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的腦袋裡只發出口渴想喝水的生理信號，昔日漾著璀璨光澤的眼眸，朦朧的快瞇成一條線。

沉著腳步行至廚房倒了杯水，沿著來時路慢慢回去。

經過庭院邊，被頂上一聲驚呼嚇的睡意全無，火氣瞬間冒上來。
「誰啊？大聲嚷嚷的？」

理論來說，絕是可行。
使勁呼吸足量氧氣入肺腔，吐納——
依照昨天攜拿碼表、量尺東奔西跑的結果，此身正保持脇差刀人的絕佳狀態，當下體能、偵查、機動大幅提升，躍坐屋頂賞月酌酒，亦非難事。

「哦咻——！」

短矮卻精悍，雙腿助跑低傾體姿，腳底板瞪踩二樓木欄桿，縱然躍跳，往高處斜木頂踏穩……
……哎？
重心偏歪下墜，發愣仰首，一彎弦銀映進一雙日暮透眼，不禁看傻，而乍忘自己正掉落著。

在那聲洪亮的吆喝聲之後，警覺性的倏然抬頭，那瞬間和逐漸放大的面孔對視，彼此表情別無二致。

腦袋停止運轉，身旁風吹草動彷彿逍遙之外——

直到磕碰聲響徹整個庭院。

「搞什麼……臭小子活膩了，跳樓還想拉人陪葬？」
粗魯揪起一從深棕色翹髮吼著，太陽穴因著動氣疼的發麻。

怔滯好幾秒，直到嗔怒吼叫震耳蝸，與額前擴散、髮根揪直的刺痛一起，手拉手喚回了思緒。

視線聚焦，真真正正消化不久前的事態詞語，慢慢瞪大瞳眼，眨動三兩次。

「呀咧？你誰？」嗓音聽似滿腹疑問，表情也呆愣愣。
實際初鍛本丸不久，最先瞭解透徹的，正是新選組若干隊士等資料。

和泉守兼定，今回首次見。倒要細細觀察是甚麼角色。

「還想裝傻？」
拎著的手往身旁一甩，壓在身上的人翻了跟斗狼狽倒下。

起身拂去塵土，濕泥沾滿了全身非常不舒服，逆八字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眼前這傢伙長的和坂本龍馬佩刀很相似，但與記憶中的面容又更年輕些。

為什麼是先碰到前主死對頭的刀？

「咳……」
粗暴任性地遭扔邊，腹部摩擦碎石塊生疼，面容、四肢、以及廉質衣裳，皆蘸暈泥水沉甸甸，但狀況安好，仍不礙事。

罵罵咧咧又暴躁……
「跟前主一個樣呀。」
「和泉守兼定。」
調調一副胡鬧者是對方似，撐膝站定，拍撫去殘黏布料面，那一坨坨草葉泥塊。

仰臉直望，對方面孔鑲著對澈亮淺蔥，色澤勾起往昔和那傢伙見識，桂濱海天連綿的景。展鬆緊繃顏面，笑起輕快無謂。
「抱歉抱歉，咱沒注意到你在下頭啦。」

「謝謝啊。」
扯著上揚嘴角，當作是對方給自己讚美的收下了。

相較之下身形略顯矮一截的身板，搖搖晃晃撐起身子，絲毫不輕易倒下就是要堅毅不屈的眼眸映在他人眼睛深處。

「喔？這一摔讓你腦子清醒啦？想打架我可是奉陪到底。」
扳著指節發出喀啦聲響，微蹲讓下盤紮緊馬步蓄勢待發。

「沒意思。沒那意思。」
匆促隨性應，注意力集中下方，俯首，散漫搓一搓手，甩去掌肉結團泥球。
氣血上腦討架掐，反應倒真經典。

再度抬頭，眼神交合蹲起馬步、殷切盼架的小伙子，他瀏海髮尾上邊，泥污沾稍，頗滑稽，自個兒卻壓根沒覺。

傻不登愣。

「一般不該理理這身髒麼？糟蹋喲，難得好看的臉。」
指腹簡易、緩緩剝除那刀人髮稍顏附穢土，似乎缺乏讓對方得逞的興趣，咧開彎笑，拍一兩回他頭頂。

正想著這小子怎不還手，毫無防衛的走近，下一刻就後悔了。

啪噠。
混水的泥巴球拍在腦袋上，頭皮涼感往下蔓延。

秉著就算玉石俱焚也要拉著下地獄，漫無章法幾乎是用撲的扭打一團，雙雙在泥地滾好幾圈。

頃刻天旋地轉，先左手，後右手……接住幾份拳拳到肉的攻擊，後知後覺拍撫這怒氣沖沖傢伙頭頂那掌心，泥濘未清乾淨。

「好啦冷靜，你！起床氣不成——」
啪地拍了小子白皙臉蛋兒，兩手掌他兩側頰向己，扯大聲嗓喊話：
「誤傷喲！咱無心的啦！」

在答話拌嘴來來去去，對方終究回歸靜默，心不甘情不願，握了自己伸去的援手，嚷嚷吵吵向澡堂去。

至於刷洗身體期間，驟然回復原狀，眾刀雞鳴狗跳云云，便留待後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