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於墨黑碎髮下—那排整齊的睫毛輕顫,於不安穩的夢境中清醒。
空氣有些沉悶,陸止帶著尚未能回神的意識抬頭,正處於空無一人的巴士車上。
部隊活動,水族館,導覽車——哦,是了。
他被熟人慫恿著去了部隊團康人員所舉辦的水族館旅遊大會。
認識的人們恰巧不在同個班次車上,興許是見他疲憊的模樣,原先還聊了幾句話了同座也沒喊他一同下車。
視線些微模糊,於第一時間去找尋自己的眼鏡,左右張望卻也沒能摸著。
「小哥,你的同伴下去沒太久,不到十分鐘左右,還能趕上大隊。」
從後照鏡見到陸止起身,似乎是被交代過了,司機搭著駕駛座的扶手朗聲提醒。
「…哦,辛苦了。」近視倒也不深,還迷茫著的陸止索性於應聲後背起單肩包行動。
卻在下車時碰上了見過幾次面的—熟面孔?
於自天幕傾落的暖光中垂眸默閱,加百列聞聲輕闔手中書籍,紺色的眸子投向來者,「早安。」他道。
典雅的封面以花體字勾勒出詩篇一詞,將其收進側背包中,從花壇旁的座位站起身,他朝陸止揚起一抹不失禮儀的笑容。
巴士仍於公路奔馳時,大夥先是根據想要逛的區域規劃了幾條路線,接著進行自願分組,沒有特別傾向的加百列本想隨興加入某一組,聽見眾人討論那名還沉睡中的同袍,他改口提出與對方同行。
縱然願意花心力社交,但面對的對象越少便越省心,因此加百列更願意以最小單位(二人)進行活動。
「再兩小時就中午了。」雖是自己睡了過頭,還是能厚著臉皮回嘴道。
邁步走向加百列,這會才看清那精緻的面容。
「我們一組?」隨意問道,抬手將輕搔著臉頰的黑髮往耳後撩過,少了鏡架的壓制,仍是向前落了些許擺盪。
腦袋漸漸運轉,他記得分組的事,回憶起導覽冊上的路線、水族館特色及最終集合的時間,卻沒能想起眼鏡丟了哪。
面無表情停頓半晌,他開口:
「我回去找個眼鏡,可能落在車上了。」
雖不是必要,但缺少了時常配戴的隨身物品,仍感到幾絲不自在。
興許不如哨兵般敏銳,緩慢開機的陸止至今沒能發現自己的眼鏡正好好地插在襯衫口袋,探出了明顯的邊角。
看著滑落對方耳畔的黑絲,加百列似是想到了什麼般彎起那雙藍眸。
「眼鏡?」加百列歪了歪首,幾縷燦金髮絲因而掠過他的眉梢,「是那個嗎?」他手指著陸止胸前的口袋。
恪守禮節的他沒有貿然出手,以免再度唐突對方。
抬眼看向金髮哨兵,黑瞳中閃過幾絲茫然。
明顯類似於你在說什麼?的情緒,陸止拍拍自己胸口,低頭。
「……哦。」還真在。
側過身戴上那標誌性黑框,揉揉側額上的穴道使自己清醒,整了整方才拍亂的襯衫及黑色大衣。
「走吧。」再次轉過身時笑容一如既往,似是方才什麼都沒發生過。
在人別過身時,加百列曲起食指放在那張薄唇前,上揚的嘴角襯出新月似的眸裡笑意流轉,並於對方轉身前恢復先前的表情。
眨了眨兩汪紺藍,他點點頭,「嗯。」
「Xing有特別想逛哪一區嗎?」將門票遞給剪票員,把票根遞給陸止的同時問道。
前段日子和熟人去了趟動物園的海生館,模樣逗趣的小白鯨還印象深刻著。
依路線來看,他記得附近還有企鵝館與海豚餵食秀,大概在動物表演舞台附近,類似於互動系的動物秀陸止其實都挺感興趣。
「感覺都挺不錯,」卻沒說出口,打算以團體行動為主建議道:「跟著推薦路線走走看?」
「好啊。」似乎沒有查覺到陸止的小小心思,加百列敞開在入口處拿的地圖,裹於皮手套下的指尖順著圖標滑向展區,「嗯--應該是這個方向。」
專心研究路線的他們無視身旁的攤販,途經一座噴水池,加百列在周圍群眾的喧擾聲中停下腳步。
「好熱鬧啊,是發生了什麼嗎?」(藍)
收起夾了票根的小型記事本,聽了加百列的問話而抬頭,陸止看向周遭人群:「哦-」
印入眼前是那充斥海洋風格的大鯨魚水池。
「這裡的噴水池,每過十五分鐘就會…」
「…噴水。」十五分鐘?
水柱升起的瞬間,加百列反射性地抓上陸止的手腕,在那粒粒晶瑩落下前將人拉至水花濺灑範圍外--約莫是對嚮導的保護天性引發的反應。
在彷彿被按下緩速鍵的視野裡,一層透明的薄膜隔絕了人群的驚呼,微微飄逸的金砂色澤映上水光閃爍的耀眼光芒,剎那間似乎看見了什麼,他歛下的眸底盤旋一抹道不明的神色。
加百列止住即將扶上對方肩頭的另一隻手,退後一步讓出站穩步伐的空間,後知後覺地感受到掌心傳來的觸感,加百列放開了陸止的手,並道了聲:「抱歉。」
即便無法習慣接觸他人溫度,但這樣的結果卻是他能接受的。
畢竟誰也不想還沒入館就被弄得全身濕。
而第一反應卻只感覺這不如之前接觸的衝擊,陸止忽然覺得自己的適應力挺堅強。
「這噴水池蠻陰的。」彎起嘴角回應,如往常般平淡的神色率直地望向那對紺眸,以詼諧的話語傳遞自己的態度。
見狀加百列不由得一怔,而後彎起一雙碎光滿溢的眸,「是呢。」他露齒一笑,用著得意洋洋的語氣說:「還好反應得快!」
「如果這是園區設計的一部份,搞不好需要買件雨衣以防萬一?」他聳了聳肩,半開玩笑地說。
就這麼得意了,這名哨兵還誇自己反應得快。
覺得有些好笑,陸止習慣性地隱藏著自己的笑意。
「雨衣?他要是敢做得像水上樂園,老子肯定第一個去客訴。」瞇起眼說出毫不留情的話語,與加百列一同向展館內部前行。
【步數4】
進到展區入口,映入眼前的高大藻缸氣勢洶洶,如迎接般給予來客們一個盛大的開場。
人潮有些擁擠,虧得是平日的關係,吵鬧的孩童並不多。
「噢-」他有意識地發出語調平版的感嘆聲,想裝出一副捧場的模樣,斑斕多色的海草由多彩珊瑚礁裝給裝飾著,光線使得鏡片映出幾絲色彩。
壯麗的藻海在眼前擴展開來,參雜自頂端打下的斑斕燈光在視線中搖擺,那光影交錯的模樣像極了……
「沒有魚耶?」加百列疑惑地說:「要往更裡面走嗎?」不等人回答,他以充滿了期待的目光望向陸止,「走吧!」
僅一句自問自答,似乎稍微透露出一抹不容拒絕的強勢。
【步數1】
不遠處便是整面強化玻璃水箱框出的繽紛畫面,五顏六色的魚兒在水族箱裡遨遊,時而穿梭蜿蜒礁岩、時而於藻間嬉戲,一下子吸引了加百列的目光。
這時,身邊傳出工作人員朝氣蓬勃的呼喊聲:「多莉在哪裡絕對難不倒你。」
(12)
加百列往騷動處瞧了幾眼,見人們在工作人員的引導下進入影院,他眉角微挑,將注意力放回眼前的壯麗魚海。
「聽說鮮艷的物種大多擁有劇毒,但這個說法好像不適用在魚類上。」伸手按上那面加厚的玻璃,透過自己的倒影看見一隻小丑魚好奇地啄吻指尖的位置,加百列不由得莞爾,「真可愛,你也對我感興趣嗎?」
在方才男人宛如自言自語般的對話間感受到幾絲不順暢,陸止將注意力轉向加百列,他試圖觀察男人的步調來順行這次的團體行動。
於是回以無謂的笑,邁步跟上。
「這些魚種生活於色彩鮮艷的珊瑚堆中,是為了保護自身種族才演變至此的。」這魚似有靈性。
人依舊是視覺生物,就連陸止也沒能忍住湊向前觀賞那小丑魚的舉動。
「好看的東西不一定有毒,本來就不該將世上的事物以二劃分。」一邊科普著於路途中事先研究過手冊上的知識,自然地回了話。
卻是沒料到小丑魚忽然竄到面前,近似於陸止鼻尖的部位,朝玻璃直直地湊上嘴來。
被猝不及防逼近的陸止先生愣在了原地。
「…挺會撩的。」直起身子,迫於身旁人的目光,他微微地撇開了視線。
突然有點想養魚了。
如果是人類的話,親吻鼻尖便是性暗示了。
加百列忍俊不禁,對著別開目光的那人瞇起一雙紺眸,最終低笑了聲。
「Xing是個很好的人,被喜歡是很理所當然的呀。」加百列收回手,「還是說不擅長面對示好?」
五彩繽紛的明亮光源穿過玻璃牆面投在兩人身上,為他金砂色的髮鍍上了層奇幻光暈。
倒映對方容顏的眼眸輕眨,餘下一汪柔色。
「理所當然嗎?」自語般地反問,扶在杆上的掌不自禁收緊,深於墨瞳中的眼波流轉。
他咬著牙努力了好幾年,卻也沒能收穫到真正想要的喜歡。
「我沒有不擅長,」藉由直面男人的視線來表達堅定。
標誌性的金於昏暗光線的照耀下不如平日刺眼,柔和了稜角,藏於杆後的指節微顫。
「…突然被靠近的話,任誰都會嚇一跳。」
由人類自主建築起的危機意識,這才叫理所當然。
捎了抹紺藍望進對方如墨瞳膜,加百列微一歪首,「Xing喜歡的東西不多,對嗎?」
所以,排斥範圍之外的一切。
「因為被感興趣的對象主動靠近是件令人開心的事情。」將雙手揹在背後,他朝人敞開一彎爽朗笑靨。
「對,不多。」
藏於鏡片後的雙眸微亮,即使執著的情感所捎上的喜悲比例差距過大,卻仍以此為傲。
「若是自身行為過於主動,你也總有等不到目標靠近的那天吧。」
結合親身經歷。
兩人稱不上熟悉,陸止於片面之詞中愣是將加百列默認為這樣的存在。
轉身邁步,在意著午飯時間的準點,規劃著向下一區前進。
【步數4】
薄唇微啟,卻是將話語吞回喉管之下,加百列笑而不語,默默跟上陸止步伐。
川流不息的人潮帶來的龐大雜訊令加百列感到些微不適,垂於身側的手一點一點地握拳,忍受度到達臨界前,他在一艘偌大廢棄船前駐足。
「Xing,你看、有海盜耶!」以興奮的語氣說著,而其目的是掩蓋內心那股龐然的焦躁感。
估計是個大男人,在人群間游走總有幾次肩膀碰撞,也察覺人潮密集了起來。
身為嚮導,協助哨兵這事早於多位前輩的教導中銘記於心。
在意著距離感的陸止卻特別注重於人與人之間的尊重,不願擅自去調動哨兵的感官,但不提出要求,卻也不代表對方不需要。
於意識間察覺加百列停下腳步,陸止落點於四步距離間,反射性地順著男人的話語向目標物看去。
「你要不-」
「哈哈哈!我是勇猛的海盜王,我要來搶奪你的財寶了!」忽地一身華麗裝扮的工作人員湊到面前,舉著道具刀指向陸止。
「……」你是想搶什麼??
