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醒過來才行。渾沌的意識中浮現這個念頭,快醒來,快戰鬥,快出招,炭治郎就算受傷了還是站起來了,自己也必須振作才行,就算無法清醒,也必須拿起刀——如果連喜歡的女孩子都無法保護,那他就真的是那些人口中一無是處的廢物了。
握緊刀柄,踏開後腿,壓低身形。陷入昏睡的少年不知何時起身、擺出了架式,平時總是吵吵鬧鬧的他,此時卻靜得可怕,原來只要闔上雙眼,就沒什麼好怕的了。
「——雷之呼吸,壹之型。」
少年輕聲唸出招式名,夾雜著厚實的呼吸聲,自緊咬的牙關洩出後,流向跨開的後腳。多餘的思緒被關閉,要做的事只有一個,向著黑暗中發出擾人聲音的那個方向,拔刀──
「霹靂一閃。」
伴隨著一道巨大的雷響,少年的身形如同閃電一般,在拔出日輪刀的下一秒便已閃到另一頭。然而還沒結束,少年踏開步伐,扭轉身子面向那鬼,刀還不能收起,他砍下的只是那鬼的手臂──
「────!」剛才還觸不到的剛硬皮膚,善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俐落切下欲朝禰豆子襲去的手臂──其反應迅捷的令人讚嘆。在那瞬間從魚鱗鬼身上溢出的、別於餿掉的魚的某種腐臭味,也沾染到善逸──是血鬼術嗎?
來不及細想,鬼便因吃痛而尖吼一聲,新的手臂立即從斷面重新長出。雖然不確定有多少處,但可以理解的是,這鬼並非全身都像剛才觸及的堅硬──圍攻的話,就有機會取它脖頸。
「……?」
然而在他要再次出招時,腳卻被拉住了,不,與其說是被拉住,不如說是動彈不得,就像是只有那一塊肌肉被凝固了一樣,沒有疼痛,也沒有出血,不是被碾碎了,那就是──
「炭治郎!小心那傢伙的血鬼術!」無法發招,他只能努力維持住呼吸,盡量暫緩硬化的程度,並衝著另一頭的夥伴喊道。「被碰到了,就不能動了!」與那個鬼的接觸,只有在斬下手臂時瞬間擦過,少年因此判斷是在那時被施加血鬼術──至於睡著了說的夢話,到底有沒有可信度,就要看聽的人怎麼想了。
「是會用異能的鬼……!」中了招的善逸,腿上也有些許彷彿腐爛的味道。仔細的嗅聞,少年有了新的發現──魚鱗鬼身上有兩種味道。
雖然同樣是腐壞,但是程度不同。在善逸腿上的腐壞味道像是水垢,魚鱗鬼的則是死去的生物腐爛掉的味道。那是這隻鬼發動血鬼術時特有的,同樣的味道在它的脖子上結實的繞了一圈。剛才就是吃了那個的虧。
但光是知道這點是不夠的,現在善逸不能動,也不清楚血鬼術的特性之下,必須讓善逸待在安全的地方——
「禰豆子拜託了!保護善逸!」身為長男要保護妹妹、身為鬼殺隊隊員要保護同伴與一般人。所以,誘敵的工作就由自己來。
「唔唔。」小小聲回應,哥哥有他的工作要去做,而她也有為哥哥分擔工作的責任,所以她很清楚她該做的事。
「嗚……」警戒著周遭,少女小心翼翼的四面環顧,被交代『保護善逸』,她用她的方式做到了——用扛在肩上的方式。
先不要去想火之神神樂。
身體還不堪負荷的話,用了只會讓狀況更加嚴峻。
