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何歡，藥齡八歲又五個月，看著地板上不存在的界線，陷入了思考。

不懂她的人可能覺得這娃兒不過又是在神遊發呆，她的小腦袋裡繞著的東西可多了去。

自從上次落水一事，負責照顧何歡的養父提著她登門拜訪，不知道他們之間達成什麼協議，之後只要養父有任務出山，就會把她暫時寄放在這個男人的屋裡直到他回來，用一盒包裝精美的茶葉或食盒換回自己。

青年板著一張臉只交代了幾件事，像是『不許越過這線』、『保持安靜』，還有『屋裡的東西別動』等等，沒等何歡答應便走回案邊做自個兒的事情去了。

事實上這已經是那個人對她說過最長的一段話，何歡聽著最初還有點感動。

只是他一落坐、書一翻開，一個時辰兩個時辰過去，中間壓根沒搭理過人，何歡已經用盡她所有的辦法挖掘這小小方寸間的所有樂趣，只差沒有試著摳出地板縫裡卡的細小微塵。

拖著從家裡帶來的薄毯，小娃兒放棄了冒險越線引起那人注意的打算，無聊到坐在地上倚著牆邊開始打盹。

事實上，男子亦沒有辦法真的全神貫注投入書中。
瞥了眼那彷彿有結界存在般的小角落，他不知道第幾次想著要將書放下、去讓這小丫頭找點別的事做。
然而……他根本也不知道這年紀的小孩子能做些什麼。

讓自己陪她玩……那便是太為難自己了。

正思量著，卻隱隱瞥見一道嫩粉身影自窗格細縫間閃過。

……怎麼看起來那麼眼熟？

果不其然，繞過木櫃大步走來的，正是已有數年未見的辛夷。

如今的她是一身華貴衣裳，裙擺迤邐飄逸，金絲繡上的春花更為她添增幾分貴氣。

「師兄啊，我為你帶新茶來啦——」跨著與那一身華美衣裳不符的大步，辛夷詫異的目光落在角落的那團小球身上，話語戛然而止。

「……何歡。」也跟著沉默了幾秒，男子這才堪堪吐出這二字，算是為她做了個介紹。

被點到名字，緩緩轉醒的何歡揉了揉眼睛，仰起頭看向湛兮，這才發現房間裡多了個沒見過的人。

「……？」
可以看見孩子慢慢瞪圓了眼，除此之外沒什麼其他反應。

雖然她在這待得不算久，期間也從沒見過有人拜訪，小小腦袋還在判斷該怎麼辦。

「合歡？」這做夫人打扮的女子倒是一點也不拘禮，順了裙便在小何歡面前蹲下，圓亮的眸裡滿是好奇與友善。

隨著她的靠近，一股淺淺的香氣襲來。

「妳也逃了先生的課嗎？」她笑問，一下子便語出驚人。

何歡搖搖頭，過了一會兒才想起監護人的叮囑：
『別人問話要回答，把話說出來。』

「沒有……」
語到一半又停下，似乎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眼神不禁投向另一個比較熟悉的人。

