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中)▋I ▋阿爾弗雷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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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篇章|《藏閣》】※微傷殘描寫有
陽陵山方百二十步高十四丈

闕然為道。
兩檯對稱,檯上又建觀樓,上圓下方,是為闕。垣牆四壁,從闕樓遠眺,以帝陵為中心,四角拱衛,南北俯瞰川河,東西相連,布局規整,結構嚴謹。
亞字的宇宙座西面東,東南設羅經石,四環散水正指東方。此地地形隆起,成緩坡,一片蓊鬱朝帝陵集中,經南闕門、宗廟、刑徒墓、糧倉,驟聚於司馬道。
騎使帶劍持棨戟為前列開道,軺車達達,四馬單轅,常圍三寸,蓋鬥柄,下入杠,在神道悠悠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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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墳,像蓋地斗笠尖起。
地上隆起的土丘為墳,之下的是墓。
墳亦為封。
封以下,是墓。
墓,可稱藏閣。
開墓祭祀一時之間,由宗廟取而代之。
墓門經填土夯打密封,絲毫不輸棺槨處填以青泥膏白泥膏花斑土。不只帝陵與后陵,在廣袤陵園中各自緊緊封存;北區陪葬坑,萬件人俑著衣,同陶質牛羊豬狗分割九格;南區從葬坑,殉人套了鉗銬著釱,凌亂草率堆躺土坑。
全九九八十一坑。
或披銀縷玉衣,或骨留砍斫,全井然有序分藏土下。

就像匣,把自己經歷過的所有痕跡,入匣封藏。
不只外觀宏大威儀,藏閣亦收滿富麗輝煌。
藏閣是匣,人抑是匣。
以華服外衣,用長史司直掾屬諸曹點綴。一旦外觀華美令人充滿了期待,總讓人想一窺其中是否與外觀相符,所以裝入詩書學養,放入禮教祭儀。或為不讓人有失望的機會,匣子永遠緊閉,讓長相、舉止、服裝、頭銜使人炫目。
只要抽去外表,人很難剩下令人崇敬或喜愛的理由。
失去外表的匣子,只是空虛。
封在坑封在棺的死人,新死、肪脹、血涂、肪亂、青瘀、骨連、骨散。
裝不進死者體內的富麗堂皇湧出,填滿墓穴。

一切封於封。
因而,我繼續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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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經.海外南經》狄山帝堯葬于陽 帝嚳葬于陰 爰有熊羆文虎蜼豹離朱視肉
郭璞 聚肉形如牛肝有兩目也
視肉,最開始有雙目。
或開或闔,得以見。
猶如墓頂的力士畫,曾經炯炯有神,如今劍眉不見星眼,雙眼挖開,刻入夯土的凹槽在血氣方剛的臉留下陰影。無眼的力士神情空虛,落下紅土,無力聽著反彈墓道嘈雜響亮的步伐遠去。
急急,腳步停在主棺之前。
白玉的石蓋厚重,絕不可能單憑一人之力打開,因此光潔的白玉從邊緣被鑿數洞,塞入乾草加熱。直至玉蓋溫熱,澆下冷水。
鎏金鋪首因碎玉震響。產生裂紋的棺蓋被敲碎,掀開。

胸腹的碧被撥落。
雙手的圭被搶下。
身上的玉衣被扯開。
整個屍身被翻過來,躺在頭骨舌底的寒蟬掉進玉石堆,發出清脆聲響。
頭下枕著的玉碧鏤刻龍祥瑞雲,過度變形的龍儼然成為符號,在火光映出通透的綠。穿過鏤空的碧,能看見來人
來人,與乘坐軺車而來的人一般,都是一身黑。唯一不同,一個是用玉珠編織的十二旒遮面,而面前的人則是用布遮面。
視線——
他像是被視線所刺,頸子到雙肩一帶的肌肉因緊張變得僵硬,因激動聳起雙肩,即使隔著布,我仍能知道他的表情異常凶惡。
肉塊自層層堆疊的金餅拉起,我被粗魯地塞進匣子。
無法反抗,只能任由來人帶往外界。
看不見圓形的天空,但來人的視線卻是始終盯著匣子。