善逸還沒恢復行動能力的現在,只靠自己一人最能因應眼前的困境、打破僵局的招式,在腦海中逐漸鮮明——
「全集中.水之呼吸——」為了避免不小心被巨鬼碰到而落入不能行動的境地,呼吸要淺而快、並且將呼吸集中腳上提升速度,同時利用大範圍的攻擊,一邊攀爬魚鱗鬼的身體,一邊找出兩層樓高的鬼的弱點——
「
水流飛沫.擊打潮!」扭動身體將肆之型與玖之型兩者招式結合在一起,應用在立足點差的巨鬼身上全力的連續揮下斬擊。一下、兩下、三、四──堅硬的地方斬到了三處。
但魚鱗鬼與它所發動的血鬼術,兩者間腐敗味道太過相似,加上魚鱗鬼本身的味道就濃厚的幾乎快讓嗅覺疲勞,在靈敏的鼻子前反而成為干擾。雪上加霜的是,腐敗的味道彷彿流動的水,沒辦法明確的聞出在哪些部位。
而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的鬼,不出所料在吃痛下朝這邊伸出手──魚鱗鬼的動作雖敏捷卻也單調,半迴身子避開被直擊,少年踩上巨鬼手臂,趁勢躍起。
制高點能觀察到魚鱗鬼的胸膛面積因為身軀巨大而有相當的範圍。相較背部與手臂來說,鱗的數量雖然也多,密度卻沒有那麼高。
——試試看吧。
要衝進腹地是非常冒險的事情,但自己必須做到。血鬼術特有的腐臭味又開始移動了,也就是說,硬化是有一定範圍的。這個範圍究竟有多寬,就用給面積最大的這裡(胸腹)的傷害來找出答案。為此相較之下身軀較小的自己需要的是──
「喝啊──」延續剛才的動作、延續下去!一定要搆到鬼的胸膛,落點是右上到左下,
肆之型.擊打潮——
僅止瞬間,魚鱗鬼身上的味道再度變化了。
黑色刀刃硬生生響起的金屬聲,是因為自己的動作還不夠快,才會讓敵人趁隙將硬化的範圍覆蓋過來……
「————!」傷害的行動雖然失敗了,作為誘敵而言卻是相當成功的。魚鱗鬼的注意力已經完全在自己身上,盛怒的鬼舉起手,意圖將自己捶進地面。沒有時間緩衝了,必須立刻躲開——
少年聽到了一聲小小聲的「唔」,隨後身體便被誰扛了起來──是小禰豆子嗎?!剛才炭治郎確實拜託了小禰豆子保護自己,沒想到是這種方式?!……若是清醒時的自己一定會幸福到暈倒吧?然而這時的他卻顧不上這麼多了。
維持著被扛在肩上的狀態,少女帶他閃離了魚鱗鬼的攻擊範圍,一時之間眾多聲音交會在一起,吵得他腦袋嗡嗡作響,但是,還不能放棄,他都已經昏睡(逃走)了,要是再停止去接收這些聲音,那就真的是辜負了爺爺。
我妻善逸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善逸,就算想逃,也絕對不能放棄。
腦袋裡浮現爺爺的聲音,渾厚的、溫暖的,將其他雜音一掃而去。他沒有炭治郎那樣靈敏的鼻子,也沒有伊之助那樣敏感的觸覺,他有的只有好到噁心的聽力,所以才更要仔細聽,用力聽,將礙事的頭髮撥開,集中精神去判斷──鬼揮舞手臂產生的呼嘯聲,鱗片摩擦時沙沙作響的窸窣聲,炭治郎出招時劃破空氣的風聲──將一切都捕捉下來,然後思考,鬼的空隙在哪裡?
