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埃斯泰爾號設備齊全，燈光充足，但總有例外的時候。比如說地下三層的倉庫裡，竟然連個燈都沒有－－好吧，有個燈，但也不知道出了什麼毛病，完全點不著。
「星盤啊，這種小東西，找起來真的挺麻煩的……」法比西奧一邊思考才桑門告訴他的事，一邊在黑暗中摸索著，問向另一頭的亞瑟：「你那邊有發現什麼嗎？」

要是現在燈是亮的，就可以看到亞瑟明顯不安又緊繃的神情。
本來只是覺得反正距離派對還有些時間，就乾脆陪法比來拿東西，只是沒想到現在這時間加上辦派對，地下三層幾乎空無一人，而且又是晚上，從踏出電梯開始，就是一片黑燈瞎火，進了倉庫更是伸手不見五指，找不著方向，亞瑟實在是不喜歡太黑的地方，但他也不會承認這叫害怕。
摸黑往前走，不小心就踢到了地上裝著金屬物的紙箱，嚇得他全身一震。「我說，這麼黑要怎麼找東西啊？」亞瑟停了下對著對方抱怨了一句，雖然他只能大概感覺得人在什麼地方。

說也奇怪，黑暗中明明看不見對方的表情，法比西奧卻察覺到對方聲音中的異樣。他朝聲音的方向回過頭去，有些打趣地問道：「怎麼，我們的小亞瑟會怕黑嗎？」

「誰怕黑啊！」亞瑟很短促很激烈的邊往前走邊反駁，但馬上安靜下來。
亞瑟總覺得法比不在旁邊，伸出手靠觸摸四周來確定自己到底站在什麼地方。「......你在哪？」他保持鎮定的問道。

放輕腳步，法比西奧順著聲音的來源，戳了戳亞瑟的肩膀。

「！！！」亞瑟被驚得身體瑟縮，雙手緊張的握起拳頭抬在胸前呈防禦狀。
他不安又有些生氣的提高音量「是、是你嗎？不要鬧了！」

被指認出來的法比西奧歡快地笑了幾聲，末了又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說道：「嘿，你不是不怕黑嗎？就別生氣啦。」在對方說話以前，他又搶先道：「這樣吧，不如你抱著大爺，有個小伙伴和你做伴，會不會感覺好一點？」

亞瑟臭著臉躲了一下肩膀，卻也顧不得反駁自己怕不怕黑「法比西奧，你是很無聊嗎？能不能做正事！」
雖然有聽見機械運轉的聲響但也不知道雞大爺現在在什麼地方。「不知道你怎麼想的，抱著它怎麼能讓我感覺好一點？................話說回來，它在哪裡？」

「我一向都這麼無聊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法比西奧笑著彎下了腰，抱起雞大爺，然後一把將自己的機械寵物塞進對方懷裡，「喏，抱好。你在旁邊等一會兒，我繼續找。」

亞瑟抱好雞大爺，感受牠安靜的轉動頭部一邊聽話的走到牆邊站著等法比西奧。
「你這樣能找到嗎？這麼黑。」亞瑟眼睛沒什麼作用的看向法比西奧的方位疑問。

「慢慢找囉，如果真的找不到，就回去跟那個叫桑門的說一聲『嘿，你那星盤被倉庫中的黑暗怪獸給吃了，連個渣都不剩』。」法比西奧摸索著倉庫裡頭的箱子，摸了兩把，不知怎麼地，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情。
就桑門所言，在流星雨開始前，會有些不幸的事情降臨。即便法比西奧明白，這可能是某種心理暗示，但他還是無可控制地，感覺機械義肢與神經的連結處，傳來些許異樣的麻癢，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所幸黑暗掩蓋了他的表情，於是他僅僅停頓了幾秒，便又重新開始搜索的動作。

「那我們可就白來了。」還被白白嚇了好幾跳。
雖然看不清對方，但還是能感覺到那短暫的停頓，大概是黑暗讓亞瑟想不斷確認對方的行動，好奇的問「怎麼了？是不是快找到了？」他一邊像平時抱寵物那樣習慣性的輕拍雞大爺的身體。

雞大爺輕輕啄了一下亞瑟的手指，似乎很享受被這樣對待－－即便理論上它並沒有任何感受，僅僅是一團黃銅廢料拼成的機械寵物。
在聽見亞瑟的詢問之後，法比西奧深吸了口氣，又揚起平時慣性的輕挑語氣，「快了快了，你別催啊，我覺得我摸到東西了……喔，有啦。」
當他的機械義肢觸碰到某個盤狀物體時，什麼感覺都沒有，他的指尖甚至分辨不出來那個物體的硬度，僅僅只能依照它的輪闊來判斷，於是法比西奧將右手也挪了過來，硬梆梆的觸感傳遞至神經末梢，隨著輪廓撫過一輪，確定那是他們要找的星盤以後，便將之取出。

