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椿宣坐在靠牆的單人座位,置物籃放著的不是平時的斜背包,而是容量較大的後背包;空白的橫線筆記與頗有質感的筆袋橫在整潔的桌面,稍早之前點的黑咖啡卻只抿了寥寥數口便被放置一旁。
他提起自動鉛筆在新的頁面書寫了幾行,停頓數秒,又以兩條長線將它們否決,這樣來回了半個鐘頭,增添的只有越來越多的棄置,全然沒有前行。
「在做什麼?」
店內閒閒沒事的人──法斯提斯因此坐到了對方身旁,拿著一杯給自己喝的無糖紅茶,一手撐著臉頰,看著椿宣那被自己觀察好一陣子突兀卻無法解析的棄稿行徑。
問句落下時,正是空白全被黑字與橫條填滿的的時候,林椿宣放下筆,似乎正打算拿提問者的話語當作歇息的主題:「寫遺書。」
他望著身旁的人,毫不避諱地說出在一般人耳裡聽來該是怪異的答案。
少年也沒有太過突兀的反應,他端起了杯子,盯著對方盲喝了一口手中的飲品。
「喔喔──遺書啊?很好啊……難不成在苦惱內容?」若換作是他人,第一反應大概會先緊張對方寫遺書的理由,然後先補上一句『椿宣啊你別想不開』之類的勸導。
然而他沒有。
「嗯,這是課堂作業,不寫不行。」
他同樣不覺得寫遺書有什麼問題,但這門課的老師說過,每次他給學生出這樣的課題時,總會得到該名學生惹得周遭人擔心的回饋,甚至有家長致電詢問……總之,面前人那平靜的反應可以說是令他鬆了口氣,至少不需費力去解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課程,可以直接進入正題。
「是『不久你就要死去,想分別給親人、好友與自己寫封信作最後告別』這樣的情境。寫完後必須真的將訊息傳遞給那些對象,並觀察他們的反應。」
約莫是真的困擾到他了的關係,只見他在稍微的停頓後繼續說道:「給自己和友人的已經完成,只剩親人了,但就跟你所見到的一樣,我完全沒有頭緒。」
「啊、原來是作業上的遺囑,我以為是有合法效力的那種。」
法斯提斯微睜大了墨綠帶著黃楊的眼,不改他一如既往的微笑,有些好奇的望著著對方的紙筆。
「是一個得真情告白的作業啊──你跟親人不熟嗎?」
「就算有合法效力,我也沒有能夠留的人。」
將筆記本翻過新的一頁,沒有提筆而是端起仍舊滿當的咖啡啜飲,他的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述說他人事般,沒有泛起任何漣漪:「親人嗎?確實,就他們和我在生物學及法律上的關係,是所謂的親人沒錯。」
「…看來是挺疏離的。」少年隨著對方的話語感嘆道,放下杯子,改盯著前方的牆面紋路。
「寫給的對象不是親爹娘嗎?」生物學及法律歸類的親人可能性還是有不少,他只是把親生先撇去詢問,也沒別的意思,倒不如說,既然對方沒有頭緒,跟他聊聊也無妨。
「……?」
林椿宣回給了對方一個帶著輕淺疑惑的表情。似乎不能明白為什麼那人還要特地提起親生父母──那或許是代表著,在他眼中,所謂的親生父母也和方才那些形容是同樣的存在。
但隨後,他便像是想到什麼似地,淺灰的底端漾出已然自行找到答案的明白,看著法斯提斯問道:「如果是你的話,會怎麼寫?」
…寫給親人的話……總之不一定要寫給自己的親生父母對吧?