小禰豆子有了動作,脫離了危險範圍後便將他放回地上,後腿在接觸到草地的同時,那個沙沙聲又響起了,自他的腿上、以及鬼的手臂上,流竄至鬼的胸前,接著是炭治郎的刀刃砍在堅硬鱗片上的鏗鏘聲響──硬化的鱗片是會移動的,那個血鬼術,是有位置限制的,答案出來了,剩下應證。
睡著後的世界一片黑暗,唯有聲音能指明方向,被砍中的魚鱗鬼發出一聲咆嘯,隨即是空氣振動的聲響,它舉起了手?下衝的方向…是炭治郎的所在處。
得阻止才行,儘管機會只有一瞬間,他的武器也只有一個──
「…謝謝妳保護我,小禰豆子。」
——接下來,換我保護妳了。
睡著的人說什麼都是夢話,所以也不需要聽者的回應。少年逕自說完想說的話後,再次壓低身子,跨開後腳,佈滿厚繭的手握上刀柄,鏗鏘一聲,黃色雷紋的日輪刀出鞘,對準的方向是支撐鬼平衡的腿部。雷之呼吸的壹之型是所有招式裡最快、卻也是最為單調的,使用過度就會被鬼看穿,然而,正因如此,才要更快、更準,讓自身化成刀刃,只要出招便一定得拿下。
凝聚呼吸,集中注意力,朝著鱗片聲響最薄弱的部位——
「霹靂一閃。」
語落,雷聲響,恢復行動能力的少年順著他所「聽」見的軌跡筆直閃過,在鬼的小腿處留下一道切面整齊的斷口。
驚險的剎那之間,勉強舉刀格擋住巨鬼襲來的手,順勢扭身躲開揮擊——同一時刻,電光石火般衝來的善逸斷去了鬼的左腳。
多虧善逸製造機會,才能全身而退——輕盈落地的少年立刻重新調整姿勢架起刀,正面面對單膝觸地的魚鱗鬼。目前已經知道了這隻鬼的硬化不是萬全的,有範圍限制。
但很可惜的,在剛剛那麼好的機會下還是沒順利找出這隻鬼的硬化範圍。而且也還不清楚被停住行動的善逸、剛才為什麼突然能動?是時間、還是距離限制?快想、不要停止思考——
『你們——』對上視線的瞬間,鬼用嘶啞的聲音開了口。『欺負姐姐還不夠滿足嗎!!』
血盆大口喊出了令人愣然的指控。其渲染的氣味滿溢憤怒與憎恨——
鬼說的是兩人都沒有做過的事情。善逸跟自己和這隻鬼毫無疑問是初次見面、更別提素不相識連個影子都沒瞧見的姐姐。
「我們並沒有欺負過你姐姐,你認錯人了!」正面回應魚鱗鬼的不實指控,少年沒有鬆懈下來。
善逸跟自己正好一前一後將鬼包在中間。以身型來說要獨自取勝真有些困難,必須由其中一人誘敵、另一人趁隙取它脖子——就像剛才那樣。而發出咆哮的魚鱗鬼一定也知道吃人無數的鬼將面臨什麼樣的命運。
『全都是!!』彷彿聽不懂剛才的反駁,巨鬼一面再生一面嘶吼著衝過來——『你們的錯!!』
毫無章法的衝撞,只是靠著身形巨大的優勢而已。就憑著這樣的優勢跟不實的指控,讓那麼多人死於非命嗎?
……太蠻橫了。與單純把人類當成食糧相比,這是另一面相的過份。
「——只把責任歸咎別人身上、鬧小孩子脾氣是解決不了問題的!!」無論有多麽悲傷痛苦的理由,牽連無辜的人都是不對的。
『所以———姐姐錯了嗎?所以,我錯了嗎!!!』深夜的魚鱗鬼發自肺腑的咆哮,足以傳進所有人耳裡。
「因此就能夠殺人嗎?你的姐姐真的會為此高興嗎!!」驅使回吼出口的怒意,帶著定要讓這只鬼的脖子被砍下的決心。
『
殺人者,要償命!!我要讓他們全下地獄!!』
——與鬼的對話無法成立,現狀也不容繼續停滯下去。
「要償命的是你!不會再讓你肆意妄為了——我們一定會打敗你!!」不能拖到天亮讓它逃走又多活一天,一定要在天亮前砍下它脖子!!
