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就像是校外教學前日的小學生一般難以入眠。
原本該要對這種瘋狂的選擇感到畏懼與擔心的，但……嘿、好歹也是熬過第一個月的人啊。
這樣持續下去，即便到時可能還是無法與正版的偶像比肩，但多少也能穩定的完成演出吧？

『或許真的做得到呢。』心底那個還沒成長的孩子躍躍欲試著，彷彿就連困難的訓練也變得沒這麼讓人疲憊。

不過比起我的躍躍欲試，對他們來說這次出場的名義終究是"受到邀請"，於是分配歌詞時部長便提出了只負責副歌部分的建議——這樣的分量以協助的角度來看還算適當，也能保證不會影響他們原本行程與活動。

「真棒呢。這樣就是屬於你的演出了喔？言さん。」
從那張對事情發展豪不意外的臉上看出端倪，也是直到這次追問我才終於發現那些來自奇人們的協助並非臨時起意……

而是他們對過去友誼的珍惜。

「哈哈哈，小姑娘終於發現了嗎？可惜現在已經沒有機會反悔囉？」
「林北沒說要反悔後！」

也就是一場表演而已，你們可看好了啊。
彷彿拾回了當年的狂傲，我對著這份期待誇下海口。

「可是你可別太驕傲自滿了。」彷彿觀察已久，魔術師在會議結束後故作漫不經心的提醒著：「一時大意的話是會落得慘敗的，趁早多準備吧。」
「呃、還好……吧。」只是那時還被夢想蒙著雙眼的我對這樣的冷水只有聳聳肩：「應該只要排練到很熟應該就沒問題了？」

聽了，他笑而不答。

很快的，如同魔術師所預言，隨著表演日期接近我開始逐漸了解那句話的意思。
在熱忱掀起了最為強烈的一道浪花後，長時間積在水面下的碎石便趁著浪潮短暫退去的瞬間一一浮現。
當時對自己的評價有多自信，如今便換回等量的不確定。

直到心理無法控制這些自認沒做到最好的歷史紀錄，不安感便開始蔓延。

最後，在忙著各種懷疑的時候時間已經來到了演出一周前。

「就像剛剛說的，其實這一場的性質比較接近給新手練膽的發表會，所以並不會有什麼特殊設計。」
舞台邊，小杏正拿著資料詳細的說明場地布置，以及當天可能的安排。
「所以從這裡看的話就只有燈光的部分……言さん？」

「嗯？啊、有聽到。」
可我卻顯得力不從心，左右張望了以後，含糊的將她的話複誦幾句。

細心的孩子很快便察覺了這種氛圍並非偷懶或無聊。
「要先休息一下嗎？」隨後便拉著我到前排的座位坐下。

名為休息的沉默沒有持續太久，在舞台的炫目穿過鏡片收進眼底後，我只能被那光芒刺的閉上眼，將一切轉為嘆息。

「吶、小杏，你對校內的孩子……不，你對這些偶像比較熟悉，你覺得——」

你覺得我真的能做到嗎？
思索許久提問梗在喉中，彷彿覺得對幫助過我的人太失禮而遲疑著。

「畢竟這兩個月我也跟著努力了，知道他們除了願望以外也投入了更多心力所以啊……」
「言さん。」
將手中的資料放了下來，眼前這明明比自己更加年輕的孩子卻那麼堅定的回答了我。

「我相信沒問題的。」

如同某種能夠穩定人心的神秘力量，最後幾天的排練都異常順利的進行著。

接著，便是表演當天——

＊＊＊＊＊

Imagine Dragons - Natural

在我們前面登台的到底有幾組人呢？
腦袋沒辦法計算，從脖子到背後都因為緊張著而不自覺發冷。
沒事。沒事的。累到靠北的兩個月是有意義的。
雖然試圖這樣想，但當司儀終於念到了自己的名字，繃到極致的神經立刻告訴我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甚至差點沒注意到奏汰擋著麥克風小小聲的"加油"。
我在漸亮的光線中緩緩踏上舞台……不對，這樣是不是做錯了？太慢、不，太快了，計畫該是要和歌詞一起的。

「Well, you hold the line」
「When every one of them is giving up or giving in, tell me」