視線究竟為何物?
若世界只是單純的存在該處,而目光見只是毫無障礙地映入眼簾,有多少人憑藉自主意識注視著這個世界?
反而不看才是主動,閉上眼才是出於意志的行為。
注視這個行為中,沒有選擇的餘地,眼睛就只是單純地接受世界的一切,這就不應該說是注視,而是映入才對。
我眼映入,盡是黑暗。卻不是遙遠廣闊的虛無,而是緊貼目光,令人暈眩的漆黑。
匣中一片黑,什麼也看不到。只聽的到馬蹄韃韃,和來人長吁催馬。
動不了,發不出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暈眩才漸漸平息下來。
雖是也曾被人粗魯攜帶,但卻是頭一次有人為因我而來。
迷濛與不安的境界線搖擺不定。
我自古墓而出,幾經轉折又入新墓,以貼身隨葬為身份,葬在先君軀下。而我乃生物,啖食屍身而活,新死、肪脹、血涂、肪亂、青瘀、骨連、骨散。流淌體內混濁汁液是腐肉的肉汁,先君腐敗的內臟充盈於我,在棺中一同入封成土。

我乃受捧不死仙藥,供先君遙想,而後食飲血肉並消化仙夢。我蠕蠕而動,充斥匣中,受著匣外的視線,逐漸擴散,宛如成為了匣本身。

持續不斷接受人們的幻想,一直以來遙望傳言,而今日,謠言將迎面撲來。
黑暗依舊綿延,但已能聽到其他人聲。
無毒、補中、益精氣、增智慧,治胸中結,久服輕身不老。
「這是只有被選中的人才能嘗上一口。我君當食。」
天人亦有五衰,但太歲不老,且長生不死。是襯我君。」
來人勸諫著某人,某人的視線同樣也望著匣子。
我擴散,如霧般充滿匣子,看著他疲倦的臉。黑色的冕服在火光中吸滿黑夜的深沉,似如黑夜全是由這身華服溶解擴散。搖曳不定的火光任漆黑膨脹,無聲啃食兩人形貌。
未能知現下幾更,但必離早朝尚遠,不經玉珠遮掩的臉,映有昏黃的影,疲倦異常;可聲音卻無比清晰,渾厚而帶鼻音的語言,字字吐露。

「縱是啖我先王血肉之怪,可也為太歲星君,是仙物。」
「誠然。」
「食我族肉者,片片凌遲仍不足,幸是不死仙物,得長而片之。」
即使藏著,我依舊可以看到他倦怠的表情變得異常凶暴。發怒的陰影在他臉上晃動,酷似頰肉微微抽搐。
不,的確在動,微微抽搐的頰肉,在笑
一股預知得來的恐懼攫獲我,呼吸困難。
匣被打開,我從匣中被撥離。
封在坑封在棺的死人,新死、肪脹、血涂、肪亂、青瘀、骨連、骨散。
突然有點羨慕起他們了。
倦怠者並非倦怠,而為對不至壓軸的索然無味。他舉起刀,眼角閃爍笑意。
刀切割。
叫不出聲。
難以掙扎。
無法移動。
形如牛肝有兩目也
我只有雙目,我只能看。
看著刀沒入身體,劇痛傳遍,全部的意識受疼痛攫獲,有如我即是這股劇痛,因被破壞我才存在。
一股對死亡的幻象漫起,緊隨疼痛
但,
食一片復一片 食之盡尋復更生如故 我不會死亡。 唯一的反抗,只有蠕蠕而動
無法用表情傳達恐懼。
沒有四肢無法掙扎。
缺乏口舌無法叫喊。

我是封,是土精,是不死之身,是延年益壽,長生不老的仙藥。
這是別人對我下的註腳。

那我,我對於我又是什麼?
我無法為自己發聲。
我無法傳達自己的苦難。
我無法拒絕。 我無法自我保護。 我不是封,不是土精,不是仙藥,也不是不老不死的仙物。 如果剝除這些,我對於我自己。
什麼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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