太他媽不看氣氛,要不是工作人員我還不揍死你。
陸止抽抽嘴角,滿腦子殘暴的想法於周遭孩童望來期待又閃亮的眼神下投降。
「…救命。」配合著舉起雙手的陸止先生,於氣息間透漏著幾絲不情願。
看啊,多麼溫柔的一個人--加百列抿著唇,嘴角無法抑制地上揚。
將他人置於自己之上,明明沒有意願,卻依然做出配合,這種性格存在不少弱點,加百列不討厭這種類型的人,理由在於他偶爾能從這類人身上得到某些樂趣。
從人群中站出身來,加百列喝道:「無禮之徒!竟敢將劍指向吾之主君!」在一雙雙驚奇的目光中,加百列朝對峙中的二人走去,伸手擋在海盜與主君之間。
「主君呀、您的騎士於此,吾身即為您的盾,勢必守護您,吾身即為您的刃,並殲滅您的敵人。」說著不知道從哪學來的台詞,以凜然身姿插入戰局,接過一旁工作人員遞來的玩具刀,逕自與海盜發起了場對戰。
加百列的武打動作並不標準,完全是模仿看過的電影,卻也與飾演海盜的對手打得酣暢淋漓,周圍的觀眾不時發出驚呼,孩子們更是發出興奮的喊叫。
燦燦金髮於揮砍間輕盪,紺藍中的凌厲穿透金絲直指敵手,他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弧度,在對方又一次擋下刀鋒時吐出一句「呀啊。」但面色卻是游刃有餘。
你怎麼就上去了?
主君陸先生被護在身後,臉上晃過一絲愕然,全然沒想到加百列就這麼上前與工作人員配合對峙。
別提還像個內幕人員似地與官方互動了起來。
雖說平時沒有必要,陸止自認本身是挺會演戲的,只是這些在戲精哨兵的面前似乎連皮毛都稱不上。
前有玩得盡興的金髮騎士,後有孩子們興奮期待的光芒,茫然的靈魂快於兩者間散發。
先不管正不正義,裝扮帥氣的海盜是得贏的吧?他們可是官方人員啊。
腦裡思考著這垃圾劇本對於孩童的教育意義有多大,於開口的同時抹去遲疑。
「…停手!」聲調不大,卻能抓住在場人的注意。
肯定有部隊的人在他媽的看熱鬧,他心想。
「財寶與尊嚴我無所謂,」黑髮隨著低頭動作擺盪,恰當地擺出隱忍與擔憂的姿態,「捨去這些,也總比讓你遍體鱗傷來得好。」
直望向對方,陸止開口:「我們可以投降的。」
給雙方一個台階下,最後一句明擺著隨加百列意願去決定。
加百列在人出言制止時停下動作,維持著格擋的姿勢,聽聞主君的自白內容後,陰影中的紺色移向那人面龐,隨即與之對上視線。
指尖微頓,他輕聲呢喃道:「 Yes, my lord. 」
乖順地撤回武具並回到主君身旁,收起所有的攻擊性及侵略氣息,簡直與忠心耿耿的犬類相差無幾。
然而他們的敵人--海盜一方卻沒有打算放過這對主從,面對咄咄逼人的氣勢和不得到寶物便不罷休的態勢,在觀眾們越來越熱絡的起鬨聲中,加百列倏地抬起首顱,露出一抹溫煦的笑容。
接著甩手丟下手裡的玩具刀,拉著陸止拔腿就跑!
「傻子才和你們打!我的目的只有保護主君啦!」拋下這句話穿梭人群,一片又驚又喜的歡呼中傳來他志得意滿的笑聲。
【步數1】
似是遠走高飛的感受。
在仍稚嫩的時期無數次想過這樣的場景,將一切拋於腦後的離去。
孩童的驚呼、海盜人員的呼喊聲過於吵鬧,終將止於心中那片浪花上岸之際,世界變得安寧祥靜。
硬要說的話,還蠻開心的。
他微微彎起了嘴角。
疾走的步伐,在隨加百列的腳步轉身彎入一間黑廳後停止。
深處於黑暗中亮起不刺眼的布幕,上頭展示著即將開始撥放的字樣。
「電影院啊?」手冊上是有這麼一個展場,只是篇幅小,沒有過多的宣傳以至於訪客稀少。
對哨兵來說,是能好好休息的地方了。
看向加百列確認意願,還舉起自己被抓住的那手晃了晃。
加百列自然捕捉到了嚮導的呢喃,他抬頭看去,對著那行「古代水域館」挑了挑眉。
想起先前被自己跳過的電影,他對面前的節目並不感冒。
隨陸止的動作跟著左右晃的手拉回他的注意,加百列和陸主君對視一眼,便放開對方的手腕,用著恭敬的語氣說道:「請吧,我的主君。」
而後俏皮地眨了眨眼。
站在入口處的工作人員於這時上前遞了兩副3D眼鏡給他倆。
「…」你演夠沒。
在無奈下接過自己那副眼鏡,找了個靠中央左右無人的座位入座。
沙發椅柔軟舒適,空調氣溫適中,陸止在瞬間進入怠惰模式。
黑幕仍在倒數,摘下原先的眼鏡後不急於戴起那副會讓自己感到頭暈目眩的紅藍鏡片。
「還可以嗎?」
於一片寧靜中,他沒頭沒尾地來了這句。
「沒事。」
黑暗裡傳來了這句話。
如同飛禽屬於天空,野獸屬於森林,他……屬於漫漫長夜般的幽寂。
--幽暗剝離一切,而他奪走那些。
這裡是他的領域,無限延伸的感官回饋擴展至每一個角落,無人能逃、無人能躲,就連最細微的動作皆被他捕獲。
接著,他的目光落在身側人上。
他記得那優美的線條,敏銳的聽力使他得以窺探於脆弱肌膚底下的血管中奔湧不息的血脈流動,心跳的節奏、呼吸的頻率,乃至隔著一層衣物的體溫。
加百列歛下長睫。
將某個部分的自己隱藏於黑幕中,他勾起唇角。
「要開始了喔,Xing。」吐出的嗓調輕而緩、宛若氣音。
靜待視線適應黑暗,聞言卻也只能哼聲回應。
陸止的時間始終歸於正常速度的運轉。
不刺眼的數字於屏幕倒數,抬手戴上鏡框的姿勢帶出幾分文書之氣,視覺效果切換所造成的注意轉移,似恰巧般擋下了能捕捉黑暗中那絲詭異氣息的機會。
畫面亮起,平靜的深海猛然衝出尖牙烈齒的大白鯊。
配合3D特效猛然接近,猝不及防的情勢使得陸止微顫了下。
「…這她媽撥的是驚悚片吧?」原先半舉在空中不知所措的雙手尷尬地降下,他只覺得水族館這影片的安排——不太厚道。
戴上3D眼鏡,加百列好奇地東張西望。
起先被陸止發出的動靜吸引,從對方的話語推敲出大致經過,他十分沒有同伴愛的笑出了聲。
「剛才在看其他地方,劇情到哪了?」
【黑】
「…沒什麼劇情,只是在講海洋的起源。」原先的睡意被大白鯊給趕跑,以往常的經驗,陸止還以為自己會在這地方睡上一覺。
「原始地球外側類熔岩的物質提高整體氣溫,融化了大氣層,使的水蒸氣凝成水,降到地球表面。」輕聲講述,即使這些知識早已明確於心,但關於這些資訊的講述,他樂於二次消化。
一面配合著影片撥放,陸醫師碎念著,又補充了些影片上沒有的資訊給加百列。
孰悉而令他心安的環境,加上耳畔邊上陸止好聽的嗓音,加百列的眼皮越來越沉,儼然為一只橫躺樹蔭酣睡的獸。
雙手抱胸,枕著柔軟椅背的加百列最終闔上眼,似以小憩的方式補充方才釋放的體力。
即便在外人看來他已然進入夢鄉,他仍留有一絲神識關注周邊動靜。
專注於影片與講解,在感受那寧靜的氛圍前停下了話語,將視線放至右座的哨兵身上。
「……」果不其然。
隱約猜中了會有這樣的結果,但意不意外與實際感受卻是兩碼子事。
靠向另一旁的扶手托著臉頰,他沒有移開視線。
老早於初次接觸便光明正大地打量過加百列,遠看像幅畫,近看又更是虛幻。
主動、誠懇、熱情、陽光,幾個單詞簡單地概括男人,幾絲隸屬於嚮導天性感知的不協調感又令他無法理解。
陸止身為醫師接觸過各式各樣的人,對於人類的多面性早已習以為常,他不曾深入理解這類人,卻時常被其神秘感深受吸引。
目光靜止於男人白皙精緻的面容半晌,不受控制地將視線探向那頭金髮,爾後自各兒搖搖頭,將注意力放回影片上。
演出枯燥的電影結束,室內兩側燈光亮起,在他抬頭看望燈光的同時哨兵睜開了眼,於幾句簡單的對話後,兩人繼續向下個地點移動。
【步數1】
該館大部分的展區被大致逛了個透,見時間差不多到點,
兩人一同走向室外,往下個展館前進。
Xin-陸止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先生稍等一會!」身著清涼的女工作人員湊上前,熱情地招待兩人。
「午餐時間也快到了,在去達我們知名的主題餐廳前,要不要來參加比賽呢?」俏麗地眨眨眼,朝兩名大男人發送秋波「獎品正是我館免費餐卷!」
指向不遠處的攤販,似有幾組參賽者已在一旁準備。
陸止理所當然地沒什麼興趣,又不是缺錢兒。
但這相處下來,他查覺到加百列似乎挺有玩心的。
側頭望去,似在尋求意見。
加百列有興趣嗎?他當然有!
