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少年並沒有回應她。

⠀⠀ ⠀⠀他不知道多少次因為視線死角而錯過了盛放的光芒，無論是太陽或是銀河系，甚至是整個宇宙在他的左眼都不復存在，也沒什麼欣賞星辰的餘裕，他知道他需要個幫手，而正好有人來了。

⠀⠀ ⠀⠀「妳好。」他輕輕把涼置的星辰小麥粉蓋上白色的棉布，避免灰塵趁虛而入。

⠀⠀ ⠀⠀「抱歉，妳也要用廚房嗎？我可以讓個位置給妳。」

✠

　　那隻琉璃般的眼睛，很美。這是她對少年的第一印象。

　　「謝謝。」

　　試圖窺探他人隱私一向是不道德的事，何況對方是初次見面之人。她輕輕轉過視線，並沒有問起另一邊的繃帶。

　　走近少年身側，眼神正巧落在對方手邊的容器上。

　　「請問您需要幫忙嗎？」猶豫了會，她禮貌性地問道。

　　因為她突然進來才打斷對方了也說不定。對方可以獨自完成也說不定。但也並非沒有這第三種可能。

　　被拒絕的話……到外頭走走或許也不錯？

⠀⠀ ⠀⠀「需要。」他沒什麼需要躊躇的，為了製作出最好的成品，反覆的變換材料型態完全是不明智之舉。

⠀⠀ ⠀⠀他直接讓了個位置，揮了揮手讓廚房角落的矮凳慢悠悠地飄過來，直至落地。「可以麻煩妳站上來嗎？」他借出了一隻手，希望能作為輔助。

⠀⠀ ⠀⠀待人站定，他謹慎地洗了雙手，擦乾，然後重新握上攪拌大勺。「我想妳有看過打工的手冊了？」他微笑地詢問，這些星辰小麥粉不攪拌就不會反應，換言之可以自己決定想開始的時間，也算是安定了。

✠

　　公事公辦。她點點頭，認真應了聲。

　　在同齡的孩子中，她的身高本就不高，而身旁的少年瞧上去比自己年長幾歲，在高度上更是壓倒性的，即便自己踩著矮凳仍是比對方矮了一小截。

　　偷偷看向自己的腳尖，她想自己以後一定要變成大長腿。

　　再抬首瞅著桌上的大碗，她稍微用手筆劃了下，抱在懷裡固定應該行得通；但「看過手冊」頂多就會個紙上談兵，加上頭一次接觸這個廚房裡的東西，還是謹慎為上。

　　「該怎麼做？」

⠀⠀ ⠀⠀「我來攪，妳來看，行嗎？只要在太陽綻放光芒的時候告訴我就行了。我不太方便看。」Odhran也沒打算讓人動手，畢竟她是來幫忙的。

⠀⠀ ⠀⠀「或許現在看起來沒什麼，但只要攪動就會產生很大的變化，我不太清楚它的週期還是如何——嗯，很難得地今天到目前為止的備料狀態都是失敗收場。」他像是在給自己找台階下般地告訴對方，這是件難事。

⠀⠀ ⠀⠀至少對他來說是這樣。

⠀⠀ ⠀⠀他對上人的眼神，點了頭，開始攪拌。

✠

　　看就行了嗎？這對她而言並非難事，比使勁簡單多了。

　　原本乳白的小麥粉竟開始變色，令她想起村莊裡無光害的夜晚與繁星；很美，但她更喜歡魔女之森裡的天空，透著自由的氣息。

　　對方將速度把控得很好，中央的光團暖洋洋的，逐漸燦爛──

　　「停！」

　　少年依言停下動作。

　　成功了嗎？看著碗裡的世界，她原本的問句到了唇邊，讚嘆卻搶先一步奪口而出：「好美啊……」

⠀⠀ ⠀⠀「⋯⋯看來是成功了，謝謝妳呢。」他停下，定神看著那一碗宇宙。「沒想到這麼美呢，以此為材料的甜點一定也能讓人心情愉快吧。

⠀⠀ ⠀⠀「我好像、還沒問過妳的名字？」卸下了工作時候的架子，自己的份是作完了。「我是Odhran·Brady，請多指教。」他俐落地把作好的星辰小麥粉封上膜並把勺子取出。