「用感性來寫的話,」他抬頭微笑,頓了幾秒才開口。
「我會寫給我叔叔,法律上我是他的養子,財產繼承人,」脫離不了解是關係的習慣,少年又喝了一口飲料,潤潤嗓子。
「『請你不要再自責了。我和妹妹被你養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雖然我平時都叫你秦哥,但我其實一直都將你視為父母──我只是害怕我會忘了是父母給我了這身骨肉,這身骨肉雖然有點辛苦,但也因此有著特別的人聲。總而言之,我這輩子因為你而過得很充實,你教我不少凡人沒有的價值觀和處事態度,我致死都銘記在心。若我死了,你一定會是最難過的那個,請好好保護妹妹,她會在你的看護之下好好畢業、好好與人相處。』
法斯提斯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所以別再自責了,沒有你的話,我不會走到今天。』
順暢無間斷,彷彿好久以前就已經思考過好幾輪,少年語畢,回頭盯著椿宣微笑。
「有值得參考的部分嗎?」他問。
林椿宣認真地聽著紅髮的店長流利地敘述著內容,隨著篇幅漸廣,他所流露出的卻是愈加陌生的表情。以直白的話語形容的話,就像是在電影正演到賺人熱淚的橋段時出戲的模樣。
他垂下視線,微微蹙起的眉昭示著他正在努力融入「劇情」的狀況,不知何時又拿起的筆在筆記頁上無意識地晃著圈。
但是最後,他只是帶著真誠的語調說道:抱歉。
「你的內容很好,但我沒有那樣的對象。」他神色未變,依然是陳述的語調。而後他頓了頓:「……倒是有一瞬間想過要不要去問問靈體,然後綜合你的話來寫。」
這壓根已經是快被逼到走投無路的感覺了。
「那麼難想的對象啊……呵呵、難到椿宣想問靈體,還真是走投無路……你對他是什麼樣的情感?」
看來並非缺乏範本,而是對對像本身的心境很難拿捏或是很尷尬嗎?
「或是說說在你眼中他是個怎麼樣的人?」
「他……們嗎?」
約莫法斯提斯所設定的對象在他看來都是一樣的,啟口的話語在半途便被添成複數。林椿宣稍稍側著頭,視線定在店門外的長椅上:「善於忍耐、能迅速辨明需求、看清情況,並懂得為自己製造優勢:同時也執拗、驕傲、好面子,這樣吧。」
雖說被問了自己眼裡的他們,但他說出口的話語卻客觀得如同是在向一旁的人介紹某種生物的特性。
一邊說著,他在某一行寫下了「致你們」,不過還是沒有在相對圓點的後方書寫下什麼,而是讓目光重新回到法斯提斯臉上,看上去不打算讓話題繼續在這上頭打轉:「你呢?那位讓你選擇將遺書留給他的人,是怎麼樣的?」
不知『們』所指為複數親戚或是別的,這也不會是他打算探聽的部分。
「欸、我嗎?」正想繼續替對方想些主意的他聽了椿宣的話而頓住,接著是兩聲輕笑,指尖滑著杯緣。
「勤勞、溫柔、慈祥……總把人生譬喻成書,即使我這輩子讀的書真的少得可憐……然後就是運氣很差,嘆氣永遠藏在我們看不見的時間與地點。」
「……我的親生爸媽是生前就寫好規劃的那種人。」少年突然穿插了一句話,像是想起了些什麼想聊的事情似的。
「若換成寫給他們,我大概會跟你遇到一樣的處境吧……哈哈!」
「把人生譬喻成書嗎……我想,這應該不是指讀書的多寡,而是在說每個人的經歷都是獨一無二的故事吧,所以就算你說沒有讀很多書也沒關係。」
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他說。對法斯提斯露出談話以來的第一抹微笑。
「生前就寫好規劃的話,是連遺囑、及沒有法律效力的遺書也早就擬好的意思嗎?」
察覺對方似乎想說些什麼,他迅速地將立場從述說轉換為傾聽。這不須花費他太多時間,不如說比起傾訴,他可能更習慣去聽。
「是如此沒錯。」總覺得立場不太對,明明一開始是椿宣發問的,怎麼分享一下成了他在說。
少年實際上也不介意,或許是因為椿宣靈性體質的緣故,或許是生來處在生死的記憶之中,他對於眼前的人沒有疙瘩,反而比面對一般人還來得舒心。他一手撐住下巴,這個姿勢於接下來的對話之中持續。
「嗯,完完整整的,在我認識比較多字之後,叔叔就拿給我看了。」
「是一疊厚厚的、用防火防水防撞擊的保險箱裝起來的遺書,兩個人寫給我和妹妹的份量,加起來足足54張紙正反面。」
「欸──我是上高中才知道原來那個份量的遺書是異常的。」