於是他用滿含期待的目光回望陸止,「有些事情一生只會嘗試一次,機會難得呀!」
--況且他也很好奇對方背不背得動自己。
加百列承認自己有那麼點想看對方的窘態。
仗著對方的犧牲奉獻精神,將得寸進尺的概念發揮得淋漓盡致。
這種事我們回去部隊約一約比賽,肯定一大堆。
陸止是覺得一生一次的說法有點誇張,他不想揹人,肌膚貼肌膚的感受即使隔著幾層衣料仍讓人覺得不自在。
但沐浴在加百列滿懷期待的神情下,他沒有拒絕。
「我不保證能贏。」
邁步與加百列走向攤位,仗著對方是哨兵肯定能聽著,便小聲碎念。
還以為對方要求的只是獲勝。
「我不知道我揹不揹的動你。」低頭盯著自己皮鞋尖部。
嘴角扯著往常的弧度,再度補充:
「醫生都是待在冷氣房的,很脆弱的那種。」
講得好像自己不是軍人。
聽著陸止的呢喃,眉眼帶笑的加百列瞇起紺藍色的眸,甚至用鼻腔哼著不知名的曲調。
從工作員人手中接過參賽號碼,貼心地主動將其夾在陸止胸前口袋,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保證道:「別擔心,即使失敗了,我也會盡量不壓傷你的。」
以哨兵的運動神經而言,僅小事一樁。
「如果輸了。」加百列沉吟片刻,歪首說:「Xing今天的午飯也由我請吧。」
他彎起兩汪紺藍,「畢竟是我強行要求Xing的,身為男人得負責到底呢。」
這種時候倒表現得像個成熟的大人了。
當端麗的小姊姊一聲令下,身旁的競爭者同時動了起來。
加百列背對陸止,啣著一抹笑意側首回望。
陸止只覺得對方說的每句話都很怪。
低頭盯著加百列給自己別上號碼牌的動作,有著那麼一絲不自在。
「你才別擔心,在我被壓死之前,我會將你丟出去的。」這邊這位倒是一點都不貼心,雖然就是嘴上說說。
國中國小時空手道黑帶弄的全是巧勁,雖然也只是過去的輝煌戰績了。
與加百列背對背,向後伸出手時回望對方的目光給予回應,但腦裡還是不解。
…他何時變成了要人負責的男人了?
【16>7】
感受於背貼背的熱度,在非冷氣房的場合只感受一片炙熱。
意識有那麼一瞬間的暈眩,深吸了口氣,兩手使勁-
加百列有那麼一瞬間擔憂陸止那邊的情況,在對方成功背起自己時,轉而好奇對方現在的表情。
手臂與背部肌肉感受到陣陣顫動,加百列覺得陸止的神情應該挺精彩的。
--沒能看到,真可惜。
無人看見的角度中,加百列偷偷伸展腳踝,足尖底著地面分散對方的負擔,換到自己的回合時,他輕鬆地背起身後的嚮導,接著更是調皮地轉了一圈。
鬆懈於自己回合順利結束,做足了心理準備讓自己感受騰空的失重感,卻沒料到加百列一個轉圈搞了個天花地轉。
以至於長年睡眠不足的陸止落地後,還得伸手靠著身後人的支撐來度過暈眩。
「……」
Xin-陸止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陸止這人無論何時都是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笑,卻也不是和善,就只是那麼掛在臉上而已。
更多是帶來了皮笑肉不笑的效果。
短暫的暈眩過去,他雙手環胸,低聲問道:「…你這是討揍?」
「討揍了吧。」這句換上了肯定,笑容明指著剛才那個亂轉的圈。
彷彿下秒就會動手。
面對陸止的質問,加百列卻是興高采烈地道:「這不是能行嗎,Xing做到了呢!」
「指轉圈嗎?那是慶祝的儀式!」他信誓旦旦地說著,絕不承認是惡作劇。
不過倒也伸手做了預備接住拳頭的防禦姿勢,可見其心虛。
「…好一個慶祝。」既然加百列這副模樣,他也意思意思地朝對方掌心送上不痛不癢的拳頭。
扯開嘴角,最終是沒忍住地笑了出來。
「感情真好呢,來,這是你們的獎品!」攤主滿臉笑容地湊了上來送出餐券,服務態度滿分,「祝你們遊玩愉快!」
加百列這才注意到陸止臉上的笑,他不由得隨之莞爾。
「謝啦!」向攤主道了這麼一句,加百列笑吟吟地收起戰利品,獲勝令他的心情猶如春風輕拂,百花綻放。
頭頂傳來小白鯨表演活動即將開始的廣播,他回首與陸止對望,確認眼神後一同朝地圖所指的方向移動。
鑲於牆面的落地表演窗映出一片蔚藍,配上於對面優游的白色身影,畫面猶似夢境中的迷幻深海。
全副武裝的潛水員在白鯨身旁共游,惹得將整張臉貼在玻璃上的孩童們羨慕的叫喚。
他似乎能聽見不時升起的氣泡在水中翻滾的聲響,仰頭凝望掠過前額的白鯨,俊秀的面龐在薄紗似的光照下,被朧上了層看不清的模糊顏色。
小白鯨。
有著可愛的名字,長相卻意外搞笑的動物。
於水中悠游的模樣優美地吸引絕大多數的目光,海裡的模樣是多麼的繽紛。
陸止從沒去思考過這些風景,他總是站在獨屬於自己的海岸邊,盯著大海想些與海邊完全不相干的事。
自己的,周遭人的,思慕之人的。
於是他再次被吸引了目光,被海洋生態中富有活力的生物們給引開了注意力。
Xin-陸止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各位觀眾注意-」主持聲響亮,帶走了他們的注意力。
「接下來將要抽選出-親手餵食小白鯨的觀眾!」
場內傳來熱烈的歡呼,陸止對官方的主持卻沒多感興趣,於喧囂中側頭觀察加百列的神情。
Xin-陸止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館內咖地熄滅了燈光,黑暗直奪走了他的視力。
「聚光燈即將照耀這次的幸運觀眾!」只餘主持聲響與模糊不清的光影。
緊接著是一陣經典的樂鼓音效,自上方打下的聚光燈在觀眾席上來回游移,幾名孩童興奮地大喊著:「選我!」
身處於又叫又跳的人群中,這股融入世界的感覺令加百列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
黑暗裡揮舞的四肢看上去恍若群魔亂舞,藍光籠罩下一張張面孔更是顯得詭譎不已,猙獰地爭相搶奪那縷恰似蛛絲的光束。
加百列被自己腦中的聯想逗笑。
下一瞬,戲劇性的發展落在他身上--沐浴在強光中的當下,加百列錯愕地愣了愣,在主持人邀請他身旁夥伴一同參與時仍未回神。
陸止同樣處於怔神之中,過小的機率使他在最初便篤定了結局。
大概會將名額給年齡較小的觀眾——倒沒想到還真是隨機的。
最初便想過了,本身特別想參加與白鯨或海豚互動這類的活動。
這樣的近距離接觸誰都想試試,陸止勾出了笑,對哨兵詢問道:
「似乎是,一生只有一次的機會?」
未曾料到會被反套於自己的話語,加百列同人對望的雙眸微睜,隨後彎作兩鉤新月,「確是如此。」
於是他倆在孩子們眼巴巴的目光下跟上工作人員,將主持人的暖場之語拋在身後,穿過一條長廊,踏進所謂「非員工者不得進入」的門後。
活動的設計是這樣的,由於小白鯨有好幾隻,被選出的觀眾要自兩層樓高的水槽頂部投放小魚,過程中能與浮出水面的小白鯨肢體接觸。
而水槽外的觀眾則看著其餘小白鯨在水中追逐小魚的逗趣模樣。
水槽上方的空間有些昏暗,他倆踏上一截金屬焊接樓梯來到金屬格柵版鋪成的走道。
扶著兩側欄杆前行,加百列忽然有種身處重工廠執行任務的錯覺。
他不禁笑了笑,「Xing,留意腳下,別摔倒了喔。」
不遠處即是目的地,已有一名工作人員掀開水槽蓋,腳邊則擺放著裝有活魚的水桶。
金屬走道則圍著方型水槽繞成一圈,佇立的防護欄中有一個便以下水的缺口。
「請站到這裡。」笑容可掬的制服人員朝兩人揮手道。
「…你知道有個詞叫做烏鴉嘴嗎?」出聲反駁,本該是不用多注意就能輕鬆行走的路,被說了個謹慎心直上心頭。
…對啊,他是會游泳的,陸止扯著嘴角弧度,都不知為何自己要這麼聽話。
受工作人員的邀請率先上前,蹲身接過鐵夾,在訓練員的指示下一隻中小體型的小白鯨就在他面前探頭。
「…」與白鯨的豆豆眼對視半晌,虧於旁邊人員的耐心等待,先是夾起其中一隻白魚在白鯨面前晃晃。
「不是這個啊。」似是喃喃自語,又夾起另一條稍大的紅魚給白鯨。
靜待三秒,他從活魚桶裡跳出了黃色中等大小的魚,在白鯨雀躍點頭之下將夾子湊了過去。
「欸—等等。」但在觸及時又壞心眼地收回活餌,小白鯨嗚嗚地喊著,模樣多可憐。
陸止悄悄地做了個手勢,這是他剛才觀察訓練員而來的。
小白鯨像是看懂了,盯著架子上的魚兒半晌,回身遊了個大圈,躍出水面劃出優美的圓弧。