⠀⠀ ⠀⠀「要不要順便一起作妳的？這樣兩個人都可以結束打工了。」身上也沒什麼回禮，所以只能以這樣答謝對方的幫忙。

✠

　　「我是貳鳶。」她笑了笑，「請多指教，Brady先生。」

　　看對方的後續處理如此熟練，她忍不住鬆了口氣，沒有幫倒忙便是好結果。

　　聽聞對方主動提出幫助，她驚訝歸驚訝、想答應歸想答應，但就是麻煩到他人讓她有些過意不去。

　　「真的可以嗎？會不會耽誤您的時間？」

　　從以前到現在，指派給她的工作，她從來都是一個人完成，就是逞強也得逼自己撐過去。習慣這種模式後，眼下這局面反而讓她手足無措。

⠀⠀ ⠀⠀「當然可以，妳剛才幫了我，我理應回禮。還有不用對我這麼尊敬沒關係，我只是普通人。」他揮了揮手，又一個大碗乘著空氣飛到他們眼前。

⠀⠀ ⠀⠀「但要是妳想要自己處理，我當然也不會干涉。」小麥粉飄在空中，只剩下對方的應允。這時Odhran才有一點心思觀察眼前小小隻的女孩，他沒怎麼認識這種類型的孩子，倒也覺得挺新奇。

⠀⠀ ⠀⠀「反正有妳在的話，做這個也挺快。」

✠

　　「抱、抱歉，因為您……你是長輩，下意識就……」她輕咳了聲，耳根悄悄紅了起來。

　　習慣禮貌、習慣距離，習慣太多一個人的場合，因此在面對這座森林中友好的孩子們時，反而摻入過量的生疏。

　　在這兒，她是否能學著撒嬌，學著任性，將一點軟弱展現出來，像大眾眼中的十歲小女孩？

　　「那麼……能請你幫我扶著碗嗎？」

⠀⠀ ⠀⠀「長輩⋯⋯嗎。」他笑出了聲，不難看出眼前的女孩背負的壓力過大，一切行事都過於小心翼翼。但這也不是什麼能多管閒事的時候。

⠀⠀ ⠀⠀「嗯，好。」他替她穩穩地扶著碗，並且把袋裝的星辰小麥粉挪得離她更近一些。

⠀⠀ ⠀⠀「接下來妳想怎麼做？如果力氣不夠大的話我可以幫忙，妳小心不要受傷了。」他微笑，平常自己不怎麼做這種輔助的角色，畢竟甜點至上的他，在廚房最容易跟他人吵架了。

✠

　　她偏了偏頭，不太明白「長輩」二字有什麼好笑的。在她的認知中，比自己大的都是長輩，比較熟的叫哥哥姐姐、叔叔阿姨，不熟的叫先生小姐，總不會冒犯到誰。

　　「穩妥」大概是她走出村莊前奉行的兩字，等哥哥病好了，她就能去「冒險」……

　　但什麼時候？

　　不，現在不該想這個。她將自己拉回現實，定睛於面前的大碗。

　　「嗯，這樣就好了，謝謝。」

　　托起小麥粉，她小心地往碗裡倒了合適的量，隨後拿起攪拌勺，模仿著對方的力度和攪拌速度開始工作。

　　有了對方的幫忙，感覺比自己抱著碗省心得多。完成得是這些小麥粉最美的時刻，她回想方才看見的模樣，在中心最熾熱的瞬間停手，不知怎麼有些緊張，甚至有些懷疑自己。

　　「成功了……？」

⠀⠀⠀⠀「嗯，看來是成功了。妳也有自己的星空了。」順手拿來封膜的用具，遞給眼前的女孩。「辛苦了，還有最後的步驟。」雖然覺得把這遍星空封在小小的空間很可惜⋯⋯但是沒辦法，為了好吃的甜點。