「內容從『致13歲的符軾德』開始。」他緩緩地述說、回憶,連著他最初尚未改過的名字。
「光看標題,他們的遺書內容一直寫到『致33歲的符軾德』……當然也包含了我妹妹的。」
「但是我至今只看了第一篇。」他說,臉上帶著一股漠然的微笑。
他靜靜地聽著,不時喝點就要涼透了的黑咖啡──即使面前這人的沖泡技術很好,對於冷的咖啡,他向來還是較為興致缺缺──在聽見「符軾德」時雖有對那和揚名於文學、歌劇等領域的名字驚訝了下,也對對方所說的遺書頗感好奇,但要說最在意的,大約還是那抹在語尾牽起的表情。
那是一種和他某種程度上相似的、對口中所述之人的無關感。
「因為沒有實感嗎?」他於是問道。略過的是一般人可能最先產生的「為什麼」。
「……哦、關於這個……確實沒有什麼實感,你怎麼好像很懂啊?」對方提出的發問確實不在預料之前,也因此,他又花了幾秒沈思、思考自己的感受該用什麼方式傳達。
「雖然不太認識我父母,從叔叔口中得知的父母是如此溫柔、固執、堅強、浪漫……可是終究是我還來不及認識的人。」
「我在13歲時,看了第一封信,寫的是他們的18歲……顯然他們並沒有預料到意外會是在我五歲的時候發生……看著他們分享18歲的故事,當時的我好好奇父母是怎麼樣的人,卻完完全全只能從像是故事裡一般的自述裡、叔叔的感嘆裡拼湊出他們。」
「……沒有實感的並不是他們的親身經歷,他們的人生從18歲開始就很有趣、很精彩,反倒是關於他們身為我的父母這件事情,沒有實感。」
「我決定等我再大一點再繼續讀那些給我們的信。到了19歲的那年,我仍未那麼做。」
「……大概是因為,我的感覺和你有點像的緣故。」
淺灰眼眸的人在獨白的半晌後淡然回道。或許是覺得對方和他說了這麼多自己的事的關係,他也報以同等的回應:
「我的……『父母』,」他將這詞說出口時帶著某種奇異的不協調感:「在我十三歲時因故喪生了,但除了法定繼承的遺產外,他們什麼也沒留。」
「……你知道的,我看得見不存在的東西、光線暗下來的時候也分不出人與靈的差異——就像燒烤那次一樣。小時候並不清楚只有我看得到,因而會在他們面前與祂們互動,而想當然,這在看不見的人眼中就和精神疾病差不多。」
林椿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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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在中上層社會有頭有臉的他們來說,家裡出了個精神病患、還是個有時會說中他人狀況的病患,是件很糟的事。因此,雖然沒有暴力什麼的,但他們一直都很忌諱……或者該說害怕我;雖然『親戚』不是很清楚狀況,但也從走漏的消息中知道了我是個有問題的存在,就算是來找那兩個人談話,也不並常見我;他們也不會讓我見那些人。」
更細節的地方就不提了。他說。
「總之,先前之所以說不能共感,不是因為你的情況特殊,而是我本就無法體會親情這個概念。他們對我來說,只是如同『有血緣關係的房屋主人』那樣的存在而已。」
……或許連那樣都不是。他在結尾自言自語道。
這段對話聽完,法斯提斯雙眼微微表露出他的驚訝。
「……啊、原來是…這樣啊?」而後更像是豁然開朗的語氣,仿佛慶幸眼前的人有不同境遇卻相似的感受,因此不會被更加驚訝的眼光看待或是因為這段對話說出「我很抱歉」之類的話而感到加倍放鬆。
「那這份作業的難度對你來說還真是多上了好幾百倍呢。」他苦笑著,又喝了一口毫無糖味的鮮奶茶。
「該說13這個數字也跟我們很有緣嗎?」他笑了笑打趣道。
「或許吧,雖然這個數字在某些地方不是那麼討喜。」他也笑了,終於開始在冒號之後寫下一些句子,而它們並沒有再被消去。
湊過去看的話,開頭明明白白地寫著「縱使實際上並無實感,然就生物學的角度來說,諸位確實和我有著血脈上的關聯,故而以此信傳遞……」之類話語,比起給親人的遺書,說不定還更像是用來激怒對方的東西。
結束了短短幾句的落筆,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林椿宣在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後,突然彎身拎起置物籃內的背包,從裡頭拿出一個硬盒打開,拿起一張看著有些精緻、印有船與舵的信紙遞到法斯提斯面前。