「真乖。」低聲笑了會他舉高了夾,表演一段躍水之舞的小白鯨高興地湊上前食用,而後還湊上平台不停點頭。
不用想也明瞭,陸嚮導光明正大的使用能力作弊了。
一旁工作人員亮起了眼,仍舊保持著禮貌邀請下一位上前餵食。
陸止這才讓開位置。
陸止無論哪個方面都無比熟練的模樣令加百列稍感錯愕。
--明明給人的感覺是乖寶寶型的資優生。
聰明、心細,懂得結合自身能力,說實話的確是個優秀的人才。
「沒想到Xing這麼喜歡小白鯨。」枝微末節的肢體語言是不會騙人的,加百列罕見地察覺旁人的情緒,他笑了笑,朝小白鯨嬉戲的平台邁開步伐。
--打滑的瞬間,加百列腦中閃過小白鯨湊上平台時濺起的水花。
當他反應過來時,率先感受到的是淹沒腳踝的溫度。
「!」伸出的左手劈開大片浪花,掌心撞上最近的欄杆底座,下一刻便死死地抓緊手中的金屬桿。
因突變一哄而散的小白鯨們拍出的水花幾乎淹沒水面,白茫茫的畫面迷亂了視野,加百列只看見頭頂幾盞刺目白光,接著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拽入水中。
四面八方包圍而上的池水霸道地壓迫每一寸肌膚,鼻腔傳來陣陣刺痛,扼緊他的咽喉,似乎有條冰冷的鎖鏈自水底纏上,抓住他的小腿朝腰際攀去--
恍惚間加百列看見了那波光粼粼的湖面,隨著團團氣泡的遠去,無邊的黑暗從背後探出藻海般的觸肢……
模糊的鏡面被人狠狠地摔向腳下!清脆的破裂聲響割開了回憶,他從殘片中回過神來,「--咳!」時間彷彿重新流轉,然而饒是如此,耳邊的轟鳴仍不絕如縷,他聽見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
鋪天蓋地的恐慌席捲了加百列,他臉色刷白,喘著急促的呼吸,幾乎迷失方向的他驅使起右手,下意識朝某個方位撲去,接著「磅!」地一聲扒上某片格柵板。
重回世界的那一秒,他只認知到四周的冰冷溫度,以及幾欲佔據胸腔的腥氣。
手臂的肌理起伏因激動而賁起,指尖僵硬地扣進那細小的格狀縫隙,深沉的絕望徹底控制了加百列,他諷刺地像隻離水的魚般大口換氣,仰首尋找連自己也不知道的什麼,被打溼的金砂色髮絲間翠綠一閃而逝。
「唔…」他緊接著靠上那方狹小的、由金屬片拼湊出的角落,嗆水導致的呼吸困難令加百列的意識變得模糊,然而烙於靈魂深處的恐懼卻屢屢勾動他的神經,使他保持清醒。
他機械性地斷斷續續咳出侵入肺部的池水。
要是平常狀態之下陸止肯定會彆扭反駁那句喜歡,只是這次逗了回動物後心情實在是好,從沒有人會討厭乖巧親人的生物。
轉身順著環狀平台的路線走了幾步遠,打算在等待加百列的途中先逗逗旁邊幾隻游晃的小白鯨,卻沒能料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態。
那情景宛如毫無防備之際,一道巨浪直朝背後狠撲襲來,空氣似於那瞬間冷卻而下,絕望與恐懼,複雜卻單調的負面情感伴隨著驚呼聲衝進他的屏障內。
有那麼個幾秒鐘,陸止是無法動彈的。
於轉身之際見周遭工作人員慌張著不曉得是該先安撫白鯨還是扶起剛掙扎上岸的金髮男人,場面一度混亂。
腳步沉重得難以移動,整穩了使人心慌的情緒,只得用力一深呼吸。
皮鞋硬底敲在鐵杆所舖出的平台上,由遠而近顫動著,陸止半蹲在男人面前。
「——加百列。」這是第一次呼喊其名。
他意識平靜如海,卻於平淡間吞噬了狂風暴雨。
「冷靜,我在這裡。」長指輕輕搭上男人的左臂與緊扣於鐵格上的掌,暴起的肌理紋路異常地硬直。
「現在,我要將你拉上來。」
嗓音低沉如咒語,一字一句地吐出了話語。
覆蓋了層斑駁雪花的混亂畫面在腦中跳躍,倏地,那扇厚重的鑲金浮雕木門自記憶底層浮出──
甲蓋盡掀的十指留下腥紅痕跡,滾燙的喉頭宛如啼血鵑巢,他顫抖的薄唇輕啟,似乎將要道出那聲久遠的呼喚……
『若是自身行為過於主動,你也總有等不到目標靠近的那天吧。』
「……加百列。」
兩道重合的嗓音傳進他耳裡,止住了一切思緒,將他拉回現實。
加百列咬緊牙關,垂下頭來將表情隱藏於陰影之中,劇烈起伏的胸膛隨呼吸平復的步調逐漸和緩,雖然身體仍僵硬如石膏,他在嚮導的安撫下取回一絲神智。
而後,加百列輕輕地點了點頭,啞聲回道:「……麻煩你了。」
「我拉著右手,你左手使力。」覆著那因使力抓穩鐵格而嚴重挫傷的掌心,使其放鬆。
語調輕柔,就著安撫的姿態去應對。
「我數三秒起來,三—」倒數至一後使力將人拉起。
攙扶至距離欄杆空缺稍遠的地點,脫下黑色大衣蓋在男人身上。
「不好意思。」舉手向服務員詢問休息室的地點。
水花嘩啦啦地落下,沖刷著那一方方金屬格板,金砂色的長睫輕顫,被抖落的水珠貌似帶走了某些情緒。
加百列抬手掩住雙眸,緊抿的唇依然素白,另一手則抓著披在肩上的外套,垂首輕吁,任由縈繞鼻尖的檸檬芬芳包裹自己。
雜訊盡除的大腦仍然一片空白,他暫時還不想塗抹上任何顏色。
透過指間的縫隙看向身旁的陸止,加百列順從地跟著人前往員工休息室。
那是間有提供沐浴房的小客廳,通往盥洗室的門旁矗立著一排排置物櫃,從工作人員手中接過換洗衣物,加百列將外套還予陸止,「謝謝。」
他難得地沒有注視對方,抱著毛巾與衣服便走進盥洗空間。
Xin-陸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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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點頭,目送加百列進入盥洗室,隨意地吊起大衣,尚未打算進行烘乾動作。
精神還需鎮定,指節深度摩擦出血,或許會有些挫傷需要檢查。
專注地列出方才觀察到的傷勢,由單肩包中取出特定藥罐與基本包紮用道具。
不自覺地緩下手中動作,落水原因、傷勢輕重、那副模樣的種種可能性,都是令人在意的地方,衝破遮罩所影響本身的心境還有些難受。
微抬手,屈起食指揉壓太陽穴,備全藥物的陸止決定坐下來,讓自己緩緩。
扭開花灑,一時間白霧瀰漫,水柱拍打在那被勻稱肌肉包裹的精壯身軀上,剛硬的線條與賁起的肌理組織出這具得天獨厚的肉體,顆顆剔透沿著溝壑蜿蜒而下。
於層層水幕間仰首發愣,他稜角分明的喉結因這個動作暴露在空氣中,喉頭滾動,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消散於空。
沐浴完畢,加百列展開某位工作人員提供的T恤,獨特的長袖設計恰好能讓他遮住褪下手套的雙手,深色的運動長褲則勘及他的腳踝,加百列藍眸輕眨,從善如流地進行穿戴。
將毛巾蓋在頭上並揉了兩下,加百列赤腳走出沐浴間,極其自然地在陸止身旁的位子落座。
有那麼一時間的沉默蔓延。
這沙發柔軟格外舒適,腦袋仰靠於椅背上,合著因放鬆而解開的兩格鈕扣,於下顎至鎖骨拉出一段少見的白皙景色。
睫毛輕顫,於加百列坐下的同時睜開了眼,白花花的天花板使得倒讓人有幾絲時空錯亂感。
直起身子,於一個瞬間徹底調整好狀態。
起身拉了張矮椅,連同整備好的藥劑一起坐在哨兵面前,倒沒有急著搭話與行動,只是低頭似無聊般翻弄著藥罐與工具。
從那件事之後,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了。
人們自母胎內便依存於水,他的那根絲帶卻因冷冽溫度凍結,侵蝕了親密的骨與血。
--他已經很久沒有想起她了,且也早已過了憤慨質問的年紀。
『若是自身行為過於主動,你也總有等不到目標靠近的那天吧。』
捲縮在那扇門邊的嬌小身影卻這麼喊道:「那你教我怎麼做啊!」
薄唇開闔,勾勒出幾句無聲的呢喃:「主啊、求你秉持信義與公正,我恆行在你所指引的道路上。」
藏在長袖裡的右手握上胸前十字吊墜,瀏海下一雙紺藍移向端坐身前的那人。
抬頭與那抹藍對撞的同時微挑眉,似是想問問方才的事。
於視線放在哨兵胸前十字墜上時打消了詢問的念頭,說什麼倒不是那麼必要,他對事態的輕重緩急總有一件要素最為急迫。
望向加百列,直白道:「手給我。」
與仍未止息的躁動相比,眼前的情況更為棘手。
他兩手交握縮在胸前,用面臨大敵的眼神盯著陸止,「Xing,據說有些人能夠不看鍵盤盲打字詞,你也能做得到嗎?」
「……盲打可以,但盲診已經是另個次元的事了。」了解對方話中之意,他反駁道。