⠀⠀⠀⠀「貳鳶，有什麼喜歡的甜點嗎？」這大多是Odhran問完陌生人名字後，提出的友好第二步驟。要是得到不喜歡甜點這個回答他就會裝作沒有聽見。

⠀⠀⠀⠀但他想，來到這裡的人——不，留下的人理應喜歡甜點。

✠

　　她短暫地愣了下，有些迷茫地接過對方遞來的工具。

　　她差點忘了還得封膜。她拿著那些工具，感覺擺哪個角度都不大對，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那個……我沒怎麼吃過甜點。」她邊搗鼓著邊道，「印象中只吃過一顆焦糖布丁，很好吃。」

　　事實上，她連正餐分配到的食物都不多，餓習慣了、胃也就小了。那顆布丁是哥哥偷偷帶回家給她的，當時她還捨不得吃，哥哥強行拆開包裝，一口一口餵給她。

　　在她進入魔女之森前，她一直以為那顆布丁會成為她此生唯一碰過的甜點。這莫名其妙的機緣，大概是神的饋贈吧。

⠀⠀⠀⠀「像這樣。」他稍微替她打了下手，但他覺得對方一定很快就會學起來的。

⠀⠀⠀⠀「真的？」他思考了一下，等會兒他會拿到五枚硬幣。「不介意的話，如果妳待會正好也沒事，要不要一起吃甜點？」他現在就像看到獵物的銷售員，沒有達到目的不會妥協，他一定要趁這個機會把對方變成一個甜點愛好者。

⠀⠀⠀⠀反正自己也想吃很多種甜點，可以的話一起點也不會吃太多。

✠

　　「謝謝。」她有點羞赧地垂下眼睫，努力將對方的動作記下。

　　對方的邀約讓她明顯遲疑了，怎麼會有人那麼沒防備心，打算和陌生人一塊兒進食？

　　不過看少年眼中的光、聽少年聲音裡的熱衷，竟無比真實。

　　「好啊。」

　　或許，她才是最沒防備的那一個。

⠀⠀⠀⠀「那我們先去回報任務吧。妳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口味或什麼？」他在腦中已經想好對方會怎麼讚嘆那些甜點，對於第一次可以吃到魔法製作的甜點他也非常興奮。

⠀⠀⠀⠀讓隻手給人扶著下凳，而後扛著兩份星辰小麥粉，擅自用魔法讓物品歸位了。「走吧，貳鳶。」沒可靠多久，因為視線死角，大腿撞到流理台。

⠀⠀⠀⠀⋯⋯好痛，雖然沒講出來，但表情也顯而易見。

✠

　　其實她對食物沒什麼概念。清湯寡水慣了，酸甜苦辣許久沒嚐過，或許味蕾還記得吧，但在回憶中、除了那顆布丁，已經品不出來了。

　　「嗯……沒有，都挺想嘗試看看的。」她挑了個挺官方的答案，就著對方的手輕輕蹦下矮凳。

　　然後在正準備回應對方時，親眼看著對方撞上流理台，以及那扭曲的神情。

　　「沒事吧？」她連忙彎下身，未經少年同意便將手附在他腿上，「抱歉，冒犯了。」

　　她學過一點治療術，但也就入門沒多久的程度，得碰觸到傷口才能施法，還很雞肋。

　　手掌底下泛起淡淡的、鵝黃色的光，她不一會兒便急急忙忙把手拿開；畢竟老師說以她的資質並不適合修習治療術，她只能將時間控制在最安全的範圍內。

　　「怎麼樣？」她有些緊張地問道。

⠀⠀⠀⠀「呃、沒，本來就沒什麼事⋯⋯」確實是不痛了。「但不痛了，謝謝妳。」他有點害臊地往前走，一言不發的路程顯得有點尷尬。「雖然講起來有點怪，但下次不要這麼突然地把手放在男孩子的大腿上比較好。」

