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邊的那人抬起頭，雪白面紗隨著動作晃了晃。
他走進帳中看了看情況，確認病人沒有繼續咳血，才又回頭繼續盯著爐子。

爐中水粉已蒸騰超過三個時辰，眼看今晚應該就能起鍋。雖說比起陰乾，蒸煮藥粉的顆粒會來得大些，但總歸比起放上十天半個月要來得快。

男子撥了波爐火，面紗下半閉的眼睛似是在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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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你來你來！人手不夠了，一起來幫忙磨個粉！」見著來人，紅衣的矮胖藥靈直接塞了一大盆到他手上。

紅:硃砂 綠:雄黃 藍:珍珠 黑:爐甘石

爐甘石；止血，消腫毒，生肌，明目去翳，退赤，收濕除爛。

這盆子要雙手環抱才能抱得動；他盯著那盆裡石頭，默默背著課堂上所學過的綱目內容。
再度抬起頭，師兄已不見人影。

約莫是去配發其他藥材了吧？
作師兄真忙呢。

找了個僻靜的小角落，他拿出配發的小石缽開始一塊一塊地將爐甘石磨碎。

但顯然，小石缽要應付整桶爐甘石還是有些太勉強了，想了想，他決定把一邊的石板拿來當磨台。

然而不穩固的磨台畢竟還是難用，敲了幾塊之後，他決定再從旁挖來幾塊石頭固定磨台。

好不容易把藥材都給打碎，石荊長吁一口氣。
接著，他把爐甘石碎塊撥回盆裡，拿著杵小心翼翼地將石頭壓得更碎些。

碎石粉和水一起攪成一團混濁，然而盆底還剩下一些未磨碎的小碎塊。

花上好半晌才將小碎塊磨勻，他退了幾步，開始收拾剛才用過的研磨器具。

...接下來應該只要等盆子裡的水粉沉澱就行？

他決定要趁隙去找點東西吃。

....（很久以後）
默默把包子塞進嘴裡，抹了抹嘴，他把盆中的水倒到另一個桶子中。

盆底沉著淺淺的沉澱。

面對底部的沉澱，少年重新撿起杵。

把藥糊放在一邊，荊開始打盹。

（又一陣等待）

的水倒進另一個桶子中，再次露出底下的沉澱物。

嘆了口氣，少年認命地再度磨了起來。

似乎總有些小碎渣磨不碎，少年的神情不住鬱悶。

（等待時間裡，月亮逐漸升高）

一滴冰涼的露水滴在頭上，他醒了過來。

咕噥一聲，少年手腳麻利地爬起，接著將藥水分離。
這次，終於不再有任何沉澱。

他決定把藥水盆放在屋簷下。

一日

兩日

三日

過了好幾天，屋簷下的盆子才終於乾透。

把盆子交給折棗師兄時，似乎還聽見他碎碎唸地說什麼“砒霜、水銀”的...

「....水銀嗎？」咕噥著復頌，小小的少年甩了甩頭，決定把這件事拋到腦後，抱著師兄給的包子回房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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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送來最後一陣玫瑰紅，微微掀動染紅了的面紗。

紗下人的眼瞼動了動，直起身。

接著他低下頭。
小手爐中的硃砂已褪盡了赤紅，呈現出珠光的色澤。

拾起爐上仍泛著微溫的小鍋，黑膚藥靈伸出小指，沾了點鍋內的銀白色液體。只見他淺淺嘗了一口，並且因味道而微微皺起眉。

長吁一口氣，下一秒，他竟以口就碗將大半碗藥吞下肚。

一如所料是非常精彩的味道。
大概跟自己現在的表情差不多精彩，他暗忖。

此刻並非糾結於藥水氣味的時刻。
他站起身重新朝帳子走去。

撩起帳包的門廉，石荊一手拿著藥水走進帳內。
那人依舊躺在床上，身上的刀傷已延誤多時；鏽味與潰爛氣息之外，還隱隱傳出一絲令人不悅的氣味。

他輕拍患者的肩；在確認對方已完全昏迷不再有任何反應後，才以手勢示意請家屬且先離開。

確認帳內再沒別人，他安靜地坐下，以消毒過後的馬毛筆將藥碗中的銀白色汁水小心塗抹在患者患部。

....惡臭更加滲人了。

似乎是被藥所逼，"異物"終於由患者創部游出。

那東西體積不大，然而黑乎乎身軀不斷扭曲蠕動，外加十多顆細小眼珠不斷骨碌碌轉著，怎麼看都不像是正常生物。

他就這樣與那東西的數十顆眼球對視著。

半晌，怪物"吱"地一聲發動了攻勢，由腹部探出長長的莖狠狠扎向敵人；藥靈卻不閃不避，默默地任刺針扎進胸膛。
...就好像他本來就期待對方這麼做似地。

得手的瞬間，怪物發出了一長歡快的嘎嘎，就好像是慶祝似地。
接著，它那長長的吻部開始發出令人作嘔的咕嚕聲。

"他"安靜地看著怪物吸食自己的體液。

不過短短幾秒的時間，異變突生。

顯然，新生的瘟物試圖將吻部抽離眼前的藥靈，但不知道為什麼，它越是掙扎，細細的吻部卻是黏得越緊。

最終，在幾番掙扎後瘟物終於再也無法動彈。

藥靈低下頭，扯落黏在自己身上的細長吻部，任那東西墜落到地上。

「……」

一面寫著藥方，他一面摸摸胸口，感覺異物在裡頭緩慢增生。

...看來最近該回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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