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投影幕上新出現的三項指令，結城風來心裡浮現的第一個想法是：都是我作的到的嘛。

昨晚他幾乎沒怎麼睡，畢竟早就習以為常的日常突然遭逢大變，頭腦昏沉，後頸僵硬鬱熱；結城風來忍不住慶幸，幸好稍早時有沖了個冷水，稍微緩解了焦慮難眠的難受。

他知道被自己強迫抓回男宿的未央同樣沒睡好。四人一寢的室友們除了他全部遇難，面對空蕩蕩的房間，令風來有摔門的衝動。

他們生活的痕跡是那麼清晰而明確。

睡歪的枕頭、前晚還在使用的滑鼠，掀角的被褥、前天的寢室值日生偷懶掃進桌腳邊細縫的灰屑。
明白這一切並非荒唐惡夢的低劣現實，遠比想像中更加煎熬。

結城未央站在他身旁，金蜜色的眸子睜大，棲息其中的光芒卻減弱的幾不復見；一手捂著心口，她另一手遮著雙唇，本就嬌弱的小身軀似乎在輕微地痙攣。
可他記得，昨天明明那樣威嚇她了，未央卻竟然還有餘力去試圖幫助他人。
這讓結城風來非常不悅。

「－－我去跑步。」冷冷地，他聽到自己這樣出聲。「妳在我回來前，不准離開活動中心。」
「咦？可是－－」
「聽話。」

－－他就這麼撇下未央，把她關在活動中心裡，自己跑了出去。

被留下的未央抱著剛剛發放的新物資，站在原地，惶然環視，不知所措。

1年A班的班會還在進行，莉莉在與佐佐木老師簡短地談過後便離開了教室，抱著紙箱回宿舍。

她將箱子打開，與白兔玩了一會兒，隨後在紙箱上開了個不足以讓白兔溜出的縫，並放些校園內拔的嫩草。

「要乖乖等我回來唷。」
語畢，往活動中心前去。

＊喀噠＊

打開活動中心的大門，她試著不去在意身後那些躺著的同學們，閉著眼就這樣跑進去。

再次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活動中心，以及熟悉的嬌小身影。

「未央……！」
喚出室友的名字，她往她的方向走去。

「結城學長呢？妳沒事吧？」

「莉莉－－」
一看見是熟人，未央一直強忍著的驚恐馬上潰堤而出。
「妳沒事－－太好了！」
「為什麼學校會變成這樣……其他人呢？其他室友沒事吧？」
一確定莉莉是真的、不是自己在作夢，未央一下把所有驚慌失措都吐露出口。

看著友人不斷掉下的淚珠，莉莉加快步伐抱住對方，並輕撫她的頭頂。

「我也不清楚……而且老師們似乎也沒頭緒。」
她想起昨天與老師的對話，甩甩頭，拋開雜亂的思緒。

「宿舍少了很多人……不過新的那三位室友們也活到了今天。」

聽著莉莉說的話，未央的眼淚雖然還在拼命往下掉，但至少有努力地試著收住哭聲。
「……哥哥、我哥變得好奇怪，他……」
少女啜泣到一半，好似硬把某個到嘴邊的詞彙給突兀地改掉。
「妳、妳昨天有做指令嗎？」

「奇怪……？」
有點在意，但眼下的情況似乎不適合追問下去。

「我抽了血，但是沒有喝下去。」她苦笑道。

「而且……現在還得苦惱今天的指令。」
望向館內領取物資的地方：「未央呢？指令……做完了嗎？」

「……我、我有抽血，雖然只抽了250c.c」吸鼻子。
「剩下的部分，是……哥哥幫我補上的……」
「莉莉呢？妳有看到我的字條嗎？有沒有喝我放在旁邊的牛奶？」
她緊握著好友的手，真摯的擔憂之情溢於言表。

「我好怕妳也、妳也——妳沒事真是太好了。」
說著，她又抱著莉莉嗚嗚啜泣起來。
連與室友見上一面的時間都沒有，只來得及拿走自己的基本生活用具就被風來風馳電掣地拎回了他的寢室；昨天一整天的驚悚異變已經夠讓未央嚇到精神耗弱了，如果連莉莉也出事，她真的會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莉莉的手依然安撫著友人，聽見牛奶的事，她用力地點了點頭：
「嗯！收到了，我有把它喝光，精神跟體力也恢復了不少，謝謝妳，未央。」

