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卓越的聽覺讓他覺得此刻身處一個高分貝重金屬搖滾演唱會,但此行目的是盡快找到受困者,誰也不知道現在他們的狀況如何,再晚點搞不好就是被派來收屍的了。
「哈齊姆,你還可以嗎?」轉頭看向跟在他身旁的嚮導同伴,Norbu問道。
要在這洞穴裡搜救,他可少不了這位嚮導。
「不舒服或是要休息可以跟我說。」Norbu一邊說一邊伸手擠了擠被浸濕的馬尾辮。
跟被洞穴中的回音影響的哨兵不同,哈齊姆跟在Norbu身後,頗有玩瘋了的態勢。他不斷用腳踩著底下的水,讓濺起來的水珠沾上胸前,然後再直直地盯著水漬滑落。
等到被前輩喚回神智時,才後知後覺的發出一聲短短的回應。
「完全沒問題!」他比了一個大大的勝利手勢,撥開黏在額前的瀏海,露出燦爛無比的笑容,看上去就像是要去郊遊的小學生。
然後他接著馬上想起來該做的正事是什麼了。不小心忘了幫哨兵加強屏障這回事之前就已經上演過了,這次可不能再輕易忘記!
哈齊姆稍微收了收笑容,眨了眨眼睛後,往Norbu的方向靠了靠,「那前輩呢?需要幫忙調整感官嗎?如果現在還不是最舒服的狀態可以說喔!」
無奈的笑著嘆口氣,眼前的哈齊姆看起來精神十分輕鬆,對於任務來說有時候也不是壞事。
「聽覺暫時不用管,雖然不舒服,可是這樣大概是最快的方式。」洞穴裏聲音雖然很多,可是也在窄道裡的風聲和水流的聲音能夠更容易的讓Norbu在腦裡辨清與構築地圖,為此,稍微忍一忍也還算無礙。
「倒是觸覺上,這身防寒衣質料真他媽差勁。」他吐吐舌開玩笑的抱怨道,「真希望部隊多撥點經費去研究更好穿的任務裝束。」
伸出手拍了拍湊過來的哈齊姆,「能稍微讓我不要覺得這衣服穿著太難受就幫大忙了。」
平時這類型的兩人任務他肯定是拉著Sneg一起過來,結合後的兩人在調和梳理與配合行動上是快速不少,但這回救援任務來得臨時,Sneg仍在極北地區,短時間內也回不來。
救人時間緊迫,Norbu昨晚衝到了哈齊姆的房門前,砰砰砰的用力敲門,將裝備遞到對方眼前就問一句走不走。
這種流氓綁架似的隊伍結成法現在想來還有點好笑。
不過這個後輩倒是好說話,接過了裝備就和他一起搭著軍用機來到這裡參與救援。
是個好孩子。
雖然兩人年紀上沒有差多少,可Norbu眼裡,哈齊姆表現的仍然如孩子般純真可愛。
「Yes, sir! Roger, sir!」哈齊姆俏皮的行了一個將手指併攏、靠在眉梢的軍禮後,便立刻穩定心神,將剛才的玩鬧心態通通壓下去,開始一本正經地幫前輩調整感官。
為了不耽誤到救援時間,哈齊姆採取比較高效率的做法,但同時也代表會比平時的方式還要來的更不舒服……例如能感受到壓迫感,或者是被獵食者虎視眈眈的壓力感。
他站在原地閉上眼睛,抿起嘴盡量提高調整感官的速度,最後大功告成時才長吁一口氣。
「呼——前輩!這樣有好一點嗎?」
嗚哇。
哈齊姆的梳理讓他想到那個在極北地區出任務的伴侶,Sneg也曾被其他人說過梳理方式不甚舒服,大概也只有他這樣喜愛雪天的人才會享受那冰冰涼涼的梳理。
然而哈齊姆又是另一回事了。
大概是恐怖片的感覺。
Norbu模稜兩可的亂想,雖然處理方式來說不是很舒服,可是觸覺上的敏感問題倒是很快解決了。面對這個辦事效率快速的後輩,Norbu回比了個OK的手勢。
「都處理完了,我們繼續走吧。」
「好——」哈齊姆一跳一跳的,整個人完全回到Norbu跟他搭話前的狀態。戶外教學、野餐、郊遊,各式各樣的名詞在他的腦袋裡轉來轉去,但是他敢發誓他絕對沒有忘記這趟任務的目的。
一向秉持著樂觀開朗積極天真想法的哈齊姆只覺得他們絕對能夠平安達成任務,所以一點都不擔心接下來會出什麼事情。
況且前輩接受他的調整之後感覺真的有比較好了!開心!
