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您好打擾了……」
除了拿著雨傘以及公事包,手上還另外提著一盒點心盒,裡頭裝的是車站附近相當有名的蛋糕捲,畢竟是以業務定期拜訪客戶為由,這點禮節還是要稍微準備。
引導著獨步進入他的客廳,隨即送上了熱茶。
在獨步端起茶水的時候,寂雷注意到了他的袖口,本應存在的平整燙線早因勞動與天氣的溼度而不復存在。
「謝謝醫生,不好意思這時間點拜訪。」
對於周休二日的人來說,星期五下班後就算是假日時間,這時候因公事上的拜訪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特地把醫生排在這時間點拜訪也算是心中一點小任性。
「啊……還有這是給醫生的點心。」
畢竟醫生除了工作上會有互動,主要也是因為都是麻天狼的成員,相處起來跟其他客戶比相對輕鬆,也不知道是否太過放鬆,導致自己不小心打了哈欠。
「謝謝,比起我這的狀況,在這個時段還得進行商務拜訪的獨步君比較讓我在意呢,算算時段也即將進入週末,那麼就捨去商務上的禮數,自在的用一般的方式互動吧。」
寂雷接過點心,褐黃色的手提盒上見不到任何一點雨痕,透明的塑膠窗裡的蛋糕捲看起來十分可口,他不禁想像起獨步是如何小心翼翼的在這個滂沱的夜裡將蛋糕帶來此處。
「這點心……謝謝。」本來想說這點心捲是全部要給醫生的沒想到卻是被平分了,拒絕的話就太不給醫生面子,早知道就準備兩份……自己真是考慮不周。
「不過還是要謝謝醫生願意使用我們公司的器材,還有想問醫生關於器材上的使用還可以嗎?」
雖然醫生說可以自在些但必要的流程還是要跑,要是讓客戶困擾的話可就不好了。
「和以往一樣相當不錯,特別是新型的血管支架,十分容易就能展開,聽採購部門說其他科部也跟進使用了,看來獨步君最近在我們醫院裡拿下不少的訂單啊。」
或許之中也有想給冠軍麻天狼的觀音坂獨步做個順水人情的人存在,不過這部分倒沒有得特別點破的必要。
懷抱著醫院的黑暗面,寂雷一面將切成小塊的蛋糕捲送入嘴裡,柔軟濕潤的口感十分美味。
「醫生您誇張了,雖然其他部門也有人採購但也有其他醫院的人取消訂單……」嘆了口氣,稍微扭動脖子放鬆身體。
自從拿到冠軍後雖然在訂單上獲得許多肯定,但卻也有一些人在看了比賽後覺得觀感不佳就沒有繼續接下訂單,可以說是有好有壞……
「所以這陣子都比較忙……能夠像現在這樣放鬆的聊天可以說是很難得。」看見醫生開始吃點心才敢跟著端起盤子吃,終究是到人家家裡作客,要是太過放鬆反而不太禮貌。
「其他的醫院啊……」想起了兩國總和醫院的舊識,寂雷不確定這些訂單的消長是否也受到某些無法端上台面說明的因素影響,於是他決定接著獨步的感嘆繼續閒聊下去。
「是啊,最近的獨步君忙碌到一二三君都要向我哭訴的程度了。」那些文情並茂且時常附帶著照片與表情圖的訊息依然存在手機裡,他朝著獨步露出微笑,想讓對方知道自己並不為此感到困擾。
「另外,在忙碌之餘,也請別忘記照顧自己的身體。」他放下蛋糕叉,伸手指著自己的衣領上緣至脖頸一帶示意,繼續說道。
「這個地方——稍微有些在意呢,好像從剛才開始獨步君就一直無意識的在轉動脖子,感覺不太舒服嗎?」
「這、這樣啊……希望一二三沒有造成醫生太多困擾。」聽到關鍵字忍不住暗自握緊拳頭,打算回家後好好修理一二三,畢竟一二三空閒的時間可是醫生在上班看診的時候啊!