亞瑟指腹順著鳥啄往上摸著雞大爺的頭頂，也不知道怎麼的，現在他跟這隻雞也算是熟相識了，雖然它只是機械製造的，但或許是法比平常對待它的方式，讓亞瑟現在也不太能完全只把它當成機械品。
「感謝上帝，我們趕快出去吧。」亞瑟無法掩飾自己迫不及待想離開這個黑漆漆又充滿刺鼻灰塵味的大倉庫，一邊說他抱著雞大爺一邊轉身伸出一隻手一邊摸著牆往前走，還時不時絆到會撞到堆在地板上的雜物，搞得亞瑟也只能緩慢前進。

「嗯，好。」法比西奧應了聲，手裡拿著星盤，在黑暗中判斷物體的擺放與出口的距離，依稀可見少年的身形儘管被雜物給絆了幾下，但已經摸索到倉庫門邊，他忍不住出言提醒：「小心點，別把東西給撞壞了，到時候你可要自己賠啊，我沒錢。」
在離開倉庫前，法比西奧又回頭看了眼角落，儘管黑暗讓自己什麼也看不清，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明明蒸氣動力爐在還好幾層以下，可是於一片無光的黑暗中，卻聽得見機械嗡嗡作響的運作聲。

「這些東西才不要害我摔倒呢！怎麼能把箱子擺在出入口的地方？」又被腳下的東西絆了一下差點讓手中的雞大爺飛出去，亞瑟不滿的碎念起來。
亞瑟到了門口，把門推到底，讓室外非常微弱的光線能夠照進倉庫內，好讓法比西奧能夠方便出來，接著他就把大爺放到地上，雞大爺站到地板上後又開始啄著地板四處探探，亞瑟則站在門邊等正在往外走的法比。

對方的咕噥聲讓法比西奧好笑地搖搖頭，「怕啥呢，你要是跌倒了，還有大爺當墊背啊！」
玩笑歸玩笑，對方的體貼還是讓法比西奧感到心頭一暖，在門邊候著的少年雖說是個富家子，脾氣也有點硬，但卻是難得沒有階級成見、乖巧也善良的好孩子，跨出倉庫門的那一刻，他幾乎想用義肢一把勾過對方的脖子，揉揉對方的頭髮之類的，不過礙於手上拿著星盤，他並沒有這麼做。
「話說回來，亞瑟啊，你聽過流星雨的故事嗎？」捧著星盤，確認雞大爺有乖乖地跟在後頭，法比西奧一邊踩著步伐，一邊說道：「不是桑門說的那個什麼掉落天使的詛咒，沒有那麼浪漫。」

亞瑟用雙手把門拉上後跟在法比身邊，一邊走走停停的抬腳拍落剛才撞得滿褲子腿的灰，一邊歪頭看法比聲音充滿疑惑「嗯？那還有什麼故事？而且那個詛咒傳說能算浪漫嗎？」亞瑟不是很明白遇到不幸有什麼好浪漫的，夜空這麼美的時候怎麼不讓大家想起快樂的回憶呢？

「哎？也許可以見到死去的親人愛人，難道不浪漫嗎？」法比西奧故作吃驚地拉高語調，雖說看不清對方的表情，但他相信這名小少爺肯定對此不能茍同，他清了清喉嚨，放慢語速，緩緩道：「嗯，那我就說囉。」
雞大爺的小爪子拍打在光滑的地面上，發出了細碎的聲響。
「你知道嗎，有人說，流星雨是慘死的亡魂，」雖說走廊有燈光，比伸手不見五指的倉庫好得多，然而燈火微弱，將兩人一雞的陰影投射得特別長，「在流星雨墜落的日子，就是這些滿腔仇恨的亡魂……」法比西奧停下腳步，湊到亞瑟耳邊，以一種哀怨的口吻說道：「……來復仇的日子。」

「........你騙人。」亞瑟看向法比，總是半張著透著鄙視感的眼睛，難得圓滾滾的睜著。
他不著痕跡的吞了吞唾沫，接著才恢復平常的神情有些不高興的推了法比肩膀一下「無聊！我才不信！」發作完他忍不住不安回頭看了一眼走廊黑暗的盡頭，雖然不知道那裡會有什麼，但黑暗的地方就是不怎麼讓人舒服，現在又被法比說的爛故事搞得心裡怪毛的，亞瑟不再去整理褲管，只是腳步緊跟法比身邊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我沒騙你，故事真的是這麼說的。」法比西奧說得自己都笑了，只可惜對方現在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然肯定會氣炸，「好了小少爺，咱們到樓梯了，你先上去吧，上面可亮著呢。」
說罷，法比西奧側了半個身體，讓對方先行通過。