「……要試著寫給父母看看嗎?」
原本看著對方終於動筆開頭,少年只是靜靜地望著。
而當椿宣的話一落,他的視線的末梢落在那片精緻的空白之上,舉止一同度過了一段暫停的空白。接著,骨感強烈的指尖伸手接過那張紙,與筆,攤在自己面前。
林椿宣稍微向旁挪了點位置,將騰了一邊的桌面空間留給紅髮的店長:「雖然不曉得你看過的唯一一封遺書內容寫了什麼,但我想,若把這當成多年後的回信,或許會是一種另類的體驗。」
當然,這並不是一定要做的事,我也只是突然覺得,可以讓你寫寫看而已。他說。
「……嗯,我理解。」他的手已經在何時抵在下巴,思緒和從嘴邊隨意回答的話語早已不同步,認真思忖,能夠用自己的話語回覆給他們的第一封信。
「……既然他們給我的第一封信是18歲的他們,那我就把18歲的我寫給他們好了。」他悄悄動起了筆,臉上似乎除了平時的微笑之外,多了一點和煦。
眼尖地捕捉到那開始以些微幅度晃動的筆桿,林椿宣又笑了笑,沒有湊過去看,而是將心思放回面前的筆記本。
方才的談話讓他捕捉到了靈感的尾巴,他大約知道能夠用什麼樣的感覺來完成這份作業了。
18歲的他,最重要的事情莫過於穩穩的當了學徒。前半年跟自己的女友相識;後半年除了工作、偶爾去找貝娜黛忒之外,大多時間都陪著妹妹讀書。
他想起那些荒謬的相遇幾乎都是在同一年發生的,小貝、師傅、金工哥……令人意識到那年對他來說多麼重大的,竟然是眼前的紙筆。
「看來作業今天是有辦法解決了對吧?」途中他問到,在幾分鐘後他停了筆,大概是寫得差不多了。
林椿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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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和他是在差不多的時間完成自己的事情,林椿宣將筆芯縮回,並闔上了那本筆記。
「嗯,謝謝。」
他笑了笑,沒有去問對方究竟寫了些什麼,在將工具全數收回背包後看向法斯提斯,那如藍色調大幅被灰色壓過的灰藍兔毛水晶般的眼,卻在一對上對方那雙黃楊柳綠的瞬間愣住了。
「……嗯?怎麼了?」意識到對方異樣的停頓,他正起身準備把杯子收回去。
「——沒什麼。」
林椿宣的神情在聽見詢問的那一刻便回歸了平時的模樣。他搖搖頭,將自己的杯子挪到桌邊方便對方收走,狀似不經意地問:「你平時開關店都是一個人嗎?」
法斯提斯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喔!是啊,不像大餐館那樣的人流,所以平時一個人就夠了……平日其實有個工讀生,不過是晚班,假日才會整天待。」他不確定對方為何好奇這點,於是簡單敘述了平時的開店情形。
雙眼持續盯著他,手捧著空杯子,遲遲沒有往廚房後方移動。
「……原來是這樣,難怪我沒見過。」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他隔了幾個拍子的空白才點頭表示理解,「那你們上下班的時候小心點,感覺最近不太平。可以的話找個人一起行動,注意安全。」
說著,他歛下眼,將那淺色的目光給攏得乾淨,不甚明顯地抿了抿唇,在數秒的躊躇過後重新拿出了手機。
「……還有,似乎還不知道你的聯絡方式,我能和你交換Line嗎?」
約莫是沒怎麼主動和他人索要過聯絡方式的關係,他的語氣比起上一段輕了不少,乍聽之下有種不確定感。
他是難得聽別人做出這樣的提醒,回想最近有什麼不太平的新聞或是表徵。然而沒有任何事實能斷定對方所言根據,於是有點疑惑的點了點頭,連著LINE的交換也答應,一邊拿出自己的手機。
「當然沒有問題──你等我開一下。」只見螢幕上的畫面緩慢,視覺上感受得出這是一台聯絡極度遲緩的智慧型手機。
看著那台感覺有些年齡的手機,林椿宣想的卻不是「對方為何不換新的」這種疑問,而是其他更令他感到好奇的事情。
「那是禮物嗎?」
於是在等待著對方畫面開啟完畢的同時,沒頭沒尾的問話也被突兀地拋出,然而詢問者似乎完全沒意識到這點,僅是直直望著那部手機。
