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的熱源大得有點不對勁兒，就連觸感也不太對，不是慣常的小隻柔軟又毛茸茸，而且一團擠一團擠在一起的感覺。
他整個人都昏昏沉沉，腰痛腿痠像是被大卡車無情地來回輾壓過十來回一樣也不為過，活像他昨晚不是去酒吧喝酒的而是給酒吧當了一晚苦力。

磨磨蹭蹭動了動手指，再次真實體驗了一把什麼叫做“累得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的這種自從中學畢業後便沒有再死命操練長跑的酸爽感後，突然背後的位置一輕，悉悉索索的聲音一路遠離又再次回歸，正以為自己正在進行一場清醒夢的時候，毛茸茸的大寶一跳蹦上了床，控訴似的對著他喵喵喵。

正確地說，是對著他的身後喵喵喵，是討食時會發出的撒嬌，音節語氣以及眼神無一不表達著想要開飯的極度渴求。

自以為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死魚一樣蹦噠著翻了個身，一雙大長腿站在床邊，大長腿的上半邊正在慢悠悠地扣襯衫鈕扣，熟悉的臉皮掛著一個笑，還跟他說了聲早。
一種從未有過的恍惚感充斥在他的腦中，腦袋空空的捏著薄棉被爬了起來，移動期間被子裡一陣的涼咻咻，上半身除了被子是什麼都沒有，在被窩裡的下半身也是真空的狀態，視線越過那雙大長腿，地上揉成一團彷彿破布一樣躺在衣櫃邊的貌似就是他昨晚穿在身上的衣服。

按理說這時候他是應該要問這是誰我在哪，但偏偏他恍惚過後即使腦袋一抽一抽地痛卻是異常清醒。
昨晚被灌了一杯酒吧老闆私人珍藏的自釀米酒後的記憶瘋狂湧出強調著存在感，以致於大長腿何齊湊近了甚至還上手捏了一把他的臉，他仍然沒能給出些什麼純情小白花的反應來。
「沒想到你還挺熱情主動的。」

可不是嘛。
他木著臉。
熱情主動得他覺得昨晚自己是不是遇到點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了。

一杯高純度米酒下肚，嗓子火辣辣的一路燒到胃腸，酒吧昏暗的光上下跳躍就像是過動的孩子，同行的人要麼已經倒在吧台下面，要麼就出去發酒瘋勾搭別人了，就剩他看起來還是正常人一樣倚在玻璃桌面上抱著冰桶猛烈無聲打嗝。
接著呢？接著過了不知道多久，碰到一身正裝又好久沒見的，熟悉又親愛的貓保母何齊。
他半邊臉擱在冰桶邊，涼絲絲的冷氣撲在臉上舒服得很，一邊還拉著對方又悶了三杯，不是什麼濃度高的酒，入口很甜，只是何齊讓人換給他的果汁。

中間說了什麼細節他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話題大都圍繞在貓上面，說著說著他便從抱著冰桶變成抱著何齊，還記得他摟著了對方的脖子，仰起頭看著那被酒吧燈光映照得忽明忽暗的臉皮，笑瞇瞇地感嘆︰
「你長得真好看。」
十足一個醉酒色鬼。

然後他湊上去親了個夠，就像貓咪啃爪子一樣。
他被推開過一次，卻不依不饒地又湊上去繼續啃，最後再推再湊，從單方面啃變成雙方面啃……

如果說昨晚這樣的熱吻把現在的他嚇得夠嗆，那麼在接吻後勾著對方黏黏糊糊嘴裡還不清不楚地不知道在說什麼，還一邊扒對方衣服的自己，才是真正的把現在的他的三觀刷爆了無數次。
母胎單身的他，除卻跟父母/外公/姐姐/奶奶以及貓兒子小公主親過外，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親一個人，雖然這正兒八經的親吻是建立在他一點兒都不正兒八經的酒後火葬場上的……

萬萬想不到別人是沉默中變態，而他是沉默中爆發，說不定就是因為他母胎單身得久，才喝醉一點兒看著個漂亮的就走不動腿，但他堅決相信他應該不至於沒節操到看著漂亮的陌生人也能下得去嘴，肯定是因為何齊除了長得好看還是因為他是舊同事/貓兒子小公主的保母/酒朋飯友才……

