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晝日時因苦暑會覺得難耐,在夜間行走反而更加順暢,即使區域再廣也不覺辛苦。他停下定睛落在矮樹旁一側,有只螢火正在邊側旁閃亮著。曾幾何時,夏時靜飄過星灰下的薄雲也罩著秋空,在野邊像層煙模糊世間與上天的距離。打刀看的那景色入神,心裡頓時放空不少,也漸漸讓思緒回到現實。
輪到自己夜巡時總會聽見各種聲音在四周交響起,無論是蛙啼、蟲鳴、蕭風撫過梢頭的細碎聲,都能被他聽進耳裡感知到這世界的存在。
但是今晚一點聲音都沒有。彷彿是這空間被無形之手壟罩住上空,隔絕了外界與活物對該處的形造。不是沒有體會過這種違和感——究竟是還踏在現世人間的路上,或者已靜入神域、一切人影如魅影被虛假定在日常該在的地方,爾自己並不自知。他持續盯著上下飄搖的螢火,仔細思考著異常。
——加強巡邏。這是收到的最新指令。
不同以往對於出征的備戰指令,讓思緒矇上一層疑惑;本丸皆受於時空政府底下及審神者靈力交織成的結界保護中,這是不由分說皆能瞭然於心的事,但指令既下就需伏從,乃刀劍男士既於付喪神的任務,山姥切長義沒有懷疑過判斷,卻有股鬱結在懷裡。
為什麼、發生了什麼事。
在政府底下時看過些許特殊案例,也因此將可能有的異常情況全部反覆想過,一個個刪去後得到的答案依舊埋在黑暗裡。打刀並未著急,無論何時都能從容應戰才像他(山姥切),這也是重要的事。
他看著那只螢火被深闃吞入更底層的遠景,剎那間,又見另一只螢火升起,再度消失在彼端。
「……?那是什麼。」脫口而出的第一句讓自己也訝異。本以為是被夏天遺忘的最後一只螢火蟲,心裡本認為是這樣,但在親眼目睹第二只浮現又滅卻後起了怪異感。
一樣卻又不一樣。明明是看到成習慣的景色,在有細微違和感時那股異常會像線頭勾住癒合傷口的疤一樣有實感、甚至抽起一絲疼痛。他反射性地丟掉原先提在手上的燈籠,快速將手掌蓋在左腰間掛著的刀柄上,一瞬間做好預備拔刀的架勢——
打刀感受到下腹一陣抽痛,全身細胞併開強烈抗拒理解到眼前正在發生的事;他親眼看見空氣被撕開的畫面。真實、但很異樣,彷彿是透明畫布被一瞬間潑上惡紅,那道吐出艷慘色痕的裂縫被裡面用手往外掰開,一下、兩下,裂孔被撐開到足以夠人大小的物體通過的寬度。
空氣被硬生掰開的聲音令他噁心,伴隨著閃電似的摩擦聲與火光,一次讓人足以做惡夢的生產裸露在眼前。山姥切長義發不出吼聲,也講不出話——在感受到氣流快速擦過身軀前,他拔刀使勁往裂口的兩只手臂砍過去,像要阻擋魔嬰再探往一步。
——兩只手飛舞在空中,像是想要互相牽引一樣碰觸指尖。
從洞口併發出的怒吼聲引來更多裂口產生的聲音,在身後、左前方、右邊,甚至更遠處靠近馬房的地方也傳來如砸破玻璃的碰撞聲,引起馬匹們聚齊嘶鳴。
「別開玩笑了——!」從裂口處快速閃出一道銀光,山姥切長義咆嘯著擋下敵短刀的猛迅一擊,雙眼怒瞪著那對空虛眼眶中噴發的綠磷。他們想藉著高機動力的短刀先份散掉注意力,爭取時間讓更有優勢的打刀及槍出來,更甚至是能立刻成為殺傷力最大的主戰力大太刀。
這個數量不可能只靠我一個人收拾。他聽見遠方裂口處馬匹的叫聲,敵人應該也很靠近馬房,那麼就更不能能快速抵達那邊救下牠們。
「敵襲——敵人來襲!」砍斷敵短刀後,打刀大聲喊著這幾日不停要提防並加強巡邏的原因。裂口裡像要呼應喊叫,紛紛傳出巨吼聲後劇烈晃動著。敵人一瞬間便輕易踏上本丸的土地,激起第一波激烈攻勢。
簡直像是聚樂第異常的情況重演,不同的則是敵人從逐漸增加的裂口湧出身影;打刀見走廊處開始有了其他刀劍男士的身影,便更加專心在對付眼前敵打刀身上。反手擋下從左砍來的凌厲一擊,聽著呼風過來的聲響往後一蹬再蹲低,向上一揮連同擦耳折回來的兩把敵短刀計三振同時間砍斷。
斜眼間,他注意到有兩把敵脇差鬼祟地避開已有其他人影站的走廊,由後巷往廚房方向走去——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個壞念頭。
這動作就跟人一樣;倘若那真如自己所想,那麼溯行軍除了背後可能擁有首腦外,更可能彼此間有作戰思考。
對付木造建築只需要火就夠了,只要敵人確實有心要消滅戰力以及敵對方的藏身處,一把火就可以讓人像竄鼠一樣倉皇逃命,這樣更能有效率的攻擊因高溫失去從容的人。
「等……」山姥切長義打掉再度追來的太刀之刃,正想側身將步伐往廚房方向前進時,一聲轟然巨響從那方向往外炸開。那股震波也讓只差幾公尺遠的他被震倒,耳鳴瞬間來襲讓他無法順利起身。
巨大的火舌舔燒著原本該是廚房的地方,可能還因為裡頭有不少電器緣故,比起方才輕微、卻也響亮的摩擦與爆炸聲不停從裡面傳出來。打刀持刀柄立起身子,火舌已經爬出廚房門向走廊與隔間延伸,天花板也發出啪嚓聲響,細縫間同時伸出火焰往梁柱延燒,空氣裡瞬間充滿木材燒透的氣味,薪火飄至空中,點燃了屋簷以及庭院的草堆。
而在這時刻,廚房傳出第二次大爆炸更助長火勢蔓延;空氣裡多了油類被燃燒的味道。打刀看著這一切,感覺到背脊上傳來濕潤的痛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