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傅避開了一群埋首在藥田前摘採的藥培,和道路上嘰喳聊天的年輕藥靈,獨自邁步在樹林間。他腦中盤旋著滅燼總指揮半暖方才交代的任務,他要協助一名醫者去人界的北湖行醫,卻聽說有瘟物出沒,需要身為滅燼的他處理。
白髮藥靈的手下意識地握著腰際上的劍,像是早已做好萬全準備,畢竟百里傅平時閒暇酷愛練劍,若有能一展身手的機遇,自然是蓄勢待發的模樣(即使他表情仍毫無變化)。
前往靈門的路上並不遠,依他的步程一會兒便到,依總指揮的說法,那名需要協助的醫者會在此會合。
不久,背後傳來經過草皮的窸窣聲響,百里傅回頭,用右邊兩隻眼睛凝視著來人,卻沒出聲。
低頭細數鋪散於軟布上的各式藥材,青年將之一一分類、包裹起來,謹慎地放入木製藥箱裡頭。
回想一日前由老爺那兒接獲替北湖人家醫病的委託時,那總沈穩溫和的眼裡透著叮囑的色彩。即便此行已安排滅燼隨同,但不知瘟物潛伏於何處的危機,依舊是相對不擅戰鬥的醫者必須多加留意的。
好不容易整備告了段落,柒重呼口氣直起腰桿,抬眼看向窗外。
「啊!不好,時間……!」說完急急忙忙衝去了房間。
遠遠就看見等在靈門邊的人影,看來果真是遲到了。
柒重輕推肩上因步伐而略滑落的藥箱,眼帶歉意的接下對方投注而來的視線。
「來遲了真是萬分抱歉,這位是……百里傅兄弟對嗎?」根據自己聽到的情報向人攀談道。
來者接近時,百里傅兩眼瞇起,像是想看清楚對方的長相,確定是任務指派的醫者後,環抱胸口的手臂回到身體兩側。
聞言,白髮藥靈點了點頭,「沒事的,柒重先生。」
他觀察著對方,看起來是位個性溫順的醫者,而他偶爾會接到這種當醫者隨扈的任務,這讓百里傅對醫者總有種需要被保護的印象。
簡短回應後,他眼睛咕嚕的一轉,便往前邁開步伐,「走罷。」
走沒幾步,他又補充了一句,「跟緊我。」
多數藥靈外觀都與人類無二致,像眼前男子那樣特殊的實屬稀少。柒重初對上那三目之面時也難掩驚訝,但白髮藥靈平和的語調讓他很快又恢復了常態,因此他盡快頷首回應以便追上百里傅。
「好的。」柒重笑了笑。「能冒昧問下,百里傅兄弟是何種藥材的藥靈呢?我的話是重樓。」
百里傅邁步下著草坡,身上的靈具發出金屬摩擦聲,聽聞問題後過了半晌才回答,「……銀杏。」像是不想再多談,沒有再多做介紹。
漫漫幾步,他又開口,「重樓清熱解毒,挺適合先生。」
白髮藥靈並不如以往遇見的其他人那樣對原身侃侃而談,柒重沒料到他在思索其他話題時會突然收到這樣的評價,原就反應不快的他足足楞上好陣子才反應過來。
「啊……」他快步補上發呆而落下的距離,「謝謝,百里傅兄弟也……」
想到稱讚對方的藥性不知是好是壞,柒重打住後改口:「很可靠呢。像我對習武就毫無悟性,當年半暖師傅好不容易才允我離開仙山的。」
對方那席話也勾起百里傅的回憶,過去他也是被半暖嚴苛的指導,從一知半解的門徒到至今能揮劍斬敵,那是段艱辛但充實的日子。
他放緩腳步,頭稍稍往後偏,讓對方跟上來後再繼續前行。「醫者也很不容易。」他淡淡的吐出一句。
像自己就不是醫人的料,對百里傅來說,消滅瘟物比與人交際拿手更多。
「我可能對記住藥物比較在行。話雖這麼說,但還不能稱得上獨當一面的醫者就是……在外被叫郎中可能還比較踏實,大夫的話會覺得堪受不起呢。」百里傅給人的感覺很擅長傾聽,柒重忍不住就說了很多。
「啊,真不好意思,只顧著說自己的事……可以的話我也想多瞭解百里傅兄弟的事。」
百里傅靜靜聽著對方的話語,內心沒什麼起伏,待身後的醫者說完,他才緩緩說出感想,「學道漫漫,保持初心。」
而他沒有回應後面那句話,對他來說那更像初識者的客套,故只是沉默。
「說的也是。」
對於自己不想多談嗎?