沒有在最剛好的時機開始讓我耿耿於懷。

「In this house of mine」
「Nothing ever comes without a consequence or cost, tell me」

"準備不夠。"
在心底閃過這樣的文字時一切便開始混亂，覺得不管哪個步驟都沒搭到點上。

「Will the stars align?」
「Will heaven step in? Will it save us from our sin? Will it?」

明明是歌頌著勇敢面對的詞語，要是看起來卻是慌亂的不是很可笑嗎？

「'Cause this house of mine stands strong」

不，無論如何怎樣都不想搞砸這場表演！我試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可是顫抖的聲音卻讓人連裝模作樣都做不到。

「That's the price you fucking pay」

突然加入的合聲與拉高的音調，從後方登場的隱藏嘉賓立刻掀起尖叫，在如此高度燃燒的熱度下我卻只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他們……是看狀況不行才臨時決定提早出來救場嗎？

我呆然的看著那五盞顏色各異的燈光不規則的照亮了舞台，將真實與虛假對比的清清楚楚，其實這也是當初他們希望我自己完成表演的另一個原因——
畢竟任誰都知道，與整堆燃燒的營火對比起來燭火的亮度實在太過微小了。

「And you're standing on the edge, face up 'cause you're a...」
「Natural」

他們彷彿毫無難度般的將場面控制住了。接著由全員同時的呼喊帶起第一段副歌，隨著節奏的增強，無論歡聲還是拿踩著節拍舞動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
得跟上，得跟上才行，剎那間腦中只剩下這樣的念頭。

幸運的，在他們搶去台下的目光的同時我也正慢慢抓回拍子。
重複著旋轉和跳躍……很好，照這樣繼續下去的話就能回歸正軌的吧？想到這我不禁鬆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踏著舞步要回到舞台中央時我才驚覺……該死！下一段是自己負責的部分。

好不容易變得暖和的四肢又再度變得冰冷。
現在開口也來不及跟上拍子吧？
先不說一口氣接不接得上、這絕對會走音的啊！
而他們專心表演也來不及幫——

不，為什麼都到了這種時候我卻只想著要別人幫忙？

源自胃部的絞痛到達了頂點，就在這似乎已經宣告沒救的剎那，我驚訝地看到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自己面前的部長。


「Will somebody」
「Let me see the light within the dark trees' shadows and」

故意做出了奪取麥克風的動作，並將歌詞繼續唱了下去。

然後呢？眼前的他明明剛才還是與平常一樣的笑容，為什麼在轉過身背對著觀眾的剎那卻微微皺起眉頭？

＂抱歉＂
我讀出了那無聲的言語。

可是該抱歉的人根本不是你啊。

握緊的拳頭將指甲重重壓進掌心，在其他四人也順著拋接麥克風將歌詞接了下去的同時，原本充斥心理的慌張逐漸被憤怒取代。
自己直到剛才到底都在做什麼啊？

在怒火中姍姍來遲的鎮定重整了紛亂的呼吸。
接著……如果要讓這個喜愛驚喜的部長驚訝到露出笑容的話，現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了。

我得將麥克風搶回來。

鬆開因緊咬而顯得泛紅的下唇，我重新挺直背脊，踏開大步。
或許是感受到了與最初不同的氛圍，一陣小小的歡呼聲宛如呼應般從遠處傳來。

而這完全脫離計畫的、如同將那些對失態的憤怒和不甘全部拾起的吼聲將是我全力回報的感謝。
就在那象徵著機會的"權杖"回到手裡的瞬間，副歌又再一次響起。

我跟著他們一起跳了起來，這次沒有人落隊。
如此可以說是所謂完全投入演出的表現嗎？我不確定……只是專心唱著自己喜歡的歌而已。

而當這感知上異常漫長的第二次副歌結束後，便迎來結束前短暫沉靜的段落。

燈光暗下，他們隨意地站到可以遮蔽的角落，將這段屬於我的solo給完整的讓了出來。
而獨自站在中央的我則僅是將一直緊握著拳的手張開。

接著，彷彿要將靈魂吼出一般，隨著猛然炸開的光線伸出手。

「I'm gonna make it」

久違的，感受到過去不顧一切的自己依然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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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前輩帶不動，你有試過找一整群嗎（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