「至於脖子的部分……不曉得是不是最近睡不好的緣故。」沒想到下意識的動作被醫生發現甚至還擔心起來,總覺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我想只要這兩天假日好好休息應該就會好點。」
「睡不好嗎?那麼身體就更難從疲勞的狀態回復了,既然獨步君難得過來一趟,要不就讓我替你按一按舒緩狀況吧。」他的點心盤已經空無一物,此時寂雷正托腮端詳著眼前隊友,那副困窘的模樣讓他感到有趣。
「還是說獨步君等等還有其他得趕緊進行的行程呢?」在蛋糕捲之後是茶水,在飲盡了杯底最後一口熱茶之後,寂雷等待著獨步的回應,好決定要不要替自己再沖一杯茶。
「咦?按、按摩?咦──!」太過驚訝差點讓手上的盤子就這麼飛出去,還好蛋糕捲早就吃完了不然現在這塊蛋糕捲就將成為隕石從天上墜落。
怎、怎麼瓣,醫生說要幫忙按摩舒緩也太突然,到底是該拒絕還是答應?畢竟今天是以公司業務的身分拜訪……但醫生卻又說自在的相處方式,但這樣會不會太過自在了?可是拒絕的話是否不給醫生面子,但接受的話就等於讓長輩替自己按摩,這樣太過分了!
所以……
「那、那就麻煩醫生了!」
可惡──!終究還是經不起誘惑,就、就當作看診!對,就當作看診!但這樣要不要付門診費,可是可以這樣私下看診的嗎……
「那就移動到另一個房間吧。」
將獨步的天人交戰收進眼底,寂雷從沙發上起身,領著人往屋子的深處走去。
位於角落的房間並不太大,在最初的建築規劃中大概是被預設為家庭的儲藏室或嬰兒房,不過寂雷顯然替這個房間找到了其他用途,房內的擺設可以用「貧脊」來形容,除了一張素色診療床、一張矮桌以及幾個堆在牆邊的塑膠箱子外便沒有其他的傢俱。
他打開空調,讓這個長期封閉的房間裡的空氣重新流動,確定過診療床沒有沾上灰塵之後,他好像又想起了些什麼。
「獨步君先坐著等我一下,我也需要點事前準備。」
「好、好的。」趁著醫生暫時離開觀察著房間四周,對於這空間只有一張診療床感到好奇,似乎沒有很常使用但卻仍有定期打掃的樣子,而且明明是住家卻有張診療床該不會醫生其實有在私下看診吧?
在寂雷重新回到房內時,一頭長髮已經在後腦勺紮成馬尾,用的還是獨步聖誕節給的髮帶。
「在領土對決的規定成形之前有段街頭混戰時期,獨步君大概也有些印象吧?」雖然對方沒有提問,但寂雷仍然自顧自地的對獨步顯露出來的好奇心簡短的說明。
「在那段日子裡,有些朋友總喜歡讓自己受傷但又不肯好好讓人送進醫院,所以在就在家裡添設了這些東西。」擱在一旁的塑膠箱子裡裝的也是些簡便的器械耗材,但隨著時間流逝,大概有不少耗材也快過了保存期限。
「那我們差不多可以開始了,獨步君能夠先鬆開領帶嗎?」他走向有獨步在的診療床,髮束隨著步伐晃蕩。
「啊,好的。」
難得聽醫生述說自己過往的故事,還在想像醫生以前身邊待的都是什麼樣的人時被提醒解開領帶,這才趕緊將領帶鬆開放在一旁。
「那就麻煩醫生了。」總覺得現在的心情有些微妙,畢竟平時都只是給醫生看關於心理治療方面問題,現在物理上的治療讓自己有種既期待但又害怕受傷害。
「果然非常緊繃啊。」他的手剛觸上對方的肩頭,感想便這樣脫口而出,襯衫布料下的肌肉僵硬,除了日常的累積以外還有其他原因。
「放鬆,獨步君,照著日常的方式呼吸就好。」他揉按著對方的肩膀,通常右側又比會左側更嚴重一些,這是慣用手的通病,但在獨步的狀況中,不論哪邊的僵化程度都遠遠的超過了一般的上班族。
「我、我知道了。」聽醫生的建議放鬆,才發現自己已經緊張得把醫生的手夾在臉頰跟肩膀間,真是太丟臉了……
試著調整呼吸,這才漸漸感受到肩上的雙手開始動作,真不愧是醫生,每次的按壓都能感受到肌肉的舒緩。
「不僅是肌肉,筋膜也非常緊繃……獨步君時常夾著話筒說話嗎?」
按壓著肌肉的交接點,每一條筋絡都在無聲抗議著工作與姿勢不良造成的壓力,寂雷回想起自己也曾見過獨步是怎麼以不恰當的姿勢勞動。
「基本上還蠻常的……」
有種做錯事被抓包的感覺,但這也是沒有辦法,邊講電話的同時也不能夠就這樣放下手邊的工作,頂多換邊夾著話筒講,這應該也可以算是一種職業傷害了吧?