說到底果然還是因為對方長得好看。

何齊仍然笑著看他，甚至在床邊再次坐下來，當視線水平對上後，他有點猶豫是要坦蕩蕩掀開被子去洗澡好呢，還是要像黃花閏女一樣抱著被子嚶嚶跑進浴室才好。
屁股不安地挪動了一下，腰以下大腿以上的所有肌肉都在叫囂著以顯示昨晚的高勞動性工作，甚至他能感覺得出來被不正常使用了大半晚的地方有點刺痛有點腫，而且還有某些黏黏糊糊的液體乾涸後沾在皮膚上的輕微異感……

這又讓他想起了昨晚的某一段小插曲，互相啃嘴啃得非常開心，從酒吧無人的角落一路啃到何齊車上，回到家樓下才正經地跟值晚保安打了招呼，因為對方三不五時就來幫他顧貓所以其實都很熟悉了還關心了他們兩句，「怎麼喝這樣多呀」。
待進了電梯又愉快地親上了就因為他知道晚上的保安大叔通常不會看監控只會看著手機裡的影片……甚至進了屋裡後連燈都沒空打開，晃眼看見幾雙亮澄澄的貓眼珠。從沙發跳下來等爸爸回家的小公主在看到何齊後嬌滴滴的喵喵喵，他抽空摸了一把小公主柔軟的長毛順便緩過氣來，但當小公主想要跟何齊討抱的時候，他又拉著對方啃了個高興……

就這樣一邊啃一邊撞到房間裡，短短的路程間各自身上的小配件都脫得七七八八了只剩下一兩件勉強掛在身上要掉不掉的，何齊一隻手捏著他的後頸另一隻手按下了他一直扒衣服的手，在他的耳邊說了句什麼，他那時候瞪著何齊，就問了一句︰
「你有病啊」
「倒是沒有」
「我也沒病」

靜靜對視了兩三秒後似是達成共識，又親在一起黏黏糊糊，接吻初哥磕到對方牙齒同時一邊快速學習最後連舌頭都學會用上了。
同時扯著對方襯衫領子轉移陣地一起擠進浴室洗了個半濕之後滴著水才再次進了房間……他想著，不洗乾淨可不能上他的床。
最後兩人一撲把霸佔了床舖的黑貓和肥虎斑嚇得腳底打滑竄出睡房，然後……

真槍實彈地上了，該做的做了不該做的也做得七七八八了，折騰了大半夜才模糊想到也不知道這床這麼小是怎麼躺得下兩個人的，也不知道這舊房子到底隔不隔音……
但平時六隻貓一起喵喵喵交響樂也沒有引起什麼抗議，應該是沒關係的吧。

然後現在……他摸著後腰，一臉鎮定，事實上心裡早就火車滿地跑，還叭叭叭響個不停，對自己的認知已經全都爆炸成了粉塵接著再爆一次。
他沒有想到他還沒有正經地談過戀愛，倒是先乾柴烈火了一把，現在他的腰還痛著恨不得拆出來抽平了才再放回去。

他從床尾那裡找到自己的睡褲，頂著何齊的笑臉一聲不吭貓在被窩裡勉強套上，接著火燒屁股一樣從床上一蹦下地兩三步跑出房間直奔浴室，就這三四步的距離本來已經黏膩的地方更黏膩了。
直到關上了浴室的門他蹲在小小的浴缸裡等待注水期間，他依然木著臉，暫時不想面對自己昨晚亂出手的對象，並默默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心想顏控這毛病不好，得治。
不然之後見著哪個漂亮的熟人又走不動腿亂動手動腳的他就死定了。

扭著澡巾在腿麻中痛定思痛，在注滿熱水的浴缸伸直雙腳，疲勞的肌肉軟綿綿的連搓澡都沒辦法，咬著牙好歹把身上的汗洗個乾淨，至於存在感特別明顯的小花花，試了兩三次也無法他就只能略過它了。
等他覺得坐得夠久，心理建設也建好了，就連等下如果何齊還在第一句要說什麼都決定好了後，才裹著大毛巾擦乾身上的水，就在經過半身鏡時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小火車又有了要開動的徵兆——他這身上又紅又紫的還有牙齒印，其實他不是被上了是被打了吧……？
再想想昨晚他那似是餓極了一樣猛啃不停的畫面，他覺得他不被說是逼姦就已經很好了。