自信心直線竄升的哈齊姆三步併做兩步的跟上去,就像是跟在母雞後面的小雞。腳步還是蹦蹦跳跳的。
看著哈齊姆這麼開心的模樣,Norbu想了想還是沒有打算跟對方說這蹦蹦跳跳下的水聲對他而言有多大聲。
不至於不能忍受,隨行嚮導的情緒狀況這麼好也不差。
「情緒高昂是不錯,但還是小心點。」他說,「地震剛過,也不知道有沒有餘震,在洞穴裡還是警醒一些。」Norbu邊說邊走,直到他們見到積水區。
Norbu拿手電筒往深水裡照去,卻看不到底,因為坍方的關係,水質混濁不清,要在水下判清方向可能是個非常困難的事情,再映著光源確定了下氣壓表。Norbu將呼吸調節器拿到嘴前。
「水況看起來很糟,你要跟著我下去還是待在這,等我找到路後再用對講機聯絡你?」
「噢、好!」前輩的提醒要聽!
哈齊姆立刻收腳不再蹦蹦跳跳,動作也安分了許多,只不過頭還是照樣左右轉來轉去,一直在看這個洞穴的壁上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然後在看到小蟲子與不常見的小植物時露出傻傻的笑容。
而在Norbu觀察了水質狀況並且詢問自己的意願後,哈齊姆也有樣學樣的拿起那個黑黑的可以咬在嘴裡的東西靠上雙唇。
「一起下去!而且現在下面情況很糟,如果Norbu前輩發生什麼事情然後沒人在旁邊就不好了。」
隨後他露出一個自信無比的笑容。
「還有前輩不用擔心,我會游泳喔!」而且還常常去游恆河呢!不過這件事情現在講太多餘了,還是之後有機會聊天再說吧。
將尼龍繩從防水包裡拿出來,一端牢牢的繫在在自己的腰側,Norbu走到哈齊姆身邊,替他繫上另一端。
「下水後你可能什麼都看不清,用手打暗號我怕沒有用,出了問題就拉兩下繩子。」他囑咐著,並將對方鏡側的探照燈開。
就這水質來說,連Norbu一個哨兵都無法確定在水下能看見什麼鬼東西,只能完全仰賴聽力和隨機應變來找路,說實話他有點緊張。
「我的知覺就交給你了,夥伴。」
哈齊姆感覺Norbu那緊張的情緒一點不漏的從尼龍繩那處傳過來。他簡單的應了一聲後,看看Norbu的後腦勺,再看看自己兩手空空的手。
接著一把拽過Norbu的肩膀將人往自己的懷裡壓。緊緊的把額頭靠在對方頸窩處狠狠蹭兩把後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放手。
「前輩,還有這個!」哈齊姆熟門熟路的從自己身上不知道哪處的拉鍊口袋裡捏出一顆小糖果,靈巧的拆開包裝之後再粗魯的直接拔掉Norbu的呼吸調節器,把剛才剝好的糖果強硬的塞進對方嘴裡。
在塞進去的時候還刻意調好對方的味覺。
「吃糖果心情會比較好。我完全沒有問題,前輩就大膽地往前走吧!」
好了,Norbu,你居然還要讓隨行的嚮導後輩來告訴你鎮靜點嗎?
振作起來。
話說,哈齊姆果然是個好孩子。
自己給自己打氣,他咬了咬嘴裡的糖,頷首向哈齊姆表達謝意。
糖果並不大顆,Norbu很快的吃完,喝了點水後將呼吸調節器戴上。
給哈齊姆打個手勢後率先潛下。
在Norbu潛下水時,哈齊姆也立刻拉緊被綁在身上的繩子,咬好調節器,一個憋氣就跟著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探照燈的燈光似乎只能照亮一到兩公尺之內的視野,其他周圍的情形都被混濁的泥沙給遮蔽了。哈齊姆就算睜大眼睛狠狠地盯著前面也只能看見Norbu若隱若現的腳底板,然後在對方轉彎時馬上跟著轉方向以免撞上什麼。
……還好自己的家鄉夏秋時常常暴雨,這時候外面的河流就都是這種狀態,然後自己還硬要下去玩水所以早就習慣這樣的情形了。
應該是不會給前輩添麻煩吧……
提高自己的知覺,做為視覺和聽力優良的哨兵來說。這狀況算是最合適Norbu施展拳腳的,即使水況這麼糟,他還是多少能夠知道該往哪去。
靠著水流的方向慢慢摸索,一邊躲閃總是與自己差了咫尺的石牆。
雖然有些擔心哈齊姆,可拐過了幾個彎也沒見他有什麼問題,Norbu也漸漸的放下心來專心於尋找方向。
跟隨最為淜滂的方向,他慢慢的游著,氧氣瓶裡的供養很充足,Norbu倒不擔心,回程還可以仰賴自己的識途力,他專心的繼續摸索方向。
約莫過了十幾分鐘,他才像是確定了什麼一樣,拉了拉腰上的尼龍繩,他示意哈齊姆可以向上游了。
哈齊姆感覺到腰間傳來了拉力,於是他也同樣回以一個輕輕的拉扯表示自己收到了。
在Norbu拐個彎往上游時,哈齊姆也換成雙手往下撥的姿勢,但與此同時他也覺得哪裡很奇怪。聽說在洞穴救援時,其他嚮導前輩都會在到達目的地之前感受到恐慌的情緒。
但是他怎麼感受到的還有一絲絲難以察覺的悲傷?