只靠氣勢是不夠的,必須動腦。自己跟善逸正是為了共同打倒這隻鬼,才會聚在這裡。
「我來找出鬼的空隙,它的脖子就拜託善逸了!」雖然看起來是睡著的樣子,但是善逸的耳力很好,應該聽得見。那麼自己要做的,就是專注在眼前的行動。
為了有效率的一擊取下巨鬼的頭,誘敵必須夠徹底。
稍微伏低身子讓重心傾於右腿——剛才失敗的原因是速度不夠快。要比剛剛更快、更深的讓刀觸到鬼的身體——
鬼一邊嘶吼著一邊往這裡衝了過來,速度明顯比剛剛要快上不少。
——毋須畏懼。
水之呼吸是基本的呼吸法之一,能夠流暢的轉化為任何形狀、應付不同的狀況,讓大事化小、讓傷害隨著能包容一切的水流減到最低,或是反饋那些傷害。
所以,要出招。
要出能夠應付提升的速度、並且攻擊的招式——
「
參之型.流流舞!」集中腳上的呼吸忠實地提升躲避的速度,閃過了毫無章法的衝刺並趁隙出刀反擊、卻沒能擊穿魚鱗鬼堅硬過頭的皮膚——硬化的範圍在刀觸到前的一瞬間改向了。何等厲害難纏的對手。
還不能放棄。鬼要是再衝過來一次,自己的後面是禰豆子的方向,無論如何都要擋下來——
「
貳之型.水車!」蹬地躍起轉守為攻,少年在空中劃出刀刃似銳利的水之圓,襲向迴過臉來、伸出手的鬼。
應該會卸下左肩的水車只削掉了左手腕。曾纏在善逸身上的腐爛味道,亦在同時以迄今為止不可思議的高速自鬼斷落的手掌向自己襲來——
「————!」不僅是範圍的大小、即使軀體脫離仍然可以控制覆蓋在上面的血鬼術用來停止對手行動——反射性側首想躲開腐壞的味道,血鬼術卻像能感知活物一樣追著沾了上來。
惡臭猛烈竄進鼻腔,從右頰開始往鼻子、眼睛、耳朵蔓延──咽喉像被緊掐住無法換氣,仰賴維生與出招的呼吸硬生生在鬼硬化的血鬼術下遭到了停止。
「咳啊、……」維持不了的全集中呼吸帶凌空的身體一同墜地,日輪刀摔落地面的清脆聲響,是不戰自敗的信號。
好痛苦、好難受——不是像在水中氧氣稀薄而已,是連呼吸的功能都被停止。
咽喉被硬化的血鬼術收的越來越緊,再這樣下去,過不了多久就會——
眼前一片昏黑。
周遭聲音跟惡臭伴隨意識逐漸遠去。
得——想個……辦……法……
我妻善逸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雷之呼吸,壹之型,霹靂一閃──
幾乎是在炭治郎落地的下一秒,少年就直衝了出去,魚鱗鬼的速度在那一連串不知所以的控訴後突然加快,但再快也快不過壹之型,向著炭治郎頭部伸出去的手臂瞬間就被斬落,這是第一連──停在半空中的他卻沒有因此停下,還不能停,他在夢裡想著,炭治郎的「呼吸」斷了,自己必須保護他跟小禰豆子才行,不能讓鬼殺了他們。
保持著同樣的高速,少年一腳踩上鬼身側的樹幹,將呼吸凝聚在腳底板,並再次衝了出去,第二連也完成了,剩下的就是將這一擊拿到手。日輪刀身閃著雷紋,夾雜著電流流竄的聲響,指向鬼的脖頸──
──
它的脖子就拜託善逸了! 「──三連!」
砍下去,必須砍下去,不砍下去的話無法阻止這傢伙的血鬼術,炭治郎拜託他的事一定得完成──情勢一下子產生巨變,少年來不及思考,只能將全部賭在這一擊上,然而,下一秒,耳邊卻響起了刀刃砍上硬物的聲響……