不知為何,加百列的動作似有種要被非禮的模樣,陸止不自禁抽了抽嘴角,情緒瞬間出戲。
「我要確認傷口狀況,你再磨唧下去,出了狀況我還得考慮怎麼幫你截肢。」誇大說詞的醫師。
「還不至於截肢吧……」他輕聲碎念道,胸口的躁意發出一聲低鳴,「……我洗澡時看了一下,沒有傷口。」
布料下的指節微動,他挪開了與人對視的目光。
「哦。」罕見地脫下了自己的白手套,露出一隻修長整潔的掌。
白布於縫線與掌側面有著乾涸的血跡,舉高來晃了晃「原來這是我的血阿?」
再度將視線放回哨兵身上,對方早已移開了視線,這點使他微妙地感到不悅。
「…難道我的醫術就這麼不值得信任?」開口的同時垂下眼簾,語氣質問道,卻帶了點難以察覺的沮喪。
默然。
許多思緒及人聲掠過加百列腦海,紺藍遂逐漸墜入深幽之中,「……」他長睫一眨,抿去多餘神色。
「我的錯。」加百列如此開口,用刻意營造的輕鬆語氣說著:「再怎樣都不會被嚮導傷害--對吧?」
他緩緩地撥弄袖口,探出白淨的指尖,隨即似是不自在地朝陸止瞥了一眼。
而後將長時間被黑皮革手套包裹的雙手攤在對方面前。
他手指修長白皙,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恰好蓋住指尖邊緣,剛勁的肌理上覆了層粗糙厚繭。
就入伍剛滿半年的資歷來看,約莫要不眠不休地鍛鍊方能造就而出。
看來這人吃軟不吃硬。
低垂著眼的陸止默默記下這筆。
「不一定,」回望加百列的眼神平靜,慢條斯理地將沾染塵灰的舊布扔在桌上,「你之後要是捧著傷亂來,我一定揍你。」
檢查傷勢的動作輕柔又謹慎,與平時嘴裡不饒人的模樣總有顯著的差距。
是雙好看的手,他想。
剛強有力卻也不失優美,或許能稱之為藝術品。
低下頭細細翻查,指節紅腫與少部分破皮出血,掌根也有磨損,但整體傷勢不怎麼嚴重。
沒有隔絕的熱度促成意識些微暈眩,他無暇理會而提高專注,似是不放心而更加捲起純棉袖口,檢查是否還有其他的傷口。
觸覺回饋將那人的體溫一絲不漏地導入手心──如同春日原野上的柔軟花瓣。
他在對方的呼吸聲中沉澱下來,僅於傷口被人不經意擦過時稍稍縮起手指。
突然間又有了得以思考的時間,但加百列只是蔫蔫地垂著頭,像個對世界失去興趣的孩子。
指尖拂過下臂表面看著可疑的壓痕,輕輕壓上凸於腕間的脈搏,不只是掌部,陸止一面透過偏方穴位檢查加百列的整體狀況。
抬頭便見著加百列可憐的模樣。
但硬要說的話,其實他快要習慣哨兵這蔫蔫然的模式了。
「會有點痛哦。」隨口提醒。
給破口處上過消毒液後以棉布沾染藥劑去刷弄包紮。
再來打開扁平盒裝藥膏,因應藥的稠度而徒手於各指節紅腫處塗抹。
「好了。」終於放過哨兵的掌,於擦淨指上藥劑後慢條斯理地拆封全新的白手套。
「等下我會替你做些微的雜訊疏理。」盯著男人的髮旋,稍稍起了惻隱之心。
說是痛,不如說癢的感覺居多--在陸止對自己的手來回翻弄按壓時。
這番舉動引起了他的好奇,他隱隱猜測這是否為神秘的東方醫學一角。
加百列的忍耐力極強,被輕柔對待的傷患處傳來的些微刺痛幾乎能忽略不計……看著素淨指尖因而染上濁汙,他在陰影的掩護中勾了勾唇。
在陸止放開自己掌心後,加百列試探性地對空氣抓握了幾下。
--希望能早點乾,然後戴回手套。
抬首對上似乎參了抹柔意的墨黑,他微怔過後輕輕彎起一雙紺眸,「好的,麻煩你了。」
對視間,他卻是先敗下陣腳逃開的那人。
長吁一口氣,伸出手輕放在加百列膝上接觸,斂下的眼簾在下眼瞼覆蓋了層模糊灰影。
意識於空氣分子間幻化如煙,緩慢朝哨兵的意識接近,謹守約定地於淺處徘徊,推除開雜亂的思緒並柔和整順。
如夜清的海風般掃淨一切雜訊,吹撫過擁擠的人群,穿越於雜鬧音訊。
繁亂的翠藻、絢爛的魚群、華麗的戲服、漆黑的侵蝕、刺眼的聚光、纖白的迅影。
懼與悲的情感擴散,散播於淹蓋了世界的紺與蔚藍,被波紋折亂的光線,直至那扇閉鎖的門。
「…會沒事的。」無意識間呢喃出聲,連嚮導本身都沒能察覺。
回歸自身便是瞬間的事。
「…」陸止低下頭,收回手去遮掩自己恍惚的神色。
在塔時期便被檢測出共感值過高,僅是輕度梳理便能受極大的影響。
好在幾年來的訓練,使得他能在短暫間分解開部分的情緒。
「感覺怎樣?」逼迫自己緩下氣息,他掩著臉詢問。
紺色因那聲安撫微沉。
透過疏導時的感觸,他似乎跟著他穿過記憶的洪流,短暫地共享了那條道路上的風景。
他已然抹去她的面孔,卻將那扇門扉刻進靈魂之中。
輕風吹皺了湖面,絢爛的氣泡吞沒了呼吸,斜傾而落的光影則勾住了他的指尖。
--但那並非一場美妙的體驗。
加百列緩緩瞇眼,凝視著陸止面露異色的臉龐,他放柔了語調說:「無論你看到、或感受到什麼,都不需要在意。」
這名嚮導未進入更深的地方,大約只觸及了表層單一且強烈的情感。
加百列繼續開口:「因為背負它們的責任,在我肩上。」
僅憑幾個零碎的畫面,勾勒不出他過去的全貌,也沒得窺見那條分界線,而加百列亦無解釋的打算。
「因為Xing很專業,風格又溫柔,我已經舒服了些。」加百列淺笑著說,反過來安撫對方的他,以無比自然的語氣關心道:「你呢,還好嗎?」
每位哨兵的背後總有一篇與眾不同的詩篇,嚮導因應自身的能力,總如故事旅人般掠過紙面一角,卻未曾踏入其境。
所以他不該干涉任何事,陸止一向不會越過界線。
緩過了神色,沒有回應其餘的話語道:「…沒事。」
抬頭查看哨兵的情況,似比最初好上了許多。
「你—」話到口邊又轉了個彎,「乾脆再休息一會。」最終還是將對方當作了病患對待。
「衣服剛被他們拿去烘乾,等等出去應該就好了。」
陸止撐著膝起身,回到桌旁將藥品秩序整齊地收入包內。
被留在沙發上的加百列打量了眼對方的背影,隨後將目光放到被擱於身側桌面--與他一起落水的側背包上。
想當然耳,背包裡的東西無一倖免,包括塞了幾張紙幣的錢包、鑰匙、手機與那本剛入手不久的詩篇。
加百列用食指及拇指提起書頁一角,吸滿池水的書本禁不住任何捎了點力道的蹂躪,發出「撕拉」的號哭聲。
「……」
聞聲轉頭,正巧見著書頁被撕破的瞬間。
顧及個人隱私他是完全沒去動那包的,果然裡頭的東西已全數遭殃。
拉上自己完好的側肩包拉鍊,從鑲著玻璃面的牆桌上找到吹風機。
於沙發周遭找到電源插頭,確認能供電後走到加百列的側座旁蹲下。
「能救的先救一救?」尚未開電的吹風機口直對著哨兵,陸止抬頭對上對方的視線,一副我能幫忙動手的模樣。
自個兒也沒什麼東西好整理,正巧有餘力去幫幫哨兵處理落水的物品。
赤裸的腳趾輕輕捲起,遂重新舒展。
「那就拜託Xing啦!」他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將書本推至一旁寬闊處,便低頭扒拉起其他物品。
錢包裡除了紙幣外僅有一張身分證,鑰匙晾一下就沒事了,至於手機……只能放棄治療。
加百列拎起徹底報廢的手機,做出一個投籃的動作,銀色的鐵塊便順著俐落的弧線飛進角落的垃圾桶裡。
朝加百列揮手,在吸引了紺藍的追隨後探到自己耳邊,陸止的指尖於耳際劃了個圈。
示意給哨兵降了些聽力。
開啟吹風機,按壓於紙頁皺褶上緩慢處理詩經。
詩經與背包,陸止一個個處理這些需烘乾的物物。
沒多久便傳來了敲門聲,服務人員送來了加百列落水時給弄了個濕透的衣物,於紙袋內傳出淡淡的皂香味,他們已經貼心的替加百列處理好了衣服,只願這次的失誤不讓兩人對服務感到失望。
將吹風機收起捲線,陸止把包還給加百列道:「也差不多中午了。」
總算是能往餐廳出發了。
趁陸止在吹側背包時更衣,衣襬蓋過精壯腰身的同時,對方也正好關上吹風機。
鋪上鼻尖的皂香讓他想起那抹檸檬芬芳,加百列面色不改地向陸止頷首。
「餐廳似乎在海底隧道裡。」順手拿了張放在備品區的地區,開玩笑似地說:「雖然餐券還是半乾的,但應該還能用。」
「不能用就客訴他們。」半開玩笑地將話語丟了回去,背起肩包與加百列一同向門外工作人員告別後離開休息室。
白鯨廣場附近就是海底隧道入口,似乎正應了午餐時間,不少人潮一同朝著隧道入口前進。
起初大衣沒能一同交給工作人員處理,雖是乾了個大半,但那微微的潮濕的味使得陸止失了穿上的意願,索性將其掛在手臂上。
匯進人流步入光影綽綽的蔚藍隧道,柔和燈光自弧形的強化玻璃上方撒下,隨大型魚類優游的身影掠過一抹抹黑影,兩側平台效仿海床鋪上了層白砂,嶙峋礁石成為小魚小蝦的樂園,幾個探頭探腦的魚兒則穿梭於隨波搖曳的海草間。