⠀⠀⠀⠀他乾咳了幾聲，直到向小毛球回報任務的時候才稍稍鬆了口氣，成品很漂亮，當然也順利獲得了獎勵。

⠀⠀⠀⠀「還真是有點捨不得把它們交出去呢。」畢竟那是如此熠熠生輝，這麼美麗。

✠

　　她下意識別開臉，「我、我知道，但老師說救人要緊……下次不會再這樣了。」

　　不過這確實是她小題大作，一般人撞到流理台頂多瘀青，大概是頭一次撞見過於緊張了。

　　看著兩碗被交出去的星辰小麥粉，總算完成打工的心情蓋過不捨與無法將其帶走的缺憾，她忍不住鬆了口氣。

　　「我們去吃甜點吧。」她拉了拉少年的衣襬。

—————任務END—————

⠀⠀⠀⠀「當然好。」他順手摸了摸對方的頭，一會兒才意識到倆人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啊、抱歉。」他收回手，往店長所在的門口走。

⠀⠀⠀⠀「妳想吃什麼？」他拿著菜單，稍微蹲下身，分一半給貳鳶看。「你可以選四個——或買份飲料，然後吃三種甜點。」自己是定要把它們都吃完的，所以現下挑哪個對他來說並不是問題。

⠀⠀⠀⠀「我們現在有10個硬幣，所以可以吃的組合⋯⋯」一下子興致高漲了起來，他列完所有的排列組合，才想起：「啊，當然如果妳想存著硬幣也沒問題。」

✠

　　最後一次被摸頭，是在哥哥陷入沉睡前的瞬間，彷彿用盡全身力量，給她與世界對抗的勇氣。

　　Odhran就像哥哥一樣。她沒說出口，只說了個「沒事」。

　　可對方對於甜點的熱情，又讓她覺得像個孩子。

　　「我比較沒概念……啊，不過這個好漂亮。」她指了指星星泡芙。那本是她要不起的東西，現在在這兒稍微有點能力了，放縱一次又何妨？

　　「還想喝果茶。」她笑著將自己的貨幣一字排開，「這樣就花完了。」

⠀⠀⠀⠀「啊，那個不錯。」他猶豫了一陣，選了布丁與水果派。與挑選甜點相比，倒是毫不顧慮地把五枚硬幣花掉了。

⠀⠀⠀⠀「妳喜歡布丁對吧？」他拿了兩人份的叉子與茶匙，到了外頭，他看了看附近，似乎沒有可以好好歇息的地方，於是卸下身上的丹寧襯衫外套，平鋪在草地上。

⠀⠀⠀⠀「可能有點擠，不介意的話就過來這兒吧。」他拍了拍襯衫上的位置，自己隨性地坐在草地上。

✠

　　「嗯，喜歡。」

　　確實是喜歡的。但單論口味，也因沒有比較對象，而讓這份喜歡顯得有些單薄。

　　來不及阻止對方，外套便落到地上；推辭是不行的，會辜負對方的好意與沾上泥濘的外套。

　　謝過之後坐到上頭，她看著擺放整齊的甜點、果茶與餐具陷入沉思。

　　該從何處下手？有食用步驟或儀式之類的嗎？她實在對這種事情太沒經驗，坐姿拘謹地和食物大眼瞪小眼。

⠀⠀⠀⠀「⋯⋯。」是要禱告？

⠀⠀⠀⠀過了一會兒，看對方沒動作，他挖了一口布丁放到人嘴邊。「張嘴。」

⠀⠀⠀⠀不知道怎麼吃的人也不是沒有，他爸爸有一些有錢的親戚就是這樣，規矩一堆。除了廚房就只要享受食物就行了，對Odhran是這樣的。

⠀⠀⠀⠀所以或許對鄉間孩子的他來說，眼前的人行為舉止很有趣吧。想讓她放鬆一些，畢竟甜點當前呢。

✠

　　她下意識就張嘴了。

　　布丁滑入口中，除了「好吃」道不出其他詞彙。