「怎麼啦？」順著女孩的視線望過去，對上的是那株荷葉仍不怎麼好看的臉色。

「師兄，你不會欺負人家了吧？」某荷葉精的臉瞬間黑了一半。

笑了幾聲，辛夷再度回頭，凝視著小何歡的眼神澄澈清明，唇邊揚起的是抹溫暖而明亮的笑，似是期待她的發言。

一段令人生疑的停頓之後，何歡才斷斷續續答道：
「……兮師兄、待何歡很好。」所幸這句說得還算肯定。

其實來到這仙山之後，所有人對她都不差，跟外面的世界完全不同。父親說因為這裡大家都是一家人。

「姐姐跟兮師兄，是朋友？」
見對方態度十分親切，何歡壯起膽子提問。

「兮師兄？」抬眸瞟了那株荷葉一眼，辛夷摀著嘴偷偷笑了起來，頭上鑲著漂亮寶石的髮飾亦隨之亂顫。

「妳叫做何歡呀？」才不管自己這樣一笑，怪脾氣師兄的臉色又變得多差了呢。辛夷伸出那小巧白皙的手掌，似是要讓何歡把手搭上來。

「我叫辛夷，是妳師兄的師妹；叫我辛姊姊就好了。」友好的笑意從未自她眼中褪去，盈盈蕩漾。
特別蹲下、抱著膝蓋的模樣讓她看起來就像個孩子——與何歡一樣的孩子。

何歡點點頭，順從地搭上辛夷朝她身來的手。

「何以解憂的何，悲歡離合的歡。」
背詩似的，用了不太像孩子的方式給自己的名字做註解。

「辛姊姊……兮師兄是生氣了麼？」
即使本人就在旁邊，她倒也說得坦蕩，眼神直瞅過去一點也沒有想要避諱。

「何……歡？」乍聞此等說法，辛夷秀氣的眉不免皺了皺。
「不妥不妥。」她雙手捧過何歡的小掌，清澈大眼中淨是認真的神色。

「浮生若夢，為歡幾何。」配合女孩能夠理解的速度，她一字一字地慢慢唸道。

語畢，她旋即揚起抹明媚的笑。「這樣解釋起來，不是好多了嗎？」

「……我沒有在生氣。」瞧自己這向來無厘頭的師妹又開始說起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湛兮師兄只好自己開口回應。

何歡聽得懵懵懂懂，通常她在介紹自己名字時所用的詞句大多都是憑著記憶，隨意從別人給她讀過的書中拈來，甚麼意思她可能都了解不全。

「為歡幾何……記住了。」
小女娃兒喃喃重複了幾次，純然一笑。

對於湛兮難得的親自回應，也許是想起那次湖畔的對話，何歡稍稍躲到辛夷的裙襬邊，道：
「兮師兄沒有生氣，那是『不喜歡』了？」

「誰說不喜『歡』？」沒想到這小丫頭竟是一臉地理所當然，「他當然喜『歡』。」

拉過小何歡的手，辛夷十分自然地揉了揉她浸著蜜香的髮。「師兄他啊，只是脾氣有點怪，但人很好的。」

自辛夷身周發散的，是一股有別於沉香的淺淺花香。

被一個孩子這樣奶聲奶氣地模仿自己當初的那一句「不喜歡」，顯然是記在了心底了。

一旁的師兄雖面上不顯，但心情卻也隱隱有些…複雜。

被辛夷的話逗得笑出了聲，眼睛彎彎半瞇起，那模樣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親人的小動物，正享受給人揉揉耳朵的服務。

「脾氣？唔……辛姊姊怎麼知道的？」
脾氣一詞對她似乎有點難以理解，讓她無所適從。

似乎被何歡的模樣逗樂，辛夷保養得宜的纖細指尖不斷在女孩髮上輕搔，唇邊亦含著淡淡笑意。

「我啊，以前也跟妳一樣待在這角落呢。」

「是吧，師兄？」

湛兮不語，算是默認了。

何歡一聽有些訝異。
「以前……在這裡？」她看看辛夷還有保持沉默的湛兮，眼裡閃過好奇，拿出聽故事的架勢追問，「然後呢？」

「然後？」辛夷偏了偏頭，翠色的耳墜亦隨之搖曳。「師兄就一直坐在那裡啊。」

她用空出的手指向湛兮的方向——這藥靈男子還坐在原先的位置上、連書都沒離手呢。

「工作做完了就一——直在那裡。」辛夷誇張地拉長了語調，好像湛兮真的就像是長在那個位置上一樣。

儘管被寄放在這裡的時間不長，辛夷所言正中了何歡短短幾天內所見，讓她點頭如搗蒜，像是在說『對對對，就是那樣』。

「那辛姊姊也是，一直待在這裡嗎？」
她指了一下自己待的角落，將之認為是一種固定模式了。

「嗯？」似是有些訝異何歡會說出這樣的話，辛夷有一瞬睜圓了眼，緊接著卻輕笑出聲。

就是這個笑容讓湛兮覺得事態不妙。

拉著何歡的小手起身，辛夷領著她跨越了那無形的界線。
「這裡一整間妳都可以走。」她笑吟吟的模樣與湛兮陰沉的臉色形成極大對比。

「整間……都可以？」
何歡半信半疑看向這裡的主人，尤其湛兮那張似乎比剛才拉得更長的臉，讓她不確定這是不是個好主意。

「只要不動到師兄的東西，他不會拿妳怎麼樣的。」辛夷本就不大的手握著何歡更小的手，帶著她輕巧地繞過書桌、木櫃。

或許何歡在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湛兮在的空間裡，全部都東西都排列得整整齊齊，亦擦拭得一點灰塵也無。