「不過好巧呢，才正想著要找妳……」
她環顧四周，還是不見學長身影。

「為了買牛奶肯定花了積分……所以今天的指令希望能多幫點忙。」

「哥他……已經先去跑步了，還不准我離開活動中心……」
也算解釋了為什麼現在只有未央一人愣愣地站在講台旁邊的原因。

「也還好啦，牛奶的積分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但是講起今天的指令……

兩人一起看向螢幕上循環顯示的三項指令，面有難色。

指令四：殺死兔子，積分+100。
指令五：馬拉松，積分+50。
指六六：舌吻，積分+50。

未央的腳邊同樣放著裝著兔子的紙箱，好像連風來的兔子都一起抱下來了，兩團白軟的小毛球依偎在箱子裡，彷彿也能感覺空氣中瀰漫的不安，除了兩雙束直的長耳外沒有其他動靜。

「……莉莉打算、先做哪個？」
畢竟對小女生來說，這三個指令都有完成上的難度啊……

「唔……我、我還在考慮……」
像是被戳到痛處，她看著指令臉色一下子暗了下來。

「不過，如果今天一個指令也不做的話，很有可能活不到明天……」

「～～～～」
用力抿唇，看著莉莉臉上也露出的困擾的表情，明明淚花還掛在眼角，未央卻又開始發揮本性，想幫對方打起精神。
「不、不然，先別管那個！莉莉妳吃過早餐了嗎？」
「我有、白吐司，要不要一起吃？」

邊說著，她邊從背包裡拿出一包開封過的白吐司，看日期，正好是兩天前學校被徹底封閉起來前買的。
也就是「安全」的。

「好，我還沒吃過。」
早上接到指令後就沒什麼胃口，現在見到朋友總算安心不少，能一起吃東西也不錯。

她這麼想著，牽起未央到一旁坐下休息，從口袋中拿出手帕給對方擦擦眼淚。

「…………」輕咬一口白吐司，看向未央，似乎思考著什麼。

「怎麼了？」注意到對方的視線，未央問。
因為食量本來就小，加上配發的乾糧味道實在不怎麼樣，未央一邊把昨天剩下的物資與新的收在一起。

「未央……我很認真的問，但是拒絕也沒關係……」

莉莉停下手邊的動作，深吸一口氣。

「我們要不要一起做指令六？」

「……」

被詢問者眨眨眼，再眨眨眼，呈現出的就是一個當機的狀態。

欸？
一起做指令六？好啊。
指令六是什麼？

「－－咦咦咦咦咦咦？」

小丫頭發出了驚訝的聲音，雖然隨即便馬上摀住自己的嘴。

指令六……親、親親嗎？

很、很害羞啊可是……！
跟其他兩個指令比起來，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又是跟莉莉……如果同意的話，我們兩個都可以有積分……！

內心想法千迴百轉，但權衡過兩方利弊之後，結城未央也深呼吸一口氣，用力點頭。

「好、好……！如果可以幫上忙的話……！」
反正、反正只是親親嘛，一分鐘而已！

「未央千萬不要勉強自己唷……」
看得出對方的緊張，她也覺得自己的邀約有點荒唐，但……

「只是……畢竟昨天我們都沒有喝血，兔子的指令暫且不談……跑步的部份似乎也有點難度。」

「如果照這樣算，未央還買了牛奶……今天一個任務都不做會很危險。」

她看著地板上的箱子，想起班會上的情況，嘆了口氣：
「而且，似乎有不少同學認為殺掉兔子這件事毫無難度。」

「我自己倒是無所謂，但無論如何都希望未央活下來——我也想幫未央呢。」
她笑著說：「做完指令，換我買牛奶給妳漱漱口。」

「莉莉－－」
淚腺發達的小未央又要哭了，但這次是感動的又張開雙手往好友抱過去。
「好！我們要一起活下去！」
只是一個親親而已！不怕！

用力地抱住再放開之後，她們倆又深呼吸了幾次，未央還像是在給彼此強心打氣地覆誦。
「六十秒而已，指令說頸圈會響，響了就可以分開，很快的！不用擔心！」

「嗯！」
真的要做果然還是有點緊張，但比起跟來路不明的男生接吻，和女孩子做容易多了。

「那麼……開始囉？」

「嗯！」

簡直比數學大考還讓人緊張。
做好了心理準備，兩人一起閉上雙眼，順著感覺向對方靠近。

女孩子柔軟的唇互相碰在一起時，她們都一起縮了一下，但好好地忍住了往後退開的衝動。

舌吻……就是要舌頭碰在一起對吧？
同樣沒有親吻經歷的兩人懵懵懂懂，結城未央想像著自己正在吃最不喜歡、卻必須要吃的藥，一這樣想，她就覺得自己可以繼續忍耐；不過不同的是，莉莉既是朋友也沒有討厭的味道，她想自己或許應該做得還不錯。