「這樣就連頸動脈也會受到壓迫,血液沒有好好送上去的話腦袋也會昏昏沉沉的喔?」
解析著獨步的工作習慣,寂雷默默在心中的病歷本又記上一筆,雙手卻沒閒著,一路揉壓到了後頸。
「果然頸椎也是,就算一直到現在都還駝背著,把胸板挺起來,獨步君。」帶著幾分無奈的苦笑,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就像是活體的辦公室職業病教科書。
「啊、嗯──」
被按到的穴道一時的痠痛讓自己忍不住叫了出來,挺直上半身讓醫生能好好的按壓,雖然知道自己因為工作的關係導致姿勢有問題,但從醫生那無奈的口吻才發現可能比想像中的還要嚴重。
「抱歉,弄痛你了嗎?不過這份疼痛是身體疲勞的反撲喔,稍稍忍耐一下。」他又按揉了另一側的對應位置,手法卻不自覺的比剛才的輕柔些許。
「那麼肩膀的部分就先到這裡,躺下來吧,獨步君。」將按摩過的地方又重新的觸碰一回,確認緊繃的肩頸已得到舒緩之後,寂雷稍微往後退了半步。
「咦?」
本來以為只有肩頸按壓結果現在的進展好像是要全身按摩,雖然想開口說謝絕好意,但醫生似乎已經準備好接下來的動作,要是就這樣拒絕好像也不太好。
「那、那就麻煩醫生了。」
稍微把衣服整理好後趴躺在診療床上,突然覺得自己像砧板上的魚肉準備任人宰割。
「既然都用上了診療床,就一併做完吧。」察知到獨步的疑問,他這樣說。
接續著肩頸,寂雷將手探向獨步的肩胛骨,那身帶著條紋的襯衫隨著他的動作被揉出摺痕。
「平常一直繃著身體的話,這個位置也會跟著痠痛起來,除此之外獨步君還有什麼特別容易不舒服的地方嗎?」
「不舒服嗎……其他好像沒有特別容易不舒服的。」
真不愧是醫生每次的按壓都剛好到位,而且躺在床上不需要再用任何力氣撐著身體,已經將整個人完全的交給醫生跟診療床,忍不住地打了個哈欠。
「是嗎,不過不管是睡前也好、洗澡前也好,希望獨步君能養成好好舒展身體的習慣。」順著肋椎,寂雷按壓著對方的後背,手掌下的身體隨著呵欠起伏。
對於獨步那份睏意,他也不再拋出新的提問,僅是以和緩的語調或多或少的給予生活建議。
「嗯……我會好好注意的……」
雖然有在聽取醫生的建議,但醫生那沉穩和緩的語調讓自己在放鬆的同時感受到了安心,眼皮越來越覺得沉重……遊走在背上的手指也越來越輕揉,像是羽毛輕撫過你的臉頰,相當的……舒……服……
「——搬重物的時候也不要貪快,一定要好好蹲下去抱緊了再站起來。」
隨著時間的推移,回應的間隔也愈來愈長,對話最後終消於散空氣中,僅剩下兩人平穩的呼吸,以及手掌在布料上摩娑按壓的聲響。
……
「睡得很熟啊。」在按摩結束之後,診療台上的獨步依然沒有醒來的跡象,看著那頭翻翹的橙紅亂髮,寂雷忍不住伸手去揉了兩下。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獨步君。」
吐息般輕巧的話語或許無法吹入夢鄉,但他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面對那張仍帶著倦意的睡臉,他實在找不到足夠的理由馬上將人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