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而沒頭沒腦的話語，讓少年在筆記型電腦上敲打的手指停頓了幾秒。

沒有等待少年的回應，它又繼續開口，

『和因為遺傳因子缺損而導致的白化症不同，白色亞種的黑色素產生能力是正常的。』

啊，沒錯，這是自己解釋過了無數次的話語之一。
但最近因為太麻煩所以不說了。

而且和小小的城鎮不同，意外的並沒有受到太多異樣和好奇的目光。
是都市的眼界，抑或是海島國家特有的包容力呢？

『白色亞種的產生在目前最有說服力的說法是「對於在冰川期與間冰期的重複輪換中存活下來的現代物種而言，白色亞種的體色在冰川期能夠作為保護色，這對於生存是有利的要素。因此能夠讓生物產生白色突變的遺傳信息也被作為基本的遺傳基因而一代代傳了下來。』

啊啊，的確，國中時的生物課還是什麼，老師好像就拿了自己當作例子給班上解說過。

『和沒有色素而只是透出血管顏色的白子不同，羽田同學的眼睛是帶有色素的吧？』

被像是稀有動物一樣的打量，下課後一群不是很熟的同學擠過來座位說想要看自己的眼睛，真夠嗆的。
『哈哈，雖然明白那是單純的好奇，但本質上很吵很煩人這點也不會改變吧。』

『一般而言，那是只發生在動物身上的狀況吧？人類的毛髮覆蓋率可沒有動物那麼高喔？』

所以呢？
無數次被中斷思緒，沒法好好集中於故事中的少年沒好氣的待機闔上筆電，帶著些許撒氣意味。

『我在想喔,，說不定啊，你是有著人類外型的其他什麼存在也說不定？你看，軟乎乎的，喜歡吃書頁的羊。』

…就生物學上來說，人類也是動物的一種。
『欸——但人不會說自己和動物是同類對吧？』

白色亞種，為了生存而捨棄自己種族的色彩，選擇如同隨時都會消融在雪中般，那與同類完全不同的生存之路。

那麼，只是如果而已——
若自己作為非人，捨棄了自己原先的樣貌，選擇人類這一姿態的理由又是什麼呢？
只是為了方便在人類主流的世界上生存嗎？
深色的眼瞳，那彷彿小小十字架的光班微弱的閃爍。
『雖然有些老套，為自己的存在位於何側，迷惘的設定也很不錯啊，挺有主人公的感覺呢。』

『不過我以為你已經脫離了幻想自己擁有特別的力量或是秘密身份設定的年紀了。』

……。
還不能真說沒有，少年在內心偷偷的吐槽。

『話說回來，你還是想不起來、嗎？』
嗯。只有被困在水…大的像海一樣的湖和倒映在湖面的星空，畫面清晰的過分。
……啊不過啊，雖然還是充斥許多模糊的片段，但在
最近好像比較清晰了一點點。

不過就算想不起來，日子還是照常流逝，也不會有什麼特別的影響…所以，沒關係。
『……，如果你是打從內心這麼覺得的話…』

…如果我是打從心底這麼覺得？

『你每次說出違心的話時…算了，要是告訴你的話你又會想方設法的去把他改掉吧。』

那會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大了。為什麼每次和你提到和你自己有關的特質時，你總是會想辦法把那個特徵抹消掉啊？』

因為要是有了什麼特徵，在置放形象進去的時候會造成妨礙吧？
空殼子就要有空殼子該有的模樣，那才是最適合你的姿態…我可是一直都記在心上喔。

『……』

唉，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嘛。
說出這句話的人不是你，而對他來說要對毫無親緣關係的人提供援助，要求代價是常情。
而我現在也已經擺脫了他的控制，不要緊。

『…唉。』

嘆氣的話會老得快喔。

『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如果有那個自覺的話就想辦法照顧好自己，讓我少操點心。』

嘛，我盡力就是了。

『現在已經不是還留在劇團那時候了，你沒有再必要勉強自己去…』

我知道。
少年強硬的打斷了他未完的話語。
我也沒有勉強什麼。

『…』
『雖然我自認和你是認識最久的、最熟悉你的人，但總覺得即使在我面前你也不會卸下自己的面具呢。』

人類本來就是會在不同人前更換一個又一個的面具來對應的生物。

『榮格心理學的概念嗎？』

差不多吧，前陣子出於某些事去查閱了資料，雖然有不少部分用詞太過艱澀了，有看沒有懂。

『我對這方面也沒有涉獵呢。』
嘛，我也沒有對你抱有什麼期待就是了。
『…你這傢伙。』

這不就是你最熟悉的「我」的設定嗎？

『…是沒錯，但那也會是真正的你嗎？』

還真是說了奇怪的話呢。
那毫無疑問的是我，又有什麼真的和假的的差別呢？

『真是說不過你啊。」

多謝誇獎。

——就只是這樣的，在日常中小小的不普通、有些特殊卻微不足道的少年間的對話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