從辛夷也還是個孩子的時候便是這個樣子了。

「每天縮在那個角落，不無聊嗎？」

「……」
看著滿室窗明几淨，目光所及羅列之物都如展示品般一塵不染，孩子沉默了一下，「何歡怕師兄生氣……」

畢竟她也知道自己是『寄人籬下』的狀態，真的被攆出去可不好。
後半段的話她是背著湛兮，偷偷用只有辛夷聽得到的音量說：「何歡也不知道兮師兄怎樣才是真的生氣。」

見這小娃兒壓低聲音、小心翼翼的模樣，辛夷忍不住莞爾，故意用湛兮能夠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回應：「師兄才不會跟師妹較真，是吧？」

語尾的問句，很明顯便是衝著師兄去的。

「……」師兄的表情頗為精彩。
先是不認同地深深皺起眉頭，卻又礙於身為師兄的臉面以及小何歡那天真無邪的眼神注視下，實在說不出個「不」字。

「……不要亂摸便是。」半晌，他像是妥協般重重吐出口氣，但幾經猶豫，又補上了一句：「但沒事還是別亂走。」

與師兄相比，何歡的表情也是各種轉變。
從緊張、隱隱期待，再到獲得首肯的豁然開朗，最後滿懷感激看著辛夷。

「知道了！」
何歡抓緊了機會滿口答應。

「辛姊姊來這裡是有要事找師兄？」
興許是暫時解決了煩惱，孩子的注意力開始外放到其他各方面，比如眼前來客本來的目的。

師兄懊惱的小眼神就彷彿是預見了可能多災多難的未來。
「嗯……」轉了轉眼珠，辛夷臨時改變了說詞：「聽說師兄身邊多了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師妹、特別回來看妳的。」
瞧她笑得一臉真誠，還順勢握著何歡的手前後晃啊晃。

單純的不疑有他，甚至有點意外自己居然成了人家來訪的主要原因。

何歡一時反應不過來，怔怔反問：「來……看我？」

「噗。」小何歡如此天真而信任的小眼神讓這頭的辛夷姊姊忍俊不禁，自然也就編不下去了。
笑著揉亂了小何歡的髮，辛夷拉著她的手作勢要向外走去。
「我們出去玩兒好不？」那清脆的嗓音猶如快樂歌唱的雀鳥一般。

何歡抬起空著的那隻手壓住胡亂翹起的頭髮，不過聽到辛夷的提議，她就再也無暇顧及被揉成鳥窩的髮，熱切的點頭表示同意。

在邁開腳步前才忽然想起湛兮，回頭用一雙盈滿希求的琉璃色大眼徵求他的許可。

小小師妹的這個眼神讓怪脾氣師兄本有些煩躁的心情神奇地被平撫，仍披著大衣、縮在桌前的他淺淺點了個頭：「去吧。」
將兩人互動盡收眼底，帶著何歡向外走去的辛夷笑了笑，室內的湛兮還能隱隱聽見她溫和又不失活潑的聲音。
「何歡在師兄這兒待多久了？半年？」
攏了攏大衣，師兄的視線落在未完成的字帖上，提筆續寫。

被牽著跟在辛夷旁邊，小孩兒片刻的停頓應是在思考，然後伸出兩支短短的手指，
「兩次。」
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答非所問。

