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要戒的東西......可以湊CP的我全都要打散,以此娛(折)樂(磨)自己(好喔
只剩學姊一個人的時候偷偷湊過去問是否還記得兩年前美術館的講座上放映過《蘇州河》。因為DVD不是公開發行,後來想重看卻怎樣都找不到管道。
學姊一手喬投影機、一手扳開旁邊櫃子——簡直像變魔術一樣對我說:你看,今天剛好在這裡耶~~
(太歡樂了而且學姊二話不說叫我直接借去看
(整個人還在呆滯狀態
新手機的注音選字居然可以直接打出婁燁耶好聰明
輸入「反」後面還會直接接「服貿」⋯⋯
原來索拉力星2002年還有一版喔,看了預告感覺不會喜歡......
記錄一下何重誼老師的PPT內容。
【索拉力星(1972)──過去的未來】
▲塔爾科夫斯基的《索拉力星》是科幻電影嗎?
▲奇幻電影與科幻電影的差別是什麼?
▲《索拉力星》與《2001太空漫遊》
▲未來的環境/環境的未來
▲塔爾科夫斯基的《索拉力星》是科幻電影嗎?
《索拉力星》確實有著常見的科幻元素,例如太空船/孤獨的太空人/與外星人相遇(海洋是地質外星人),然而《索拉力星》應被視為具有科幻設定的奇幻電影。
原因之一是《索拉力星》裡雖描述了認知疏離的過程,但這個疏離並不與對未來的知覺有關聯,也並非是進步科技引發的。此外塔爾科夫斯基對科學與科技的反對態度同時反應於《索拉力星》:以科技定調人類的進步與否,是當代人類精神混亂之展現。
▲奇幻電影與科幻電影的差別
科幻電影包含從「現在」對「未來」的想像,包含探索已知現在狀態的可能未來。一般來說這種可能的未來源自於重大社會科技突破與根本的科學創新。
奇幻電影則是從「過去」的角度想像「現在」(例如神話生物、歷史),奇幻作為一種文體包含揭示過去如何不斷困擾現在,奇幻發生在「被認為永遠消失的東西現在又回來了」。
科幻探索尚未發生的未來;奇幻揭示不再存在的現在。
▲《索拉力星》與《2001太空漫遊》
兩部片都應置於美蘇太空競賽時代的脈絡討論。
促成《索拉力星》與《2001太空漫遊》之主要差異在於兩國電影文化的不同:《2001太空漫遊》建立在「美國」探索未知的歷史觀點,根基於暴力的變革力量以及可加速變化的過程(開頭靈長類的演進,及高舉獸骨宛如擊鼓的姿勢)。《索拉力星》則深化預設已知事物的歷史觀點為基礎,根基於矛盾帶來的變革力量(召喚回憶/過去如何能成為現在?),以及可辯證的演化過程。
此外《索拉力星》(1972)可能被視為是反《2001太空漫遊》(1968)的。分別檢視一般對「未來」與「過去」的想像可發現,《2001太空漫遊》的太空船乘載了進步科技的一切描述:嶄新、明亮的高科技技術、失重的空間與加工食品。
在《索拉力星》裡,真正「進步」的未來卻不是存在於外太空,而是地球上──擁擠、非人道的現代化城市,以及可透過遠端傳送即時影像的通訊系統(柏頓與克里斯父親通話的橋段)。進入宇宙的太空船則顯得陳舊與不合時宜,有如廉價住所,明顯屬於應淘汰的「過去」。人類在太空船上的生活行為也與地面上毫無分別,吃飯、睡覺與洗澡都非常普通,難以讓人聯想外太空的環境。
比較空間構圖則更明顯:
《2001太空漫遊》採用單點透視,人物以極為清醒、有目標的的行走方式前進。
《索拉力星》的太空船空間凌亂、視點彎曲、交集於不可知的後方。人物衣衫不整,彷彿疑惑置身何處。
美蘇太空競賽,蘇聯投注大量資金試圖趕上美國。塔爾科夫斯基似乎是在指出,俄羅斯人不應在這個基礎上進行競爭,而該另闢路徑:不探索超越的科技,而探究地面上的一切。不是成為離開地球的超人主義者,而是居住在地球上的人文主義者。
We should not Fly into the Future Outside but Dig into the Past inside. / We are not transhumanist "Earthxiters" but humanist "Earthdwellers".
在《索拉力星》裡,太空船並非探索未來,而是探索過去的方式。
In this sense, Solaris is a Bergsonian movie.
For Henri Bergson, the Past exists in itself. The Past does not exist as Here. But Here is only one mode of Existence.
In this sense, Solaris is a Metaphor of Memory.
值得注意的還有兩部片中空間的擺設與裝潢:
《2001太空漫遊》裡純白的牆與地面/壓低的天花板,刻意地顯現科技秩序、去人性化的一面。
《索拉力星》藏有大批書籍、畫作、雕像、燭台、水晶吊燈的圖書館,本身封存人類文明的博物館。
▲未來的環境/環境的未來《索拉力星》全片以辯證方式說明人類與環境的共存,進化意味著三步轉化過程(是/否/否否):
原生環境→開頭池塘飄盪的水草
人造環境→室內盆栽
最終難以分別差異→索拉力星&人類共創之自然
《索拉力星》經常被理解為自然/科技對立或文化/科學對立,實際上兩者經常是辯證關係。這在結尾室內下雨的一幕最為清楚:現代人類創造建築以隔離自然(開頭小孩奔回屋內躲雨),但在另一個世界裡(索拉力星),人與自然分離的規則皆被取消。
我們也可以觀察,人類對待記憶或自身過去的方式正如同人與環境的關係──不是現在對抗未來,而是沒有過去的現在(絕望)、沒有現在的未來(瘋狂)、過去內在於未來(救贖)。
(我在想開頭特別拍攝凱文坐著淋雨,可能已經暗示了凱文在結局的選擇)
從後現代反諷到後現代象徵文章的結論:
未來的環境/環境的未來?