「嗚嗚啊!!」趁著如三道雷電的攻擊結束後的瞬間,再一次用爪子般的指甲攻擊——面對這堅硬的鬼使出踢擊並沒有作用,只能試著尋找它沒有硬化的空檔……
原本恢復的指甲又再次斷裂,但不是無用的,假使這次的攻擊失敗,只要讓血淋一點到大鬼的身上。
血鬼術.爆血
感受到了熱度,以及…火焰燒燃的聲音。
但不可思議的是,身體並沒有被燒灼的疼痛,冥冥中好像還有聽到小禰豆子的聲音,是小禰豆子的血鬼術嗎?不管如何,這個機會不能錯失,他已經可以聽見了,在滋滋作響的火燒聲後,是鱗片開始移動的沙沙聲,硬化的鱗片窸窸窣窣地在鬼身上亂竄,找不到該保護的地方,也讓一直護著的頸部產生了空隙。
現在的話,砍得下來。
沒有著陸點,壹之型使不出來,但被彈開的日輪刀還握在手上,少年一咬牙,強行在半空中扭轉身子,握著刀柄的手使力往下壓,狠狠砍進鬼的後頸裡,在硬化趕上前,由上而下切下一道裂口——
——動起來。
呼吸是生存的基本,不可以忘卻。
任務還沒結束,快握起刀。
禰豆子跟善逸正在戰鬥,站起來。想像在水中無法喘過氣,就算不能呼吸,只要手腳能動——
——掙扎不知道多久後,視線開始重新清晰。
「——是禰豆子的血味。」可以呼吸了——發現這點,少年立即重新握起刀抬頭查看戰況。
燃燒起來因吃痛與混亂而嘶吼的巨大魚鱗鬼、保護了自己的禰豆子、起步砍向巨鬼脖子的善逸。目睹一切的少年恢復了全集中呼吸,身體自然的採取了行動——
空中的善逸揮刀姿勢過於勉強,即使觸到魚鱗鬼的脖子,照那個角度也只能砍下一半。必須助陣才行。
因為禰豆子的爆血而混亂起來的魚鱗鬼,身上的味道到處亂竄,不能錯過這個時機。
力道不夠深的話,加重施力就好了。面積大的話,瞄準的位置更精確就行了。此刻需要的東西已經很明顯——
「——」助跑著調整好姿勢的少年,在善逸砍斷的半邊脖子對面側躍起,就像記憶中見過的、植物似的父親那樣。
──不要去想後果。為了確實斬斷鬼的脖頸、為了全員一起脫離險境,保護同伴、保護禰豆子。
流麗清水已然消逝,取而代之的是竄燒起來的火苗。猛烈蔓延的氣勢比水之呼吸更具侵略性、比剛才的斬擊威力更加強悍。
「————」凌空架起日輪刀,少年緊緊盯著味道比起方才消去不少、露出了『空隙之線』的半邊脖頸——
——
火之神神樂.圓舞。
青年曾經的名字叫御手洗。
出生之時便患有村裡人沒見過的皮膚病、好似魚鱗般隨時會裂的皮開肉綻,連父母也為之懼怕而將之丟棄在路旁。
原以為會死去的嬰孩,被不忍其被拋棄的少女帶回家撫養。
她悉心照料、又將御手洗作為弟弟,普通而溫柔的對待。
御手洗曾經以為世上若真有菩薩或神明,就是姐姐這樣的人。
沒有血緣關係的姐弟兩人都明白,御手洗的病症並不為世人所理解。即使如此,溫柔的女性依舊希望弟弟能夠開心的成長。
然而,這微不足道的祈願,終究沒有被神佛聽見。
兩人一同外出時,被風吹落的布巾遮掩不住異形般的容貌,恐怖、畏懼與指控,落在從未傷害過他人的青年姐弟身上。
——壞事傳千里的定律,哪個時代都適用。
不利於姐弟的謠言沒有邊際的傳開。
一定是在外私通,上天為了懲罰她才生出這麼醜的孩子。
一定是鬼子來轉世,扒下那層皮就會顯露可憎的真面目。
