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了最近的空位置，溫宛一手拉開椅背，單側腳跟著地、腳尖挑起椅子，使之微微上揚；沒有急於坐下，晃了晃腦袋張望。

「嗯？老師呢？」
「在那邊泡茶呀，妳是故意沒看到吧？」不知道是誰笑笑的揶揄。揭開言談帷幕後，她的確找到那個高挑的身影。

笑容燦爛，招了招手，「親愛的、我來啦——」
招呼語仍是改不掉的習慣。

目光從一杯杯茶面飛躍而過，溫宛露出笑容燦爛，語調理所當然；慣性遲到似乎已成家常便飯，畢竟她總是缺席課堂，「嘻嘻，真的？那我就收下老師的誇獎啦。」

小提琴出彩的音色於室內漾開，她放下本欲拉開的椅子，隨旋律起伏再度邁開步伐，染成米白色的長短髮絲隨動作輕晃，像是主奏的音符錯落飛揚。

看到點心盤時，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忘了帶什麼——啊、溫姓地科老師的餅乾還躺在口袋裡呢，能用那個嗎？

思忖間，晃到老師身旁，目不轉睛盯著人的動作瞧，兩手交疊背在後頭。目光不是惡意打量，只是注視。

「嗯？」
歪頭，臉上是意味不明的燦爛笑意，紫羅蘭色眼瞳轉了個圈，有幾分鬼靈精怪的模樣。

「你是因為倒茶的動作很好看，才會當下午茶社的顧問老師嗎——？」對溫宛而言，她看人往往是某幾個區塊的聚焦放大，只關注入眼的、感興趣的，並對此提出好奇。

平時的輔導課，她不是睡著、就是翹課不在，一直缺少觀察這位雍老師的機會。不過這個問題似乎丟得很突兀，和溫宛同桌、較熟稔的幾個人垂首偷笑起來。

「我很喜歡社團噢！」用高亢的聲音應道，伸手掏出口袋裡的包裝餅乾、拆封，在上面留下齒痕。

迅速解決手裡的杏仁餅乾，意猶未盡的輕舔過指尖後，仍是一派燦爛過分的笑容、明亮閃爍的眼神。
「那，老師有一天可能會離開囉？去其他社團？如果——這裡沒有你必須留下的理由存在？」

有人輕拉她的袖口，低聲勸阻，溫宛卻無辜地眨眼，語調漂浮輕快：「哎、我沒有逼問的意思啊。」
「我只是覺得，輔導老師應該很擅長回答問題吧。各式各樣的問題？」用手托著臉頰，瞇起紫色雙瞳。

「親愛的，社團已經是我出席率最高的地方啦！要更開心點！」目光直勾勾的鎖定巧克力薄片，但在對方語音剛落時，便突然地直起身子，語調義正嚴詞，似是不服氣。

出沒於社團的頻率高於課堂，不是什麼值得大肆嚷嚷炫耀的事情。溫宛微微鼓起腮幫子，儼然無自覺。

「那，什麼樣的問題會在範圍外啊？」
不依不撓拋出下個問句，閒置的手摸出另一邊口袋的蝴蝶刀，「比方說，如果我把這個揮向你，會怎麼做？」

當然，在這個她也頗為喜歡的空間裡，她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只是好奇自己能踏過多少線界。

「好呀，老師就老師吧。」意外沒有像平時那樣的死纏爛打，或是拘泥於稱呼上，反而笑瞇瞇的攤了攤手，側著頭說，「能讓老師感謝，聽起來挺厲害的。」

笑聲從嘴角溢出，像卡林巴琴的水晶音色，乾淨清脆。在雍明瀾與學生交流之際，便吃起小組點心盤的甜食。
聽到那個問句，本已打算使蝴蝶飛舞的手指凝滯於空中，雙眸投以略長的注視和平靜，沒有急於回答。

「雍老師的問題好奇怪，刀就是要讓某種事物受傷，才會存在呀。」不以為然的哼了哼聲，「所以，對於我『喜歡的人』來講，這個不是刀，而是蝴蝶呦——」
「當然，我是很喜歡大家的。」
有點強詞奪理的味道。

注意到他人的目光，溫宛倒是沒顯出一絲一毫的不自在，笑笑地用手托成碗型、捧著雙頰。
「親愛的，我不會讓我喜歡的人受傷，對他們來說，這把蝴蝶刀就是蝴蝶而已，沒有刀的殺傷力呦。」
朝發問的同學揚起一抹笑容。

「但如果是惹惱我的人，受點傷又怎樣？活該囉。」視線移轉回雍明瀾身上，努努嘴，不以為意。
有些人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對這種自我中心的思考邏輯，反而傳出細微的竊笑，並不畏懼。

反常地沒有作亂，看見對方將椅子拉開，聳聳肩，懷著意味不明的輕笑入座，端起有些放涼的茶喝。

相較於剛才的滔滔不絕，少女再下來僅只是慵懶閒適的姿態，對於他者三兩的閒談，用最簡單的辭彙應和過去，淺紫色的眸直凝望著茶杯，只留得一口啜飲的水位。

社團似是要進入尾聲，她卻動也不動地，任由某些人先行離開，任由時間的步伐逐漸遠去。
「老師呀、最後再問一個問題行嗎？」她突然開口，音量不大、嘴角帶笑，像是沒被聽見也無妨。

好像以為對方不會回應，溫宛遲疑、停頓了半刻，用手托著臉，去看老師與社長的互動，然後微笑。
「……有什麼方法，能讓自己變得特別嗎？」清亮的少女音色在教室內響起，唐突地問。

如果，刀鋒致使某個人受傷。
對於那個人來講，自己就會是特別的吧？說不定會恨得咬牙切齒，難以忘記？不，在這之前，更重要的原因是……這是我唯一，表現得更好的事情啊。不是嗎？
她側著頭，不在意來自他人納悶的目光，笑得沒心沒肺，笑得何其開懷，好像很期待答案。

漂亮的言談原本要逕直回答出口，但對上人的眼，好似看破不說破的目光，讓她打住了說詞。
什麼叫做特別？她在心裡自問一遍，腦中立刻浮現某個清晰的人影，特別到獨一無二。

慢慢眨了眨眼，她看到幾個社員朝她露出淺笑，不是恐懼或者惡意，更像是鼓勵性的微笑。
「哎——聽起來好麻煩啊，要寫的東西還真多！」恢復平時那副吊兒啷噹的調調，溫宛站起身來，手撥了撥短髮，將髮絲勾至耳後，露出燦笑，「不過，我會試試看的。」

「唔嗯、好吧，」聲調有妥協的意味，但閃爍目光裡似是反其道而行的躍躍欲試，畢竟她鮮少依循他人的建議行事，很是新鮮，「你都這麼說了，那就這樣囉。」

「——什麼東西？」自覺應該沒有不小心遺落外物，還是在即將走出教室前回過頭，揚起笑靨。
「謝謝你呀，親、咳嗯，老師！」緊急煞車，將熟悉的稱呼代換成適當的用語，也算成長；少女過分用力地揮了揮手，活潑外向，「我先走啦，下次見——」

—————

【中之】
謝謝明瀾中一起交流
雍老師真的很厲害，有種穩重踏實的成人感（???
完完全全讓人沒辦法造次ㄋ（到底在說什麼辣
很不好意思的溫宛中間冒犯了好幾次，
還對著老師大喊親愛的
謝謝雍老師跟明瀾中都很順的接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