　　原來吃甜點不需要繁瑣的工程，簡單就好了啊。簡單就可以很好吃了。

　　抽出對方手中的茶匙，她不發一語、一口一口吃了起來。和哥哥那時候餵給她的味道完全不同，另一個世界的雞蛋、另一個世界的焦糖……或許還有一點魔法，對於現實主義的她而言，今日吃到的這份比當初的好吃太多。

　　行，她現在就是個被眼前慾望蒙蔽了情懷的貪吃鬼。但她相信、哥哥不會怪她的。

　　如果哥哥也能品嚐就好了呢。這個布丁──

　　「……啊，抱歉……謝謝你的布丁。」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吃的是別人的甜點，她忍不住低下頭，懺悔似地將自己的泡芙和果茶往前推了推，「請用。」

⠀⠀⠀⠀好像小動物。他看著覺得有趣，一邊細心地切下水果派，硬生生地把其分成了十二塊。十二種水果餡等著他品嚐，他可不能再更期待了。

⠀⠀⠀⠀「沒事，妳吃吧？反正那個布丁是沒這麼容易吃完的。」Odhran雞婆地幫對方把泡芙切成小塊，要不影響泡芙的形狀，還切得漂亮，這可全是Odhran在廚房練出來的功力了。

⠀⠀⠀⠀「這個水果派啊，我剛剛切下來，總共有12個口味，妳要不要先嚐嚐看，反正我一個人也吃不完。」雖然現在整個美好的圓弧，Odhran並不是很想破壞它。

✠

　　即便對方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她仍然將食用速度放慢了些，看著對方熟練地切著甜點。

　　她並沒有提醒對方那些星星放久了會跑走，總感覺星星們應當屬於天空，總得回去的。雖然這麼做不太對，她也不知道是否會影響口味……但……

　　「那個……」她看了眼被對方切得漂亮齊整的水果派，終究將放走星星的提案吞回肚裡，「謝謝。」

　　畢竟就算星星消失了，也不保證它們會回到天上啊。

⠀⠀⠀⠀「啊、不客氣。」自己像是在做以前會做的事，確實久違了，這種想無條件分享的心意——該存在嗎。

⠀⠀⠀⠀他被自己的想法嚇得打了個哆嗦，叉起眼前的派塞進嘴裡，想專注在味道上卻被腦海閃過的畫面分心。

藍莓果醬摻了白砂糖與、有點膠質的東西，但並不像是吉利丁，更像是特殊質地的藍莓果實，香氣溢散在口中，連同有些脆的派皮挑動對甜食的研究欲。

⠀⠀⠀⠀「這派⋯⋯有點叛逆。」他吐出了這幾個音節，連自己都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

　　「叛逆？」她偏了偏頭，食物叛逆是什麼意思？

　　好奇心驅使下，她也拿起一塊水果派咬了一小口。

　　那是什麼水果她不太清楚，從記憶中扒拉出最符合的大概是水蜜桃，甜甜軟軟的，淡粉紅色的味道，像童話裡傳統的公主們，無懼世間之惡地天真溫柔著。

　　這種人不存在的吧，好比異類。

　　「……是挺叛逆。」她極度主觀地下了結論。

⠀⠀⠀⠀「不，嚴格來說，應該是店長的作法很叛逆——跟我在家鄉吃到的水果派追求的口感有明顯的差距，但我覺得非常好吃⋯⋯而且明明口感這麼化學，卻一點香料的味道都吃不出來——是因為這裡原產的果實本身就不一樣吧。」他一一分析著，很快就把半片派吃完了。