「兩次？兩次是什麼意思？」詫異回望，辛夷總覺得這個小孩的回答好像總是出人意表。

「爹爹帶何歡過來、回家，再過來，兩次了。」
何歡努力解釋自己所想表達的，要問確切時間她也說不出來。

「妳的意思是，平時妳是跟爹爹在一起，只是他有事情的時候，就把妳放在師兄這兒？」拉著何歡的小手，辛夷熟練地拐個彎，帶她往後埕的方向去。

對於有人能正確理解自己的意思，何歡略帶感動地用力點頭，補充：「第一次來的時候有下雪。」

跟著辛夷的腳步，何歡踏入滿是花草的後埕，這裡不算她日常活動的範圍，雖然對四周很好奇，被牽著的狀態她還是乖乖留在原地沒有亂跑。

「下雪？」辛夷朝四周張望了會。種滿人間花草的後埕已然沒了冬天的氣息，呈現一片欣欣向榮之氣。
「何歡喜歡雪嗎？」鬆開女孩的手，辛夷向前踏了幾步，纖白的手在矮叢底部翻找，捉住了甚麼之後便俐落拔起。
「看。」遞到何歡面前的，是一株還鮮嫩著的酢醬草。
由下而上，辛夷對何歡調皮眨眼。

提到雪，何歡馬上想到那一片白皚皚的，鬆軟乾淨的雪地。

「喜歡。」
她給出肯定的答案。
這個喜歡其實包含很多種，喜歡它蓬鬆柔軟的樣子、喜歡它摸起來冰涼涼的，也喜歡下雪時世界彷彿都安靜下來，只剩書頁翻過的微響。

不過緊接著脫口而出的卻讓人一愣，
「好吃。」

原本以為說的是雪，仔細一瞧才發現這小娃把剛才接下的酢醬草放進嘴裡，叼著梗子咀嚼。

愣了一下，辛夷被女孩出人意料的行動逗得笑了出來，伸手拉了拉剩下的那最後一點、猶沾著些碎土的根部。
「別吃啊。」她好笑道。「我們來用這個玩遊戲？」

也不知道是從哪知道的，在何歡認知裡這種遍地可見的小草唯一用處就是可以吃，從沒見過有人拿來玩。

「遊戲……一起玩嗎？」
她露出願聞其詳的好奇表情，又嚼了幾下。

「當然。」頷首，辛夷在草地中翻找，很快地又拔了兩株。靈巧地將莖皮去除，只留中心的那條細線，她拎著的兩株草在空中搖晃。
「何歡想要哪株？」

「這個。」她捻住其中一條細線。

她笑了笑，「何歡喜歡紫色？」
從善如流地捏著另一條草莖，辛夷開始向女孩解釋規則。

「我們待會輪流拉－－先斷掉的那人就輸啦。」

「……不討厭。」
何歡專心在照著辛夷說明的遊戲方式纏繞兩邊的葉片，延遲了幾秒才答道。
「這樣嗎？」

在女孩正確纏繞上葉片時，辛夷白皙的面龐上旋即浮現讚許的笑容，「沒錯！」
並不急著拉扯，她偏了偏頭，微笑：「由何歡先開始吧？」

在接到指示之前，女孩臉上早已是躍躍欲試的表情。
順著辛夷的意思，她開始輕輕拉扯自己這邊的線，兩條相連的草莖逐漸緊繃。

盯著纏繞的草莖，辛夷也揚起了興致勃勃的笑。

(6+2)-(3-2)
=8-1
=7

剝去了外皮，剩下的芯有點濕滑，見還沒有分出勝負，何歡努力捏住它持續施力。

(1+2)-(3-2)+7
=3-1+7
=9

挑起輕快的微笑，辛夷伸手拉了幾下作為回應。

卻沒想到自己那株異常纖弱的草根本經不起這樣折騰，才這麼輕輕一拉就緊繃斷裂了。

「啊。」她小小地叫了一聲，旋即笑了出來。

拉起自己的那條才發現它還好好連著葉片完好如初，女孩看向笑得正歡的辛夷：
「這樣是……何歡勝了？」

「當然。」隨手就把手中的草莖往旁邊丟，她笑盈盈捧住何歡還拉著紫色酢醬草的手。

「何歡這株草很厲害耶。」說著她用手指彈了幾下酢醬草的葉子，語帶敬佩。

「再來一局？」她提議。

就像是自己被稱讚一樣，何歡露出有些靦腆的笑，興致勃勃地應下了再來一局的提議。

她把得勝的酢醬草小心擺在一旁的石頭上，跟辛夷兩人分頭跑到後埕柔軟的草地上尋找下回合的角力選手。不過當辛夷選定一株酢醬草回來找女孩的時候，見到的又是令人啼笑皆非的場面。