柒重眨了眨眼,跟著靜下來,只是保持速度地默默走著。
由於北湖距仙山不遠,他們也就這麼抵達了委託中所說的人家。
那是間略顯簡陋的小草堂,推測起來有可能是漁戶為方便而直接搭蓋在湖畔的住居吧。
「似乎有很淡的瘟物氣息……這周邊都是。」柒重一靠近草堂便輕皺起了眉頭。「我要先進去幫病人看看,百里傅兄弟呢?」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水氣和泥土濕潤的氣味,百里傅踏著沾染水珠的草地,觀察著附近的地勢,右下眼因為感知到瘟物的氣息而轉動著。
「別大意。」他輕聲開口,走上前將醫者護在身後,手握著劍柄上全神戒備。
他推開草門,屋內是簡單的擺設,瘟物的氣息更加濃厚。定神一看,一名婦女神情痛苦的躺在床上,不時伴著輕微咳嗽。
「……你……你們是?」
一聽有人進屋,婦人勉強地睜開眼看向來他倆。
病患身上纏繞著濃厚的瘟物氣息,柒重對百里傅使了個眼色,似乎表示待會兒就拜託他了。接著便直接湊上去,在婦人床榻旁跪下替人把起脈來。
「我們是來給您治病的,您這症狀多久了呢?」
「那傻蛋……嗚……咳咳咳!!……不是說沒錢看病了……」婦女想忍住喉嚨搔癢卻圖勞,反因此劇烈地咳了起來。
「沒事,沒事……我們不收錢的,您別擔心這個,只管告訴我您這不適維持多久了呢?」柒重拍拍她的手背安撫,同時倒了杯茶水遞過去。
「兩位是菩薩麼……?」婦人眼角帶淚又感激的說。
「我這病是三天前起的……夜裡突然渴得,然後頭就開始發燙了,隔天連床都下不了啊。」
「……」邊聽著症狀,醫者手邊迅速抓藥、研磨,不一會兒時間便把藥粉遞給婦人。
「請把這服下。」柒重再次朝滅燼投過視線。「等等您可能會感到回燒,請忍一下症狀就會緩解了。」
「真、真的嗎……?」突然出現兩名男子說要來替自己治病,婦女其實在心底依舊是半信半疑,但無論如何,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
她捧起紙包,將那粉末和著水一同吞下——
不似人所能發出的厲聲尖叫由婦女喉嚨口中發出,她痛苦的撕抓自己的喉嚨,柒重趕緊壓制她的雙手以免抓傷脖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叫聲依舊持續,接著烏黑瘴氣就這麼由婦女的口耳鼻等處竄出,顯現了它原先的樣貌,是一匹似鼠的瘟物。
對於被從宿主身上驅趕的瘟物顯然怒氣滿滿,它邊怪叫邊試圖朝距離最近的醫者藥靈撲去。
霎時寒光一閃,冷冽刀光劃傷瘟物躍起的足,白髮滅燼將撲向醫者的瘟物擋下,腰際上的劍早已出鞘,百里傅的右眼此時爍著殺戮的深沉,顯得詭異至極。
他唇一扭,轉手再將鋒芒挑起,瘟物靈活地竄過攻擊,惡臭的嘴發出憤怒嘶聲似是挑釁,張牙舞爪的往滅燼方向狠咬,被百里傅側身閃過,而草屋空間狹小,瘟物盡是又反向往醫者露出黑色獠牙兇猛抓去。
「!」白髮滅燼才反手想往那瘟物刺去,卻怕劍鋒範圍傷及醫者,轉而將劍柄化為劍鋒,往瘟物頭部重重砍去,而鼠輩狡猾得很,見攻勢改變有機可趁,一個扭頭用強壯的下顎狠狠咬住百里傅的右手腕。