做賊一樣踮著腳回到房間，逼姦對象不在，而外面的電視機被打開了，好像是午間的都市休閒節目。本來凌亂的床舖被打理乾淨換上了新的床套，只有黑貓盤在枕頭上，看他進來還朝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又捲起來後又繼續睡。
聽著節目女主持優雅穩重的聲線，他又有點慫了，不是很想出去，把剛剛已經想好了幾句備用的句子拿出來反覆練習，例如是︰
咦，你還在呀。
嗨，你餓了嗎要不要吃個早餐再走。
或是，大家都成年人了，互相高興一下以後還是兄弟……
哦，這句是他從女王書架上的言情小說裡看來的，霸總俏秘書那款，他拿來改動了一下不也正合適他現在的情況嗎……

但是一直把人掠在外面好像也不太好。
可是何齊為什麼還待著不走啊……在玩貓？肯定是。
於是他又做賊一樣踮腳走出房間，然後他看到一米八的俏秘書何齊在他的小沙發裡半躺著，一雙腿非常委屈的都越過沙發扶手掉出去了，那雙骨節分明的手裡還抱著他的愛女，毛茸茸的漂亮布偶正伸著牠嬌小可愛的小爪爪，一下一下地拍著別人的胸肌，還湊上去喵喵喵並伸著小舌頭去舔對方的嘴。
果然是父女倆，都一樣先挑嘴來下手。

抿著嘴把正歡快撤嬌的小公主抱到自己懷裡，見色忘父的貓咪瞪著濕潤的藍眼睛對著他喵喵兩聲控訴，還掙扎蹬腿似乎想再次回到新歡的懷抱，他抱緊了又擼了兩把貓背脊，小公主才不鬧騰的乖巧下來，只是向著何齊小聲咪咪。
「你身上都是貓毛了，等下回到家Captain說不定就會跟你吃醋。」
他邊說邊觀察何齊的反應，外表雖然很淡定冷靜，但內心其實已經像是餓貓開飯一樣瘋狂抓板了，然而何齊並沒有接他的話，反而眼裡帶笑一直看他，或者是他想多了，他總覺得何齊似乎在無聲表達“關於昨晚的事你就沒有別的要說了嗎”這樣的訊息。

被看得頭皮發麻，準備好的說辭通通作廢沒法拿來用，順毛的手一下快過一下，貓毛都被他摸得發熱了，就連他的耳尖也是，垂眼按著想要逃跑的貓，總覺得手裡有東西才踏實——
「你……下次別再咬我了。」
才剛說完懷裡的貓就把長尾巴拍到他的臉上，忙著把嘴裡的貓毛抓出來期間，他只聽見何齊笑了一聲，然後回他︰「好。」
接著又捏了他的臉一把，走了。
剩他站在原地，擼著貓的手停了下來。
——好個屁！什麼下次，安南我打死你個傻的！

後悔了，他就不應該出來就應該把自己關在房裡等何齊走！
他把小公主高高舉起來，把漂亮的小公主拉成一條又長又漂亮的貓條，決定把說錯話的責任都推到小公主身上。
「妳怎麼可以背叛爸爸，何齊才餵了妳幾次妳就連嘴都親上了！壞貓咪！」
小公主不明所以，水汪汪的藍眼睛眨了眨，他本來就沒有用力，小公主輕易就能往前一撲，再次不明所以地歪頭討好他——
往他嘴上舔了好幾口。

小女兒這麼乖巧，他又怎麼可以繼續生氣。
嘆了口氣把貓咪再次抱進懷裡揉揉，他決定要把壞習慣改掉。

兩個月後。
某人跟他說發現了一間非常好吃的新開業的義大利料理餐廳，還帶了一瓶新進的口感非常好的水果氣泡酒。
於是他又快樂地抱著本來要帶回家、店裡剩下的甜點跑去赴約了。
完全忘記了兩個月前說的要戒掉壞習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