還有絕望?的確在這樣的情況下會感到絕望很正常,但是哈齊姆就是覺得這個情況很不對勁,但他又說不出具體的不對勁在哪。
接著他跟著Norbu的身影,在距離水面不到一公尺時終於看見有著波紋的水面時,靠上岸邊撐著身子爬起來。
Norbu早就先上來了,而哈齊姆感到奇怪的同時也將視線轉向受困者們。
太安靜了,太詭異了。他歪著頭,看向那些面容慘淡的人們。有一部分倒下了,但是另外一半卻眼神空洞。
實在無法理解現在的情況,於是哈齊姆靜靜的等著前輩說話。
Norbu倒是一上來就意識到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聞過這個氣味,混雜在洞穴裏的潮濕、霉氣與排泄物的味道裡還有著他熟悉的另一種氣味,屍味。
一手摀住自己的鼻子,靠濕潤的衣服來阻擋大部分的氣味繼續刺激自己的腦子,Norbu皺起眉頭的將哈齊姆扯到自己身邊,小聲的說道,「死了。」
雖然還沒確定是否全員都沒了生命跡象,可離他們最近的幾位以及那死去沒多久卻慢慢從身體裡傳來的屍味騙不了他。
他們還是來的太晚了。
「誒?」在被Norbu抓過去時,哈齊姆一頭霧水,但是在聽完Norbu的解釋之後,他還是一頭霧水。
死了?有人死掉了嗎?
他首先想到的是Norbu的感官,但是這時候如果拿出有香味的東西可能就太明顯了。
哈齊姆吞了口口水,直直地朝著那名看起來最像是沒有生命的身體跑過去,一臉正經的蹲下來把手往那人的脖頸上按。
身旁還活著的人幽幽的傳來一句『死了』,卻只是被哈齊姆一個噓聲給打斷。
他冷靜的按壓了幾下、並且稍微判斷了一下這個人的身體狀況後……決定說謊。如果說謊能夠帶給人安心,那麼他絕對會毫不猶豫地選擇這條路。
「還沒,所以不要怕。」雖然就連哈齊姆覺得這話他說的有點心虛,但他還是嘗試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特別沉穩。聽說嚮導安撫普通人還是有點用吧,他就希望這時候自己能夠稍微派上用場。
……雖然他也很清楚,眼前這人死了至少三個小時了,而且肢體的僵硬程度也介於活人與死人之間。如果再檢查一下褲子大概就完全清楚了吧,還好看起來在場沒有任何人有過這樣的舉動。
假如用其他人很緊張所以按脈搏時感覺不到來搪塞或許還可以勉強撐過去……
哈齊姆站起身拍了拍手,意味深長的轉頭與Norbu對上眼,「前輩,這邊……有辦法連絡到外面嗎?」
他的眼神裡寫滿了『不要講』三個大字。
Norbu看向屍體,平復自己的情緒後從防水袋裡拿出鈕釦式對講機,轉到指揮處的頻道,嘗試了下,回應他的只有滿滿的雜訊,Norbu朝哈齊姆搖搖頭。
洞穴裏沒有什麼對話,畢竟還有生命跡象的人看起來都已經虛弱到了極點,他們的對話聲音不至於讓Norbu感到難受。
很多人身上不著片縷,看來團隊裡有人對失溫症有所了解,Norbu走到哈齊姆身邊問道,「防水包裡還有糖果嗎?」爾後蹲下來湊在他耳邊小聲的說「我清點一下……人數,確定了的對象,你來給他們糖果,我怕他們撐不過。」
和哈齊姆交代完後,他便開始一個個檢查被搜集人員的狀況。
他沒有嚮導那麼好的安撫能力,能做到的只有檢查脈搏與觀察生命跡象來確定眼前的人究竟還活著沒有這種事。
Norbu撕了一小片沾濕的布帛摀住口鼻,慢慢走過洞穴裏躺著的每個人。
狀況十分不樂觀。
除了一開始和哈齊姆有一點點對話的人以外,剩下的基本上不是毫無生命跡象就是幾近死亡。
Norbu皺起眉頭,看向握緊被搜救者雙手,慢慢安撫對方的哈齊姆,他嘆了口氣,面對嚮導遞來滿是希望的視線搖搖頭,用手比了個2。
哈齊姆的心都涼了一半。