⠀⠀⠀⠀「⋯⋯啊抱歉，突然說了這麼多，如果不想聽隨時可以把我停下來啦。」搔了搔頭，替人斟了果茶。「妳呢，來之前平常都在做什麼？」

✠

　　她一臉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他的「叛逆」這麼專業。

　　童話裡的公主可是孩子們的嚮往與模範，女神般的傳說，可不能隨意玷污她們的形象。

　　「沒事，我喜歡聽別人說話。」她盯著逐漸被斟滿的茶杯，又挖了口布丁放入口中。

　　「平常……寫故事？」她想了想，自己也只有這件事能說了。

　　尚未從泥濘中脫身，那些東西道出來旁人聽著都是矯情與做作，在能雲淡風輕前，她選擇緘默。

⠀⠀⠀⠀「寫故事？」眼前的她明明看起來年紀還很輕呢。「聽起來很厲害，不是小孩可以做的事。」這樣評論的他是不是有點失禮？他大概在意了零點三秒。

⠀⠀⠀⠀「泡芙的話早點吃比較好，雖然這邊不熱，但溫度會影響奶油呢。」說起來這是用了其他工讀生作的材料吧。也想用自己作的材料做做看甜點呢。

⠀⠀⠀⠀他端起盤子，仔細端詳了一下。

⠀⠀⠀⠀「⋯⋯好像，褪色了？」

✠

　　「一點也不厲害。」她攤開自己的雙手，「小孩也可以寫故事的，每個人都擁有成千上萬的小故事，我只是將它們寫出來而已。」

　　聽聞對方這麼說，她連忙看向泡芙。原來奶油放太久會壞掉嗎？

　　星星跑得差不多了，內餡原本絢麗的紫藍色的確淡了許多。她攥著衣角，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

　　不漂亮了……Odhran一定很失望吧……

⠀⠀⠀⠀「寫得吸引人是一種功夫。」他不懂，所以也不多評論，而且對方看起來並不是特別熱衷於這個話題。

⠀⠀⠀⠀「不知道會不會影響味道，不過果然魔法也不能保存永久的美麗。」他笑起來說：「但這樣甜點好像活著一樣，不是很厲害嗎？」他叉起一塊，放進嘴裡。「嗯、還在容許範圍內，快吃。」又叉起一塊放在女孩嘴邊。

⠀⠀⠀⠀「抱歉今天一直自作主張，我知道自己有碰到甜點就強勢起來的毛病。」他搔了搔後腦勺的粉色頭髮，有些害臊。

✠

　　她寫的其實也不那麼吸引人。主要是唸故事的聲音吧，學校裡的老師站在客觀中立的立場，說她的聲音適合童話。可這對仍為孩童的她而言，在家鄉並非一個令人豔羨的天賦。家長們耳提面命、讓自己的孩子離她三尺之外，她被禁止說話，能開口的時間除了吃飯刷牙，只有每晚給哥哥讀幾個童話故事。

　　幸好有這座森林，否則她可能永遠不知道世界上有那麼多美好。

　　抬手去拿對方手上的叉子，她把泡芙放入口中，奶油化得很快，溫潤的奶味在味蕾上打旋。

　　「唔，不用一直道歉喔，謝謝你協助我的打工，還帶我吃那麼好吃的甜點。」

　　她真誠地綻開大大的笑容，「今天在廚房裡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能被這麼想真是太好了，他也曾經一度以為自己除了亂源什麼都不是呢。他拖著頰看對方吃甜點，心裡想著這搞不好是一種短暫的天堂。

⠀⠀⠀⠀「我也很高興認識妳。」
⠀⠀⠀⠀「可以作為引領甜點之路的引導人很榮幸呢。多半的甜點都是冰過比較好吃，奶類製品較容易被溫度影響，過酸的話整體味覺的平衡會被破壞掉的。」他又吃了一口派，這次是香蕉啊，他想。

⠀⠀⠀⠀要是可以做出這麼好吃的甜點，自己也想成為魔法師呢。
⠀⠀⠀⠀

—————劇情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