碰觸到未央雙唇的那一刻，莉莉想起了國中時，班上女孩子們總說，親吻的感覺就像輕輕碰上銅鑼燒一樣。

她們買了好多銅鑼燒，在教室嬉鬧、說著自己也有接吻經驗了，比男孩子們強多了。

實際做過之後才知道，一點也不像呢，未央的唇比銅鑼燒柔軟，就像是棉花糖一樣，好似隨時都會融化

＊——嗶。＊

「……呼啊——！」
大吸一口氣，當下太過緊張，莉莉完全不敢呼吸。

「結束了結束了！」

聽到嗶聲，兩人同時默契地立刻往後彈開，大口大口地呼吸著，同樣緊張到忘記呼吸的未央差點以為自己會窒息，明明只是一分鐘的時間，卻覺得好像過了很久很久才聽到指令達成的聲響。

「我們、我們做到了！安全了，對吧？對吧！」

「嗯、嗯……！太好了——」
話語未落，只見眼角餘光一股低氣壓站在不遠處。

「啊，結城學長……」
被看到了？看多久了？
莉莉覺得羞恥到想現在就躲進箱子裡，但剛才的緊張還沒紓解，又或者是學長面色鐵青的樣子，使她動彈不得。

才剛從外面跑了十公里的結城風來汗都來不及擦，面色鐵青地瞪著兩個才緊急分開的小丫頭，全身黑氣漫溢，低氣壓濃烈到幾個表符都表達不完。
「……請問一下，我在完成指令，妳們兩個又在幹嘛？」

