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telle】落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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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件001:流星雨之夜 with科佩黎

「流星雨降臨前,不幸之事會先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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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是一片清朗。揚起璀燦的墨藍布幔喚出星子後,就紋絲不動地烙進觀者眼簾。還未更闌的夜色懸浮著溫暖月光,聚攏一片靉靆霧靄。向前向後均傳來人聲。椿花不驚動朦朧世界地飄離守衛者的視野。
追尋故事的雙足無畏遁入陰翳,沒有注意到已死的過去屍骸至今仍未腐敗,未腐敗的血肉伸出白骨指掌攫住腳踝。
夢境時常零碎得只剩下印象。然而記憶會築出整幅畫面。
失去支撐的白布襪上方是溫暖夜晚;與蒼老面孔針鋒相對時,紙拉門縫隙吹進溫暖的風。
在那之後有或沒有流星雨降臨,即使撥開記憶塵埃也已褪色得無法辨認。
椿花獨自立在無人的邊隅。
人潮打散紅藍花朵與銀彩──察覺之刻為時已晚,科佩黎顧盼四圍卻沒有在視野內尋見深紅的椿。
星夜之下人聲雜沓。步伐時停時進,白銀踩踏的舞步是為鑽過眾貴冑名流。獨舞摻雜的一絲心憂不會顯露於神色。
輝光形成的驟雨尚未落下,人潮分聚各甲板。

侍衛最終在鐵造圓殼彼側船板尋見了落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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墮入往昔深淵的人會遺忘現實。徑直凝視天穹的視覺分毫沒有現實影子,乘客期待光雨的會話分毫沒有觸動聽覺。若患上夢遊病,會在深眠中扼殺自己也未可知。落椿如死如人偶地佇立在無聲的邊隅。
墜入往昔深淵的人,會以為身披的羽織還繡有蝶紋。
舞步急停,隨即化作緩步迎上前去。
白銀並無刻意隱去鞋跟細響,然深紅背影兀自靜立的姿影煞是怪異。
望天的碧彩沒有聚焦於現世。

白銀思緒有天文長述說的異聞閃過。其後艱難地遏止思考無禮與否的迴圈,科佩黎終於出聲呼喚椿花。
「──落椿大人?」
帶有濕氣的眼眸霍地轉向存在現實的銀彩。椿花像是重心不穩仍待在原地,迎向科佩黎的並非與平日相似的笑顏。椿花像是隨時會凋落。
流星雨降臨前,不幸之事會先降臨。
如同嘲諷鈴聲在耳畔迴響的兩句話不見消停。麻繩懸在枝頭上發出不堪荷重的聲音時,嚴厲目光刺入血管時,定也是流星雨的前兆。既然如此眼前的白銀也──
「──科佩黎。」
落椿宛若極其艱難才正確辨認出眼前的人。喉間好不容易擰出一抹乾澀的聲音。
「是的、我在。」
眼見不過片刻未見便失去生氣的椿,白銀終為方才無端捲上的憂慮尋得解答。
本欲開口問安關切的念頭此時卻被猶豫緊扼於喉管以下。
跼蹐不安的步伐忽地向前跨出。隔絲綢牢牢攫住白銀的左手並非皮肉。微顫的神經牽連紅髮低垂,甫經幾次呼吸始抬起眼。碧彩與月色相映。
「……請,待在這裡。」
遠處傳來陣陣驚嘆。
光雨降臨。
「……!」
訝異化為波浪層層疊疊,一是攫握的突來、二是相觸的掌查知齒輪微動──三是面前顯能判讀不安的神情。

自天穹深頂落下的輝星碎片沒能引走與碧眼相對的月。

皮革之下,四指合攏反握上絲絹包裹的假肢。躊躇纏繞於腦海,但科佩黎最終選擇抬起另手覆上椿的掌背。
「……好的。」
──縱然是至親妹妹,亦始終無法正眼相待的偽肢。
──縱然是偽肢,亦可以傳回觸覺的訊息。
嘲諷鈴聲不知何時業已消弭。今夜很溫暖。今夜不會有人凋落。碧色全然沒有移至他處的意圖。仿造生命的指掌全然沒有鬆手的意圖。
擅自判斷月色承認了自己的椿花,總算緩緩拾回笑意。
「……抱歉。讓您困擾了嗎。」
「不會。」
直至可見的惶色退去,侍衛方才稍斂眼目。猜想雙手包覆下的攏握是否為了安定心神,科佩黎迴轉的思緒中並不包含主動退卻。
因其起始而沸騰的群眾逐漸回歸先前低噪,光絲繼續劃過紺青夜幕。
「您……好些了嗎?」
關切終在笑顏憶起如何綻放後溜出口。
「……抱歉。」
落椿再次補上歉言,左手卻未撤回。
「……流星雨降臨之前的『不幸』,只是謠言吧。」
碧色波浪逐漸恢復穩定。同時得出新的結論。結論足以推翻所有流行說法,興許會被稱為傲慢──然而證據就在眼前。
「是的,說不定是那樣。」
儘管片刻前的憂慮還未完全散去,白銀不願作任何追問之舉,僅是對落椿的歉言答以輕輕搖頭。

對於自身及周遭一無所知的感覺理應也能劃入不安之類吧。幾刻鐘前回房梳整,出行前取回之物令科佩黎憶及起初無法定義一切的記憶。
──銀月現今終能依稀理解昔日赤金的用意。
沉默良久之後侍衛閉上眼甫又睜開,似在與己抗爭。
「──說起來有些冒昧,但還想請您答應一件事。」
回握的右手微微收緊。
「請說吧。只要在能力所及。」
當對方在戲言雲彩散開的瞬間捕捉了真面目時,便可以全盤託付。反饋至機械掌心的力道定是某種象徵。但在科佩黎說出下一句話前無法明瞭。回穩的音調像是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唯獨時過半晌仍未鬆懈的手的存在連結著不幸與幸。
白銀俯首,覆蓋的左掌抽回自身側暗袋取出皮繩纏繞之物。
「我沒有戶籍。也因此無法同一般途徑讓您簽署契約文書,實在相當愧咎。」
科佩黎由於無法以雙手遞出而不禁短暫蹙眉。泛有銅光的暗青指環以皮繩纏綁以供吊掛使用,略顯陳舊的外緣鑄有紋章。
「這是當初遇見前任雇主時身上唯一的財產。若您不介意的話……請將它作為僱傭信物收下。」
少年似有若無的慰問拙劣卻誠懇。埋藏心中的揣想當然必須安靜沉於水面之下。
「──。」
實屬意料之外。言是請求的是過於輕巧,可字句又承載與生命等重的沉甸之物。答應信物的掌心曲指確認指環實感。掃去陰霾的椿花頗為篤定地輕輕頷首。
「當然。既然是您託付的,自然沒有不珍惜的道理。」
落椿用以交換的是至關重要的心念。
「……抱歉。今晚,可以就這樣嗎?」僅僅為銀月所接受的偽肢沒有抽離原處。
「……是的,您隨意就行。」
謝言沒能成功出口──尚無法精確定義是何物干涉了儀禮言詞,但至少那離惶然色彩千差百遠。於是科佩黎頷首以表謝意。

銀月默然向落墜星屑祈求不再有無端忘卻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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