從具有諷刺意味的角度來看,這兩種表達方式是相互矛盾的:從人類對自然傷害來看,環境似乎是沒有未來的,我們的未來因而是非環境的。然而反諷缺乏辯證,它意味沒有棄存揚升的雙重否定以及包含/回歸的轉換。
而《索拉力星》已經透過最後一個影像展現出未來與環境能夠如何被表達。
說說感想,唉我好喜歡這部片,跟2001太空漫遊一樣喜歡。而且因為兩片歧異之大簡直佔據光譜兩端,如果要推薦別人我應該兩部都會叫人看,然後期待對方反應。
我沒有想過能有這樣看待環境/過去的觀點,雖然對自身狀況不滿足,卻總是想不出哪裡不太完整。太空漫遊的分析也是非常贊同,從影像呈現方式其實可以看出立場多明顯,但我當時就是什麼都沒看到。
在想先看了索拉力星再看太空漫遊的人,應該會覺得後者乾淨到令人抓狂吧
而且導演又是庫柏利特
但2001太空漫遊的美就是它把一切形式收拾的乾乾淨淨ㄚ。以科技之特性將去人性化推展極致的盡處,正是連「死亡」都形式化的境界。
太空漫遊在這方面真的非常觸動我⋯⋯人/機對峙的場面是後來多少科幻片熱愛的題材啊,但沒有一部給了我這麼大衝擊。追根究底也正因為庫柏利克讓太空漫遊裡一切呈現精準的掌控,才顯得HAL最後話語多麽顛覆前面的形式化。
量化的數字與圖表分割生命為死/活,當指數全數歸零,「生命」即終結於形式當中。那麼關閉HAL是不是也如此呢?如同睡眠艙裡死去的太空人,幾乎感覺不到變化的存在。
太空漫遊展示HAL 9000的組成尤其是形式中的形式——這使Dave必須手動一個個抽出HAL 9000的零件。但我想應該無人能不同意,HAL 9000殘存的話語實際上給觀者帶來無可比擬的不安與震動。因為我們以為早已跟著形式化、破碎化的文字,實際上依然有指引情感的力量;而更重要的,當庫柏利克先前刻意以完全扁平乾淨的方式呈現「死亡」與袪除死亡可能帶來的情感,他卻在此刻重新召喚了死亡獨有的神秘與混亂。
HAL 9000的回音在房間裡越顯遲緩與低沉,就越會讓我們聯想到人類心跳鼓動最後停止的樣子。
如果只用口頭好難向別人解釋我如何鍾情這幕,畢竟表面來說——就只是Dave關閉HAL 9000這樣一句話就概括完成的場景。
是Bruegel的
hunter in the snow
展覽結束了。
上下樓層展覽差異大相逕庭,講座也從兩大方面找來不同專家談論議題,但就是因為這次大部分講座我都參與了,我現在可以了解在呈現「人類如何對待自身以外的他者」這點,兩個展覽是共通的。
《索拉力星》電影裡斯諾特替凱文在通風孔綁上細紙條說:「這樣晚上有風時,聽起來就像樹葉的沙沙聲⋯⋯是吉布里安想出來的,簡單又有效,如同所有天才的發明。我立刻接受了這個點子;薩托琉斯嘲笑我們,但我們知道他房間也有一個,就藏在衣櫥裡。」
這實在是我超級喜歡的一段。小說裡沒有,顯得電影特別令人印象深刻。人類建構他者以強化自身,然而我們仍不能避免自己的需求與思念。
去聽鑑慧老師的講座時,老師提到近代史學界重要轉向之一,就是開始納入歷史上未被看見的動物經驗來回應人的作為。動物研究作為後人類時代推進的其中一個面向,藉由重建動物主體、歷史地位、肯認人類與動物相互依賴性,進而破除人類中心的卓越性與自主性,從單物種史觀過渡到多物種史觀。
環境也是這樣。如果環境無法為我們所用、或奴役,人類尋求的溝通之道到底是建立在什麼樣的前提下呢。「想要溝通」這點本身就是非常人類式的思考。
我們把我們的需要投射於它⋯⋯至始至終人類無法得知這個生命體的反應是否源於可被解釋的意志,索拉力星的「不能溝通」或者「無需溝通」放在電影裡因此非常迷人。
但電影有些地方配樂很恐怖是故意的嗎,腦袋不時被「瘋狂大自然準備滅絕人類」這種好萊塢公式佔據。我就喜歡索拉力星可能根本什麼也不會做這點ㄚ
1972的電影和小說最大的差異是塔爾科夫斯基更強調人類與自然的聯繫,以及「過去」不再只是人類時間軸中等待被遺忘的區域⋯⋯「過去」成為現在,並將活在「未來」。這種意識讓《索拉力星》更像是塔爾科夫斯基自己的版本,而不是萊姆的。
難怪萊姆會氣到離開,雖然電影很讚。但奇妙的是,塔爾科夫斯基自己也不是很喜歡這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