但是他還是老老實實的把糖果塞進所有人的嘴裡,然後在碰觸到冰冷的身體時默默的為他們逝去的靈魂祈禱,祈禱他們的來生能夠得到一個更美好的人生。
即使只剩下兩個人,他還是要即盡可能的安撫,能讓他們的心理狀態越穩定越好,能讓他們安然地走出去更好。
他又偷偷塞了一大把糖果給那兩個還算是有意識的人,也小小聲地叮囑了一句,「其他人因為失去意識了,所以由我定時塞糖果給他們。你們不夠的話再來找我拿。」
當初有帶高糖高熱量的牛奶糖來真是太好了……
哈齊姆長吁一口氣走回Norbu的身邊,以指尖戳了戳通訊器,「如果現在連絡不到外面……那我們要怎麼把人帶出去?我們也沒辦法把那兩個人單獨留在這裡。還是說我留在原地,前輩出去跟其他人確認路線以及搜救過程?」
「……過了深潭應該就能再次聯絡上他們,我回去剛才的下水區通知指揮處派人帶著裝備下過來,再帶著他們游過來。」Norbu說道,在背上裝備的時候,突然一陣地動山搖。
兩人馬上反應過來這是餘震,Norbu矮下身來躲過些許落石,心裡暗叫不妙,「Parvati!首先保護救援對象!」他大喊道,看著哈齊姆敏捷的抱起無力的人員閃過落石,俯到牆邊躲避後,他也攔腰抱起另一名人員,奔跑著朝最接近他的矮穴躲去。
餘震比想像中的久,Norbu還背著不輕的潛水用具,他盡可能的快速穿越過片片石筍與地上的碎石,眼角餘光望見一枚不算小的尖石落下,他連忙往旁邊閃去。
卻被搖晃的地與身體的重心安排不穩而往一旁跌去。
在跌下之前,他將被保護目標往牆壁拋去。
緊接著,腦子裡就只剩下滿滿的劇痛在喧囂。
大腿上的緊身防水衣被劃了開。
銳利的石筍擦過腿側,連帶著身體的重量,不甚平滑的石筍表面深深削過皮肉,連帶著刮下點肉沫,Norbu一瞬間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腦袋裡什麼聲音都消失了,眼前一片黑,身體似乎只剩下處理疼痛的訊號還在運作。
他痛苦的吼了聲,握緊拳頭捶向地面來強迫自己從腿上的瞬間劇痛分神,效果卻不甚理想。
哈齊姆清晰的接收到焦躁不安的情緒。
非常強烈,所以不可能是這兩位倖存者的情感。他立刻往被他保護的這人手裡又多塞包餅乾後,以最快的速度跑到Norbu的所在地。
「前輩!你還好嘛!」然後在簡單確認感官的靈敏程度後,哈齊姆就知道對方這下子應該什麼話都聽不進去了。
好痛。
強烈的情感像是要割裂腦神經般穿過所有阻礙打進腦海裡。哈齊姆咬著牙從胸前的口袋裡抽出一把瑞士刀,往自己的掌心刺下去,接著粗魯的將血液抹在Norbu的頰邊。
相信旁邊的倖存人員肯定一頭霧水吧,不過哈齊姆也只想的到這種應急措施了。
直接透過血液獲取嚮導素……如果這樣也沒有用,他就要用暴力梳理了。
Norbu可以感受到刮過的每一寸皮膚與肌肉傳來的疼痛,一層一層的淹沒著他的感官,血管內汩汩浦出的血液在他腦內被無限放大,慢慢擴大的火辣痛楚讓他盡乎瘋狂。
作為哨兵,他們盡可能的避開任何傷害,對於處理疼痛十分困難的哨兵體質來說,這道深深刮過皮肉的傷口幾乎可以給他做上幾個月的惡夢。
抹上他臉頰的濕熱液體並沒有馬上穩定住Norbu的情緒,他咬緊牙關卻沒有將所有的痛苦呻吟給壓下,他只能緊緊攥著身邊人的手腕,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企圖汲取更多瀰漫在他身邊的,令他感到稍微安心的嚮導素。
「Sneg……」Norbu近乎無意識的喃喃重複著不在此處的嚮導的名字,彷彿這樣的舉動就能讓他輕鬆一些。
看來這樣好像還不夠。
現在的情況容不得拖延,哈齊姆咬牙直接用掌心壓上Norbu的嘴,好讓血液能夠漫入對方的口中。