四周盡是讚嘆此番景色的遊客,不少人駐足拍下美麗的瞬間。
縱然面前畫面著實絢爛,加百列卻不甚苟同這彷彿被水團團包圍的樂趣,但他仍饒富興致地觀察這群或欣喜或陶醉的人們。
【步數1】
仰頭探望這片藍將自身包圍,快樂與喜悅,新奇與感動,情緒於周遭緩緩流動。
似乎自剛才落水後他的遮罩就不是這麼穩定了,像是碎裂開的壺,總有幾絲情緒竄入識海。
陸止使自己落後於加百列身後,卻又悄悄地拉近了一步的距離,跟在哨兵身旁總能降低一些負擔。
前方不遠處的道路正中央擺著活動攤販,主辦人與幾名工作人員正熱情地邀約周遭遊客前來製作紀念品吊飾。
「這兩位帥哥看起來手很巧啊!」攤主自來熟地上前「這裡給遊客製作免費的吊飾,你們要不要試試看?」
對於朝自己湊近的物體,加百列的感知絲毫不遜於那極致聽覺,陡升的戒心在察覺對方是陸止時稍稍卸下。
--大概是人群擁擠的關係吧,他想。
沒有料到會被人攔下,加百列腳步踉蹌,所幸即刻穩住身形。
聽見免錢的字眼,他反射性地看向陸止,「Xing,有興趣嗎?」
「我還…」
話到口邊,卻突兀地被展示區金色小魚吊飾給吸引了目光,金魚誇張地彎了藍色豆豆眼,魚尾擺出一絲愉悅的弧度,上下接連著水生館內較為熱門的小型動物配件,看著還挺熱鬧。
不合實際的配色…但很像那個人,他想。
還盤算著帶些什麼紀念品回去,手製吊飾或許也不為一個好選擇。
「還能試試看。」語氣過於牽強地轉了調子,於鏡片下的黑瞳罕見地亮起。
加百列聞言挑起一邊的眉,看在對方露出難得的神色,他什麼也沒說。
坐在手做區的桌椅邊上,面前是海馬形狀的樣板,加百列噙著一彎淺笑朝塑膠盒裡的素材伸手。
(14)
實際做起來似乎沒有想像中來得難,加百列一會兒便上手了。
運用哨兵的觀察力,以及自身的理解和運思,手作吊飾逐漸成形,被一層黑色皮革包裹的手指行雲流水地串起中意的珠子,而後在材料收納盒中挑挑揀揀。
手製吊飾的成品反映著個人美感,總會以主觀的方式呈現,私心的小金魚被穿上線後,陸止的熱情卻逐漸冷卻而下。
好像不太合適—
指端輕捏著墨黑的魚兒造型小珠,似是入神地低頭凝視著。
忽然覺得送手製物品過頭了,他該放下的。
有那麼小段時間他停止了動作,卻於回神後迅速串成了完整品。
因應職業的關係他向來手巧,配合上要求完美的性格,手工藝品這類事物三兩下便能做出成果來。
晃晃手中似是派對般熱鬧繽紛的吊飾,將沒能穿上的墨魚小珠給放回了收納盒。
迅速地完了自己的部分,陸止托著頰,觀察起了加百列的製作過程。
加百列沒有錯漏身旁人的動靜,但他只是分去一個目光便低頭在自己的手中作業。
安靜時的他給人不同的氣質,碎髮下一雙長睫在眼瞼映上兩片剪影,紺色的眸如煙波浩渺,幽遠而深,鼻梁高挺,象徵冷情的薄唇微抿,捎著一抹難以喻明的笑,似是興味、似是嘲諷,又似目空一切的恬然。
他總在觀察四周,以新奇的目光面對任何湊上來的對象,或溫柔或狡黠地給出回應,卻也僅只於此。
胸前十字不時隨頂芎水波映射冷冽流光。
恍若不經意地捻起被人放入盒中的墨珠,隔著一顆晶石將其串於海馬的尾部下端,最後以色彩繽紛的珠鍊收尾。
加百列幾乎沒有審美觀,完全不管顏色搭配,看上什麼就把它們串在一起。
「好了!」在攤主的幫助下扣上金屬圈,他擺顯似的提著剛出爐的吊飾在陸止面前晃呀晃,臉上掛著欣喜的笑容。
Xin-陸止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那是一種心理作用,於巨大反差之下所帶來的假象。
熱情如大火般燃燒殆盡後徒留一片冷然,似是識海中無晝的冷海,幾乎是一丁點的火光都能帶給他一絲溫暖。
於是無論那串上的墨珠亦是金紗之下的笑靨,不可置否地給予了溫度。
無意識間就獲得了安慰,陸止在征然後瞇眼笑了笑:「嗯,挺不錯的。」
少見地柔和了態度與稜角。
他不習慣矯情,所以毅然起身。
「有點餓了。」抬頭仍是片蔚藍,擁擠與包覆感使他感到些微不自由感。
像隻饜足的犬科動物,勾著大大的笑臉將吊飾別在背包上,聽見對方的話語,加百列朝隧道深處望去,瞳孔微擴,精準地咬住目標畫面,「前面就是餐廳了,走吧!」
離開前和攤主道了聲謝,用手臂在人群間開出一條通路,「這麼點距離,應該不會走散?」他淘氣地回首朝陸止眨了眨右眼。
「到時我喊你一聲,你總會聽見的吧。」於後頭盯著加百列包上擺盪的吊飾,與男人的動作氣質一致模樣可愛得令人莞爾。
加快了腳步,與最初相遇時再近了些,正如陸止本身慢熟的個性般,也於觀賞途中緩慢放開自我。
兩人前後踏入以藍白為主搭調設計的餐廳,虧的哨兵的好眼力終是找著了一處空位點餐。
陸止不如常人對食物有別樣執著,只是隨意地點了較為可入口的餐點,過多的事件如濃縮般發生於一個上午,他僅期待於附餐甜點。
【黑】
氣息變得更近了些。
無人注意的視角中,加百列歛下長睫輕輕一笑。
找到座席並就定位,他先是詢問了聲能否使用餐券,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滿懷期待地翻開菜單,呼應他的一個小秘密--喜歡吃魚肉。
選定一份香煎羊小排佐焗烤鱈魚,又點了杯紅茶,加百列才心滿意足地將菜單交給服務人員。
「Xing點了什麼?」展開餐巾鋪在膝上,他好奇地問了句。
「法式早午套餐,大概是切片麵包跟煎蛋一類的。」點了比較材料散裝類的餐點,方才說的餓倒也不真。
估計是既有品,茶與咖啡一會便上了桌,陸止低頭輕啜。
「…」不好喝,握著杯把的手微頓。
原大少爺陸先生其實很挑,尤其是常喝的咖啡總是如此,但總因需求性而強迫自己灌下。
餐點隨後送上,氣氛於一片藍景中悠閒自在。
手冊上特記標註的氣氛絕佳也是名副其實。
「那種東西不用到水族館也能吃得到。」加百列咕噥了句,隨後提高音量道:「你等下可以試試看我點的羊小排和鱈魚!」
不急著潤嗓的他將對方短暫的停頓看在眼裡,「……很糟嗎?」拿著刀叉正準備切開肉塊的動作跟著停下。
「如果你是說咖啡的話,還好。」嚴格來說不算太糟。
拾起桌上的刀叉,那握刀手勢端正,食指輕抵於刀背穩定。但給人感覺與其說是禮儀良好,更像是手術醫生於患體面前正欲切開肉體的模樣。
雖也正應了他的職業。
銀尖輕劃開被煎得恰巧的太陽蛋,金黃色的液體隨之擴散。
Xin-陸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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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吃各的。」沒有與人共餐習慣的陸止張嘴,將叉上折疊整齊的蛋白給送入口。
「…」下一秒側過頭去輕吐舌,似是被燙著了。
不著痕跡地望了眼對方使刀的動作。
見到陸止露出窘狀,加百列毫不留情地笑出聲來,同時將沒有動過的那杯紅茶放在對方面前,「給你,緩一下吧。」
接著麻利地料理盤中肉塊,雖然沒有陸止那般帶著一股專業氣場,確是精準地刺入骨與肉的交界。
沒理會加百列的笑聲,絲毫不客氣地接下了那杯紅茶,比起熱咖啡這的確能讓他好受一些。
冰塊貼上的唇際,涼爽的茶香潤過唇喉,舌尖上刺麻的感受才算是消停。
「茶倒是還行。」輕搖晃茶杯,紅褐色的液體順著圓弧劃了圈。
將茶杯放回桌面時沒發出任何響聲——當然這是以普通人的聽力而言。
不打算等餐涼的下場,便是入口前都需呼上幾口氣。
「那很好。」加百列笑了笑。
面色不改地將羊肉放進嘴裡咀嚼,慢條斯理的舉止令他顯得游刃有餘。
加百列進食速度不慢,卻也隱約透出幾分不同於旁人的氣質。
有些與眾不同的感覺,亦或是超脫於常人的感受,除了偶爾透露出孩子氣的氛圍外,金髮哨兵似與周遭格格不入。
與那人有那麼一點相似,記憶裡那異於他鄉的金髮少年。
於無意識間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陸止直望著金髮哨兵出神,連自個兒都沒能察覺。
頂著對方宛若化作實質的目光,加百列用鼻腔發出一聲探問音節,「嗯?」
與之相伴的是紺藍眸底的斑斕碎光。
種種跡象和枝微末節表明對方心懷故事,但……誰不是這樣的呢?