要替天行道、維護公序良俗與道德。
要誅殺妖魔、保護社會安定與和諧。
為了維持自己的社會正義,人們採取了行動。
他們將溫柔的女性五花大綁起來、腳上綁石頭,在被迫接受扒皮刑的御手洗面前把她推進河裡。
青年感受到了背在悶燒。手熱辣辣的發疼、腳像被火灼一般、臉上更是又麻又痛,即使如此仍在被一群人壓制動用私刑時,勉強睜著雙眼張口尖叫姐姐的名字。
撕心裂肺的哭嚎,彷彿將當年嬰孩時期被拋棄的委屈全數吐露——最終浸浴鮮血之中,迷失了存在的意義。
鬼子的謠言讓鬼舞辻無慘被勾起了些許的興趣。得知真相後,推波助瀾的讓御手洗化身為鬼。
——村內殺害了姐姐的男丁,無一倖免的被吃掉了。被銳物覆蓋的皮膚殘忍地敲成肉醬後吃掉,就像一層一層被扒下皮那樣。
這些人剝奪了姐姐。那個收留舉目無親、被拋棄的他的姐姐。他們不留情面的殺了根本沒有做錯事情、世上唯一會溫柔對待他的家人。
憤怒吧、憎惡吧、肆虐吧。
為了姐姐,所有人都該品嚐如同被扒皮的痛苦。
但是——就算這麼做,姐姐也依然回不來了。
深愛的家人、堪比性命重要的人。無論經過多少吃人的日子、這份空虛都已經無法填補……
……那就吃掉更多人吧。都是他們的錯。
對,都是他們的錯。如果不是那些人——
『御手洗。』
柔軟的聲音在青年耳畔響起。名為御手洗的青年猛地睜眼。
『這次可以不用怕會弄掉布巾了,一起走吧。』
溫和笑著對青年伸手的女性,容顏如記憶一樣美麗。
瞪大雙眼的青年,半天沒辦法說出任何一句話。意識到時,淚水已經奪眶而出。
「紅豆姐姐……」哽咽嘶啞的、道出熟悉的人名。男子彷彿當年哭叫著姐姐的名字那時候般,嚎哭了出來——
纏繞火焰的刀斷了鬼的脖頸,還控制不了過於強力的輸出的緣故、全身力氣都被抽乾——摔落地面、努力想撐起身的少年大口喘息,現在真是連移動一根指頭都很吃力的狀態⋯⋯幸好,鬼的身軀開始潰散,成功打敗它了。
鬼那滾落地面的頭顱,其失焦的雙眼瞪得大大的。
即將消逝前,淚水自鬼的眼眶滾落了下來。
——是悲傷的味道。
完全消失前,鬼氣若游絲的那聲姐姐,少年沒有漏聽。
「⋯⋯請成佛吧。」若有下輩子,希望是個不會再變成鬼的來世。
——它曾經也有深愛的家人。有著願意為了她不惜付出一切的人。
那份體貼與溫暖、以及為家人著想的心,被鬼舞辻無慘利用在這種地方──拳頭不自覺地收緊,逕自對著已然消逝的鬼之軀體咬牙。
不能原諒。
這種事情——絕不原諒。
怒火收回心底,試圖起身的少年察覺自己使不上力。
這可不行。現場還沒處理好,而且也還有一個失去意識的村民在林子外,至少得把他送回村裡⋯⋯
落下的時候聽見了悲傷的聲音。
鬼的軀體正在潰散,另外半邊的脖子,炭治郎成功砍下了,這次不是像流水一樣流轉卻平靜的聲音,而是跟小禰豆子的血鬼術很像的,火焰燃燒的聲音──彷彿隱忍的怒火一樣,向著一切的源頭發出抗議。
炭治郎果然很厲害呀,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為了鬼生氣,明明自己都那麼痛了⋯⋯即便是素未謀面的鬼也⋯⋯啊啊,是啊,其實我也一直都很想像他一樣,成為能為了誰挺身而出、那樣的存⋯⋯
碰!