鮮血剎地如湧泉流出,甚至冒著危險的黑氣,被咬住手的白髮滅燼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轉瞬間另一隻手握著劍從空中劈下,挾著劍光一條鼠尾和右腳就這麼俐落地被斬下。
圍繞的濃烈黑煙蒸騰,瘟物疼得放開滅燼的手,在地上痛苦掙扎,亂揮的爪子將硬地抓出一條條尖銳爪痕,一個打滾就想往門口逃竄,百里傅手腕一轉,臂膀青筋鼓起,運勁將手中的劍隨著狠意射出,劃開空氣直穿目標,上半截劍刃插進瘟物的咽喉,下半截硬生生釘在土裡。
瘟物臨死前掙扎後漸漸斷氣,再逐漸化為粉塵,最後只剩滅燼的靈具立在原地。
百里傅走到門口,將劍從土裡拔出,檢查了一下劍鋒後變收回鞘中,而被咬傷的右手正滴著鮮血,傷口周圍因感染而染黑。
「您的手……」看著如注的鮮血由滅燼手上滴落,醫者在確認婦人昏睡過去後便趕緊來到他身旁。
「抱歉,讓您為顧慮我而遭致感染了。」柒重低垂眼簾說,同時將潔淨的布料撕開,纏緊百里傅的上臂,接著拉起他的手要人維持傷勢高於心的姿勢。
「這感染我只能暫且延緩,您一定要趕緊回去共煮。」
加壓止血過後,柒重以青草色膏藥替人塗抹傷勢,最後細心包紮起來。
「我也只能做到這樣了。」說完柒重向百里傅深深低頭。
醫者熟練地幫自己治療,百里傅見到對方憂心的模樣,他緩緩開口,「是我武藝不精,請別自責。」
被感染之處因救治而暫時緩解,但時麻時痛的刺骨從手腕蔓延到臂膀,這讓他對自己的表現有些不滿。
「還請抬頭。」看見對方眉頭緊鎖,白髮滅燼語氣緩和且鄭重的開口,「謝謝您的醫治,柒重先生。」
柒重直起身子,過了一會兒才牽起苦笑對上視線。
「……這麼想來,我們一樣呢。」
頃刻,百里傅兩眼微瞇,像是在思索醫者的話語,而理解話中含意時,他雙眼輕閉,手摸著劍柄,像是想起了什麼而喃喃開口,「汲取教訓,時刻砥礪自身,是我一生信念。」
而他又睜開眼,看進柒重紫色的眼眸,「也望先生別太苛責自己。」
「我沒事,難道看上去真有這麼愁嗎?」
柒重先是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臉,之後搖頭輕笑,稍稍握住百里傅帶傷的手背。「感謝百里傅兄弟關心,但也請記得保重自己,有傷在身的可是您呢。我還得留在這裡等她甦醒,您先趕緊回仙山那兒治療吧?」
聞言,百里傅蹙起眉頭,「我怎能獨留您在這。」他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傷勢,所幸得以包紮,傷口已然止血。
他思索一會,便轉身盤腿坐在草堂前,長吁一口氣,雙眼緊閉,運著體內丹田之氣使毒素減緩。
「一時半晌還不會有事,先生去照顧她罷。」
白髮滅燼端正的姿勢已是立定主意,他氣沉丹田,靜心蘊轉氣息。
「這……」看那人穩穩坐定,這下子是勸不動了,柒重不免搖頭表示放棄。
「我會盡快完事。」