差別只在於內容與眼下對象的連結。
加百列沒有聰穎的天資,卻有顆靈活的大腦--因而使他捉獲每一個能激發興趣的線索。
--所以說,是為什麼呢?
最初的端倪從何而起?
加百列在腦中過濾與對方相識後的記憶,同時揣測任何可能性。
按在銀叉上的指尖輕輕摩娑手柄,他只暗嘆自己沒有讀心的能力,不著邊際的猜測終也僅是瞎猜出的答案,並非真實。
人的煩惱大約就那幾種,能反覆沉澱或回憶起的能刪掉一些選項。
結合那人面對自己時偶爾露出的異樣神色……加百列薄唇微勾。
如煙飄渺的記憶被那極輕的音調給拉回,場景如光似地穿梭,陸止甚至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
「…」他剛剛是在盯著人看嗎。
太過明顯的舉動,連心理的反問也直接成了肯定。
「不好意思,」短暫地放下刀叉,於接續話語間喝了口咖啡。
稱不上美味的人工香氣直入肚內,這一口氣喝了大半。
雖然有點失禮。
「有時候會覺得,你長得有些像我認識的一個朋友。」他明白自己時常因此而晃神,於是開口解釋道。
嚴格來說不是長得像,僅僅透過色彩與身高來讓他聯想到那人,但這麼解釋會更加清楚一些。
加百列直覺那所謂的「朋友」不僅是「朋友」而已。
--替身……的感覺嗎?
約莫有更多或文藝或隱晦的形容,但大抵都是這個意涵。
和猜想相去不遠的答案讓加百列挑了挑眉。
縱使與對方記憶中的那人相比,他必定輕如鴻毛,或者說、「和對方的身影重疊」這個認知本就極為自大。
若是尋常人,或許會感到不甘,甚至隱約惱火吧,因為人們總希望自己能存在於他人眼中,透過被他人看見真實的一面,並得到肯定與接納,以此得到滿足感。
那麼加百列呢?
他在乎嗎?
--答案是……
他微彎起一雙紺藍,用著溫潤的嗓音問道:「喔--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怎樣的人嗎。」
拾起鐵叉,他輕托著頰,似是逐漸陷入回憶。
輕戳盤內的半熟蛋,似乎連金黃色的蛋液都化成了朝思暮想的形狀。
陸止鮮少與人提及那樣的一個存在,不是不願,而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話題。其實心裡是希望有人與他聊聊的。
「他是美中混血,在美國出生,小時候搬回中國讀書時才跟我認識。」鐵尖於白盤上拖曳出一條淡黃。
「他挺喜歡熱鬧、派對,個性開朗,有點像是那種-班級裡最開朗,身旁總有人包圍的那種人,雖然小時候還要更膽小一點。」
墨黑的瞳眸裡閃過斑斕色彩,他陶醉於記憶之海中,卻於下一刻勾起嘴角,笑得無奈。
「以情商來說,如果你是根稻草,一吹便擺,那他就是萬年神木了。」
放下鐵叉,重重地落於桌面。
「雷打不動。」話中捎了點咬牙切齒的語氣。
俗稱的躺著也中槍大抵就是如此了。
不對,就相似的外貌因緣來看,他也不算是全然無辜……?
但加百列可不會悶聲收下一切,他唇角一挑,開口:「請將說法替換成富有情商,謝謝。」
根據陸止提及對方時的語調和表情,加百列不難推敲出其中的一鱗半爪,「……辛苦了。」
「後來呢?」竄過一縷冷光的刀鋒劃開纖白魚肉,團團蒸霧夾雜著濃郁奶香撲上半空,他朝陸止望去,同時將鮮美的白肉送進口中。
Xin-陸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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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心情挺好地低笑了聲,他改口:「哦,富有情商。」
「有點太過富有了。」意有所指地道。
沒有意識自己話語間參雜了多少情感,對陸止而言,與那人的回憶間,情感傾注自然得如呼吸般。
「我和他認識了十幾年,交情一直都很好。再後來,我高三去了美國備考醫學院,就幾乎只剩視訊連絡了。」垂下眼,這才再度動起刀叉。
「四年前他結婚了,我這裡是忙得沒能去參加。」將食材送入嘴裡,語氣倒挺自然。
藍眸輕眨,嚥下嘴裡的食物後道:「感覺起來你們很要好,我想他不會怪你的。」
「就算對此感到遺憾,你也不能做什麼。」他似乎意有所指,卻又未將話語挑明,「畢竟你無法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只能把它當作你生命裡的一道痕跡,然後繼續走下去。」
語畢,加百列忽然覺得自己像個體貼的小天使,這個想法讓他嘴角上揚些許。
隨後拿起那杯原屬於自己的紅茶,淺啜了口。
注意到了哨兵的意有所指,卻也遲鈍地不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麼破綻。
「不好說,那道痕跡時不時就來干擾我的視訊軟體。」注意到加百列喝了那杯自己嚐過一口的紅茶。
……在意的人看來只有他。
口水病的陸醫生扯扯嘴角。
「有點抽離不開。」
話不真不假,那人的確一直與他聯繫,但陸止心知肚明的該放下,遲遲沒能做到。
「也沒說要抽離呀,他是個很好的人對吧?所以值得你如此重視。」加百列微微一笑,似乎不覺得自己說出了讓人略感混亂的話,「況且越是不去想,反而會想得更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步調,那個……是叫做揠苗助長是不?那可不是我們樂見的,不是嗎?」宛如沒有發覺陸止瞄向茶杯的目光,加百列放下玻璃杯繼續侃侃而談,「全部壓在心裡,只會變成一顆沉重的石頭,適當地抒發出來或許更好。」
「當你再度想起他,胸口只剩下曾經的歡欣時,就是重新出發的時刻了。」
就如告解之人,禁不住的莞爾。
真要說,陸止還是第一次收到這樣的建議。
過於渴求怎麼也得不到的感情,他於洪流之中迷失,難受的、無法喘息的,更甚至於負面的嫉妒,時常壓得他難以承受,只能藉由忙碌來緩解。
與人分享其種種,即使是片段,卻也足夠感激。
「與其說是很好的人,不如說,他只是個笨蛋而已。」這麼反駁道,於這樣的話題下陸止的態度柔軟太多了。
「我會試試看。」
話至此,陸止後知後覺地察覺了加百列的了然。
於短暫間別開了視線,卻又老實地迎面而上。
「……謝了。」
這麼回覆之後再也沒有言語,食慾似也多上了許多,他著手於面前的盤食。
加百列勾唇一笑,「No problem. 」
執刀叉的手熟練地將肉塊分成小部分,不一會兒便食完了盤中飧。
他用左手搖了搖茶杯,載浮載沉的冰塊因而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右手則撐在桌上,托頰等待甜點。
停止話題後,陸止才緩緩拉回自己的思緒。
羊排與鱈魚份量不少啊,隨餐附上的蔬菜量也不多,估計只是園區給人添肚而沒得好好設計的餐點,連湯點都沒有,卻有孩子氣的飯後甜點。
估計是最初的食欲低落與怕燙的緣故,吃得比加百列還要慢了些。
於放下餐具等待甜點的同時,盯著空盤思考,腦海以放空整理。
習慣性地以醫師的角度去思考他人的事,全然沒想過自己空腹喝咖啡還吃得少的事。
甜點在他還處理著來自四面八方的情感能量時到來,布丁放在他一個大男人面前,卻意外地沒有違和感。
拿起湯匙的同時朝對面的人看了一眼,「Xing吃得真少,難怪那麼瘦。」
「但我是不會把甜點分給你的。」舀了口冰涼彈軟的布丁,放進嘴裡後滿足地拉起嘴角。
