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常常來，每次來都會帶一束花。

有時候帶百合、有時候帶玫瑰，看季節，看他在花店看到哪些花，他會買一束，然後帶點茶酒，還有自己做的蛋糕餅乾來看Y。

Y向來喜歡吃他做的蛋糕餅乾，特別是巧克力味的。

有幾次來，下了雨。

他在Y的墓地前撐傘，他捨不得他的墓碑濕掉，更捨不得Y吃掉濕了的蛋糕餅乾。

他跟Y說：「沒事喔，我都會為你撐傘。」

Y是他工作上的前輩。

雖然說是前輩，但他知道Y實際小了他一、兩歲，他還是習慣叫他前輩，Y偶爾說那樣叫有點彆扭，但他不以為意。

他有時候想，說不定自己會比Y早死，然後就能名正言順叫人家前輩——沒想到Y比他先停下。

他還在，Y已然離開。

他傷心一陣子，但他知道他不能再傷心下去，還有人在等。

S是他親手送進監牢的。

曾經有人勸過他，不要去找S，但他回覆：「在S十惡不赦之前，我們只是朋友。」

朋友會面，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他知道S還在監獄裡等，然而他沒告訴S，關於Y的死訊。

他擔心要是如此，S說不定會發狂、會低靡、會難過，他捨不得S難過，這些難過他想一肩幫S與Y扛下，為他們抵擋外頭所有的磨難，這是現在的他唯一能做的。

他希望S能平順，他想，這說不定也是Y的願望。

他在心裡預想了很多次S問起Y時的情境。

即使如此，當那刻真正到來，他還是有點緊張。

「喔，我昨天跟Y去看花，最近花季快結束了。」

是啊，他昨天確實帶了一束花到Y的墳前。

「不過後來下起雨來，有點掃興。」他對S苦笑，一副很無奈的樣子。

昨天也確實下了雨，他再次替Y的墓碑撐傘，在滂沱大雨之中。

鮮花在彼時沾上水珠，水珠從花瓣輕輕滑落在地。

「他竟然去賞花？真稀奇——」S挑起一邊眉毛，淡淡笑了。

「是說——」這個話題很快被S帶過，他們開始聊一些日常瑣事。

很快地，會客時間結束，一切會歸平靜，S回到鐵籠裡生活，他則再次銬上生存的枷鎖。

在Y走後，他有時候也想一走了之，但還有人在等，還有人在等，他捨不得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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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熱天裡穿起薄長袖，為了遮去手上的傷痕。

若沒有那些傷痕存在，他會忘記自身還在這個世界上。Y的離去讓他打擊很大，但他為了S，也為了Y，獨自面對了所有黑夜裡的悲傷，久而久之，這些情緒快要抹殺他的存在。

他只好靠著痛，提醒自己還活著。

S曾開口問他擔不擔心中暑，他搖搖頭。

只不過仍然下意識地拉了拉衣袖。

他沒想到有一天，他能流利地說謊欺騙S。

會客時間結束，他從監獄，前往Y的墓地。

「如果是你，也會問一樣的問題吧？為什麼穿長袖呢——」他喃喃自語。

他伸出手指，描繪墓碑上屬於Y的名字，淺淺一笑。

他們早已同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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