「說真的，你說這麼難聽的故事給我聽，對你有什麼好處？」這下他看著流星雨都得滿腦子冤魂惡鬼的屁話了。
亞瑟說著一邊擦過法比身體往上踏了兩步，樓梯上方充足的燈火很快把亞瑟上半身都打上柔和的色彩，頭髮也染上橘紅的色彩。
「要幫你帶它嗎？」亞瑟轉過頭來，看著還在階梯下的雞大爺，問法比。

「這就是你不懂了，故事本身沒有好壞，端看聽者怎麼解讀罷了。」法比西奧彎腰抱起雞大爺，也不客套地遞給亞瑟，「麻煩你了，謝啦。」在確認對方接過他的機械雞以後，才又說道：「好比剛剛的故事，你也可以當成是這些亡魂死得太慘了，於是上天給他們一個機會，讓正義得以伸張，這樣一想，不就覺得是個警醒後人的寓言了嗎？告訴人們不能濫殺無辜，不能殘害生命，否則將會自食惡果，之類的。」

他抱住雞大爺，聳了聳肩膀表示沒什麼。「哼.....這麼說是挺有道理的。」
亞瑟停了一下，又重新露出"我有意見"的表情「但我還是不喜歡。而且我才不會去做這些事呢，你警告我做什麼？」對號入座的他，說著說著甚至還撇了撇嘴，也不想想他現在可是連一隻機械打造的雞都善待的捧在懷裡呢，怎麼可能去濫殺無辜殘害生命呢？

聞言，法比西奧再也憋不住笑意，噗的一聲大笑出來：「嗨，我又不是在說你，這只是一個傳說，記得嗎？」他抬起手，用義肢輕輕拍了拍對方的後背，「知道你是個受過良好教育、有道德良知的好人了－－喏，向右轉。」
他們一路往上走，直到找到桑門，將星盤交還予科技部的主管，任務才算大功告成。

「一會兒晚會，聽說要穿正裝。」法比西奧張開雙臂，示意亞瑟把雞大爺還過來，「你打算回去換衣服嗎？我看你這套已經挺正式的了。」

進到光線充足處後亞瑟也放鬆了不少「閉嘴啦。」，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交出星盤完成委託後，兩個人往回走在宿舍區停下。
亞瑟把雞大爺放進法比懷裡，順手拍了拍它的身體。「當然得換了，這只是便服啊。」亞瑟知道法比怎麼看他們這幫有錢人之後，倒是讓亞瑟說話少了點委婉。「而且剛才下去倉庫渾身都沾上灰 了，我還想沖個澡。」就算這是正裝亞瑟也無法忍受上面的灰繼續穿著去晚會待一整晚，索性還有不少時間。

「便服的材質比我最貴的衣服還好，行吧，那我們晚點直接在上頭碰面。」法比西奧衝著對方吹了個口哨，換來一個不能茍同的皺眉。
於是兩人分別於宿舍區，回到各自的房間做了些準備。

法比西奧上到甲板的時候，流星雨還沒開始。幾名船上的主管人員各個身著華服、體面出席－－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田中醫生露眼睛的樣子，原來是有長眼睛的啊，還以為那個鳥嘴面罩是機械臉呢－－大部份都是之前在歡迎晚會上見過的，然而無奈距離太遠，這種場合也不適合毛遂自薦、求職面試，就算帶著作品集，喔不，雞大爺，也不是好時機。

受邀參加晚會的乘客形形色色，無論是穿著華美的女士，亦或是打扮合宜的男子，法比西奧向認識的人打了招呼，不認識的人點了頭，以及被雞大爺冒犯的人賠了不是後，在甲板上找到一個空著的位子，隨意坐下。
「大爺大爺，你說，小亞瑟是不是被排水管給沖走了呢？」由於無論是等待流星雨，還是等待朋友，都無聊得很，法比西奧索性把大爺放到一旁，捏著那金屬雞冠，不讓機械雞擅自離開。

亞瑟舒服的沖了個熱水澡，重新換上一套鐵紺與黑混搭，裝飾華麗的洋服，穿戴好耳環戒指，把單邊眼鏡放進外套內裡的小袋，套上擦的晶亮的皮鞋，像平常一樣的用雙手捧著愛麗絲的頭揉一陣在額頭上親了一下，最後拿上隨身攜帶的懷表和鑰匙才神清氣爽的離開房間。