回到屋內,醫者專心照護起婦人。
要不了多久她悠悠轉醒,雖然意識稍有朦朧,但咳和燒度明顯和緩不少,方才的瘟物騷動則自然而然地被她認定為惡夢一場了。
在開藥和叮囑和過後,柒重快步歸返百里傅身邊。
聞言,打坐的白髮滅燼右側兩眼倏地睜開,抬頭望向醫者。
面對柒重的擔心,他緩緩開口,「在下常習武修練,毒蔓延不快,先生不必操心。」
百里傅站起身,將靈具掛回腰間,向柒重微微頷首,「那麼我隨您回藥王殿。」
「麻煩了。」柒重也向百里傅回禮。
「回程要不要一起乘我的靈獸呢?這樣也快些。」
百里傅知曉每個醫者都有隻靈獸輔佐工作,各種珍奇猛獸都有,而對方一提及,使他開始有些好奇,對方的靈獸會是什麼樣形態的動物。
「那就麻煩先生了。」
得到首肯,柒重便轉頭朝樹林的方向喊了聲:「瀾火。」
枝葉一陣晃動後,步出一匹毛色潔白的大虎,輕巧乖順地來到他倆眼前。
「百里傅兄弟,這就是我的靈獸,瀾火。」柒重輕摸那隻宛如大貓般親暱蹭他的猛虎,朝百里傅介紹道。
百里傅凝視著那隻美麗的靈獸,忍不住也伸手輕撫白虎雪白的皮毛,「他很美。」
不知為何,他覺得這隻強悍又優雅的大虎挺適合這名溫柔的醫者。
瀾火眨了眨那雙鮮黃的眼睛,伸舌朝百里傅臉上就是一舔。
「啊、瀾火?!」柒重有些不好意思的抱住牠的腦袋,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被這樣口水洗禮。「抱歉,百里傅兄弟,這是她表達喜歡的方式。」
沒想到會被舔了一口,白髮滅燼愣了一下,一直以來淡漠的臉龐隨即露出一抹難得的微笑,只是用手臂隨意抹去臉上的津液。
「......是嗎。」百里傅低聲呢喃,手不由自主的輕搔白虎的耳後,看起來很是高興。
"咕嚕"
大貓發出一陣發自胸腔深處的震動,以頭頂了頂那雙搔撓耳朵的手。看到這樣溫馨的互動,柒重也忍不住嘴邊笑意。
「那麼,回去吧。」他說著,率先跨上了虎背。
聞聲,百里傅收回手,跟著跨上大虎的後背,他輕拍身下滑順的白毛,內心忍不住感嘆,可惜自己沒有天賦,否則成為一名醫者有靈獸當夥伴也不錯。
「走罷。」白髮滅燼開口,看著坐在自己前方的醫者。
接收到話語,大虎轉身一個蹲步,靈巧跳過凡人構築的藩籬,在山野中輕盈穿梭。
不消多少時間,便把兩人安全送返藥王殿前。
抵達藥王殿後,百里傅離開坐鞍,不忘伸出手扶一把下鞍的醫者。
「那麼就此別過。」他輕拍白虎的身軀,接著向對方頷首表示謝意,便前往藥房處理傷勢。
「請多保重了,百里傅兄弟。」回以欠身禮,一人一虎就這樣目送著對方遠去。
感謝百里中交流哇RRRR
一定要謝謝柒重中的交流邀約
!!!!!覺得百里這傢伙有夠難聊天的辛苦柒重了wwwwwww也謝謝柒重中一直等我
!!!
tcm_paris: 是柒重中太不嫌棄ㄌwwwww!!!也可能是我以前都是比較嗨的角色 這次創一個話少的角色很不習慣
謝謝柒重中
!!
有機會再交流RR百里中工作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