其手足功臣源義經，自立武家政權，直至奧州合戰統一全國，華麗一生來到了最高潮——

「咚！」

       無法自拔的情緒遭到強行拉回，突如其來的巨響迫使藤条中斷誦念。

⠀⠀⠀
⠀⠀⠀額骨磕碰木質課桌，鈍音毫不含糊地止住源賴朝就任征夷大將軍的偉大儀式，早前仍專心致志聽講的乖巧學生俯趴於前，雙臂不自然空中垂擺。

       「……上課，不要睡覺……」鼓起勇氣，彆扭吐著蚊蚋細聲，藤条視線不敢前望，花了一番氣力才將語句填充完整。

       胸膛上下起伏，得償所願，如那些躲在廁所品嚐人生第一口菸的青澀學子，懷抱著恐懼跨了那條無形界線，最終為了這叛逆湧上無盡興奮之情。

       他居然做到了。

       不正常的潮紅泛上雙頰，藤条跨步趨前，鄭重、視若珍寶般，將一頭撞上課桌面的屍體扶了起來。

⠀⠀⠀
⠀⠀⠀「不要在我的課睡覺，好嗎？」撥了撥那孩子凌亂翹起的瀏海，他低聲，生怕驚動眼前難得聽眾。

       唯獨喪失求生欲的洞黑雙眸映照著爬滿淚水的滑稽面孔。

       愛憐如羽毛輕柔、如夏日薰風和暖。

       「老師替你做好作業了，不要擔心。」溫涼血袋飽滿鼓起，鄭而重之地交付在僵死掌心，死前掙扎而蜷縮勾起的指頭恰好包覆。

⠀⠀⠀
⠀⠀⠀偌大課室保留了無爭無憂，齊整桌椅與空蕩座位，彷彿學生只是去上了一場室外課。

       「要上課了。」

       「還有好多同學沒有回來。」

       環顧四周，取下掛在眼前的細框眼鏡，長久沾染粉筆灰而粗糙的五指捂住了雙眼，無聲悲切。

       教室不該這麼安靜的，無論缺席、曠課還是病假，學生總要回到教室來的。

⠀⠀⠀
⠀⠀⠀「老師會把其他同學找回來的。」
⠀⠀⠀

⠀⠀⠀────────────────

怎麼都要第三天了才在搞第一天的創作勒……
彷彿真實經歷10公里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