宴會上擺了許多桌椅，桌上的燭光閃閃發光，襯得甲板上的人們更為亮麗華美。
亞瑟一邊調整了一下胸前口袋裡的手帕往場地中間走。
他和主動搭訕的女孩們禮貌的寒暄了幾句，並且從服務人員手上拿走兩杯香檳，稍微張望四周，就發現坐在桌邊手還捏著雞大爺的法比西奧。
「在幹嘛？」亞瑟在法比旁邊的位子坐下，將其中一杯飲料推到法比面前一邊問著。「怎麼沒到處跟人聊聊啊？」雖然亞瑟自己也不是特別喜歡這麼做，但畢竟這種場合大部分的人都會去和其他人做做交際。

「已經聊過啦，」見到盛裝打扮的亞瑟，法比西奧微微撐大了眼，很快又恢復成那笑嘻嘻的模樣，「不過大爺衝撞到一位小姐，差點弄髒她的裙子，看起來就是我賠不起的樣子，為了避免釀成麻煩，只好找個地方教訓教訓它啦。」
話題中心的雞大爺抬起頭，玻璃鏡片的眼睛看起來煞是無辜地望著亞瑟。法比西奧接過對方遞來的香檳，一口氣就喝了半杯，冰冰涼涼的飲品在口中格外勁爽，就連細小的泡泡亦迸出香氣，齒頰留香。
「倒是你，怎麼不去寒暄個幾句啊？」放下杯子，剩下一半的飲品在杯中晃了晃，法比西奧朝遠方的小姐們揚揚下巴，「我看到你被搭訕啦，你這有福氣的小子。」

亞瑟打量著法比跟平常比起來氣質特別不一樣的穿著，特別帥氣且男人味十足，他能確定有幾個女孩子走過去眼睛是在看法比西奧。
喝了一小口香檳。他轉過身看著雞大爺搖搖頭「說是這樣說，你還是每次都把它帶出來溜達，你才該被教訓的傢伙吧。」食指指頭點在法比肩頭上，指出罪魁禍首。
他小小的嗆了口氣，抬眼「蛤啊？！那不是、只是在說流星雨的事情而已，應該不是什麼搭訕吧。」亞瑟像個小孩一樣彆扭否認，安撫反應導致他又重新拿起香檳喝了幾口。
「我也是已經聊過了，在這待著也挺好。」他表情不是很感興趣的聳肩。

「那未免太可惜了，小少爺，你那麼帥，乾坐在這裡真是太浪費啦。」法比西奧屈起手臂，以手肘輕輕地頂了頂對方的上臂。
就在他們笑鬧之時，一顆奪目的光點畫過夜空，曳著長長的尾巴，隨後是第二顆、第三顆……愈來愈多的光點閃過天際，成為了一道壯闊斑斕的奇景。
流星雨開始了。

身邊的讚嘆聲此起彼落，亞瑟被吸引注意仰頭看向空中，而眼前的畫面美得讓亞瑟都忘了去反駁幾句。漆黑的天空幾乎像是被多到數不盡劃過天空的流星布滿，白光映照，就像是鑽石從上流洩下來一般，炫目非常。
「哇，法比，你快看！」亞瑟頭都不放下來，伸出手握住法比的小臂搖了搖，生怕對方錯過這麼美麗且難得的奇景。

亞瑟的驚呼讓對方更像這個年紀應有的模樣，法比西奧雖然想逗弄對方兩句，目光卻被落下的流星雨所吸引，半刻也移不開，於是他只是輕輕地應了一聲：「嗯。」

用再多的言語，形容此刻的夜空，都顯得不夠生動，這樣絢麗的景色，教人不禁感受到情緒的湧動。
整場流星雨像是下了一世紀那般恆久，但這可能還不到十來分鐘，身旁少年的興奮與喜悅似乎還未減淡，法比西奧亦然，看著那些被拖長的尾巴，他以一種平淡的口氣敘述道：「亞瑟，你好不好奇我的手臂是怎麼回事？」

聽見提問，他將視線從天空轉到了法比身上。「我啊...我好奇啊。」亞瑟誠實的回答，接著就有些認真的盯著法比西奧，似乎是在等待對方開口。
任誰看見法比西奧手臂上那條發著金屬光澤的義肢，心裡都會有很多的問號，更何況是好奇心正旺盛的年輕人。即使法比西奧沒有特別去遮掩的意思，就算只是出於禮貌和隱私問題，他也不會挖掘探問。但是這也不代表他就不好奇法比西奧身上究竟曾經發生什麼事。

