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合也不是什麼難事，在相互同意之下精神觸梢就如同咖啡和牛奶一般完美的交融在一起，連帶著胸口跳動著的心臟彷彿變成了兩顆，每一次鼓動都帶著對方的頻率，一下、兩下，連生命都繫在了一塊兒。

再睜眼的時候對面已經沒了應當五指交扣的男人。倒錯的階梯與自縫隙之間探頭出來的望春玉蘭散發著淡淡的幽香，難得青空萬里的藍天自窗外洩了一地春色，長年處於陰暗的空間一時風光明媚，光線交疊夾帶了一地樹影斑斕。看著那似乎屬於這裡又似乎不屬於這裡的熱帶食物在石磚屋內恣意生長，這個屬於自己的堡壘終於找到了另一個共同管理的主人，嚮導頓時有些感慨。

那麼、那個傢伙在哪裡呢？辛沂好整以暇地走上天花板，找了一截階梯坐下，就這麼倒掛著等待戀人的到來。

兩人的結合也意味著原本只屬於個人的領域融和在一起，對於和自己的完全不同形式的空間感到好奇，瞻望著複雜交錯的建築與階梯，只有混在其中的植物與沼澤是他熟悉的部分。

看來要在這裡找到辛沂似乎挺花時間的。施宇濩嘗試的踏上牆壁，在這裡果然能不合現實的平穩地走在應該是牆壁或天花板的地方，走過各個方向的階梯道路，哨兵仍很有耐心地尋找戀人的身影。

「辛沂。」抬頭喚著坐在天花板的嚮導，伸出手臂等著對方主動跳下來。

挑了半邊眉，嚮導從階梯上站直了身，還不忘伸個懶腰，而後——慢條斯理的沿著牆面走下來。對於伸出雙臂等著接著自己的男人，辛沂只想說......不好意思，他沒有那麼喜歡自由落體的感覺。

「感覺如何？融合的精神領域。」隨手戳了戳生長茂密的綠葉，他隨口問著。

眼看嚮導自行走了下來，無奈的笑了笑，放下手臂也朝對方的方向走近。

「很特別？」偏頭看著原本生長地區毫無交集的植物交錯繁衍，只有綠葉的樹林被點上朵朵粉白，互相映襯出現實中不存在的景色。「玉蘭花？」

「老是說著喜歡我，連我名字的意思都不明白嗎？」帶著刻意的戲謔，嚮導勾著嘴角笑，但相連的情緒讓人明白那都不過是表面上的調侃，本人其實毫不在意 — 畢竟誰沒事對花有研究，又不是閒著。

「我媽喜歡的花，望春花、玉蘭花、以及『辛夷』—叫法很多，反正都是同一種東西。」信手捻下一朵，青年這麼說著，順手將淡粉色的花朵別在哨兵耳畔，笑了出聲。「倒是挺適合你的。」

也不知道說的是花還是自己。

「我才剛開始學中文……再給我一點時間。」即使明白嚮導的調侃，還是想為對方做些什麼、更親近對方一些。

握上耳邊的手，讓手掌貼著自己的臉頰，屬於哨兵的體溫透過相貼的肌膚傳遞過去，他笑著回應戀人的評價：「嗯，適合。」

「你也喜歡嗎？望春花。」身為戀人對對方的過去多少是好奇的，但他從沒過問。比起已經回不去的過去，施宇濩更注重的是現在與未來。

「是也不用特意去學啦，學了也沒壞處就是。」隨意地說著，像是對粉色的花朵失去了興趣，轉而開始研究起戀人的手來了。食指和姆指沿著纖長的指節撫摸，時不時地捏兩下、再以指甲輕輕搔刮著，而後移向了掌心。而那突來的問題讓這一系列的動作被加入了一秒停頓，若有所思的紅眼掃過綻放的花兒，才緩緩地開了口。

「老實說，真沒想過。」這是那女人喜歡的花，所以拿來給自己的孩子命名，或許其中帶了幾分期許，但身為兒子的自己早就不記得了 — 那女人死得太早，那男人又鄙視著無法登上大堂的他們母子，就算有幾分美好曾經，也早就落了池水也不見漣漪。「不過也不會去討厭就是了，至少看著可愛不是？」

那彷彿說著『和我一樣』的臉微微抬高，炫耀似的投給哨兵嫣然一笑。

「又說回來，為什麼是沼澤和熱帶植物？」

「可愛，我很喜歡。」嚮導驕傲的小表情，確實如本人說的可愛，讓人想捧在手掌心呵護，哨兵傾身吻上笑顏，注視著紅眼又一次強調的重複，認真的神情不像單純的談論一種花，「很喜歡。」

「……因為覺醒的地點？其實不止沼澤跟樹林，還有其他的。」牽起手，帶著嚮導走回剛才經過的地方，因為更換了環境而距離分散的帳篷，不變的營火持續燃燒著，如今一同圍繞火光的對象從家人到獨自一人到現在待在身邊的戀人，手掌握得更緊些。