指令六嗎？跟莉莉嗎？他的妹妹竟然在他不在時被人親了嗎……！？？

「那個、過指令六。」很誠實。

「啊！難道說原本結城學長就打算幫未央過指令六嗎？失禮了……」
好像也不是沒可能，總之先道歉。

「才沒有才沒有！」
一看風來兇了自己的好友，未央馬上擋到莉莉面前，用小小的身體護住莉莉。

……雖然風來生氣的樣子是很可怕，但總覺得……未央的反應似乎有點反應過激了？

「我們也可以靠自己過指令的，不需要都給你保護！」
見妹妹突然學會了反抗自己，風來淺淺一笑，眼中卻毫無溫度。
「哦。那麼，指令四妳該怎麼辦？」
「咿……」

他直接點出了未央、甚至可能是莉莉都還想逃避的問題。

第一次見未央如此生氣，甚至反駁了結城學長，莉莉看傻了眼，就這麼看著兄妹倆對話直到學長說出指令四的關鍵字。

「兔子……」
果然學長也會執行那個指令……

見兩名學妹面面相覷，結城風來冷冷掃視了兩人一眼，隨即嘆出一口大氣，濃烈的疲倦蓋過了本來沖天的怒氣。

「……這些莫名其妙的指令到底會持續多久……」
「就算當作保證自己的安全也好，你們，要這個積分嗎？」

「……不，我就不做指令四了。」
怎麼可能下得了手呢。

「毫無理由的殺掉牠……我做不到。」

「我、我也……」
「兔子……太可憐了……」

未央同樣懦懦地表達自己的想法，緊緊握住莉莉的手，既像給予支持，想像尋求支柱。

「…………」
「……每日積分最低的人會被『肅清』，」他抱起胸，毫無感情。「你們現在的積分多少？」
「昨天是喝血，今天是殺兔子，明天呢？」

「如果明天的指令你們也還是做不到，就會換妳們被殺掉喔？」

你們想那樣嗎？
彷彿在如此質問。

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但從別人口中說出來，現實得令她難受。

是啊，今天殺的是兔子，那明天呢？後天呢？
若是學校的狀況直到一個月後都沒能被解決，她真的能靠未來的指令活下去嗎？

莉莉鐵青著臉，無法下定決心，僅能望向身旁的友人

面對友人的求助，未央還沒不及反應，她的哥哥便已經扮起黑臉，冷冷地轉身就走。
「如果想活下去就跟過來。」

他們需要推力，結城風來自願當那股力。
兔子的命跟自己的命，他認為這根本不需要放上天平做比較。

「嗚－－」
「咿……我……」

她左右為難，不敢違背哥哥，又想保護莉莉。
「……莉莉，妳、我們……呃……」
「……去吧？」

「未央的哥哥說的沒錯……雖然很對不起兔子，但是看來只能做了……」
幫未央擦擦涙，莉莉苦笑道：「我等等回宿舍拿箱子，順便去買牛奶，總之……先跟上吧。」

——•——

結城風來是站在家政教室門外等他們來的。

拉開門，一張又一張乾淨的流理台展現在她們面前。
未央看過風來在廚房的流理台上把雞血放乾淨的畫面。

她當時只覺得哥哥好了不起，連這種事都敢做。
然而現在再看到，卻只覺一陣強烈反胃，連抱著兔子箱的雙手都顫了一下。
不過未央還是努力地壓下反胃，竭力不想給莉莉增加更多的心理負擔。

抱著兔子箱的雙手抖了一下，但結城未央努力忍住，竭力不給莉莉增加更多的心理負擔。

「這是要……做成料理嗎？」
原以為是要到校園角落處理兔子後直接埋葬，沒想到會是家政教室。

莉莉的箱子放在腳邊，手上拿著牛奶，她開始擔憂未央等會兒是否喝得下。

「弄死後直接埋起來，幾天後每個角落都會充滿臭味。」
有人務實過頭地背對著她們解釋。
……不過也算顧慮他們的心情，稍加「委婉」地修飾了點用語。
「所以，對。」
「如果這些兔子沒被下毒的話，我打算把牠們做成料理。所以在那之前，我要先給他們放血。」

邊說，他一邊找出教室內的菜刀與砧板，近乎無情地對著她們攤開手掌。

「既然都會死，我不想白白浪費可以做成食物的材料。」

的確，只吃乾糧的話，過幾天營養肯定不足……如果這是長期抗戰，有肉就吃是比較實際的做法。

而且在莉莉的印象中，跟爸爸在澳洲吃過的兔子肉……還蠻好吃的……

「……好，就照著學長說的做。」
雖然不確定自己能不能下得了手，反正也沒有退路了。

一開始風來對莉莉的印象就只是跟妹妹差不多乖巧的溫順學妹，這種時候卻反到先振作了起來，同意他的做法。
這讓風來忍不住從嘴角溢出一抹相對放鬆的弧度。
「……需要我先示範嗎？」
一手支在砧板旁，菜刀此刻平放於桌面，可刀鋒反射出的森森冷光還是令人頭皮發麻——尤其是在意識到他們將用那把刀做些什麼的情況下。

「嗯，希望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給兔子安息……」
她想起稍早在走廊上遇見了拿著相關書籍的學長，若能在一瞬間結束兔子的痛苦是再好不過。

既然她都這麼說了，風來也不再作聲，逕自從未央抱著的箱子裡抱出一隻兔子。

抱著兔子，少年神情有些複雜，溫順的牠看起來並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什麼命運，只有兩側小小的鼻翼緊張地開合收閉，可能是聞到了從活動中心那飄散在空氣中隱約的腐屍味吧。風來想。

「……對不起了。」
將額與白兔相抵，兩名少女清楚地聽見，結城風來懷帶尊重與歉意的低沉道歉。

一邊輕柔地以指腹摸著白兔的脖頸，好像對寵物輕柔的愛撫，他邊抱著兔子來到水槽邊放了進去；然後，像是找到了目標般，他一下抓住兔耳，迫使牠抬高頸項、露出脆弱的氣管。

接著，少年手起刀落，一抹血線便被劃上了白兔的頸，噗嚕嚕地染紅胸前白毛；牠連發出垂死的尖叫都來不及，便垂下腦袋，癱軟在水槽底，只剩血液滾滾湧出氣管及頸動脈的濕潤聲響，汩汩滾進水管。