少年抬眼驚訝第一次面對被人用這種形式詢問的問句,關於自己的手機總是以「這台手機真老舊」作為開場後便沒有下文。
「……算是,也不算是。」少年勾起溫柔的嘴角,五年前的手機反正沒有太大的需求,也捨不得,便一直沒有換掉的打算。
「上高二的時候叔叔存前替我跟妹妹買了這輩子第一支手機,就是他。」眼看程式終於開好,他握著黑色的機身繼續補充,說想用到他再也開不了機為止。
「那很好。」他嘴角微彎,打開程式切到掃描的那一畫面,看樣子是打算由自己這裡執行動作:「我也有這樣的物品,是一位好友送的類單眼相機……雖然不怎麼常用它,但可以的話,我希望它能在我這裡待得久一點。」
雖然就算壞了,也不會丟掉就是了。
一面說著,他將自己的那部手機畫面翻給法斯提斯看,示意由他這裡進行掃描。
「嗯……類單啊,就是小小類似單眼的東西嗎?」法斯提斯比較少接觸這塊,於是只是照字面上解釋第一次聽到的名詞。
「掃好了……有了有了,你確認一下?」若查看,便會看到好友欄裡多了一個灰階只有眼色是沒有被濾鏡處理的新頭貼,ID則是從法斯提斯的小名阿法諧音Alpha取名而來。
「那個說法比較偏向微單眼。」發覺法斯提斯似乎不太知曉這方面的差異,林椿宣便想了想,盡量以簡潔的方式向他說明。
「你應該知道單眼是什麼,我就不多解釋了。微單可以看作去掉了反光鏡的小型單眼相機,雖然鏡頭的選擇比較少,但能夠轉接的選擇很多、快門的聲音也遠比單眼相機要小……有興趣的話,改天我再去借相關書籍給你。」
在解釋之餘,他也沒忘了執行手上的動作,將法斯提斯加入好友,看著Alpha的字樣似乎想到了什麼,卻沒有就此轉換話題──而他的ID便是自己的本名、頭貼則是程式的初始預設,看來完全沒有換過。
「類單眼則不像微單和單眼那樣能更換鏡頭,但比普通數位相機多了三種特殊的拍攝模式,如果沒有那三種模式、也無法更換鏡頭的話,就只是普通的數位相機。」
「喔喔──椿宣是維X百科嗎?!」詳細聽取單眼相關的解說之後少年一如既往地讚嘆著,一邊隨便挑了一個官方貼圖傳給對方。
「那位送你類單的朋友也喜歡攝影嗎?」
「不是。」
面對對方的形容,不太懂得幽默的他只是搖了搖頭否認,已讀了手機上的訊息後回了一個問號。
「他的心思都放在植物上,會送我這個只是覺得我需要而已。」
說到這個,他少見地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在那之後,我才開始接觸這些的。」
「這樣啊……會覺得你需要類單眼,是他覺得你可以記錄點什麼的意思嗎?」探究他人友人不在他的興趣範圍內,但他仍可了解,究竟對方是為何認為椿宣這個人需要記錄畫面的東西。
至少法斯提斯覺得「能夠看見另一個世界的居民」不會是其中的原因。
「他希望我能透過這個找到自己想要走的道路,某方面來說,或許和你的說法一樣吧,以記錄來尋找。」收回手機後,他平靜地說道。
「我到現在仍在摸索就是了……你是從以前就決定好要成為現在的你了嗎?」
「……嗯,算早嗎?我不確定。」
邊說邊收起手機,正式將杯子等物收到洗碗槽中,開了小小的水,不至於壓過對方的說話聲。
「我在高二的時候確定自己不讀大學,雖然當時也只有決定畢業直接出社會工作,完全沒有思考該去何處。直到畢業才決定接下來的事情。」
「我也不確定,但朋友大約從國中就決定要朝植物學家的方向前進的樣子。」
畢竟現在的他甚至沒能完全確定自己究竟想做什麼,自然也就無從判斷起,只能以自己的友人來舉例。
「但無論如何,能找到自己想做、或者做得挺開心的事物,是好事。」
少年一時徒留了沈默,水聲仍竄流,但他的手卻停了幾秒。
甚是羨慕,那些實際上能朝著目標或夢想前進的人。但即便是今日的自己,也並不後悔今日的這條道路。
就是有那麼一絲不表露在外的遺憾和難過就是了。
「哦?那位朋友現在想必是就讀他心之所向的科系囉?應該還有在聯絡吧?」杯子被他瀝在掛鉤上,毛巾吸乾水上的滴,少年開始擦拭臺面。
這份沉默在這次仍然被林椿宣察覺了。
然而,即使他及時在意識到那不自然的空白時將投在裝潢上頭的目光移向紅髮的店長,那清洗的雙手卻早已開始動作,他只得任由一絲疑惑劃過自己的心中。
難道現在這樣並不是他真正想做的?這樣的想法只在腦海中出現不過一眨眼的時間,便被對方接下去的話語輕描淡寫地覆蓋了過去。
「……大概吧。」