「還有、最令人懷念的時期……之類的？」

「覺醒的地點、嗎？」沈吟片刻，他只是點點頭，跟著哨兵巡過數個場景。雖然不是第一次進入他人的精神領域，與自己的交融的場景還是給人幾分莫名的安心感。

說起來，哨嚮的精神場景之於本人的關係固然有一定的定律，又不盡相同呢。隨著這個想法，身周的場景產生了一部分的變化，原本只會在倒錯迷宮之中變換的樓梯與門開始入侵自然景色，看著有如古代文明般向地底衍伸的階梯，迎上戀人目光的辛沂只是聳了聳肩，一臉無辜。

屬於嚮導的人工物延伸到哨兵的自然景色，被茲意地變幻自己的領域，照哨兵意識來說應該會感到挑釁或不滿——但源於結合對象的話就完全不一樣了。

看著面前的場景，施宇濩出神地想著這情況很像他，就像辛沂一點點的、卻又顯眼地佔入他的心。

「隨你喜歡，喜歡怎樣都行。」鬆手改去交扣了手指，看了眼身後走來的鯨頭鸛，對熟悉又不一樣的環境感到好奇。

「......該說你這點好還是不好？都結合了還是什麼都不問，我還真沒魅力啊？」嘴上說著胡話，一步又一步無聊的朝著階梯下走，不意外的看見地底下的空間又變成了熟悉的倒錯，變懶得繼續往下走了。

「嘛、雖然也沒有什麼有趣的就是。」聳了聳肩，淡紅色的眼看著從看著從樹叢一躍而出的豹貓三兩下就往鯨頭鸛身上爬，看著藍天一片又覺得都不太重要了。「精神領域的合併看起來沒什麼問題呢。雖說嚮導是我的話、也不能產生什麼問題啦。」

「……問什麼？」一時沒反應過來的哨兵愣愣地跟著對方走下台階，沼澤的水也跟著原來主人的腳步流下台階，滲進底下連結的空間。

「覺醒的情況、空間的理由或是你的過去。」只是唸過可能的答案，沒有想特地問出結果的念頭，「你願意說，我就願意聽。」

「你的存在本身就夠了，我只是不想讓你感到難受。」雖然問過也被問過覺醒的過去，但大多數人的答案多少混著過往的痛苦，連他自己也是，所以一直以來從沒多加過問。

「嗯，如你所說也的確沒什麼好說的。」被對方這麼一講，連嚮導自己都認同的頷首。反正過去都過去了，既然戀人都不在意，早就當作他人事的自己更沒有必要去回想或說了。

「不過也沒覺得痛苦就是。都過去了、我也沒覺得自己是悲慘故事的主角？」同樣明白覺醒都伴隨著難捱的關頭，大概是辛沂特別別淡然 — 或說、薄情？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重新踩上階梯，隨手就把藍色大鳥撈進懷裡擼。「現在挺好的，更沒有必要去在意那些無聊事了。」

「但你是我故事的主角。」留在原地，抬頭凝視抱著自家精神半身的嚮導，他的精神表現也正蹭著心儀的對象。「現在是，以後也是。」

至於過去，那已經是無法參與的。再說，他的事嚮導也都在告白前都聽過了，這麼說來——「過去……圖鑑，我記得這裡也有。」

既然從母親那拿回了書，那麼存在記憶中的圖鑑也會跟著消失嗎。

「圖鑑？你給我的那本嗎？」想起之前被慎重交付的厚重書冊，嚮導歪了歪腦袋，看著他的男人一臉莫名。「這裡是精神世界，基本上你想要什麼都是有可能做到的......」

話語隱沒在喉底，淡紅色的眼轉了一圈，像是想到了什麼。「嗯，不然我們去找找吧？說不定在迷宮裡？」說著，指了指剛剛出現在腳邊的向下階梯。「畢竟這麼剛好的出現了不是？」

「是同一本，但不太一樣……」可能有小時候的塗鴉跟照片之類的。

戀人明顯帶著玩鬧意味的提議，這個世界的所有者是他與對方，說是剛好也只是其主一方控制出來的，不過……那又怎樣，辛沂的要求他都會去滿足。
哨兵瞇起眼睛笑著，握住嚮導的手，「那走吧？可不要走到最後嫌腳酸。」

「反正腳酸也有你背。」俏皮說著的同時，嚮導反手握緊了戀人的手。

當然好歹也是軍人，自然是沒有哨兵想的那般弱雞。那或許帶了點調侃的話語雖令人有些不滿，轉念一想、又何不失為一個撒嬌的機會？對於體能怪物來說只持有一般人軀體的自己，還是別把話說得太滿才好。

有對方在、自己不想太多也沒關係啊。

這是在一起之後才慢慢意識到的事情。彼此扶持的感覺，挺好的。

漾著滿足的微笑，他跟著宇濩明顯照顧著的腳步，邁向他們共同的新天地、與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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