藍白的裙散在殷綠的草地上，小小藥靈以大地為床，縮起手腳睡得安穩，一如辛夷在那個角落初見她的樣子。

敢情是找得倦了抵不住睡意，先不論入睡速度，看來這孩子睡覺還真的不挑地兒。

誒。
說是分頭去選定自己的參賽用草，但辛夷不過也就是隨手見了一株就拔起，卻沒想到不過就這麼幾下的功夫，再回頭、女孩已然熟睡。

「何歡、何歡……」不禁感到有些哭笑不得，她丟下手中一把的酢醬草，伸手去輕推對方。

被輕推了兩下，孩子非但沒有清醒反而蜷起身子縮得更小了。

瞧她這模樣，辛夷不禁感到好氣又好笑。
放棄了叫醒她的念頭，卻仍忍不住捏了捏她粉嫩的臉頰。

「真是的……」無奈地唸叨，身材嬌小的辛夷試圖將熟睡的何歡抱起、揹回室內。

然而，無論她怎麼搬，小娃兒的身子絲紋不動。
……這下尷尬了。

雖說是稚子，何歡也有正常五、六歲孩子的體型，加上她現在的睡姿，無法輕鬆抱起也是正常。

比較傷腦筋的是，即使被這樣又推又抱，何歡依然沒有要清醒過來的跡象，某方面來說也是令人佩服。

放棄自己徒勞無功的搬運，辛夷霍地站起身，圓溜溜的眼張望、打量著四周，想著有什麼辦法能將這小娃兒……不，其實也不一定得帶她回去？

本想喚人來幫忙的辛夷腳步一頓，轉了個方向便往方才師兄所在的書房去。

取了自己的披風，她為何歡蓋上，並曲膝坐在她身旁，看著何歡熟睡的小臉發呆——忍不住又伸手多戳了幾下。

甫步入初春時節的現在空氣中雖仍帶些冷冽，在被暖陽曬了整日暖烘烘的草地小憩還是挺舒適的。要不是有辛夷偶爾的逗弄騷擾，何歡應該會放肆睡上好一段時間。

「……？」
剛睡醒爬起來的小孩兒一臉就是這是哪我是誰的恍惚表情。

「哎，吵醒妳啦。」被當面抓包也不心虛，辛夷笑吟吟收回手、晃頭晃腦地抱著膝蓋。「繼續睡吧。」

聞言何歡大字躺回去，不過一下又彈了起來，
「對不起，不小心……睡著了。」她囁嚅著道歉。

被忽然如詐屍般彈起的何歡給嚇了一跳，辛夷原先要為她蓋上被子的手就這樣停在空中。

「噗。」意會過來的她忍俊不禁，一面笑、一面又扶著何歡的肩膀將她慢慢推回草地上。「沒關係，想睡就繼續睡。」

替她將大衣拉好，辛夷又揉了揉何歡的頭，唇邊笑意柔和。

仰頭看了一下天色，何歡半張著嘴發現原本澄藍的天已透了些暖黃，這季節入夜還是挺涼的。

「回去找兮師兄……」
她一掃臉上睡意，起身一手拉著大衣一手拉住辛夷的袖矲。

「怎麼，怕他罵妳？」倒也不反抗，辛夷只是任由何歡將自己從地上拉起。

雖然不常回來，但怪脾氣師兄的臭脾氣她還是很有印象的。弄好飯之後要是沒見到人，即便他嘴上不說，也仍多少會有幾分不快。

何歡小腦袋一偏，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正如辛夷所瞭解，說師兄會責罵人倒也不是，但惹人家不開心多少總是會有感覺的。

與來時相反，回去的時候是何歡牽著辛夷回到湛兮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