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小王八羔子——！！』

堆滿飽滿果實的貨架，在喧鬧的市集裡被推翻、引起了一陣小小的尖叫，伴著中年男人的叫罵，滿是塵土和傷痕的小腳輕巧跳過那些滾圓的蘋果，口裡咬著一個、手裡抓著兩個地上食物的同伴，金黃色的眼睛滿是戲謔的笑意，在里約熱內盧曬得有些發昏的陽光下閃著快樂。

他叫達那埃，有時候人們會忘記他的名字，不過沒關係，他會讓他們記住。

「謝謝你的蘋果、波曼先生——！」

高聲呼喊著焦糖化了的挑釁，那瘦小的男孩在市集裡東奔西竄，他可以聽見那個女孩因為自己擦撞而發出的尖叫，可以聽見男人呼喊著「抓住那個小賊」，笨重憤怒的腳步聲在自己後頭追趕，而和男孩相比巨大許多的步伐讓他們的距離逐漸縮減。

一個旋身、達那埃就竄入了老舊的小巷裡，將裝滿雜物的木箱子當成踏板，並在那個長滿厚繭的手抓住自己後頸前、用其中一個蘋果砸中對方眉心，再單手撐住那滿是灰塵的身軀，一個躍起、高高地跳過了那道紅磚牆，徒留那人憤怒的呼喊。

「再見！波曼先生！祝你有個美好的一天！」

那個男孩自信張狂地笑著，從容拍去身上的塵土，又從沾滿汽油污漬和泥巴塊的卡其短褲口袋裡、掏出一條閃著亮光的銀手鍊與幾張美金，誰能想得到，半秒內『咻』的一下，自己就可以從那觀光客女孩手裡，拿走那麼多東西。

他是小偷、是扒手，但無所謂，他敢打賭這個吵雜的貧民窟裡有大半的人都幹這行的。

『嘿、達尼！要不要來踢一場！』
熟悉的聲音讓他抬起頭，那群總和自己去踢球和偷竊乞討的孩子們朝自己揮著手，腳下踩的是他們用麥克筆畫上六角圖樣的「足球」，真的足球實在是太貴，而貧民窟並沒有球店讓他們偷，所以他們用各種方式湊齊了錢，在老闆娘混雜著憐憫和鄙夷的眼神下買下了那顆球。

「抱歉克里！大概下次吧、我得快點回去！不然莉薇會吃光我的飯！」

啪的一聲，他展開了那張一美金，平常他都偷硬幣、已經好久沒摸到鈔票了，他剛剛好像還拿到一張20美金，可以給伯父買一大箱新的工具，或是給莉薇買一件新衣服，她的白洋裝都開始泛黃了。

他一直都不是一個好孩子，但他一直都用自己的方法當個好家人。

隨手扯下被掛在晾衣繩上的鮮豔布料包住頭、躲過那一段遇的上自己賒帳過的店家的區域後又隨手丟棄，這裡是里約熱內盧的貧民窟，他生於這裡，或許也會死在這裡，隨意的在鮮紅的果皮和鵝黃的果肉上留下齒痕。

他一路都是這麼過來的，有錢時就乖乖付帳，沒錢時就跟人「永久借物」一下，或許會被一拳打倒在地，或許會被吐唾沫、被罵著『小畜生』，但沒關係，他總能從那些人的口袋抽出錢來。滿是傷疤的手將一袋麵包抽離，並隨手扔下那張一美金給那名瘦弱的小女孩，他有錢就會付，沒錢、哈，你也不能讓他吐出錢來。

但他偶爾能吐出麵包，就像他現在將那袋食物放在抱著兩個幼兒、面容憔悴的窮困母親面前一樣。

「莉薇——」
『達那埃！你回來了！』
朝自己懷裡撲來的五歲女童，是讓自己還能這樣苟且偷生呼吸著的動力之一。
牽著女孩的手，小小的腳踩著搖搖欲墜的木梯，每一步都有一點木屑掉下來，這不影響他們爬到鴿子籠社區的最高處，望著開始邁向夜晚的里約天空，少年將那顆被自己保護著不碰傷的蘋果放入女孩手中，又咬了口自己手裡那顆有點氧化的果實。
他從不告訴莉薇這些東西是從哪來的，小孩子只要負責過好一點的童年就可以了。

「莉薇、聽說之後森巴嘉年華會有煙火喔，你看，從我們家這邊看得到...」

他叫達那埃，很多人叫他達尼或達斯特，但最後、他終究叫達那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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