五度角的刻度被秒針走過後,只聽林椿宣的表情依舊平穩,用著和平常人在談起自己友人的近況那般的語氣回道:「他已經過世,我也很久沒見到他了。」
「……啊,是這樣啊……」少年眨了眨眼,估計是沒預料到這樣結果,也回應著對方的平靜。
「過世之後還有見過他的意思?」詞語中的『也』字讓他聯想到一些可能性,畢竟眼前的人擁有能看見另一邊居民的眼。
「嗯,頭七那天他有特意來找我。」完全沒有任何哀傷地,他僅只是以回憶般的語調說著:「在我這裡待了幾天,解了我那時還沒辦法獨自拉開的結,但被我送走後就沒再見過……對了。」
大概是從那日的書籍借閱與被發現有陰陽眼開始,隨著時不時的交流,縱使仍舊淡然,但林椿宣所拋出的話語似乎有越來越多的趨勢。此時他眨了眨眼,突然話鋒一轉,「其實我從以前就有點好奇,看不見的人眼中的世界是怎麼樣的?」
話題似乎被強制轉移了,但也無妨。
「……好奇看不見的人眼中嗎?」少年被這的話題給提起了興趣,他抓了抓後腦勺,思考這個問題。
「這就得需要看得見的人和看不見的人互相做對照了……?況且我們連之間所見之物何時有所差異都無法確定,畢竟都已經習慣了眼中的世界。但若能持續蒐集資料,感覺會是個有趣的實驗。」他說,一邊心想若看的見的人和看不見的人,兩者須對照,除了畫圖或敘述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方式。
林椿宣。
5 years ago @Edit 5 years ago
「若是因此得主動說出看見了什麼的話,那就算了。」對法斯提斯所提出的假設搖了搖頭,看上去並不是很想做這樣的事情,「祂們很敏銳,只要你心中閃過哪怕一絲看見之後的想法就會被察覺;友善的只會來打招呼、閒聊或乾脆不理會,但有些會直接纏上你,要你幫祂的忙。」
並不是排斥對話,但扯到幫忙就是兩回事。
「看來顧慮的點也是看不見的人不會想到的吧。」聽你的解釋笑了兩聲,若是每個都幫一下,椿宣都要變幽靈事務所了。
「所以……若是哪一天我不小心看得見了也得假裝自己看不見?那不挺難的嗎?」
「時間久了、習慣之後就知道怎麼做了……只是通常也會感覺沒什麼隱私。」雖然說得很像是去買晚餐那般簡單,但後半句卻好像有哪邊不對勁。
「每個看得見的人眼中的靈體形象也不一定相同,也有只能見到模糊輪廓的……不過,說不定你早就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見過了。」
「……例如祂們會在你睡覺或洗澡的時候盯著你看嗎?」雖然是亂猜的,就是提到隱私會想到這些事情罷了。
後半段的輪廓或是特殊情況也就不好說了,倒是因為這段談話,以後要是黑色星期三再盯著什麼地方看的時候,他大概不會再放太多視線焦點在空無一物的空間上。
「差不多。還有洗到一半突然有人路過之類的;之前會去澡堂也是因為浴室裡蹲著一位,暫時叫不走才去。」
說著,他的眼轉向店門,透過玻璃看向外頭已然不再有雨滴墜落的街道,而後將被放到椅子上的背包背起。
「今天的咖啡也很好喝,謝謝……還有,如果發生什麼的話,要記得告訴認識的人。」在結帳完畢後他對法斯提斯說道,並從不同方面再度提醒了對方要注意安全的事情。
──他看到了災難的痕跡。
並不清楚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但確實地告訴他,面前的紅髮少年在最近會遇到場可能危及自身安全的事情。
然而這並非能隨意說出的事,他僅能為對方做到這種程度而已。
語畢,難得不等對方回應,他便在逕自道別後出了店門。
而他,一如往常的笑著揮手向走出門口的人道別,稍微從口袋裡抽出方才因椿宣寫了的信紙,看了眼,笑著將之塞回。
或許哪一天回家,再把那疊遺書慢慢閱讀到該有的年紀。
獨自一人收拾起餐桌的少年,殊不知接下來即將發生什麼不在預料之中的事。
感謝法中願意跟他進行這種莫名其妙主題(?)的交流,我圓滿了,可以不用繼續主線了(槓你給我等一下)
……完全被破防而且會心一擊的感覺,我死了
(是哪齣
ECHO(錯棚
redfaustus: 會心一擊的感覺,我死了
心一擊的感覺,我死了
一擊的感覺,我死了
(以此類推(不是這樣
擊的感覺,我死了
的感覺,我死了
感覺,我死了
覺,我死了
,我死了
我死了
死了
了