他還真沒要搶食物的意思。
「我這是正常的身高體重,怎麼到你那就變得瘦了。」
隨口反駁道,鐵勺先是將布丁分成完美的兩半。
聽加百列這麼說了,也隱約記起自己似是在就讀醫學院後,身體狀態明顯下降。
加百列聳了聳肩,調侃道:「感覺一扳就倒呀,這樣怎麼能保護好自己呢。」
「……醫生都有強迫症嗎?」看著對方盤子裡的布丁,加百列有那麼一瞬間覺得陸止比自己還像處女座。
「你能扳扳看。」就算力氣真不如人,他也有足夠的法子自保。
聞言,陸止低頭凝視盤內軟嫩順滑的軟凍,又抬頭看向加百列。
嫩黃與金燦,完美的搭配。只是記憶中的那人—通常會將自己甜點讓給他就是了。
甜食促進思考運作,但吃得太多似乎也會讓腦袋暈眩,再者,僅僅是需要能量來讓大腦運作的話,剛才的餐點早已足矣。
…說了這麼多,這些也只是藉口而已。
陸止放下了餐勺,將剩餘一半的甜點推向哨兵那。
「Xing你是麻雀嗎!?」加百列一臉震驚的暗示對方小鳥胃,緊接著眉頭微蹙,而後用大義凜然的語氣說:「你可以配著我俊秀的臉龐多吃一點。」
許是餐桌上的輕鬆氣氛使然,他俏皮地耍寶。
「啾啾啾。」扯著一如既往的模樣,語調平板地回應。
「你的臉要是真能配飯就好了。」後靠上椅背,長指攔過咖啡杯把手,「我少量多餐。」
當然這個多餐是以他自身為基準。
「 OK. 」加百列攤了攤手,放下小湯匙,招手讓服務生將空碗盤收走。
端起茶杯將剩下的紅茶一飲而盡,接著看向陸止,「要繼續走了嗎?」
將咖啡也喝個見底,慢條斯理地拉過餐巾來擦嘴。
「走吧。」點頭起身,與加百列一同自餐廳另個出口離開。
仍是同樣的景色,像這樣的海底隧道,動線雖長但似乎不太能有什麼變化的樣子。
依舊落於哨兵後一步,他抬頭仰望上方的景色,雖是相差甚遠,卻依舊能聯想到方才匯入腦海裡—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景象。
【機會3】
隱約聽見兒童感嘆聲與機械式的效果音,沒多久—忽地感覺襯衫被拉扯,陸止低頭望去-
男孩伸著小手,正站在他身後。
「大哥哥,你的個子好高,是不是很會打籃球?」男孩目光閃爍「可以幫我們嗎?」
楞了下,看向不遠處的兒童式籃球機,似乎得了高分能拿到獎品的樣子。
「哦,我不會」陸先生果斷冷酷拒絕,又見男孩一臉難過的模樣,他沒有猶豫:「但他會。」
伸手指向身旁的加百列,毫不猶豫的賣隊友。
「……」加百列在腦中組織待會兒該說什麼以推卸責任,同時對面露期待的孩子們莞爾一笑,「我盡力試試。」
解開袖口上的鈕扣,他一面折起袖管一面與孩童們討論投籃的角度和時機,男性獨有的剛硬線條勾勒出小臂上的賁起肌理,裹著一層皮手套的大掌托著籃球,姿態雍容地一拋。
【紅】
籃球「唰啦」一聲入框,圍在加百列身旁的孩子各個手舞足蹈地歡呼起來。
一一和男孩們擊掌完後,他回首對陸止比出勝利手勢。
於眼底刻上一層難以抹滅的身影,忽地一片歡聲四起,更甚者,直拉著他衣角的男孩直接抱上了他的腰際,陸止低頭愣了會,看向加百列的方向。
「—我就說你可以。」全然的放馬後炮,抬手對哨兵揮了揮,另手揉揉腰旁的小腦袋。
「行了,人家都教你們訣竅了,身為男人,想要的東西還是得靠自己取得,去去。」
似打發的語氣,但眼神卻不只如此。
得到男孩充滿活力的應聲,幾個孩子齊聲道謝後,湊在一同討論起了戰術。
姑且算是結束了,隨手整整身上的襯衫,大衣抖了幾下掛回臂上,再度與人向下個地點前行。
穿過隧道後,矗立在兩人面前的是貼滿貝殼和魚蝦模型的周邊販賣小屋。
或許是恰好錯過了人潮,裡頭的顧客並不多,能夠悠閒而愜意地端詳架上商品。
加百列手插口袋,彎腰細看展示櫃上印著海豚躍浪的名片匣。
「Xing,你會用到這個嗎?」
於琳瑯滿目的商品堆中他隨意地揀起一樣商品,下意識尋找能寄送回家鄉贈與那人。
上秒說著改善,下一刻直直拋於腦後,說得大概便是他這種人。
專注得在加百列搭話時才回神。
「…哦。」將視線放在名片匣上,「還算有用?」
這麼想他名片有歸有,但通常是抽了幾張歸納於皮夾內,的確是沒有正式的收納處。
於是他用輕巧的力道將那枚名片匣拋給了對方。
「送你。」加百列眨眨眼,一雙藍眸隨即彎成新月,「不過你買單就是了。」
穩當地接下名片匣,置於掌中翻弄。
「…那還真是感謝你啊?」低頭打量這以水藍色調的名片匣,烏黑碎髮於眼簾覆上一層不規則的蘊影,想想也是不壞。
但該回敬的還是不能少。
逕自轉身走向隔壁走道,抱著一個剛才經過的白海豚抱枕回來,將約莫六十公分長的毛茸茸抱枕直塞入哨兵懷裡。
「送你的,」他彎起嘴角,故意挑了個難帶回去的,「要記得買哦。」
「……真是貼心。」微愣過後他淺淺一笑,抱住懷中的絨毛娃娃將下半張臉埋進柔軟裡,「相信它會陪我度過每個孤單寂寞的夜晚。」加百列倒是挺喜歡這個「小」禮物,下頜輕蹭著海豚的頭頂。
「回去後在它頭上貼Xing的名字好了,表明是Xing送我的。」他笑瞇瞇走向收銀台,半開玩笑似的說出一個近乎羞恥play的提案。
貼上他的名字,然後陪你度過每個夜晚???
陸止同學前後文連繫以滿分之勢發揮,一瞬間只感覺這樣的做法挺變態的。
微妙的羞恥感使得他移開了視線,炸得他連禮物也沒記得挑,一同走向結帳檯將手裡的名片匣給結了。
走出禮品店,不遠處正是旅途的終點,陸止抬腕查看時間,距離集合時間道還剩下幾十分鐘。
「差不多了?」
這場幼稚戰役的勝利者--加百列同學神采飛揚地朝人點點頭。
路過戶外廣場時,正逢水舞秀的開場,自繽紛地磚的縫隙間升起的水柱捎來幾分沁涼,隨表演者起舞的動作或擺或搖,絢爛水珠中一道七彩顏色迷亂了觀眾的眼,將氣氛烘托至高處。
將神情煥發的人們構築出的蓬勃畫面收進眼底,加百列啣著一抹淡淡的笑意走向集合處。
把水生館做成水上樂園的氣氛也是挺拚的。
陸止淡淡地想道,目光卻違反理智地被水舞團給吸引了注意。
於此他才深刻地意識到,這能稱為多災多難一天似是要畫下句點。
這歡愉的氣氛,襯托的卻不是孤單,這趟旅行對他而言挺有意義的。
軍人尊規守時,在眾人迅速點名確認後一同踏上了巴士車。
約莫是一起行動的關係,回程時兩人坐在同排位子上,靠走道的加百列一手壓著腿上的白海豚,一手撐在座位間的扶手上。
車輪滾動摩擦地面發出微弱的震動,耳畔傳來同袍們或興奮或不捨的討論聲。
「……今天玩得真開心。」墨黑皮手套托著他白淨側頰,瀏海下金砂色的睫微歛,薄唇吐出參雜了幾分倦意而稍顯磁性的嗓音,「Xing,你也開心嗎?」
朝人拋去這麼一句,他卻在對方回應前便進入了夢鄉……恍惚間,他似乎仍能嗅到那抹恬淡的檸檬香氣。
開心嗎?
他不如哨兵有著好眼力,窗外景色快得只能見著殘影,但那藍天卻是一如既往。
總不會不開心吧,陸止扯了扯嘴角笑,看向加百列時才發現這哨兵早已沉睡。
「……」若在對方睡著時還自言自語似地回應,那是不是有點傻。
側頭看那如孩童般純真的睡顏,那抹墨色僅是一垂眼,拉回了視線。
「…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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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處龍脈的加百列
真的太誇張了啦,總能走到耍帥或通過檢定的路線
不愧是天選之人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