法比西奧回過頭，對上亞瑟在星空照耀下顯得格外晶亮的眼睛，咧開嘴，露出大口白牙：「唉呀，好奇的話就問嘛，別老想那麼多，這又不是什麼不能聊的話題。」看著亞瑟似乎想對此爭辮什麼，而微微張開的口型，法比西奧搶先說道：「哎，別反駁，你這人就是太端著那些禮儀家教，話都憋在心裡，多難過啊。」
「我是個孤兒，和幾個一樣沒爹媽的孩子混在一塊兒，大家都沒錢，只能想盡辦法活下去。」說這些話的同時，法比西奧捲起袖子，伸直了自己的機械義肢，展示給對方看：「那時候最快的賺錢方法，就是偷零件，所以我們一群小孩，就常常闖進工業機廠偷東西，」頓了一頓，他搖搖頭，「也不過就損失一隻手臂而已，我還算是運氣好的了。」

亞瑟知道像這樣的背景，會活得比較辛苦，只是沒想到會到這種地步。以前跟著當過教師的母親一起去孤兒院幫忙過節的事情，所以在他想像的極限中沒有父母親只能住在孤兒院那就已經是過得苦了。這種會直接得到一輩子無法修復的傷害的情況，亞瑟想都沒想過，他表情漸漸變得沉重，眉頭也微微動了下。「............運氣好的？.........還有更嚴重的？」
縱使商人把孩子們送去警察局，也不會發生這種慘事，而這些商人卻選擇自己動用私刑，畢竟對象是一群沒有力量又無依無靠的孩子，無法收回損失就殘忍得去傷害。
亞瑟視線無法克制的移到法比西奧的義肢上，心情頓時變得沉重，沒想到理由這麼無奈。一群孩子在街頭上，只能選擇餓死或是冒險讓自己活下去，都不知道哪種更讓人難過。

「當然有啦，」法比西奧大笑道：「有的孩子甚至整個身體都被捲進齒輪裡，至於畫面，你還是別想像了，太恐怖了。」見到亞瑟愈發皺起的眉頭，法比西奧忍不住伸出手，拍拍對方的肩膀，「我很幸運，手臂斷掉的時候，剛好被負責那一帶技師的主管發現，」他弓起手臂，伸直，又弓起，「她即時處理了我的傷口，後來還替我造了支酷斃了的手臂，教我技術，讓我不用再去偷零件，」流星雨的光芒在對方的眼裡映下一道道閃爍的光輝，法比西奧看著對方那對漂亮的藍眼睛，忍不住想著，這真是個善良的孩子，「所以說，別露出這種表情嘛，你看我不是因禍得福嗎？」

「..........」聽見了這麼悽慘的敘述從法比口中帶著爽朗的笑聲輕易的說出來，反而讓人感覺更悲傷，亞瑟抿了抿嘴唇竟說不出話來。
亞瑟被拍了拍，才好不容易重新開口「....那一定很痛。」雖然講的是廢話，但他就是沒辦法去想像硬生生少了一條手臂還得接上一隻機械手該有多痛，所以不經思考的就脫口而出。
他看著笑容好看得法比，內心不禁生出了許多佩服之感。
「嗯，以後再賺更多錢，就不會再被垃圾欺負了。」雖然很幼稚，不過這個社會就是這麼幼稚的在運作。亞瑟雖然跟法比認識不久，但他也由衷希望對方的日子能越過越好，不用再像以前那樣被逼無奈的受苦。

「唉呀，小少爺，又不是痛在你身上，笑一個唄。」少年因這些話而顯得悶悶不樂，似乎是真的在替這些事感到難過，儘管對法比西奧而言，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老實說，無論是東躲西藏的偷竊生活、還是手臂被壓斷的劇烈痛處，對如今的法比西奧而言，都已經模糊不清，可是對方眉眼此刻的悲傷，卻教他心頭一暖。法比西奧舉起義肢，指了指天空，「流星雨這麼美，不抬頭的話，你怎麼看得到呢。」

亞瑟深吸一口氣，整理心情，抬起頭重新看向璀璨無比的夜空，不禁感性的想著，是啊，如果不抬起頭，就不會知道前面有什麼樣的風景了。
夜晚清爽的微風拂面而來，也一併帶走一點剛才陰鬱的情緒，亞瑟保持著仰頭微微側過頭對著法比露出微笑。「流星雨真的很美。」

「是啊，很美。」法比西奧頓了頓，有些揶揄地說道：「所以現在你還怕不怕亡魂的傳說啊？」

－－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