「────!!!!」
也許是因為想事情想太著迷,又或者是因為累了,少年來不及護住頭部,就這樣直直摔在地上,腦袋發出了不太妙的聲音,下一秒,就被疼痛給驚醒,好像都可以看到他鼻子裡吹出的泡泡破裂一樣,方才在思考的東西也瞬間灰飛煙滅。
「⋯⋯⋯⋯好痛。」
「好、好痛呀?!??怎麼回事怎麼這麼痛?!我的頭!?欸欸欸欸怎麼會掉下來?!我怎麼會掉下來?!這是哪?炭治郎??小禰豆子???⋯⋯啊不行,一激動起來就感覺頭好暈啊!!」
太過衝擊的事實讓少年在地上又躺了一陣後才像缺水的魚一樣彈跳起身,手摸上後腦杓還濕濕的,有血的味道,真不想面對啊!怎麼又是這種發展啦!自己的腦袋怎麼又破了啊!!少年一邊混亂一邊崩潰,才剛睡醒又逕自把壓力值推上頂點,不行,他現在還無法接受這些訊息量,他必須要先確認小禰豆子跟炭治郎的安危——結果沒想到回頭一撇,就看到消失到一半的鬼⋯⋯以及趴倒在一旁的炭治郎⋯的屍體?!
「死、死死死死、死掉了!!!!怎麼突然死掉了⋯⋯」
「等、炭治郎?!你也死掉了嗎?!不要啊啊啊啊!!!沒有炭治郎我一個人怎麼回去啊啊啊啊!!」腦袋破掉心態全崩的少年自然沒有心力去聽炭治郎的聲音,一陣尖叫後擅自幫同期發了死亡證明。
「冷靜點善逸,我沒有死!還有你先坐好別亂動,不是受傷了嗎!」身體使不上勁、想站站不起來,唯一的力氣在吐槽同期友人後消耗殆盡。原先還稍微離地兩公分的身軀直接親吻大地。
不行……威力過強的火之神神樂,身體還不熟悉,就更別談控制。
「動起來啊炭治郎……!」試圖鼓舞自己,疲憊的身軀仍紋風不動,全身的肌肉都在哀嚎需要休息。
「炭治郎在說話!?死人在說話!?……不、不對,死人怎麼會說話……」這麼說起來,雖然呼吸有些急促,但還是可以聽到心跳聲,看起來應該是沒死掉?聽到同期友人的聲音,少年也終於冷靜下來,
「太、太好了……原來沒死掉……」但是看起來動不了的樣子,該不會殘廢了吧?!又一次亂下判斷,少年拖著疲累的身體,半爬半走的朝炭治郎的方向過去──應該是驚嚇過度了,他的腿到現在都還有點軟。
炭治郎沒有死掉是萬幸,但是…在那之前已經有不少村民…
「說、說起來…」想到這裡,少年顫巍巍地撇了一眼散落的屍骸。
「那、那些…人要怎麼辦?」如果可以的話,想盡可能體面的埋葬,但光他一個人的話,實在很可怕啊⋯
順著善逸的目光看向地面。
那些被魚鱗鬼吃的四分五裂的屍塊,明顯不是屬於同一個人的。
「⋯⋯只能好好替它們埋葬了。」雖然很對不起,但是使不上力的自己跟受傷的善逸實在沒辦法挖那麼多墳安葬它們。
跑回炭治郎的身邊。
「唔唔……」
因為自己是鬼,受的傷已經復原了,但是人類不一樣。慢慢的,把因為過度使用身體的哥哥攙扶起來。
「小禰豆子?!小禰豆子也出來了嗎?!」一看見鬼少女跑了過來,剛才還要死不活的少年像是被打了強心針一樣,一下子就恢復了七八成,沉重的氛圍也因少女明朗起來(至少對他來說是)。
「啊⋯⋯」身體被另一股力量撐了起來。是禰豆子。細心地避開了受傷的地方,攙起自己——
「謝謝你,禰豆子。」比起自己,還有很多需要安頓的事物在。「抱歉,現在使不出力氣來……禰豆子可以幫忙善逸,一起埋葬它們嗎?」
竈門禰豆子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嗚嗚。」像是回答『好』一樣,少女答應了兄長的請求。
先繼續慢慢的移動到一旁的樹下,讓哥哥靠著休息。
「唔。」
禰豆子的動作很輕,靠著樹幹坐下的身軀仍疲軟的不聽使喚。
「謝謝,禰豆子真的很能幹呢。」想舉起手摸摸頭也辦不到的此刻,少年選擇用說的表達感謝。