接著他深吸一口氣,瞇起眼直勾勾的盯著還沒回過神的Norbu,然後在其餘兩人的見證之下把手放在Norbu的頸子上。
「前輩,抱歉了。」他要用最快速最暴力的方式梳理把人帶回現實了。而掐住對方的動作在他高效率的梳理之下反而成了鎮定心神的藥劑。
哈齊姆闔上眼,強硬的用精神觸手撬開被痛覺席捲的精神域,讓自己的觸手將一片漆黑的壓迫感帶入對方的領域中。
原本緩慢且舒適的梳理過程在強硬且暴力的作風之下變得非常不適,就像是拿著一把刀片強行將精神觸肢上頭的雜訊刮掉一樣,發出比指甲刮黑板還要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刺耳聲響。
而被梳理的那人只會感受到身處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除了自己的身體之外其餘東西都看不清楚,只有模糊的微光在遠處若隱若現。
而那個光芒就像是捕食者虎視眈眈的雙眼。
哈齊姆最後讓精神抽離Norbu的領域時,有些抱歉的小小聲說了一句對不起,然而就連離開這個動作也因為過於粗暴而顯得極齊不友善。
黑幕消失之時,全數湧向同一處,像是要將人壓到湖水中溺死般的強大力量把人往下扯,然後在一連串被擠壓的痛苦過程之後,將所有空間還給對方。
Norbu回過神來的時候全身像是浸在冷汗中一樣的難受,痛覺的屏障已經被重新的撲展開來,腿上的傷口也被加壓著包紮過了。
「……麻煩你了。」喉嚨受到剛才的擠壓有些難受,他啞著嗓子說道,還沒有從方才的疼痛驚厥中緩過來。
還能隱約感受那暴力又可怕的梳理過程,他突然不是很確定到底是這傷會給自己帶來接下來幾個月的惡夢,還是哈齊姆的緊急處理梳理法了。
摸了摸喉頭,Norbu咳幾聲緩過氣來,再開看向一臉擔心的哈齊姆,揮揮手示意自己已無大礙,再比劃詢問兩名倖存者的狀況。
「啊……」哈齊姆有些尷尬的斜眼瞄了那兩個人後,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我剛剛一直餵他們餅乾所以還好,只是……」
「對不起前輩!」他突然滿懷歉意的雙手合十,還向前微微傾身,「他們問我說為什麼要掐你脖子……我就隨口說前輩要被掐才會醒,結果他們就信了……」
那兩名倖存者果真以怪異的眼神看著Norbu,說不清到底是哪種負面情緒,總之很複雜就是了。連哈齊姆也說不準到底是哪種情感。
Norbu眨眨眼,回過神後忍不住笑了出來,牽動頸部又是一陣疼痛,只得忍住繼續笑的衝動。
這傢伙,果然還是讓人難以預料阿。
待Norbu把狀態調整回來又花了他們幾十分鐘。
重新整頓後,他再次背起器具,蹲到哈齊姆身邊小聲的對他說,「這裡就交給你了,等我聯繫上外面。」伸手拍了拍嚮導的頭,「別怕,如果你有在怕的話。」
八成是沒有。
「是,前輩!我會跟他們說我小時候被困在洞穴裡,沒人來救只好自己游出去結果差點被鱷魚吃掉的勵志故事給他們聽的!」哈齊姆又呆頭呆腦的舉起手敬了一個禮,眼神堅定的像是要去面見偉大人物。
至於那個奇怪的故事內容到底算不算勵志,大概要由聽的人來評斷了吧。
不,你還是不要說吧。
內心暗暗吐槽,Norbu用力的揉了揉同伴的頭,咬上調節器後再次下潛,將倖存者全權交給哈齊姆。
待指揮處派來的增援將救援工具以及給Norbu的抗生素和止痛藥帶來後,哨兵先是給自己的傷口再次處理了一番,接著熟門熟路的帶領著其他專業水下搜救成員一起回到洞穴。
看到哈齊姆一邊說著故事,兩個倖存者還聽的津津有味的畫面,不由得搖搖頭,笑了出來。
嚮導真的是一群有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