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彎下腰來撿起自己的筆記本，沒想到視野一瞬間被女孩的金髮填滿，是這個別館中稀有的顏色。
女孩拿著和她細嫩白皙的雙手不知襯的筆記本，少女抬頭，圓圓的雙瞳看著自己。

「Здравствуйте（你好）。」

女孩張口的語言是自己熟悉的俄語，葉夫根尼先是有點詫異，也向對方打招呼。其後灰藍上挑的眼睛看著對方手上的筆記本。

「Спасибо（謝謝）。」

簡略地向對方道謝，雖然臉容沒有親和感或放鬆，從語言中卻感覺到久違的熟悉感。稍微放鬆警戒的他微微向女孩點頭。

「嗯。你也是？」

葉夫根尼一邊點頭，把重要的筆記本收回褲後的口袋。似乎也沒有太在意女孩不太穩定的口音。

上下打量女孩的打扮，雅緻高貴的制服和用品完全沒有生前和自己是同一國度的感覺。

「……葉夫根尼。」隨後對對方報上自己的名字。

法國麼。難怪女孩身上有一股和自己遇過的俄籍女性不一樣的氣息，比起語言，女孩的身姿和裝扮更讓他在意。

「……安潔莉卡的衣服和氣質，在俄羅斯從來沒有見過。」葉夫根尼淡淡地說著。

聖彼得堡……思索一會，才依稀想起自己死去前數年蘇聯解體後列寧格勒才取回原來的名字。

加上對方自然地提到「封地」一詞，在軍校時期熟讀過俄國歷史的葉夫根尼馬上理解對方是比自己更久以前死去的俄羅斯人──大概是比自己久遠很多的時候。

「我服役的地區是莫斯科。即是與你的祖先近鄰……不過或許，我們生活的時代並不相近。」

一邊仔細思考，葉夫根尼重新觀察安潔莉卡，似乎對於發現對方年紀雖小卻確實是自己的長輩這事感覺有點不自然。

他毫不遮掩地打量著安潔莉卡。

葉夫根尼發現安潔莉卡的神情帶有動搖和不安，可是他並不能理解那些不安定的要素從哪而來。

「雖然我不知道你確實是在什麼時期去世的。」

倒不如說葉夫根尼也沒有能清楚告訴女孩一切的把握，他只能為自己知悉的部分簡略說明。

「我服役的時候，已經是和美國的對峙進入白熱化的時候──不，更準確來說：已經是蘇聯沒落的時期了。至少並不是你熟悉的，會把列寧格勒喚成聖彼得堡的俄羅斯。」

說到後句的時候，葉夫根尼的神色一沈。他並沒有非常以自己的國家和軍事為榮，然而俄羅斯體制的徹底改變也使他無處可去。

遲疑片刻，他決定再尋問來得知對方活著的時期：「第二次戰爭後大量的建築被毀，我們經濟受到重創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嗎？」

見安潔莉卡點頭表示知道，葉夫根尼總算理解對方大概生活於哪個時期的俄羅斯。

「是麼，那就是冷戰以前的人了。」

自說自話的葉夫根尼沒有理會對方其實聽不懂那些話語中的意思。他回想安潔莉卡連續兩次的提問，察覺到對方想要知道更多關於俄國的資訊。

然而自己出生以前的景象和背景他不可能完全清晰明瞭，所以女孩出身哪個家庭，或是來自怎樣的社會背景他也無從得知。

「關於我知道的俄國，並沒有太多在那以上的資訊。」

他直截了當地告訴對方：「畢竟我生前也只是一介軍人。除了命令以外的事情，我並不明瞭。」

葉夫根尼面無表情地看著緊張焦急的女孩眨了眨眼睛，無法理解安潔莉卡像是急得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他只是理所當然地回答：「戰爭當然是會死去大量的人。」

即使安潔莉卡看上去「沒有源由」的緊張或許很讓人困惑，葉夫根尼的冷靜卻也不能算上尋常。

──家人麼。原來如此，安潔莉卡是在擔心家人的安危。

「我不知道我的家人在哪。」

他只簡短地打斷了女孩的提問，那樣的自己不會有辦法完全明白對方的心情。

當然，葉夫根尼也不會知道安潔莉卡的家人是誰在哪。即使知道他們甚至有一早命喪黃泉的可能，他也不至於殘酷得直接告訴對方這件事。

然而眼前比自己年紀小許多的金髮女孩沒有一點想要放過自己的意思。

女孩誠心由衷地跟自己道歉，葉夫根尼比起生氣或是困擾，依然更多的是不解。由於對家人沒有擁有過多的感情和強烈的掛念，說到家人的「不存在」也並不會使他動搖。

「我沒有在意。」

他並沒有認為對方有跟自己道歉的必要，故如此回應。

或許安潔莉卡的記憶和人生，確實和家人有深入的關係，或是更多難解的原因──這樣一想的話，剛剛勇敢向自己提問的年輕少女比自己想像中提起了更大的勇氣。

「……家人，對你來說很重要麼。」

葉夫根尼回想自己的家，實在是近乎透明的存在。家人的存活與否對他來說一點影響也沒有。

「是麼。」聽上去彷彿不經意的回答﹐葉夫根尼是一個不擅長回應別人的人。眼前努力強忍情感的女孩沒有暄染他的情感。

「抱歉。如果是關於你的父母，我想我沒有辦法告訴你更多──」

平淡的回應中，他把桌上自己沒有吃過的餐廳甜點推到安潔莉卡面前：「很遺憾。」

即使他不知道女孩需不需要那種自己伸手也能拿到的東西，他並不知道有其他能讓她冷靜下來的方式。

在安潔莉卡一口一口吃下蛋糕之間，葉夫根尼注意到她漸漸變得放鬆了些許，即使心中仍存有對記憶的芥蒂，或許多少理解了自己的處境。

享受甜點充滿稚嫩感的女孩感覺成長了一些。

葉夫根尼拿起早已清空的餐盤從座位站起來，道：「反正，如果你有什麼仍然想跟我談，或是想要了解更多關於俄羅斯──甚至是軍人的事情，可以到510號房來。」

他向女孩點頭示意，準備離開餐廳。

※

感謝安潔中讓安潔莉卡跟這個大型木納生物交流
從一開始覺得都是戰爭時期的伙伴又是有共同俄國血統的人便覺得很親切XDDD
可惜葉夫根尼話很少難為了安潔莉卡。
安潔莉卡真的是很努力學會變得堅強的女孩，中之希望可以讓葉夫根尼也能見證她的成長。
謝謝安潔中！！

唐突的跑進來回覆真是抱歉，好喜歡葉夫根尼跟安潔莉卡的這場交流，詞窮如我也說不出甚麼特別有營養的感想，但是就是很想衝進來喊一下兩位的交流好好看TT

caopinomat: 謝謝織心中的回覆才是！兩個人的差別很大所以交流起來會有新的變化和想法呢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