「接、接接接下來是埋葬⋯⋯」放心,沒事的,在那個會轉動的怪房子時也做過了,況且這次還有小禰豆子一起。「請、請成佛吧請成佛吧請成佛吧請成佛吧⋯」少年渾身都在發抖,抱著殘破不全的遺骸時嘴邊還碎唸著什麼,但還是小心翼翼的將土覆蓋上去,仔細堆成一個又一個簡易的墓塚。
「嗚……」協助一旁不斷顫抖的少年,看著要被土石埋沒的屍體,腦中想起睡著的家人臉龐——手裡依然做著埋葬的工作沒有停下,她聽哥哥的話,將這份工作做好。
有了小禰豆子的協助,埋葬的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少女身為鬼,卻有著無比溫柔的聲音,光是存在就令他安心許多,漸漸變得不再感到害怕——偷偷瞥了一眼認真在堆墓塚的少女,少年感覺自己有些心跳加速⋯雖然只要是跟小禰豆子一起,他通常都處在亢奮狀態。
時間隨著骸骨一一被安葬一塊流逝,當最後一堆土被灑上時,夜晚也走到了尾聲。
「呼、這樣就是最後一個了⋯⋯」少年雙手合十為逝者祈福,默唸完請安息後,抬頭一看才發現高掛的明月已經落下的差不多了。
「——糟了,快天亮了?!」陽光是鬼的敵人,得快點讓小禰豆子躲起來才行!
「小禰豆子妳等等喔,木箱子,木箱子在哪…啊、有了!」少年慌慌張張的把落在遠方的箱子搬來,輕放在了少女跟前。
少年特地搬來來了箱子,少女打開了箱子的門爬了進去。
「唔、唔。」
「嗯……。」
「嗯嗯,我要把門關上了喔⋯!」提醒縮在箱子裡的少女後,少年才輕手輕腳地將木箱的門闔上,然後抱起箱子往炭治郎的方向走去。
垂眸一同替死者們祈禱後,抬頭見到善逸抱著箱子走近,於是試圖站起來。不嘗試還好,一動便因身軀失去支撐而前傾、重量全數交託給了同伴的金髮少年。
「抱歉善逸。用了火之神神樂之後,體力消耗的太劇烈……」
我妻善逸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嗚哇、炭治郎你好重啊……那個什麼火之神神樂,是你之前說過的那個嗎?竟然用了會殘廢,就該更小心啊…」支撐著掛在自己身上的炭治郎,少年嘴上也不停地抱怨著。自己這麼弱,要是炭治郎真的出了什麼事該怎麼辦?!光靠他一人可是無法保護這對兄妹的啊…啊、一不小心又(精神意味上的)中傷自己了……
竈門炭治郎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不要隨意的替同伴宣判傷殘!!我只是沒有力氣了而已!!所以搬運要拜託你了,樹林外那位也是!!」雖然手腳使不上勁,吐槽還是很有力。
「咿?!我知道了、不要兇我啦!!」同伴中氣十足的訓話讓少年渾身一震,認命的揹起炭治郎,並重新將木箱抱好後,步調非常緩慢(畢竟身上掛了不少重量)地向著林外走去。
「不過我先說好喔!那個人我只能用拖的了……你看,都已經沒手了嘛…」
「啊!對了!既然我們都掛彩了,那是不是可以直接回蝴蝶屋呀?我好久沒見到蝴蝶屋的女孩子們了!!」
「嗯,善逸也受傷了……雖然出血量不多,但是傷到的是頭,還是檢查一下比較保險。」只是,就算再怎麼疼痛,這個人為了可以見女孩子,受的傷都可以心胸開闊的好像理所當然這點實在頗欠吐槽。
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之中,失去意識的村民平安被送回村裡。成功救回來的人雖然只有一位,但是鬼已經消滅,今後可以安心的重建了吧。
迎接完成任務後升起的太陽,獵鬼人們功成身退的離開了任務地點,前往下個目的地蝴蝶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