「嗶」的一聲，隨著指令的達成，甘甜且帶著鐵鏽的腥味也開始從槽內緩緩漫出，剩餘的兩隻兔子察覺危險，在箱子內驚慌躁動。

「…………」
「……做的到嗎？」
轉回頭，他這麼問。

怎麼可能做得到！？

兔子掙扎的時間確實很短暫，但必須眼睜睜看著血液流淌，對少女來說實在太過刺激。

她開始想像自己如學長那樣緊抓眼前那毛絨生物雙耳的樣子，不禁直冒冷汗。

風來的臉色其實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的確負責家裡的伙食料理，然而從市場買回的雞鴨魚肉在怎麼說也是死的，親手放血活物也是他的第一次。

刀刃割開柔軟的肌理觸感讓少年渾身發毛，面上卻還得裝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樣子，毫不在乎地繼續催促。

「……不然，就閉著眼睛吧。閉上眼就看不到了。」
「指令要求的是親手……」他不敢冒險用別人的命跟指令賭。
「……我可以看到幫你壓住兔子、幫你出力下刀……」

但是握刀的人，必須是自己。
這樣的理解應該沒有錯誤吧？
「……有辦法嗎？」

可終究，他還是不忍心地放軟了面龐，再確認一次。

「……嗯，沒沒沒沒問題的，麻煩學長了！」
聲音顫抖著，她想，結城學長為了妹妹就算了，還願意幫助豪不相干的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在這裡放棄。

在風來將手上的兔子放置一旁後，莉莉也從教室後方拿了圍裙與食物用的手套。
她抱起箱中的白兔，如方才他所做的，對手中的生命道出感激、道出歉意。

「……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暫，但是，謝謝你。」
語畢，她將兔子遞到結城學長手中，自己則拿起刀刃。

「準備好了。」

結城未央站在莉莉的視線死角，沒發出聲音；而結城風來則是將因為驚慌而開始掙動的兔子壓好，甚至以掌蓋住白兔的雙眼，不再互見的視線很大程度地緩和了即將下刀的壓力，少年用眼神示意如果他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直接動手。

對不起了。
將刀抵在純白之上，她對上學長的視線，接著緊閉雙眼。

她想起在家幫忙做菜時，母親總會溫柔地教導她正確的用刀方式。
比起蠻力，往正確的方向劃開會輕鬆許多。

……活生生的兔子也是一樣的，對嗎？

彷彿在黑暗中看見了母親引導的手，莉莉將刀刃輕輕往自己的方向拉。

「…………。」
劃開皮肉的感覺非常清晰，清晰到頭皮發麻——但持刀的手沒有停下。

＊………………嗶。＊

宣告死亡的警示聲響起，她還是沒有放下刀子。

隨之而來的是淚水滴落的聲音。

她不敢看、不敢睜開眼，就這麼掉著涙杵在原地。

身後有雙小手用力抱上莉莉，結城未央摀住對方的雙眼，帶著對方放開刀柄轉過身，不用一睜眼就得面對鮮血淋漓的畫面。
「莉莉很棒，妳做到了喔。」
本來蓋著她雙眼的小手下放，改成握住她的雙手，帶著淚珠濕潤的溫度，輕輕地安慰她。

身後有某物又被放入水槽內的聲音，那有點深度，不靠近就不會看到不願看的事物。

「…………。」
她沒有回應，僅僅是點點頭，回抱了那份溫暖。

待身後的流水聲消去，莉莉才鬆開了原本緊抱友人的雙臂。

「……換未央了。」
有些沙啞的聲音說著。
「拖太久也不太好。」

「嗯、嗯……」
「……」

看著兩名少女互相激勵彼此的樣子，結城風來望著他們的互動，腦中莫名浮現摯友的樣貌。

oO……不用擔心他，他會沒事的。

===

當結城未央也終於完成自己的指令時，那聲電子音響既刺耳又宛如惡意的嘲諷。

「……辛苦了，妳們倆。」

「……結城學長才是。」
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了，莉莉僅僅是吐出了這句話。

他下意識地想拍拍小倉莉莉的頭，但想起自己才殺過兔子的手，便打消念頭。

「……如果沒事了，就先去旁邊休息吧。剩下的我處理。」
「哥哥你……真的要煮……嗎？」
少女怯懦地發話，換得的卻只有少年冷淡卻苦澀的一笑。

「食材不能浪費。不能接受的話就別看了。」

他只有淺淺地應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